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楊玄！”</p>
距離楊玄在萬年縣為官已經過去了好幾年，長安青樓界也漸漸忘卻了這位萬年縣縣尉。</p>
當楊玄報上名號時，老鴇先是一怔，接著堆笑道：“喲！奴就說，今日怎地還在床上就聽到窗外喜鵲叫喚，原來是楊使君……”</p>
楊玄指指那個女妓，“說吧！這個女人哪來的？說不清楚，正好我想跋扈一番。要不，就拿你這個祥雲樓來試試？”</p>
老鴇此刻才注意到那個女妓，仔細一看，麵色微變。她走過來，一把揪住女妓的頭發，劈手兩巴掌，罵道：“賤人，怎地這般眼生？咦！祥雲樓中的女人，哪個不是老娘親手帶進來的。說，是誰讓你混進來的！？”</p>
周新漸漸醒來，“姐夫！”</p>
楊玄指指他，“從後門帶走，馬上送回去！”</p>
周氏的人進來，架起身體還有些軟的周新就走。</p>
女妓開口，“是春娘！”</p>
老鴇回身，咬牙切齒的道：“楊使君放心，此事奴定然給你個交代。”</p>
這事兒目前很明朗了，有人偷偷弄了個良家女子來，想坑一把周新。</p>
事兒不大。</p>
等周新醒來後，發現身邊躺著個女人，說道：“奴是良家女子，郎君，你要如何安置奴？”</p>
周新有妻兒，唯有納妾。</p>
這女子定然不肯，“奴寧願為丐妻，不願為貴人妾。”</p>
你上了人家，自然得負責！</p>
當然，周氏有這個能力壓下此事，可隨即就會冒出幾個女子的親戚……</p>
然後，事兒就麻煩了。</p>
一個女子被抓了進來。</p>
臉頰高高腫起，昂首道；“有何手段隻管來，老娘若是皺一下眉頭，就不叫春娘！”</p>
“連蔣榮一起……老賊，伺候兩個可能行？!”</p>
老賊說道：“郎君放心，小人換著來就是了。”</p>
楊玄走出了房間。</p>
老鴇跟在後麵，低眉順眼的道：“楊使君，此事奴真不知曉，奴後麵的主人若是知道此事，怕是會把奴打個半死。”</p>
半死，而不是打死！</p>
這是老鴇在暗示……奴是貴人得用的手下，咱們結個善緣吧！</p>
楊玄莞爾，“我隻想知曉背後是誰。”</p>
老鴇心中一鬆，情不自禁的就挽住楊玄的手臂，“怕是還得等一會兒，要不，去奴的房間喝杯茶？”</p>
老鴇三十不到，嬌媚，且肌膚白嫩。</p>
楊玄搖頭。</p>
“嗚嗚！”</p>
裏麵傳來了被堵住嘴發出的慘嚎聲。</p>
接著，老賊大概是拉開了布團，蔣榮嚎叫，“我說……是何歡，他令我出手……此事做好了，晚些出去，我一家子都會去外地躲避……”</p>
……</p>
半個時辰後，消息傳到了周家。</p>
“是何氏的何歡指使。”</p>
周遵冷笑道：“這是想阻截老夫再進一步？可皇帝壓根就沒這個意思，放出那些話，不過是想挑起爭鬥罷了。楊鬆成蠅營狗苟，一心想壓製周氏，不論真假，也要出手。”</p>
“何氏敢動手，就說明楊鬆成為張楚茂謀劃的節度使之職穩妥了。”周勤說道：“雖說做了多年盟友，可老夫一直不喜楊鬆成。此人掌控一切的欲望太過強烈。”</p>
</p>
周遵問道：“阿耶，此事如何處置？”</p>
周勤還在想，來稟告的人說道：“姑爺已經去何氏了。”</p>
……</p>
何氏，何歡看著久違的楊玄，心中百感交集。</p>
當初那個任由自己搓扁揉圓的鄉下小子，如今竟然成了一方巨頭。</p>
而他，依舊是楊氏的狗！</p>
“楊使君是稀客！”何歡笑道：“不知來此何事？”</p>
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沒必要客氣，連茶水都省下了。</p>
楊玄起身，“德昌那事是你的指示。”</p>
