“警惕唐軍。”</p>
懷恩吩咐道。</p>
“可汗放心。”</p>
占碧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p>
在這等時候，心腹的作用就被放大了。</p>
懷恩出了大帳，覺得胸口有些發悶。</p>
“快些！”</p>
一個將領在嗬斥著幾個少年。</p>
少年帶著弓箭，手握長刀，慌張的想掛在腰間，可幾次都掛不上去。</p>
懷恩走過去，“為何慌亂？”</p>
少年想行禮，懷恩搖頭，“不必了。”</p>
少年漲紅著臉，“小人怕。”</p>
“怕什麽？”懷恩微笑。</p>
少年說道：“他們說楊狗一刀就能砍殺無數人。”</p>
“假的！”懷恩莞爾。</p>
少年熱血一湧，“可汗，他們說楊狗每戰都會用屍骸堆積成屍山，以血海為祭，召喚鬼神，所以戰無不勝。”</p>
</p>
懷恩凝視著他，拍拍他的肩膀，“假的！”</p>
少年眼中的慌亂少了些，“是。”</p>
懷恩背著手，緩緩在王庭中走動著。</p>
“可汗，有些慌亂！”一個侍衛說道。</p>
“慌亂啊！”懷恩目光平靜的看著那些男子被集結起來，頭領在訓話。</p>
“當初楊狗弄了什麽京觀，本汗還說此人凶殘，可今日才知曉，這個凶殘，卻能讓他的敵人顫栗。原來，屍山不是目的，令敵人害怕才是他想要的。”</p>
“吃飯了！”</p>
雲娜鑽出帳篷，衝著懷恩大喊。</p>
懷恩走了過去，“今日有大事。”</p>
“大事能填飽肚子？”雲娜揚揚手中的勺子，湯汁都甩到了懷恩的身上。</p>
“不能！”</p>
“那就先吃飯。”</p>
二人進了帳篷。</p>
雲娜從陶罐裏撈了幾塊羊肉放在盤子裏，刀子用抹布擦一下，在碟子邊上放一撮研磨過的鹽巴。</p>
“吃吧！”</p>
雲娜提起圍裙擦擦手。</p>
羊肉很香。</p>
吃完後，懷恩覺得心情平靜了許多。</p>
雲娜這才問道：“說是楊狗來了？”</p>
“嗯。”</p>
“行不行？”</p>
“我們有數萬大軍。”</p>
“他有多少？”</p>
“不知。”</p>
“我會為你在神靈那裏祈禱。”</p>
“好。”懷恩抱抱妻子，在她的耳畔低聲道：“此戰，必勝！”</p>
轉身，他走出了帳篷。</p>
一步步走到了大帳前。</p>
那些貴族將領們沒走，都聚集在這裏。</p>
“可汗！”</p>
懷恩目光炯炯，“遊騎派出去，無需與唐軍拚殺，遮蔽他們的斥候即可。”</p>
“是！”</p>
“弓箭刀槍都拿出來。”</p>
“是！”</p>
“宰殺牛羊，準備美酒，讓勇士們在殺敵之前，先熱熱自己的血。”</p>
“是！”</p>
“告訴所有人，本汗將會與他們一起並肩廝殺，直至勝利。”</p>
“是！”</p>
懷恩看著這些人，“什麽歸降的話不必說，什麽逃竄的話更是荒唐。誰想走，現在站出來。”</p>
他看著和林，“本汗讓你等走！”</p>
“他隻是謊言。”術越低聲道。</p>
“我知曉。”</p>
一旦有部族逃跑，頃刻間整個基波部就亂了。</p>
懷恩擺擺手，“去吧！”</p>
眾人行禮告退。</p>
占碧低聲道：“若是真有人走了呢？”</p>
懷恩微笑著，“本汗想尋幾顆尊貴的頭顱來祭旗，可惜，沒人開口。占碧。”</p>
“可汗。”</p>
“我們在臨安有眼線，那麽，楊狗在這裏也會有。”</p>
“是，上次還發現一個，不過那人跑得快，沒抓住。”</p>
