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在小坡上看著勝拔等人。</p>
“是誰？”勝拔心中一個咯噔。</p>
騎兵回身招手，呼喊著。</p>
“有肥羊！”</p>
馬蹄聲驟然大作。</p>
嗚嗚嗚！</p>
號角長鳴。</p>
“集結！”</p>
部族裏亂作一團，除去老弱，都拿起兵器上馬。</p>
三千餘騎讓勝拔多了信心，“看看！”</p>
一麵大旗從對麵冒了出來。</p>
旗手驕傲的昂著頭，目光中不加掩飾的帶著輕蔑之意。</p>
“是楊狗！”有人尖叫。</p>
“是楊狗來了！”</p>
“快跑！”</p>
“住口！”勝拔喝道：“隻有數百騎！”</p>
對麵的小坡上，騎兵不斷聚集。</p>
“三百餘！”勝拔眼中多了異彩，“這是機會！”</p>
他拔出長刀：“殺了楊狗，每人十頭羊！”</p>
他確信，當自己擊敗楊狗的消息傳回王庭時，懷恩會毫不猶豫的賞賜自己無數牛羊。</p>
而他，也將會成為草原上的英雄！</p>
“首領，會不會有詐？”</p>
“楊狗最喜帶著小股騎兵四處查探！”</p>
勝拔高舉長刀：“跟我走，殺楊狗！”</p>
“殺楊狗！”</p>
歡呼聲中，小坡上的楊玄摸摸鼻子，“娘的！就不能換個稱呼？”</p>
每次聽到楊狗這個稱呼，他就有些惱火。</p>
主辱臣死，林飛豹說道：“郎君，我帶人去衝殺吧！”</p>
楊玄搖搖頭，“我就是誘餌，等等，等他們再近前些。”</p>
楊狗沒動！</p>
這是個好消息！</p>
勝拔一邊摧動戰馬，一邊喊道：“包抄過去！”</p>
馬蹄聲如雷，可楊玄依舊不動。</p>
“楊狗，這是傻了嗎？”</p>
勝拔心中生出了些不妙的念頭。</p>
楊玄拔刀，“差不多了。”</p>
身後，幾個護衛吹響了號角。</p>
嗚嗚嗚！</p>
噠噠噠！</p>
馬蹄聲從兩側傳來。</p>
勝拔左右看去。</p>
號角聲彷佛是召喚惡魔的信號，隨著這個信號，兩翼冒出了大股騎兵。</p>
“這是個圈套！”勝拔尖叫道：“楊狗是想全滅了咱們，撤！撤！”</p>
“真是無趣！”楊玄輕輕揮手，“出擊！”</p>
三百騎衝了上去，瞬息就擊潰了正在掉頭的勝拔部。</p>
“楊狗來了！”</p>
一些人在拚命的尖叫，彷佛如此就能消除自己的畏懼。</p>
但包圍圈在迅速形成。</p>
“饒命！”</p>
數百騎護著勝拔在等待著什麽。</p>
楊玄策馬過來。</p>
“我願歸順使君。”勝拔說道：“隻求活命。”</p>
“這人倒是有些眼光。”楊玄說道。</p>
他輕輕擺擺手。</p>
“使君令。”張栩喊道：“盡數殺了！”</p>
“饒命！”</p>
衛王和李晗也跟來了。</p>
“盡數殺了？”</p>
衛王都為之一驚。</p>
赫連燕澹澹的道：“不殺，難道等著他們去通風報信？”</p>
李晗點頭，“是啊！子泰帶著大軍繞了個圈子，就是為了突襲。”</p>
衛王說道：“此等事誰敢去主持？”</p>
李晗澹澹的道：“小事罷了。”</p>
衛王偷偷收藏的美酒被李晗尋了出來，喝的一幹二淨。</p>
這酒可是衛王從長安千辛萬苦尋來的，本想慢慢喝，可卻被李晗來了個斷根。</p>
這恨意滔滔，讓衛王冷笑，“你也敢？”</p>
“子泰！”</p>
楊玄回頭，“何事？”</p>
衛王指指李晗，“建明說想試試領軍殺人。”</p>
“哦！這倒不是壞事。”</p>
無論如何，宗室都是楊玄需要爭取的一個力量。而李晗就是引子。</p>
“如此，你去主持！”楊玄丟出了好處。</p>
“好說！”</p>
李晗策馬衝了上去。</p>
衛王到了楊玄身邊。</p>
“你慫恿了他？”</p>
“嗯！”</p>
“為何？”</p>
“明麵上是他偷喝了我的美酒。”</p>
“實在話呢？”</p>
“梁王前陣子派了個人來，說他在臨安不務正業許久了，該回去了。”</p>