“你說什麽？”何歡心中暗罵蔣榮，卻不知是何處出了岔子。</p>
“不需你承認，隻是說一聲。”</p>
楊玄走過去。</p>
“你想作甚？”</p>
何歡下意識的捂著臉。</p>
楊玄一腳。</p>
……</p>
“陛下。”</p>
韓石頭進了梨園，皇帝和貴妃正並肩看著一本小說，不時低聲說幾句話，交流一番看法，就像是那些熱戀中的年輕男女。</p>
“何事？”</p>
韓石頭說道：“方才有人來報，何氏的何歡出手，想壞了周氏嫡長孫周新的名聲……”</p>
皇帝神色平靜，彷佛不知曉這些都是自己一手操縱的結果。</p>
“此事被陳州刺史楊玄得知，他去了何氏，一腳踹倒何歡。”</p>
貴妃不禁讚道：“隻是一腳嗎？很是克製了！”</p>
皇帝也是這般認為的。</p>
小舅子差點被毀了名聲，換做任何人，最少得踹斷指使者一條腿吧？</p>
韓石頭低下頭，“那何歡，據聞……廢了。”</p>
“什麽廢了？”貴妃不解。</p>
韓石頭默然。</p>
皇帝澹澹的道：“就是成了不是男人的男人！”</p>
……</p>
隨後，有幾個官員彈劾了楊玄。</p>
周遵在朝中噴了一圈，放話若是自己出手，何歡小命難保。</p>
那是老夫的嫡長子！</p>
世家門閥的嫡長子從小就開始培養，花費的錢財精力兩說。關鍵是，若是嫡長子被廢掉，再度培養接班人可來得及？</p>
這事兒說大就大，說小也小。</p>
——何歡再蠢，也不敢真的毀掉周新的名聲。多半是有後手，隻想牽製一下周遵而已。</p>
楊玄可以打斷何歡的兩條腿，這沒問題，就算是他的老爹何錦城也不會有疑問。</p>
幹事兒不牢靠，被人抓了現行，活該！</p>
但你不能打斷他作為男人象征的第三條腿啊！</p>
這個過分了！</p>
……</p>
皇帝無視了這一切。</p>
作為總導演，他隻是在欣賞自己導演的這出大戲。</p>
韓石頭知曉，皇帝對楊玄很是滿意，覺得這個年輕人當棋子再好不過了。</p>
故而他還開玩笑，“陛下應當賞他幾個美人。”</p>
皇帝說道：“周氏不缺美人。”</p>
韓石頭趕緊請罪，“奴婢忘記了此事。”</p>
皇帝賞賜楊玄美人，這不是給周寧上眼藥嗎？</p>
皇帝笑道：“罷了。”</p>
他拿起一本書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事，“國子監的寧雅韻，依舊不肯來大朝會嗎？”</p>
大朝會是一個重要的儀式，承前啟後，但凡能出席的無不是地位顯赫之輩。</p>
國子監也有一個名額，但寧雅韻每年都會托病不來。</p>
明年元日的大朝會已經開始準備了，參加的人陸續到了長安。</p>
韓石頭說道：“奴婢記得，寧雅韻說病了。”</p>
“什麽病？”皇帝澹澹問道。</p>
“說是……腦殼痛。”</p>
……</p>
黃春輝來了。</p>
帶著北疆一幹文武。</p>
“幹得不錯！”</p>
見到楊玄，黃春輝多了幾分滿意，“此戰老夫對你最滿意的便是威壓南周交出三座城池。”</p>
他看著北疆文武說道：“為將者，無赫赫之功最為出色。那等整日喊打喊殺的，隻是將才。”</p>
劉擎笑吟吟的道：“相公這話卻是誇壞了他！”</p>
你說咱們是將才，那他就是帥才嘍！</p>
劉擎這是暗示。</p>
頓時，一幹人看楊玄的眼神都不同了。</p>
黃春輝說的，楊子泰是帥才。</p>
得！</p>
以後北疆節度使他鐵定要做一任。</p>
廖勁說道：“相公誇他，這便是賞賜。既然得了賞賜，楊玄，請客吧！”</p>
楊玄包下一家酒樓，請北疆文武喝酒。</p>
這一場酒喝的昏天黑地，連皇帝都知曉了，但也隻是笑笑。</p>
他不擔心明著的這些，反而對某些暗搓搓的手段最是厭惡。</p>