“楊狗突然動手，本汗想了許久，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曉了章茁的到來。”</p>
“可汗是說，楊狗是擔心咱們和馭虎部聯手，故而提早動手？”</p>
“沒錯。”懷恩並不後悔，“那麽，他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有了，滅掉我們。由此，三大部就缺了一部，從此，再不是陳州的敵手。”</p>
馬蹄聲轟隆，一隊騎兵來了。</p>
“可汗，楊狗的遊騎距離王庭不到十裏。”</p>
“知道了。”</p>
十裏，幾乎是一個可以突襲的距離。</p>
“讓勇士們慢慢退回來，引誘唐軍遊騎進來，隨後伏擊，給他們一個教訓！”</p>
懷恩眸色平靜。</p>
唐軍在慢慢逼近。</p>
騎兵在前，步卒在後，人馬一眼看不到邊。</p>
楊字大旗下，楊玄被一群文武官員簇擁著。</p>
“敵軍遊騎撤了！”</p>
有斥候來報。</p>
韓紀心中一動，但不知為何，卻想不到緣由。</p>
楊玄說道：“令斥候注意兩翼。”</p>
“領命！”</p>
“前方斥候遊騎謹慎，提防敵軍設伏。”</p>
“領命！”</p>
韓紀問道：“使君以為，懷恩不會跑嗎？”</p>
楊玄搖頭，“懷恩若是要逃跑，唯有兩種應對，其一，整個王庭大亂，軍隊和牧民跟著他一起跑，如此，斥候有，但遊騎不會有。其二，以一部應戰，自己帶著麾下逃跑。”</p>
可從被發現到現在，敵軍的斥候和遊騎規模一直很正常。</p>
“郎君的意思……”老賊拿著小本子，看著楊玄。</p>
“懷恩是準備與我軍決一死戰。”</p>
“他的膽子這般大？”有人說道：“如今我陳州軍兵強馬壯，使君乃大唐名將，懷恩莫不是瘋了？”</p>
眾人一番議論，赫連燕發現楊玄的嘴角微微翹起，一種自信的氣息油然而生。</p>
這人，竟然這般自信嗎？</p>
赫連燕撇撇嘴。</p>
大隊人馬按照楊玄的命令減緩了速度。</p>
一刻鍾後，一隊遊騎回來了。</p>
領隊的將領策馬過來。</p>
赫連燕發現此人麵色微白，竟是一種死裏逃生的味道。</p>
“使君，我軍前出遭遇敵軍三百餘騎，下官領軍追殺，半途想到使君令謹慎而行之令，便叫停了麾下。少頃……”</p>
將領的眼中多了驚懼之色，“敵軍萬餘從左右包抄而來，若是沒有停住，我軍危矣！”</p>
赫連燕看向楊玄，心中一震。</p>
他竟然算到了懷恩的這一步！</p>
“歸隊！”</p>
楊玄澹澹的道。</p>
“領命！”將領拱手，眼中的崇拜之色難以掩飾。</p>
一隊斥候回來，“使君，敵軍集結，人馬四萬餘。”</p>
“果然，懷恩不走了！”韓紀拱手，“郎君高見。”</p>
眾人心中一震，對此戰的信心油然而生。</p>
“懷恩這是竭澤而漁了。”楊玄微笑道。</p>
四萬餘人馬，估摸著那些少年都在其中。</p>
一旦戰敗，基波部就算是殘了。</p>
赫連燕美眸微動，“懷恩為何要決一死戰呢？”</p>
楊玄說道：“他做了多年可汗，可汗是人上人，是基波部的神靈，受無數人朝拜。可一旦逃了，他便是草原上的街溜子……就是惡少。</p>
麾下會看不起他，馭虎部和鎮南部會吞噬他的部屬。那些貴族會生出異心，帶著部眾離開他……最後眾叛親離。</p>
興許他能長命百歲，可對於曾經的神靈而言，那樣的日子，生不如死。”</p>
他看著赫連燕，“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p>