“這是何意？”</p>
楊玄不覺得梁王會心疼這個孫兒。</p>
“李珍最近寵愛一個侍妾，想把她的兒子立起來。”</p>
“庶子不能繼承王爵。”</p>
“李珍想讓那個庶子繼承的是錢財。”</p>
“特娘的，他就不怕被拔管？”</p>
“什麽拔管？”</p>
“就是臨死前，被子孫聯手掐死！”</p>
“他哪會在乎這等事。梁王那邊有些頭疼，想讓建明回去。”</p>
“他回去能作甚？不過是靶子罷了！”</p>
“覺著沒了祖孫情義？”</p>
“嗯！”楊玄澹澹的道：“情義這個東西是有價的。家產越多，情義就越薄。”</p>
“你這話，倒像是那些老翁的口吻。”</p>
“難道不對？”</p>
“對！故而梁王府內部鬥的烏煙瘴氣，而宮中鬥的你死我活。”衛王說道：“什麽情義，歸根結底就兩個字：權力！”</p>
叔侄相對一視，竟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p>
窮人分家，為了一床被子也能打破頭，兄弟之間此後老死不相往來。</p>
貴人分家，為了田莊店鋪能暗地裏給兄弟使絆子，捅刀子。</p>
前方，李晗帶著十餘騎衝了過去。</p>
“排好！”</p>
俘虜們被叫起來站好。</p>
“挖坑！”</p>
有人不願，喊道：“這是掩埋我們的坑，別挖！”</p>
“殺了！”</p>
喊話的人被射殺。</p>
李晗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挖坑，還能多活一陣子，不挖，立時處死！”</p>
嚎哭聲中，那些俘虜拿起工具，開始挖坑。</p>
“殺俘不祥！”</p>
李晗的隨從勸道：“而且楊使君讓郎君出手，這不地道。”</p>
“住口！”李晗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p>
“是！”隨從被嚇了一跳。</p>
坑挖好了。</p>
衛王問道：“就沒有別的法子？”</p>
“我也想有別的法子！”楊玄指指那些將士，“可若是不動手，消息傳出去，馭虎部就會出兵。此戰勝負再難預料。我是陳州刺史，我要先為了那些兄弟們考量。”</p>
“殺！”李晗揮刀。</p>
他一刀接著一刀的劈砍著。</p>
楊玄也一直在看著。</p>
俘虜殺光，埋掉，已經是下午了。</p>
“就地紮營！”</p>
楊玄隨即令斥候四處打探消息。</p>
赫連燕跟在他的身側，“郎君這是想磨礪這位李郎君嗎？”</p>
“談不上磨礪，隻是讓他知曉許多事並非心想事成。”</p>
進了勝拔的大帳，一股子腥膻味，夾雜著些別的味道。</p>
“味道太臭！”</p>
楊玄蹙眉。</p>
赫連燕笑道：“奴卻沒學過收拾這些，不過若是郎君覺著夜裏冷，奴願意來暖床。”</p>
“出去！”楊玄火冒三丈。</p>
赫連燕嬌笑著告退，轉身，扭著臀兒，慢騰騰的往外走。</p>
於是，楊老板又喝了一肚子涼水，依舊壓不下火氣。</p>
李晗進了自己和衛王的帳篷，衛王正在喝酒。</p>
“你竟然沒吐？”衛王有些好奇，也有些欽佩。</p>
“沒吐。”李晗坐下，伸手。</p>
衛王把水囊遞給他。</p>
李晗猛灌了幾口，咳嗽著抹抹嘴角。</p>
“你今日主動請纓，難得。”衛王調侃道。</p>
李晗抬頭，眼神有些茫然。</p>
“阿翁說我在這邊荒廢了，可我回去能做什麽？和那個畜生，以及他的女人們爭鬥？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老鼠打架，窩裏橫。”</p>
“眼不見，心不煩。”</p>
“不，我不能坐視那個畜生順理成章的繼承梁王府，他不配！”</p>
“可他是嫡長子！論承襲王爵，你這個嫡長孫沒資格說話。”</p>
“我會有法子的。”</p>
“什麽法子？”</p>