譬如說國丈為了給張楚茂謀奪南疆節度使之位，暗地裏做了不少交換。</p>
“國丈這陣子，就像是一隻地老鼠！”</p>
……</p>
楊玄醒來時，隻覺得頭痛欲裂。</p>
他記得昨日從中午喝酒，一直喝到深夜。</p>
那時候酒對他來說就如同水一般，喝麻了。</p>
記得到了臨走前，黃春輝拉著他說了些什麽。</p>
“是什麽來著？”</p>
楊玄捂額，努力回想著。</p>
“郎君！有客人！”</p>
王老二昨夜沒喝酒，今日在家中翻找自己留下的東西，很是歡樂。</p>
“來了！”</p>
來人竟然是包冬。</p>
“國子監的日子沒法過了。”</p>
“什麽意思？”楊玄依舊在回想黃春輝的話。</p>
記得是……問了對南疆軍的看法，楊玄說異族人太多。</p>
黃春輝好像是說……這等情況，說明大唐尚武之風漸漸泯滅，不是好兆頭。</p>
是啊！</p>
大唐開國後，百姓以從軍獲取功勳為榮。那時候，連遊俠兒都以從軍為榮，至於你說從軍凶險，可想到出人頭地就得冒險！</p>
那時候的百姓不乏冒險精神。</p>
而現在。</p>
沒了！</p>
最近幾年熱議的上進渠道是生女兒……不說被皇帝看中成為寵妃，就算是嫁給貴人也能讓家裏改換門庭。</p>
所以，使勁生吧！</p>
生出來就好好培養琴棋書畫，以及儀態。</p>
有人甚至嘲諷，說這是在培養女伎。</p>
“宮中來人，說，國子監曆年來出仕的學生良莠不齊，引得各處牢騷不斷。從大乾八年開始，國子監的學生……就要自謀生路了。”</p>
“這是斷根啊！”楊玄也丟開了黃春輝的話，“不能出仕，除去那些一心修煉的人，誰還會進國子監？”</p>
“說句實話，若是當初知曉是如此，我也不會去國子監！”包冬很坦然，“如今走了許多學生，安司業罵那些人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其實，我也是這樣的人，隻是，我想好了……”</p>
“繼續賣春藥？”楊玄問道。</p>
看包冬吃的紅光滿麵的模樣，回春丹的生意多半不錯。</p>
包冬歎息，“雖然我很想這樣，可家中不許，說是……寧可去做個小吏，也不能去做生意，更不能做回春丹的生意，否則兒孫沒臉抬頭。”</p>
“一開口，某姓包，家裏……賣春藥的。”楊玄心中暗喜，但依舊不動聲色。</p>
“子泰。”</p>
“嗯？”</p>
“有個事。”</p>
“你說。”</p>
“你那邊缺不缺人手？”</p>
“這……”</p>
楊玄一臉為難，但隨即笑道：“缺！”</p>
子泰果然重情義……包冬說道：“為難就算了！”</p>
“你看不起我？”</p>
“沒！”</p>
“缺，如久旱逢甘露的缺！”</p>
“子泰！”</p>
“哎！你別紅眼睛啊！和特麽兔子似的，就一點小事，至於嗎？”</p>
“至於！”</p>
包冬說道：“我在長安賣回春丹……就是賣春藥，多少人看不起我。國子監裏那些同窗也是如此。隻有你，子泰，從始至終都是這般熱情。”</p>
因為你是人才啊！</p>
說謊和喝水般自然流暢的人才！</p>
楊玄起身，“走，一起去國子監看看。”</p>
……</p>
國子監。</p>
寧雅韻站在值房外，看著數十背著包袱的學生，說道：“無論如何，是國子監耽誤了你等的前程，老夫這個祭酒無能，今日一別，你等好生保重。”</p>
他依舊微笑，溫文爾雅。</p>
數十學生有的羞愧低頭，有的憤怒不已。</p>
“走了！”</p>
一個學生把包袱提了一下，轉身就走。</p>
那背影看著蒼涼。</p>
一如食盡鳥投林，白茫茫一片真幹淨。</p>
“散了，都散了！”</p>
安紫雨手中的戒尺第一次無力垂落。</p>