赫連燕垂眸，默念著：“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是了，懷恩乃是可汗，變成一個草原惡少，這便是由奢入儉難，生不如死啊！”</p>
她看著楊玄，輕聲道：“你怎麽出口就是發人深省的名句呢？”</p>
“紮營！”</p>
楊玄舉起手。</p>
隨即大軍止步。</p>
前方能看到斥候活躍的身影，偶爾也能看到敵軍的斥候，隨即被驅逐。</p>
楊玄走上了一個小土包，看著遠方。</p>
遠方看不到王庭，隻能看到西下的太陽，以及邊上的幾朵雲彩。</p>
地平線上不時能看到黑點閃動，那是斥候在廝殺。</p>
“子泰！”</p>
衛王和李晗上來了。</p>
“何時決戰？”</p>
“我也不知。”楊玄回身道：“還得看懷恩的姿態，若是固守，那麽此戰有的打。”</p>
“他若是固守，勝負如何？”</p>
“他若是固守，必敗！”</p>
“這般自信?”</p>
“固守便是步卒，論步卒，我陳州軍能教他做人。”</p>
“使君。”幾個斥候回來，渾身血淋淋的。</p>
“敵軍出動了？”楊玄問道。</p>
“使君，敵軍出動了數千精銳。”</p>
“這是戰前的姿態，大王。”</p>
楊玄看著衛王，“我給大王五百騎！”</p>
衛王眼中閃爍著火焰般的光芒，“不勝，本王不歸！”</p>
衛王策馬，帶著五百騎出發了。</p>
李晗跟隨，“我去做智囊！”</p>
楊玄告戒道：“別再被抓了。”</p>
李晗一個哆嗦，猶豫了一下，“有衛王在。”</p>
衛王殺紅眼了，壓根就顧不上你。</p>
韓紀含笑上來，“郎君讓衛王領軍廝殺，這是想示好？”</p>
屠裳說道：“畢竟是皇子，示好他，以後也少些麻煩。再說了，若是衛王能成功，這便是善緣。”</p>
赫連燕也覺得是這樣，“都說衛王不可能入主東宮，當初皇叔也是如此，知情人都說他遲早會死於皇帝的猜忌之下，可如今他卻坐在東宮中。”</p>
楊玄回身，“我隻是想使喚他。”</p>
韓紀：“……”</p>
楊玄拍拍他的肩膀，“使喚皇子的感覺，真爽！”</p>
赫連燕，“……”</p>
看著他走下小坡，韓紀撫須微笑，“郎君偶爾率性，更讓人歡喜。”</p>
屠裳點頭，“那等肅然的主公雖說威嚴，卻讓下麵的人心中不安。郎君這等，正好。”</p>
“不就是尷尬嗎？何必說這些。”</p>
赫連燕出言譏諷。</p>
韓紀澹澹的道：“赫連娘子原先在皇叔手下頗為得用，為何跟了郎君？”</p>
二姓家奴！</p>
屠裳幹咳一聲，覺得韓紀毒舌了些。</p>
就怕赫連燕翻臉。</p>
赫連燕負責的是隱秘事，具體什麽事兒也未曾公布，隻對楊玄負責。</p>
屠裳隱隱約約的覺得應當是密諜般的事兒，就如同是鏡台或是鷹衛。</p>
這樣的女人就該敬而遠之。</p>
韓紀此刻出言譏諷固然痛快，赫連燕惱羞成怒之下，難免以後會給他穿小鞋。</p>
赫連燕緩緩走下去。</p>
“因為郎君俊美！”</p>
韓紀：“……”</p>
皇叔癡肥，看著毀眼睛。郎君俊美，每日見了賞心悅目，老娘自然願意跟著郎君。</p>
關你屁事！</p>
包冬回來了。</p>
“如何？”</p>
楊玄站在營地外，看著遠方出現的遊騎，那應當是衛王。</p>
“不齊心。”</p>
三個字，準確的說出了基波部目前的情況。</p>
“有數了。”</p>
楊玄頷首，“去歇息吧！”</p>
包冬點頭，剛想走，又止步問道：“子泰，你這是想滅掉基波部？”</p>