“需要借助外力。”</p>
“你是說子泰？”</p>
“子泰如今是陳州刺史，此次出擊的目標是滅掉基波部。三大部被一一擊破，隨後便是潭州遼軍。一旦子泰擊破潭州遼軍，未來的北疆節度使之職，誰也搶不走！”</p>
“北疆節度使……未必能阻攔梁王府的王爵承襲。”</p>
那是家事，也是皇室的事兒，外臣沒法幹預。</p>
“可若是我能聲名鵲起呢？”</p>
“你是說在北疆？”</p>
“那個畜生的名聲不好，他能承襲王爵，唯一的緣故便是會投胎。”</p>
李晗笑了笑，“阿翁說過，那一夜，不該睡了祖母，興許換個日子，就不會生出這個畜生來。”</p>
噗！</p>
衛王張嘴就噴出了一口酒水。</p>
“我若是在北疆能聲名鵲起，阿翁為了梁王府考量，也會想辦法換掉他！”</p>
</p>
“若是李珍不肯退讓呢？”</p>
李晗微笑。</p>
“你以為，我阿翁就沒殺過人嗎？”</p>
“是了，阿耶能殺自己的兒孫，梁王殺一個兒子不算什麽。”</p>
“都是畜生，不是嗎？”</p>
“沒錯，都是畜生。”</p>
“哈哈哈哈！”</p>
李晗大笑，喘息道：“子泰一直在觀察我，等著我自己走上來，求他給我一個機會。我就不求！想看看他是否會主動伸手。”</p>
“他沒伸。”</p>
“我知曉，他不喜歡皇室，若非咱們跟他多年的交情，他不會多看我一眼。所以，今日我隻能請纓。”</p>
“從此，你就是他的人了。”</p>
“丟人嗎？”</p>
“丟人倒是不丟人，不過，你確定要做他的麾下？”</p>
“我說你怕是有些喝多了。”李晗冷笑道：“長安落魄的皇族子弟多不勝數，你信不信，子泰喊一嗓子願意收下這些人效力，保證大宗正會感激他。</p>
至於那些落魄子弟，會感激零涕的給子泰立個牌位，早晚三炷香。”</p>
大唐開國多年，那些曾經榮耀的皇族子弟，早已成了過客。</p>
“我現在就擔心子泰不肯讓我進他的那個圈子！”</p>
“那個圈子別說是你，本王也進不去。”</p>
“我去尋他！”李晗起身。</p>
李晗走到帳外，突然跪在地上，張口吐了個昏天黑地。</p>
衛王站在帳內，目光平靜。</p>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路，他的道路就是奪嫡，一路走到黑。</p>
而李晗的道路就是和那個畜生做個了斷，否則他此生不會安寧。</p>
李晗起身，隨意用袖子擦了嘴，然後搖搖晃晃的去尋楊玄。</p>
“在我的麾下效力？”</p>
楊玄看著像是詫異。</p>
子泰會裝模作樣了……李晗說道：</p>
“是！”</p>
楊玄搖頭。</p>
李晗心中涼了半截，苦笑，“宗室子會帶來許多麻煩，罷了，是我厚顏了。”</p>
楊玄再搖頭，看著他。</p>
“我並非是不樂意。”</p>
“那是為何？”李晗心中升起了希望。</p>
“隻是因為，我的朋友不多。”</p>
……</p>
李晗又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帳內。</p>
“子泰可是答應了？”衛王在吃肉幹。</p>
李晗搖頭。</p>
“為何？”</p>
“他說，我們是朋友。”</p>
衛王默然良久。</p>
“是啊！本王都忘記了。”</p>
第二日，大軍開拔。</p>
依舊是楊老板率領三百騎在前麵做誘餌，兩騎騎兵包抄，步卒隻顧著埋頭趕路。</p>
這一路摧毀了十餘大小部族。</p>
當距離王庭數十裏時……</p>
“使君，跑了十餘人！”</p>
“我已經看到了。”</p>
眼前的部族被圍住了，但十餘騎卻恰好在外麵，包圍圈也兜不住。</p>
“清剿。”</p>
大軍出動，隨即灰飛煙滅。</p>
“歇息！”</p>
衛王問道：“不突襲王庭？”</p>
“來不及了。”</p>
“如此，就怕懷恩會跑。”</p>