“無礙！”</p>
寧雅韻含笑道：“當年我玄門子弟僅存數人，眼看著就要斷了祖師爺的道統，沒想到那任掌教卻救了武帝，這不，回過頭國子監就成了我玄門的宗門。今日散了，明日定然能聚。”</p>
安紫雨轉身就走。</p>
“你去何處？”</p>
“一把火燒了你的琴！”</p>
寧雅韻苦笑回身，剛想叫住安紫雨，突然抬頭看著前方。</p>
“有客人來了！”</p>
……</p>
“子泰。”看著楊玄身後跟著十餘人，排場不小，包冬有些豔羨的道：“帶那麽多人出門作甚？這是長安。”</p>
“就是熱鬧。”楊玄當然不會說自己剛廢掉了何歡，擔心何氏發狂報複。</p>
所以，今日張栩帶隊，加上老賊等人，這個護衛陣容足夠強大。</p>
到了國子監，就見到幾位教授苦口婆心的在勸說學生自謀生路。</p>
楊玄令張栩等人在門房處歇息等候，自己和包冬去見寧雅韻。</p>
進了大門往左，是一片竹林。</p>
竹林裏，小徑通幽，兩側落葉稀疏。</p>
楊玄和包冬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話。</p>
突然，身後傳來了衣袂飄動的聲音。</p>
與此同時，楊玄頭皮一麻，下意識的把包冬踹了出去。</p>
他接著向前撲倒。</p>
勁風擦著他的脊背掠過，若是他站著的話，正好是膝蓋後麵中招。</p>
人一跪下，就會任人宰割。</p>
嗤啦！</p>
勁風掠過時，撕碎了楊玄的外裳。</p>
這人不可匹敵！</p>
楊玄心中一麻。</p>
剛想長嘯召喚張栩等人。</p>
“有客人來了！”</p>
前方傳來了寧雅韻的聲音。</p>
時隔許久未見，祭酒依舊溫文爾雅。</p>
一襲青衫，手中拿著麈尾，含笑出現，恍若神仙中人。</p>
身形一閃，寧雅韻就到了楊玄的身後，麈尾揮動。</p>
噗！</p>
身後勁風大作。</p>
楊玄順勢跳出戰團。</p>
回身一看，一個男子正轉身準備逃跑。</p>
寧雅韻微笑道：</p>
“喝杯茶再走吧！”</p>
兩道身影飄飄蕩蕩的而去。</p>
男子突然回身揮拳。</p>
有些兒回馬槍的慘烈。</p>
那勁風竟然卷起了地上的落葉，形成了一道類似於龍卷風的玩意兒。</p>
厲風呼嘯中，寧雅韻單手一按。</p>
就像是按住一隻想跑路的狗子。</p>
風住！</p>
接著麈尾拍去，半空中，麈尾上的馬尾毛猛地炸裂，每一根看著就像是尖刺，竟然發出了破空聲。</p>
尖銳的破空聲中，臉上塗抹了東西的男子猛地厲喝一聲，竟然舉起右手去格擋，左手猛地插向寧雅韻的小腹。</p>
同時厲喝，“寧雅韻，你這個鰥夫！”</p>
鰥夫，沒女人的男人！</p>
沒本事的男人才娶不到娘子！</p>
故而，這是對男人最大的羞辱。</p>
寧雅韻依舊微笑。</p>
楊玄讚道：“祭酒風度之佳，是我平生僅見。”</p>
安紫雨問道：“什麽是風度？”</p>
麈尾猛地一收，那些馬尾毛聚攏在一起，看著就像是一個竹刷條。</p>
就是刷鍋的那種。</p>
又像是一個竹筒。</p>
重重的拍在男子的胸口。</p>
男子飛了出去，頭下腳上的撞在了一株大樹樹幹上。</p>
麈尾一震，幾十根馬尾毛飛了出去。</p>
男子剛想動，馬尾毛閃電般的鑽進了他的左腿，穿透，一直貫穿到樹幹裏，把他掛在了上麵。。</p>
麈尾再震。</p>
馬尾毛飛舞。</p>
這一次是右腿。</p>
接著是左臂。</p>
右臂。</p>
寧雅韻拿著光禿禿的麈尾轉身。</p>
“掛十日，不死，再報官。”</p>
距離楊玄在萬年縣為官已經過去了好幾年，長安青樓界也漸漸忘卻了這位萬年縣縣尉。</p>