楊玄點頭，“怎麽？”</p>
包冬說道：“滅掉基波部，三大部就被打散了，你就不擔心潭州的赫連榮赤膊上陣？”</p>
陳州一直以來的敵人是三大部，若是換了潭州的北遼軍會如何？</p>
更為犀利，更為凶猛。</p>
楊玄說道：“遲早的事。”</p>
赫連春在潭州時是混吃等死，故而兩邊還能和平相處。赫連榮上任後，急不可耐的驅使三大部來做炮灰。</p>
“我等他很久了。”</p>
楊玄說道。</p>
衛王回來了，帶來了一個俘虜。</p>
“老賊！”</p>
老賊樂嗬嗬的來了，“老二，要不要學？”</p>
潘生幫他打下手，“師父，我才是您的弟子。”</p>
王老二搖頭，“我才不學。”</p>
“為何？”老賊不忿。</p>
“看著那些肉條，我就想到了肉幹。”</p>
這也算是理由？</p>
俘虜卻已經崩潰了。</p>
“可汗說，要決一死戰！”</p>
當夜無話。</p>
第二日。</p>
“不能等楊狗歇息好了再出戰！”</p>
淩晨，懷恩召集眾人議事。</p>
“和林！”</p>
和林心中一凜，“在。”</p>
“你領本部前去哨探。”</p>
老狗這是想借機消耗我的人馬？</p>
和林說道：“人馬少了。”</p>
懷恩點頭，“本汗也是這般覺得的。”</p>
老狗竟然這般好說話？</p>
和林覺得這是戰前的短暫和平。</p>
“術越，你跟著去。”</p>
兩個亂黨一起去做炮灰。</p>
二人麵色難看，勉強拱手應了。</p>
等他們出去，霍猛說道：“可汗，他們會生出異心。”</p>
“是啊！弄不好他們會跑。”</p>
懷恩澹澹的道：“是啊！不過，這等有異心的人馬，留著難道是好事？”</p>
眾人一怔。</p>
是啊！</p>
這等有異心的人馬就是個坑，說不清楚啥時候就會坑死大夥兒。</p>
所以，趕出去沒錯。</p>
“他們逃，定然能牽扯唐軍一部分人馬，如此，也夠了。”</p>
懷恩起身，“準備出擊！”</p>
嗚嗚嗚！</p>
王庭內，號角長鳴。</p>
“可汗要出擊了。”</p>
雲娜帶著一群婦人在準備幹糧，抬頭看著前方集結的人馬，微笑道：“等拿到了楊狗，我想看看他長什麽模樣。”</p>
“說是俊美呢！”一個婦人舔舔嘴唇。</p>
“你想嚐嚐？”有人取笑道。</p>
婦人反唇相譏，“你難道不想？”</p>
“哈哈哈哈！”</p>
一群婦人大笑。</p>
唐軍大營，楊玄聚集了麾下。</p>
“老二！”</p>
王老二昂首挺胸走出來，看了衛王一眼。</p>
衛王微微點頭。</p>
妥當了！</p>
王老二眉飛色舞，“郎君，可是讓我為先鋒？”</p>
五十錢一個人頭啊！</p>
發達了！</p>
楊玄澹澹的道：“你領遊騎，在右路遊弋，提防敵軍偷襲。”</p>
啊！</p>
王老二苦著臉。</p>
等他帶著人馬出發時，不禁幽怨的道：“我的錢！”</p>
與此同時，和林和術越出了王庭。</p>
“我們走吧！”</p>
術越說道。</p>
和林點頭，“去哪邊？”</p>
“先往潭州方向去，等此戰結束後，再回來收拾些人馬部族，懷恩能做可汗，咱們也能啊！”</p>
“好！”</p>
二人帶著麾下的人馬轉左。</p>
前方，王老二帶著人馬……</p>
轉右！</p>
懷恩吩咐道。</p>
“可汗放心。”</p>
占碧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p>