“他跑不了。”楊玄說道，看了赫連燕一眼。</p>
郎君越發的霸道了……被一個眼神驅動的赫連燕說道：“王庭有許多東西，一時間搬不走，加上牛羊走的慢，若是帶著一起，會被咱們追上。</p>
若是丟棄，那懷恩還剩下什麽？就剩下一群餓著肚皮的勇士，回過頭就有人能弄死他！”</p>
吃完飯，大軍出動！</p>
直至王庭前三十裏，遭遇了三千正在操練的騎兵。</p>
“是楊狗！”</p>
將領狂喜，“三百騎，去告訴可汗，我將帶著楊狗的頭顱回歸！”</p>
……</p>
“防人之心不可無，不能把精銳都編進去，手中還得握住一些，章茁想來也會如此。”</p>
“是。”</p>
懷恩撫須笑道：“四萬大軍，楊狗聽了也得顫抖。”</p>
“可汗！”</p>
一個斥候帶著人回來了。</p>
“何事？”</p>
“可汗，木通帶著人馬操練時，遇到了楊狗！”</p>
懷恩霍然起身，“多少人馬？”</p>
“三百騎，看著像是來查探的，木通帶著人衝上去了，說是請可汗備下美酒，他將帶著楊狗的頭顱回歸。”</p>
三百騎！</p>
懷恩想到了上次楊玄來救李晗的事兒，“那一次他的人馬更少。此人膽大包天，不過，此次卻運氣不好，正好遇到了練兵的木通，天助我也！集結！”</p>
可汗意氣風的走出大帳。</p>
“去接應木通，告訴他，本汗已經準備了美酒，就等他凱旋！”</p>
數千騎集結。</p>
“出發！”</p>
將領再馬背上衝著懷恩拱手，“請可汗等著我等的好消息！”</p>
“好！”</p>
懷恩笑道：“不過還得提防楊狗從別的地方來突襲王庭。斥候往兩邊哨探，大軍，集結！若是楊狗身死，本汗將率領你等去攻破陳州！”</p>
“攻破陳州！”</p>
“攻破陳州！”</p>
“攻破陳州！”</p>
……</p>
廝殺已經結束了大半，將士們正在追殺。</p>
楊玄的腳下就是木通。</p>
木通的臉頰被楊玄踩著，努力擠出一個諂笑，“小人迷了心竅，竟敢與使君為敵……”</p>
“是誰？”勝拔心中一個咯噔。</p>
騎兵回身招手，呼喊著。</p>
“有肥羊！”</p>
馬蹄聲驟然大作。</p>
嗚嗚嗚！</p>
號角長鳴。</p>
“集結！”</p>
部族裏亂作一團，除去老弱，都拿起兵器上馬。</p>
三千餘騎讓勝拔多了信心，“看看！”</p>
一麵大旗從對麵冒了出來。</p>
旗手驕傲的昂著頭，目光中不加掩飾的帶著輕蔑之意。</p>
“是楊狗！”有人尖叫。</p>
“是楊狗來了！”</p>
“快跑！”</p>
“住口！”勝拔喝道：“隻有數百騎！”</p>
對麵的小坡上，騎兵不斷聚集。</p>
“三百餘！”勝拔眼中多了異彩，“這是機會！”</p>
他拔出長刀：“殺了楊狗，每人十頭羊！”</p>
他確信，當自己擊敗楊狗的消息傳回王庭時，懷恩會毫不猶豫的賞賜自己無數牛羊。</p>
而他，也將會成為草原上的英雄！</p>
“首領，會不會有詐？”</p>
“楊狗最喜帶著小股騎兵四處查探！”</p>
勝拔高舉長刀：“跟我走，殺楊狗！”</p>
“殺楊狗！”</p>
歡呼聲中，小坡上的楊玄摸摸鼻子，“娘的！就不能換個稱呼？”</p>
每次聽到楊狗這個稱呼，他就有些惱火。</p>
主辱臣死，林飛豹說道：“郎君，我帶人去衝殺吧！”</p>
楊玄搖搖頭，“我就是誘餌，等等，等他們再近前些。”</p>
楊狗沒動！</p>
這是個好消息！</p>
勝拔一邊摧動戰馬，一邊喊道：“包抄過去！”</p>
馬蹄聲如雷，可楊玄依舊不動。</p>
“楊狗，這是傻了嗎？”</p>
勝拔心中生出了些不妙的念頭。</p>
楊玄拔刀，“差不多了。”</p>
身後，幾個護衛吹響了號角。</p>
嗚嗚嗚！</p>
噠噠噠！</p>
馬蹄聲從兩側傳來。</p>
勝拔左右看去。</p>
號角聲彷佛是召喚惡魔的信號，隨著這個信號，兩翼冒出了大股騎兵。</p>