當楊玄報上名號時，老鴇先是一怔，接著堆笑道：“喲！奴就說，今日怎地還在床上就聽到窗外喜鵲叫喚，原來是楊使君……”</p>
楊玄指指那個女妓，“說吧！這個女人哪來的？說不清楚，正好我想跋扈一番。要不，就拿你這個祥雲樓來試試？”</p>
老鴇此刻才注意到那個女妓，仔細一看，麵色微變。她走過來，一把揪住女妓的頭發，劈手兩巴掌，罵道：“賤人，怎地這般眼生？咦！祥雲樓中的女人，哪個不是老娘親手帶進來的。說，是誰讓你混進來的！？”</p>
周新漸漸醒來，“姐夫！”</p>
楊玄指指他，“從後門帶走，馬上送回去！”</p>
周氏的人進來，架起身體還有些軟的周新就走。</p>
女妓開口，“是春娘！”</p>
老鴇回身，咬牙切齒的道：“楊使君放心，此事奴定然給你個交代。”</p>
這事兒目前很明朗了，有人偷偷弄了個良家女子來，想坑一把周新。</p>
事兒不大。</p>
等周新醒來後，發現身邊躺著個女人，說道：“奴是良家女子，郎君，你要如何安置奴？”</p>
周新有妻兒，唯有納妾。</p>
這女子定然不肯，“奴寧願為丐妻，不願為貴人妾。”</p>
你上了人家，自然得負責！</p>
當然，周氏有這個能力壓下此事，可隨即就會冒出幾個女子的親戚……</p>
然後，事兒就麻煩了。</p>
一個女子被抓了進來。</p>
臉頰高高腫起，昂首道；“有何手段隻管來，老娘若是皺一下眉頭，就不叫春娘！”</p>
“連蔣榮一起……老賊，伺候兩個可能行？!”</p>
老賊說道：“郎君放心，小人換著來就是了。”</p>
楊玄走出了房間。</p>
老鴇跟在後麵，低眉順眼的道：“楊使君，此事奴真不知曉，奴後麵的主人若是知道此事，怕是會把奴打個半死。”</p>
半死，而不是打死！</p>
這是老鴇在暗示……奴是貴人得用的手下，咱們結個善緣吧！</p>
楊玄莞爾，“我隻想知曉背後是誰。”</p>
老鴇心中一鬆，情不自禁的就挽住楊玄的手臂，“怕是還得等一會兒，要不，去奴的房間喝杯茶？”</p>
老鴇三十不到，嬌媚，且肌膚白嫩。</p>
楊玄搖頭。</p>
“嗚嗚！”</p>
裏麵傳來了被堵住嘴發出的慘嚎聲。</p>
接著，老賊大概是拉開了布團，蔣榮嚎叫，“我說……是何歡，他令我出手……此事做好了，晚些出去，我一家子都會去外地躲避……”</p>
……</p>
半個時辰後，消息傳到了周家。</p>
“是何氏的何歡指使。”</p>
周遵冷笑道：“這是想阻截老夫再進一步？可皇帝壓根就沒這個意思，放出那些話，不過是想挑起爭鬥罷了。楊鬆成蠅營狗苟，一心想壓製周氏，不論真假，也要出手。”</p>
“何氏敢動手，就說明楊鬆成為張楚茂謀劃的節度使之職穩妥了。”周勤說道：“雖說做了多年盟友，可老夫一直不喜楊鬆成。此人掌控一切的欲望太過強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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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遵問道：“阿耶，此事如何處置？”</p>
周勤還在想，來稟告的人說道：“姑爺已經去何氏了。”</p>
……</p>
何氏，何歡看著久違的楊玄，心中百感交集。</p>
當初那個任由自己搓扁揉圓的鄉下小子，如今竟然成了一方巨頭。</p>
而他，依舊是楊氏的狗！</p>
“楊使君是稀客！”何歡笑道：“不知來此何事？”</p>
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沒必要客氣，連茶水都省下了。</p>
楊玄起身，“德昌那事是你的指示。”</p>