在這等時候，心腹的作用就被放大了。</p>
懷恩出了大帳，覺得胸口有些發悶。</p>
“快些！”</p>
一個將領在嗬斥著幾個少年。</p>
少年帶著弓箭，手握長刀，慌張的想掛在腰間，可幾次都掛不上去。</p>
懷恩走過去，“為何慌亂？”</p>
少年想行禮，懷恩搖頭，“不必了。”</p>
少年漲紅著臉，“小人怕。”</p>
“怕什麽？”懷恩微笑。</p>
少年說道：“他們說楊狗一刀就能砍殺無數人。”</p>
“假的！”懷恩莞爾。</p>
少年熱血一湧，“可汗，他們說楊狗每戰都會用屍骸堆積成屍山，以血海為祭，召喚鬼神，所以戰無不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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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恩凝視著他，拍拍他的肩膀，“假的！”</p>
少年眼中的慌亂少了些，“是。”</p>
懷恩背著手，緩緩在王庭中走動著。</p>
“可汗，有些慌亂！”一個侍衛說道。</p>
“慌亂啊！”懷恩目光平靜的看著那些男子被集結起來，頭領在訓話。</p>
“當初楊狗弄了什麽京觀，本汗還說此人凶殘，可今日才知曉，這個凶殘，卻能讓他的敵人顫栗。原來，屍山不是目的，令敵人害怕才是他想要的。”</p>
“吃飯了！”</p>
雲娜鑽出帳篷，衝著懷恩大喊。</p>
懷恩走了過去，“今日有大事。”</p>
“大事能填飽肚子？”雲娜揚揚手中的勺子，湯汁都甩到了懷恩的身上。</p>
“不能！”</p>
“那就先吃飯。”</p>
二人進了帳篷。</p>
雲娜從陶罐裏撈了幾塊羊肉放在盤子裏，刀子用抹布擦一下，在碟子邊上放一撮研磨過的鹽巴。</p>
“吃吧！”</p>
雲娜提起圍裙擦擦手。</p>
羊肉很香。</p>
吃完後，懷恩覺得心情平靜了許多。</p>
雲娜這才問道：“說是楊狗來了？”</p>
“嗯。”</p>
“行不行？”</p>
“我們有數萬大軍。”</p>
“他有多少？”</p>
“不知。”</p>
“我會為你在神靈那裏祈禱。”</p>
“好。”懷恩抱抱妻子，在她的耳畔低聲道：“此戰，必勝！”</p>
轉身，他走出了帳篷。</p>
一步步走到了大帳前。</p>
那些貴族將領們沒走，都聚集在這裏。</p>
“可汗！”</p>
懷恩目光炯炯，“遊騎派出去，無需與唐軍拚殺，遮蔽他們的斥候即可。”</p>
“是！”</p>
“弓箭刀槍都拿出來。”</p>
“是！”</p>
“宰殺牛羊，準備美酒，讓勇士們在殺敵之前，先熱熱自己的血。”</p>
“是！”</p>
“告訴所有人，本汗將會與他們一起並肩廝殺，直至勝利。”</p>
“是！”</p>
懷恩看著這些人，“什麽歸降的話不必說，什麽逃竄的話更是荒唐。誰想走，現在站出來。”</p>
他看著和林，“本汗讓你等走！”</p>
“他隻是謊言。”術越低聲道。</p>
“我知曉。”</p>
一旦有部族逃跑，頃刻間整個基波部就亂了。</p>
懷恩擺擺手，“去吧！”</p>
眾人行禮告退。</p>
占碧低聲道：“若是真有人走了呢？”</p>
懷恩微笑著，“本汗想尋幾顆尊貴的頭顱來祭旗，可惜，沒人開口。占碧。”</p>
“可汗。”</p>
“我們在臨安有眼線，那麽，楊狗在這裏也會有。”</p>