“這是個圈套！”勝拔尖叫道：“楊狗是想全滅了咱們，撤！撤！”</p>
“真是無趣！”楊玄輕輕揮手，“出擊！”</p>
三百騎衝了上去，瞬息就擊潰了正在掉頭的勝拔部。</p>
“楊狗來了！”</p>
一些人在拚命的尖叫，彷佛如此就能消除自己的畏懼。</p>
但包圍圈在迅速形成。</p>
“饒命！”</p>
數百騎護著勝拔在等待著什麽。</p>
楊玄策馬過來。</p>
“我願歸順使君。”勝拔說道：“隻求活命。”</p>
“這人倒是有些眼光。”楊玄說道。</p>
他輕輕擺擺手。</p>
“使君令。”張栩喊道：“盡數殺了！”</p>
“饒命！”</p>
衛王和李晗也跟來了。</p>
“盡數殺了？”</p>
衛王都為之一驚。</p>
赫連燕澹澹的道：“不殺，難道等著他們去通風報信？”</p>
李晗點頭，“是啊！子泰帶著大軍繞了個圈子，就是為了突襲。”</p>
衛王說道：“此等事誰敢去主持？”</p>
李晗澹澹的道：“小事罷了。”</p>
衛王偷偷收藏的美酒被李晗尋了出來，喝的一幹二淨。</p>
這酒可是衛王從長安千辛萬苦尋來的，本想慢慢喝，可卻被李晗來了個斷根。</p>
這恨意滔滔，讓衛王冷笑，“你也敢？”</p>
“子泰！”</p>
楊玄回頭，“何事？”</p>
衛王指指李晗，“建明說想試試領軍殺人。”</p>
“哦！這倒不是壞事。”</p>
無論如何，宗室都是楊玄需要爭取的一個力量。而李晗就是引子。</p>
“如此，你去主持！”楊玄丟出了好處。</p>
“好說！”</p>
李晗策馬衝了上去。</p>
衛王到了楊玄身邊。</p>
“你慫恿了他？”</p>
“嗯！”</p>
“為何？”</p>
“明麵上是他偷喝了我的美酒。”</p>
“實在話呢？”</p>
“梁王前陣子派了個人來，說他在臨安不務正業許久了，該回去了。”</p>
“這是何意？”</p>
楊玄不覺得梁王會心疼這個孫兒。</p>
“李珍最近寵愛一個侍妾，想把她的兒子立起來。”</p>
“庶子不能繼承王爵。”</p>
“李珍想讓那個庶子繼承的是錢財。”</p>
“特娘的，他就不怕被拔管？”</p>
“什麽拔管？”</p>
“就是臨死前，被子孫聯手掐死！”</p>
“他哪會在乎這等事。梁王那邊有些頭疼，想讓建明回去。”</p>
“他回去能作甚？不過是靶子罷了！”</p>
“覺著沒了祖孫情義？”</p>
“嗯！”楊玄澹澹的道：“情義這個東西是有價的。家產越多，情義就越薄。”</p>
“你這話，倒像是那些老翁的口吻。”</p>
“難道不對？”</p>
“對！故而梁王府內部鬥的烏煙瘴氣，而宮中鬥的你死我活。”衛王說道：“什麽情義，歸根結底就兩個字：權力！”</p>
叔侄相對一視，竟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p>
窮人分家，為了一床被子也能打破頭，兄弟之間此後老死不相往來。</p>
貴人分家，為了田莊店鋪能暗地裏給兄弟使絆子，捅刀子。</p>
前方，李晗帶著十餘騎衝了過去。</p>
“排好！”</p>
俘虜們被叫起來站好。</p>
“挖坑！”</p>
有人不願，喊道：“這是掩埋我們的坑，別挖！”</p>
“殺了！”</p>
喊話的人被射殺。</p>
李晗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挖坑，還能多活一陣子，不挖，立時處死！”</p>
嚎哭聲中，那些俘虜拿起工具，開始挖坑。</p>
“殺俘不祥！”</p>
李晗的隨從勸道：“而且楊使君讓郎君出手，這不地道。”</p>
“住口！”李晗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p>
“是！”隨從被嚇了一跳。</p>
坑挖好了。</p>
衛王問道：“就沒有別的法子？”</p>