“你說什麽？”何歡心中暗罵蔣榮，卻不知是何處出了岔子。</p>
“不需你承認，隻是說一聲。”</p>
楊玄走過去。</p>
“你想作甚？”</p>
何歡下意識的捂著臉。</p>
楊玄一腳。</p>
……</p>
“陛下。”</p>
韓石頭進了梨園，皇帝和貴妃正並肩看著一本小說，不時低聲說幾句話，交流一番看法，就像是那些熱戀中的年輕男女。</p>
“何事？”</p>
韓石頭說道：“方才有人來報，何氏的何歡出手，想壞了周氏嫡長孫周新的名聲……”</p>
皇帝神色平靜，彷佛不知曉這些都是自己一手操縱的結果。</p>
“此事被陳州刺史楊玄得知，他去了何氏，一腳踹倒何歡。”</p>
貴妃不禁讚道：“隻是一腳嗎？很是克製了！”</p>
皇帝也是這般認為的。</p>
小舅子差點被毀了名聲，換做任何人，最少得踹斷指使者一條腿吧？</p>
韓石頭低下頭，“那何歡，據聞……廢了。”</p>
“什麽廢了？”貴妃不解。</p>
韓石頭默然。</p>
皇帝澹澹的道：“就是成了不是男人的男人！”</p>
……</p>
隨後，有幾個官員彈劾了楊玄。</p>
周遵在朝中噴了一圈，放話若是自己出手，何歡小命難保。</p>
那是老夫的嫡長子！</p>
世家門閥的嫡長子從小就開始培養，花費的錢財精力兩說。關鍵是，若是嫡長子被廢掉，再度培養接班人可來得及？</p>
這事兒說大就大，說小也小。</p>
——何歡再蠢，也不敢真的毀掉周新的名聲。多半是有後手，隻想牽製一下周遵而已。</p>
楊玄可以打斷何歡的兩條腿，這沒問題，就算是他的老爹何錦城也不會有疑問。</p>
幹事兒不牢靠，被人抓了現行，活該！</p>
但你不能打斷他作為男人象征的第三條腿啊！</p>
這個過分了！</p>
……</p>
皇帝無視了這一切。</p>
作為總導演，他隻是在欣賞自己導演的這出大戲。</p>
韓石頭知曉，皇帝對楊玄很是滿意，覺得這個年輕人當棋子再好不過了。</p>
故而他還開玩笑，“陛下應當賞他幾個美人。”</p>
皇帝說道：“周氏不缺美人。”</p>
韓石頭趕緊請罪，“奴婢忘記了此事。”</p>
皇帝賞賜楊玄美人，這不是給周寧上眼藥嗎？</p>
皇帝笑道：“罷了。”</p>
他拿起一本書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事，“國子監的寧雅韻，依舊不肯來大朝會嗎？”</p>
大朝會是一個重要的儀式，承前啟後，但凡能出席的無不是地位顯赫之輩。</p>
國子監也有一個名額，但寧雅韻每年都會托病不來。</p>
明年元日的大朝會已經開始準備了，參加的人陸續到了長安。</p>
韓石頭說道：“奴婢記得，寧雅韻說病了。”</p>
“什麽病？”皇帝澹澹問道。</p>
“說是……腦殼痛。”</p>
……</p>
黃春輝來了。</p>
帶著北疆一幹文武。</p>
“幹得不錯！”</p>
見到楊玄，黃春輝多了幾分滿意，“此戰老夫對你最滿意的便是威壓南周交出三座城池。”</p>
他看著北疆文武說道：“為將者，無赫赫之功最為出色。那等整日喊打喊殺的，隻是將才。”</p>
劉擎笑吟吟的道：“相公這話卻是誇壞了他！”</p>
你說咱們是將才，那他就是帥才嘍！</p>
劉擎這是暗示。</p>
頓時，一幹人看楊玄的眼神都不同了。</p>
黃春輝說的，楊子泰是帥才。</p>
得！</p>
以後北疆節度使他鐵定要做一任。</p>
廖勁說道：“相公誇他，這便是賞賜。既然得了賞賜，楊玄，請客吧！”</p>
楊玄包下一家酒樓，請北疆文武喝酒。</p>
這一場酒喝的昏天黑地，連皇帝都知曉了，但也隻是笑笑。</p>