“是，上次還發現一個，不過那人跑得快，沒抓住。”</p>
“楊狗突然動手，本汗想了許久，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曉了章茁的到來。”</p>
“可汗是說，楊狗是擔心咱們和馭虎部聯手，故而提早動手？”</p>
“沒錯。”懷恩並不後悔，“那麽，他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有了，滅掉我們。由此，三大部就缺了一部，從此，再不是陳州的敵手。”</p>
馬蹄聲轟隆，一隊騎兵來了。</p>
“可汗，楊狗的遊騎距離王庭不到十裏。”</p>
“知道了。”</p>
十裏，幾乎是一個可以突襲的距離。</p>
“讓勇士們慢慢退回來，引誘唐軍遊騎進來，隨後伏擊，給他們一個教訓！”</p>
懷恩眸色平靜。</p>
唐軍在慢慢逼近。</p>
騎兵在前，步卒在後，人馬一眼看不到邊。</p>
楊字大旗下，楊玄被一群文武官員簇擁著。</p>
“敵軍遊騎撤了！”</p>
有斥候來報。</p>
韓紀心中一動，但不知為何，卻想不到緣由。</p>
楊玄說道：“令斥候注意兩翼。”</p>
“領命！”</p>
“前方斥候遊騎謹慎，提防敵軍設伏。”</p>
“領命！”</p>
韓紀問道：“使君以為，懷恩不會跑嗎？”</p>
楊玄搖頭，“懷恩若是要逃跑，唯有兩種應對，其一，整個王庭大亂，軍隊和牧民跟著他一起跑，如此，斥候有，但遊騎不會有。其二，以一部應戰，自己帶著麾下逃跑。”</p>
可從被發現到現在，敵軍的斥候和遊騎規模一直很正常。</p>
“郎君的意思……”老賊拿著小本子，看著楊玄。</p>
“懷恩是準備與我軍決一死戰。”</p>
“他的膽子這般大？”有人說道：“如今我陳州軍兵強馬壯，使君乃大唐名將，懷恩莫不是瘋了？”</p>
眾人一番議論，赫連燕發現楊玄的嘴角微微翹起，一種自信的氣息油然而生。</p>
這人，竟然這般自信嗎？</p>
赫連燕撇撇嘴。</p>
大隊人馬按照楊玄的命令減緩了速度。</p>
一刻鍾後，一隊遊騎回來了。</p>
領隊的將領策馬過來。</p>
赫連燕發現此人麵色微白，竟是一種死裏逃生的味道。</p>
“使君，我軍前出遭遇敵軍三百餘騎，下官領軍追殺，半途想到使君令謹慎而行之令，便叫停了麾下。少頃……”</p>
將領的眼中多了驚懼之色，“敵軍萬餘從左右包抄而來，若是沒有停住，我軍危矣！”</p>
赫連燕看向楊玄，心中一震。</p>
他竟然算到了懷恩的這一步！</p>
“歸隊！”</p>
楊玄澹澹的道。</p>
“領命！”將領拱手，眼中的崇拜之色難以掩飾。</p>
一隊斥候回來，“使君，敵軍集結，人馬四萬餘。”</p>
“果然，懷恩不走了！”韓紀拱手，“郎君高見。”</p>
眾人心中一震，對此戰的信心油然而生。</p>
“懷恩這是竭澤而漁了。”楊玄微笑道。</p>
四萬餘人馬，估摸著那些少年都在其中。</p>
一旦戰敗，基波部就算是殘了。</p>
赫連燕美眸微動，“懷恩為何要決一死戰呢？”</p>
楊玄說道：“他做了多年可汗，可汗是人上人，是基波部的神靈，受無數人朝拜。可一旦逃了，他便是草原上的街溜子……就是惡少。</p>
麾下會看不起他，馭虎部和鎮南部會吞噬他的部屬。那些貴族會生出異心，帶著部眾離開他……最後眾叛親離。</p>
興許他能長命百歲，可對於曾經的神靈而言，那樣的日子，生不如死。”</p>