“我也想有別的法子！”楊玄指指那些將士，“可若是不動手，消息傳出去，馭虎部就會出兵。此戰勝負再難預料。我是陳州刺史，我要先為了那些兄弟們考量。”</p>
“殺！”李晗揮刀。</p>
他一刀接著一刀的劈砍著。</p>
楊玄也一直在看著。</p>
俘虜殺光，埋掉，已經是下午了。</p>
“就地紮營！”</p>
楊玄隨即令斥候四處打探消息。</p>
赫連燕跟在他的身側，“郎君這是想磨礪這位李郎君嗎？”</p>
“談不上磨礪，隻是讓他知曉許多事並非心想事成。”</p>
進了勝拔的大帳，一股子腥膻味，夾雜著些別的味道。</p>
“味道太臭！”</p>
楊玄蹙眉。</p>
赫連燕笑道：“奴卻沒學過收拾這些，不過若是郎君覺著夜裏冷，奴願意來暖床。”</p>
“出去！”楊玄火冒三丈。</p>
赫連燕嬌笑著告退，轉身，扭著臀兒，慢騰騰的往外走。</p>
於是，楊老板又喝了一肚子涼水，依舊壓不下火氣。</p>
李晗進了自己和衛王的帳篷，衛王正在喝酒。</p>
“你竟然沒吐？”衛王有些好奇，也有些欽佩。</p>
“沒吐。”李晗坐下，伸手。</p>
衛王把水囊遞給他。</p>
李晗猛灌了幾口，咳嗽著抹抹嘴角。</p>
“你今日主動請纓，難得。”衛王調侃道。</p>
李晗抬頭，眼神有些茫然。</p>
“阿翁說我在這邊荒廢了，可我回去能做什麽？和那個畜生，以及他的女人們爭鬥？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老鼠打架，窩裏橫。”</p>
“眼不見，心不煩。”</p>
“不，我不能坐視那個畜生順理成章的繼承梁王府，他不配！”</p>
“可他是嫡長子！論承襲王爵，你這個嫡長孫沒資格說話。”</p>
“我會有法子的。”</p>
“什麽法子？”</p>
“需要借助外力。”</p>
“你是說子泰？”</p>
“子泰如今是陳州刺史，此次出擊的目標是滅掉基波部。三大部被一一擊破，隨後便是潭州遼軍。一旦子泰擊破潭州遼軍，未來的北疆節度使之職，誰也搶不走！”</p>
“北疆節度使……未必能阻攔梁王府的王爵承襲。”</p>
那是家事，也是皇室的事兒，外臣沒法幹預。</p>
“可若是我能聲名鵲起呢？”</p>
“你是說在北疆？”</p>
“那個畜生的名聲不好，他能承襲王爵，唯一的緣故便是會投胎。”</p>
李晗笑了笑，“阿翁說過，那一夜，不該睡了祖母，興許換個日子，就不會生出這個畜生來。”</p>
噗！</p>
衛王張嘴就噴出了一口酒水。</p>
“我若是在北疆能聲名鵲起，阿翁為了梁王府考量，也會想辦法換掉他！”</p>
</p>
“若是李珍不肯退讓呢？”</p>
李晗微笑。</p>
“你以為，我阿翁就沒殺過人嗎？”</p>
“是了，阿耶能殺自己的兒孫，梁王殺一個兒子不算什麽。”</p>
“都是畜生，不是嗎？”</p>
“沒錯，都是畜生。”</p>
“哈哈哈哈！”</p>
李晗大笑，喘息道：“子泰一直在觀察我，等著我自己走上來，求他給我一個機會。我就不求！想看看他是否會主動伸手。”</p>
“他沒伸。”</p>
“我知曉，他不喜歡皇室，若非咱們跟他多年的交情，他不會多看我一眼。所以，今日我隻能請纓。”</p>
“從此，你就是他的人了。”</p>
“丟人嗎？”</p>
“丟人倒是不丟人，不過，你確定要做他的麾下？”</p>
“我說你怕是有些喝多了。”李晗冷笑道：“長安落魄的皇族子弟多不勝數，你信不信，子泰喊一嗓子願意收下這些人效力，保證大宗正會感激他。</p>
至於那些落魄子弟，會感激零涕的給子泰立個牌位，早晚三炷香。”</p>
大唐開國多年，那些曾經榮耀的皇族子弟，早已成了過客。</p>
“我現在就擔心子泰不肯讓我進他的那個圈子！”</p>
“那個圈子別說是你，本王也進不去。”</p>
“我去尋他！”李晗起身。</p>