他不擔心明著的這些，反而對某些暗搓搓的手段最是厭惡。</p>
譬如說國丈為了給張楚茂謀奪南疆節度使之位，暗地裏做了不少交換。</p>
“國丈這陣子，就像是一隻地老鼠！”</p>
……</p>
楊玄醒來時，隻覺得頭痛欲裂。</p>
他記得昨日從中午喝酒，一直喝到深夜。</p>
那時候酒對他來說就如同水一般，喝麻了。</p>
記得到了臨走前，黃春輝拉著他說了些什麽。</p>
“是什麽來著？”</p>
楊玄捂額，努力回想著。</p>
“郎君！有客人！”</p>
王老二昨夜沒喝酒，今日在家中翻找自己留下的東西，很是歡樂。</p>
“來了！”</p>
來人竟然是包冬。</p>
“國子監的日子沒法過了。”</p>
“什麽意思？”楊玄依舊在回想黃春輝的話。</p>
記得是……問了對南疆軍的看法，楊玄說異族人太多。</p>
黃春輝好像是說……這等情況，說明大唐尚武之風漸漸泯滅，不是好兆頭。</p>
是啊！</p>
大唐開國後，百姓以從軍獲取功勳為榮。那時候，連遊俠兒都以從軍為榮，至於你說從軍凶險，可想到出人頭地就得冒險！</p>
那時候的百姓不乏冒險精神。</p>
而現在。</p>
沒了！</p>
最近幾年熱議的上進渠道是生女兒……不說被皇帝看中成為寵妃，就算是嫁給貴人也能讓家裏改換門庭。</p>
所以，使勁生吧！</p>
生出來就好好培養琴棋書畫，以及儀態。</p>
有人甚至嘲諷，說這是在培養女伎。</p>
“宮中來人，說，國子監曆年來出仕的學生良莠不齊，引得各處牢騷不斷。從大乾八年開始，國子監的學生……就要自謀生路了。”</p>
“這是斷根啊！”楊玄也丟開了黃春輝的話，“不能出仕，除去那些一心修煉的人，誰還會進國子監？”</p>
“說句實話，若是當初知曉是如此，我也不會去國子監！”包冬很坦然，“如今走了許多學生，安司業罵那些人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其實，我也是這樣的人，隻是，我想好了……”</p>
“繼續賣春藥？”楊玄問道。</p>
看包冬吃的紅光滿麵的模樣，回春丹的生意多半不錯。</p>
包冬歎息，“雖然我很想這樣，可家中不許，說是……寧可去做個小吏，也不能去做生意，更不能做回春丹的生意，否則兒孫沒臉抬頭。”</p>
“一開口，某姓包，家裏……賣春藥的。”楊玄心中暗喜，但依舊不動聲色。</p>
“子泰。”</p>
“嗯？”</p>
“有個事。”</p>
“你說。”</p>
“你那邊缺不缺人手？”</p>
“這……”</p>
楊玄一臉為難，但隨即笑道：“缺！”</p>
子泰果然重情義……包冬說道：“為難就算了！”</p>
“你看不起我？”</p>
“沒！”</p>
“缺，如久旱逢甘露的缺！”</p>
“子泰！”</p>
“哎！你別紅眼睛啊！和特麽兔子似的，就一點小事，至於嗎？”</p>
“至於！”</p>
包冬說道：“我在長安賣回春丹……就是賣春藥，多少人看不起我。國子監裏那些同窗也是如此。隻有你，子泰，從始至終都是這般熱情。”</p>
因為你是人才啊！</p>
說謊和喝水般自然流暢的人才！</p>
楊玄起身，“走，一起去國子監看看。”</p>
……</p>
國子監。</p>
寧雅韻站在值房外，看著數十背著包袱的學生，說道：“無論如何，是國子監耽誤了你等的前程，老夫這個祭酒無能，今日一別，你等好生保重。”</p>
他依舊微笑，溫文爾雅。</p>
數十學生有的羞愧低頭，有的憤怒不已。</p>
“走了！”</p>
一個學生把包袱提了一下，轉身就走。</p>
那背影看著蒼涼。</p>
一如食盡鳥投林，白茫茫一片真幹淨。</p>
“散了，都散了！”</p>