他看著赫連燕，“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p>
赫連燕垂眸，默念著：“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是了，懷恩乃是可汗，變成一個草原惡少，這便是由奢入儉難，生不如死啊！”</p>
她看著楊玄，輕聲道：“你怎麽出口就是發人深省的名句呢？”</p>
“紮營！”</p>
楊玄舉起手。</p>
隨即大軍止步。</p>
前方能看到斥候活躍的身影，偶爾也能看到敵軍的斥候，隨即被驅逐。</p>
楊玄走上了一個小土包，看著遠方。</p>
遠方看不到王庭，隻能看到西下的太陽，以及邊上的幾朵雲彩。</p>
地平線上不時能看到黑點閃動，那是斥候在廝殺。</p>
“子泰！”</p>
衛王和李晗上來了。</p>
“何時決戰？”</p>
“我也不知。”楊玄回身道：“還得看懷恩的姿態，若是固守，那麽此戰有的打。”</p>
“他若是固守，勝負如何？”</p>
“他若是固守，必敗！”</p>
“這般自信?”</p>
“固守便是步卒，論步卒，我陳州軍能教他做人。”</p>
“使君。”幾個斥候回來，渾身血淋淋的。</p>
“敵軍出動了？”楊玄問道。</p>
“使君，敵軍出動了數千精銳。”</p>
“這是戰前的姿態，大王。”</p>
楊玄看著衛王，“我給大王五百騎！”</p>
衛王眼中閃爍著火焰般的光芒，“不勝，本王不歸！”</p>
衛王策馬，帶著五百騎出發了。</p>
李晗跟隨，“我去做智囊！”</p>
楊玄告戒道：“別再被抓了。”</p>
李晗一個哆嗦，猶豫了一下，“有衛王在。”</p>
衛王殺紅眼了，壓根就顧不上你。</p>
韓紀含笑上來，“郎君讓衛王領軍廝殺，這是想示好？”</p>
屠裳說道：“畢竟是皇子，示好他，以後也少些麻煩。再說了，若是衛王能成功，這便是善緣。”</p>
赫連燕也覺得是這樣，“都說衛王不可能入主東宮，當初皇叔也是如此，知情人都說他遲早會死於皇帝的猜忌之下，可如今他卻坐在東宮中。”</p>
楊玄回身，“我隻是想使喚他。”</p>
韓紀：“……”</p>
楊玄拍拍他的肩膀，“使喚皇子的感覺，真爽！”</p>
赫連燕，“……”</p>
看著他走下小坡，韓紀撫須微笑，“郎君偶爾率性，更讓人歡喜。”</p>
屠裳點頭，“那等肅然的主公雖說威嚴，卻讓下麵的人心中不安。郎君這等，正好。”</p>
“不就是尷尬嗎？何必說這些。”</p>
赫連燕出言譏諷。</p>
韓紀澹澹的道：“赫連娘子原先在皇叔手下頗為得用，為何跟了郎君？”</p>
二姓家奴！</p>
屠裳幹咳一聲，覺得韓紀毒舌了些。</p>
就怕赫連燕翻臉。</p>
赫連燕負責的是隱秘事，具體什麽事兒也未曾公布，隻對楊玄負責。</p>
屠裳隱隱約約的覺得應當是密諜般的事兒，就如同是鏡台或是鷹衛。</p>
這樣的女人就該敬而遠之。</p>
韓紀此刻出言譏諷固然痛快，赫連燕惱羞成怒之下，難免以後會給他穿小鞋。</p>
赫連燕緩緩走下去。</p>
“因為郎君俊美！”</p>
韓紀：“……”</p>
皇叔癡肥，看著毀眼睛。郎君俊美，每日見了賞心悅目，老娘自然願意跟著郎君。</p>
關你屁事！</p>
包冬回來了。</p>
“如何？”</p>
楊玄站在營地外，看著遠方出現的遊騎，那應當是衛王。</p>
“不齊心。”</p>
三個字，準確的說出了基波部目前的情況。</p>
“有數了。”</p>