李晗走到帳外，突然跪在地上，張口吐了個昏天黑地。</p>
衛王站在帳內，目光平靜。</p>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路，他的道路就是奪嫡，一路走到黑。</p>
而李晗的道路就是和那個畜生做個了斷，否則他此生不會安寧。</p>
李晗起身，隨意用袖子擦了嘴，然後搖搖晃晃的去尋楊玄。</p>
“在我的麾下效力？”</p>
楊玄看著像是詫異。</p>
子泰會裝模作樣了……李晗說道：</p>
“是！”</p>
楊玄搖頭。</p>
李晗心中涼了半截，苦笑，“宗室子會帶來許多麻煩，罷了，是我厚顏了。”</p>
楊玄再搖頭，看著他。</p>
“我並非是不樂意。”</p>
“那是為何？”李晗心中升起了希望。</p>
“隻是因為，我的朋友不多。”</p>
……</p>
李晗又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帳內。</p>
“子泰可是答應了？”衛王在吃肉幹。</p>
李晗搖頭。</p>
“為何？”</p>
“他說，我們是朋友。”</p>
衛王默然良久。</p>
“是啊！本王都忘記了。”</p>
第二日，大軍開拔。</p>
依舊是楊老板率領三百騎在前麵做誘餌，兩騎騎兵包抄，步卒隻顧著埋頭趕路。</p>
這一路摧毀了十餘大小部族。</p>
當距離王庭數十裏時……</p>
“使君，跑了十餘人！”</p>
“我已經看到了。”</p>
眼前的部族被圍住了，但十餘騎卻恰好在外麵，包圍圈也兜不住。</p>
“清剿。”</p>
大軍出動，隨即灰飛煙滅。</p>
“歇息！”</p>
衛王問道：“不突襲王庭？”</p>
“來不及了。”</p>
“如此，就怕懷恩會跑。”</p>
“他跑不了。”楊玄說道，看了赫連燕一眼。</p>
郎君越發的霸道了……被一個眼神驅動的赫連燕說道：“王庭有許多東西，一時間搬不走，加上牛羊走的慢，若是帶著一起，會被咱們追上。</p>
若是丟棄，那懷恩還剩下什麽？就剩下一群餓著肚皮的勇士，回過頭就有人能弄死他！”</p>
吃完飯，大軍出動！</p>
直至王庭前三十裏，遭遇了三千正在操練的騎兵。</p>
“是楊狗！”</p>
將領狂喜，“三百騎，去告訴可汗，我將帶著楊狗的頭顱回歸！”</p>
……</p>
“防人之心不可無，不能把精銳都編進去，手中還得握住一些，章茁想來也會如此。”</p>
“是。”</p>
懷恩撫須笑道：“四萬大軍，楊狗聽了也得顫抖。”</p>
“可汗！”</p>
一個斥候帶著人回來了。</p>
“何事？”</p>
“可汗，木通帶著人馬操練時，遇到了楊狗！”</p>
懷恩霍然起身，“多少人馬？”</p>
“三百騎，看著像是來查探的，木通帶著人衝上去了，說是請可汗備下美酒，他將帶著楊狗的頭顱回歸。”</p>
三百騎！</p>
懷恩想到了上次楊玄來救李晗的事兒，“那一次他的人馬更少。此人膽大包天，不過，此次卻運氣不好，正好遇到了練兵的木通，天助我也！集結！”</p>
可汗意氣風的走出大帳。</p>
“去接應木通，告訴他，本汗已經準備了美酒，就等他凱旋！”</p>
數千騎集結。</p>
“出發！”</p>
將領再馬背上衝著懷恩拱手，“請可汗等著我等的好消息！”</p>
“好！”</p>
懷恩笑道：“不過還得提防楊狗從別的地方來突襲王庭。斥候往兩邊哨探，大軍，集結！若是楊狗身死，本汗將率領你等去攻破陳州！”</p>
“攻破陳州！”</p>
“攻破陳州！”</p>
“攻破陳州！”</p>
……</p>
廝殺已經結束了大半，將士們正在追殺。</p>
楊玄的腳下就是木通。</p>
木通的臉頰被楊玄踩著，努力擠出一個諂笑，“小人迷了心竅，竟敢與使君為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