安紫雨手中的戒尺第一次無力垂落。</p>
“無礙！”</p>
寧雅韻含笑道：“當年我玄門子弟僅存數人，眼看著就要斷了祖師爺的道統，沒想到那任掌教卻救了武帝，這不，回過頭國子監就成了我玄門的宗門。今日散了，明日定然能聚。”</p>
安紫雨轉身就走。</p>
“你去何處？”</p>
“一把火燒了你的琴！”</p>
寧雅韻苦笑回身，剛想叫住安紫雨，突然抬頭看著前方。</p>
“有客人來了！”</p>
……</p>
“子泰。”看著楊玄身後跟著十餘人，排場不小，包冬有些豔羨的道：“帶那麽多人出門作甚？這是長安。”</p>
“就是熱鬧。”楊玄當然不會說自己剛廢掉了何歡，擔心何氏發狂報複。</p>
所以，今日張栩帶隊，加上老賊等人，這個護衛陣容足夠強大。</p>
到了國子監，就見到幾位教授苦口婆心的在勸說學生自謀生路。</p>
楊玄令張栩等人在門房處歇息等候，自己和包冬去見寧雅韻。</p>
進了大門往左，是一片竹林。</p>
竹林裏，小徑通幽，兩側落葉稀疏。</p>
楊玄和包冬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話。</p>
突然，身後傳來了衣袂飄動的聲音。</p>
與此同時，楊玄頭皮一麻，下意識的把包冬踹了出去。</p>
他接著向前撲倒。</p>
勁風擦著他的脊背掠過，若是他站著的話，正好是膝蓋後麵中招。</p>
人一跪下，就會任人宰割。</p>
嗤啦！</p>
勁風掠過時，撕碎了楊玄的外裳。</p>
這人不可匹敵！</p>
楊玄心中一麻。</p>
剛想長嘯召喚張栩等人。</p>
“有客人來了！”</p>
前方傳來了寧雅韻的聲音。</p>
時隔許久未見，祭酒依舊溫文爾雅。</p>
一襲青衫，手中拿著麈尾，含笑出現，恍若神仙中人。</p>
身形一閃，寧雅韻就到了楊玄的身後，麈尾揮動。</p>
噗！</p>
身後勁風大作。</p>
楊玄順勢跳出戰團。</p>
回身一看，一個男子正轉身準備逃跑。</p>
寧雅韻微笑道：</p>
“喝杯茶再走吧！”</p>
兩道身影飄飄蕩蕩的而去。</p>
男子突然回身揮拳。</p>
有些兒回馬槍的慘烈。</p>
那勁風竟然卷起了地上的落葉，形成了一道類似於龍卷風的玩意兒。</p>
厲風呼嘯中，寧雅韻單手一按。</p>
就像是按住一隻想跑路的狗子。</p>
風住！</p>
接著麈尾拍去，半空中，麈尾上的馬尾毛猛地炸裂，每一根看著就像是尖刺，竟然發出了破空聲。</p>
尖銳的破空聲中，臉上塗抹了東西的男子猛地厲喝一聲，竟然舉起右手去格擋，左手猛地插向寧雅韻的小腹。</p>
同時厲喝，“寧雅韻，你這個鰥夫！”</p>
鰥夫，沒女人的男人！</p>
沒本事的男人才娶不到娘子！</p>
故而，這是對男人最大的羞辱。</p>
寧雅韻依舊微笑。</p>
楊玄讚道：“祭酒風度之佳，是我平生僅見。”</p>
安紫雨問道：“什麽是風度？”</p>
麈尾猛地一收，那些馬尾毛聚攏在一起，看著就像是一個竹刷條。</p>
就是刷鍋的那種。</p>
又像是一個竹筒。</p>
重重的拍在男子的胸口。</p>
男子飛了出去，頭下腳上的撞在了一株大樹樹幹上。</p>
麈尾一震，幾十根馬尾毛飛了出去。</p>
男子剛想動，馬尾毛閃電般的鑽進了他的左腿，穿透，一直貫穿到樹幹裏，把他掛在了上麵。。</p>
麈尾再震。</p>
馬尾毛飛舞。</p>
這一次是右腿。</p>
接著是左臂。</p>
右臂。</p>
寧雅韻拿著光禿禿的麈尾轉身。</p>
“掛十日，不死，再報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