楊玄頷首，“去歇息吧！”</p>
包冬點頭，剛想走，又止步問道：“子泰，你這是想滅掉基波部？”</p>
楊玄點頭，“怎麽？”</p>
包冬說道：“滅掉基波部，三大部就被打散了，你就不擔心潭州的赫連榮赤膊上陣？”</p>
陳州一直以來的敵人是三大部，若是換了潭州的北遼軍會如何？</p>
更為犀利，更為凶猛。</p>
楊玄說道：“遲早的事。”</p>
赫連春在潭州時是混吃等死，故而兩邊還能和平相處。赫連榮上任後，急不可耐的驅使三大部來做炮灰。</p>
“我等他很久了。”</p>
楊玄說道。</p>
衛王回來了，帶來了一個俘虜。</p>
“老賊！”</p>
老賊樂嗬嗬的來了，“老二，要不要學？”</p>
潘生幫他打下手，“師父，我才是您的弟子。”</p>
王老二搖頭，“我才不學。”</p>
“為何？”老賊不忿。</p>
“看著那些肉條，我就想到了肉幹。”</p>
這也算是理由？</p>
俘虜卻已經崩潰了。</p>
“可汗說，要決一死戰！”</p>
當夜無話。</p>
第二日。</p>
“不能等楊狗歇息好了再出戰！”</p>
淩晨，懷恩召集眾人議事。</p>
“和林！”</p>
和林心中一凜，“在。”</p>
“你領本部前去哨探。”</p>
老狗這是想借機消耗我的人馬？</p>
和林說道：“人馬少了。”</p>
懷恩點頭，“本汗也是這般覺得的。”</p>
老狗竟然這般好說話？</p>
和林覺得這是戰前的短暫和平。</p>
“術越，你跟著去。”</p>
兩個亂黨一起去做炮灰。</p>
二人麵色難看，勉強拱手應了。</p>
等他們出去，霍猛說道：“可汗，他們會生出異心。”</p>
“是啊！弄不好他們會跑。”</p>
懷恩澹澹的道：“是啊！不過，這等有異心的人馬，留著難道是好事？”</p>
眾人一怔。</p>
是啊！</p>
這等有異心的人馬就是個坑，說不清楚啥時候就會坑死大夥兒。</p>
所以，趕出去沒錯。</p>
“他們逃，定然能牽扯唐軍一部分人馬，如此，也夠了。”</p>
懷恩起身，“準備出擊！”</p>
嗚嗚嗚！</p>
王庭內，號角長鳴。</p>
“可汗要出擊了。”</p>
雲娜帶著一群婦人在準備幹糧，抬頭看著前方集結的人馬，微笑道：“等拿到了楊狗，我想看看他長什麽模樣。”</p>
“說是俊美呢！”一個婦人舔舔嘴唇。</p>
“你想嚐嚐？”有人取笑道。</p>
婦人反唇相譏，“你難道不想？”</p>
“哈哈哈哈！”</p>
一群婦人大笑。</p>
唐軍大營，楊玄聚集了麾下。</p>
“老二！”</p>
王老二昂首挺胸走出來，看了衛王一眼。</p>
衛王微微點頭。</p>
妥當了！</p>
王老二眉飛色舞，“郎君，可是讓我為先鋒？”</p>
五十錢一個人頭啊！</p>
發達了！</p>
楊玄澹澹的道：“你領遊騎，在右路遊弋，提防敵軍偷襲。”</p>
啊！</p>
王老二苦著臉。</p>
等他帶著人馬出發時，不禁幽怨的道：“我的錢！”</p>
與此同時，和林和術越出了王庭。</p>
“我們走吧！”</p>
術越說道。</p>
和林點頭，“去哪邊？”</p>
“先往潭州方向去，等此戰結束後，再回來收拾些人馬部族，懷恩能做可汗，咱們也能啊！”</p>
“好！”</p>
二人帶著麾下的人馬轉左。</p>
前方，王老二帶著人馬……</p>
轉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