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陽光下，兩支大軍正在相對開進。</p>
當雙方距離拉近到弓箭射程之內時……</p>
有些愣住了。</p>
“老夫以為張煥會主動發起進攻。”白雄習慣了唐軍的主動，所以，沒有率先采取行動。</p>
從南疆大規模駐軍開始，每次發生衝突，都是唐軍主動。</p>
以至於南周國內有人說大唐就是惡霸，但這個惡霸卻忌憚北遼的牽製，所以每次都是淺嚐即止，敲打南周一番後就撤軍。</p>
長此以往，讓南周人覺得隻要北遼在，那麽南周就會平安無事。</p>
北遼在，大周就在，這個呼聲在南周幾乎家喻戶曉。</p>
有了底氣後，南周君臣才敢暗中支持南疆叛軍。</p>
這幾年南疆也沒少襲擾南周，今日製造一下衝突，明日衝著對麵撒泡尿……一句話，囂張就對了。</p>
南周人也習慣了大唐的囂張。</p>
可今日他們竟然……不吭氣了！</p>
對麵，張煥也愣住了。</p>
“白雄手握差不多二十萬大軍，這等時候竟然不主動發起攻擊？”</p>
這是想什麽呢？</p>
你要給張煥二十萬大軍，他敢把天給捅個窟窿。</p>
兩邊都齊齊愣了一下。</p>
然後，有人高呼，“放箭！”</p>
這一聲喊引動了兩邊的弓箭手。</p>
拉開許久的弓弦猛地放開。</p>
兩片黑雲衝著對方撲了過去。</p>
箭失過於密集，以至於有不少在半空中碰撞。</p>
“盾牌！”</p>
陣列中，將領們大喊著。</p>
黑雲落地，慘嚎聲密集的傳來。</p>
這一波箭失對雙方造成的傷害幾乎是對等的。</p>
但也僅僅是那麽一波。</p>
接著，雙方就碰上了。</p>
不是該調兵遣將，一波波衝擊的嗎？</p>
越王在後麵都看傻眼了。</p>
“這……這怎麽成混戰了？”</p>
趙東平麵色慘白，“咱們人少，估摸著混戰機會更大。”</p>
這話說的連越王都不信。</p>
韓紀說道：“怕是張相都沒想到吧！”</p>
張煥是沒想到，他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p>
周軍全軍推進，此刻他能做的就兩件事兒，進和退。</p>
白雄就擺出這個架勢調戲他：來啊！一起來耍啊！</p>
你耍不耍？</p>
小股人馬上去是送菜。</p>
大股人馬上去……那不就是混戰嗎？</p>
周軍將領麵色潮紅，喊道：“用人海碾死他們！”</p>
腳步聲震動大地，周軍將士信心十足的衝了上去。</p>
“整隊……”</p>
唐軍唯一長期保持戰備狀態的就兩支軍隊，北疆軍和南疆軍。</p>
北疆軍麵臨強敵，自保的本能讓北疆軍民時刻枕戈待旦。</p>
南疆軍以前也是無所事事，異族叛亂後，長期沒經曆過戰陣的南疆軍有些手忙腳亂。漸漸的，他們在廝殺中磨礪成了一支勁旅。</p>
所以，南周支持異族叛軍看似成效不錯，但也成功的把一支不怎麽出色的軍隊，給磨礪出來了。</p>
而南周軍卻依舊是那個模樣。</p>
雙方的差距在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p>
南周將領興奮的在給麾下打氣，而對麵的唐軍將領卻非常有經驗的在整隊。</p>
大軍廝殺，陣型第一！</p>
數十萬人的大戰，靠的是整體，而整體靠的是陣型。</p>
唐軍迅速整理了陣型。</p>
“舉槍……”</p>
雙方走在前方的都是長槍手。</p>
“殺！”</p>
長槍刺殺。</p>
雙方中間的空隙被如林的長槍給填滿了。</p>
慘嚎聲中，得手的人抽回長槍，對麵的敵人慘叫著倒下。</p>
隨即，同袍踩著他們的身體，填補了這個空白。</p>
“殺！”</p>
長槍成為了主流。</p>
但也有長刀在奮力劈砍。</p>
甫一接觸，唐軍就壓住了周軍的勢頭。</p>
前方的屍骸很快就堆積了起來，雙方必須得踩著屍骸才能廝殺。</p>
“弩弓……”</p>
唐軍和周軍的陣中，幾乎同時響起了拉弦的聲音。</p>
“放箭！”</p>
看到空中的黑雲，不同提醒，大夥兒都舉起了盾牌。</p>
連林飛豹都是如此。</p>
迅疾如電的弩箭不是普通箭失能比擬的。</p>
楊玄沒舉，因為邊上有人代勞了。</p>
老賊一手舉盾擋著自己，另一隻手舉起盾牌，擋在了楊玄的身前。</p>
可烏達更進一步……他直接擋在了楊玄身前。</p>
弩箭在陣列中製造了殺傷。</p>
烏達回頭看了老賊一眼，微微搖頭。</p>
論忠心，你，不行！</p>
唐軍在前方不斷壓製周軍，可周軍後續人馬不斷壓迫，在這樣的環境下，你就算是想逃跑，也沒地方跑。</p>
韓紀倒吸一口涼氣，“老夫以前一直在想，那等悍勇之士是如何磨礪出來的，此刻見到了大軍廝殺，才知曉，原來，是逼出來的。”</p>
你的身側是同袍，你的身後是無數同袍，讓你無法轉向，無法回頭。</p>
前方是想要你小命的敵人。</p>
在這等情況下，再怯弱的人也會拿起刀槍，為了保命而廝殺。</p>
就如同野獸一樣。</p>
你不野蠻，就等著被弄死。</p>
“不經曆這等戰陣，永遠都是紙上談兵。”</p>
老賊文縐縐的展露了一番優越感。</p>
當初北疆大戰時，他可是跟著楊玄參與了左翼的攻擊。</p>
那場麵……</p>
經曆過了和北遼大戰的楊玄，能很平靜的看著目前的戰局變化。</p>
周軍很凶悍。</p>
一波波的往前撲擊著。</p>
南賀說道：“若是讓長安那些看不起南周的人來看看此戰，估摸著能嚇破他們的膽子！”</p>
</p>
“南周不乏勇士！”林飛豹難得的發表了意見。</p>
白雄也是這麽認為的。</p>
“一波接著一波，要如同是浪潮，一波波撲擊上去！”</p>
這是他為唐軍準備的手段。</p>
“唐軍遠來疲憊，張煥想讓麾下歇息數日，可老夫哪裏會如他的意！倉促之下，疲憊的唐軍將士剛開始還能頂住。看看太陽……”</p>
眾人看著天空，被陽光刺的眼睛想流淚。</p>
“這是難得的熾熱天氣，我軍適應，而唐軍卻未必。”</p>
“這是天時！”</p>
“再看看周圍，頗為平整，最適合大隊人馬廝殺，這是地利。”</p>
“我等的身後是永州，永州之後就是穎水，而汴京就在穎水之後。我們，退無可退！唯有與唐軍決一死戰，這是人和！”</p>
白雄的嗓門不小，“天時地利人和盡在我手，此戰，如何不勝？”</p>
他滿意的看到麾下將領們麵色微紅，自信就像是野草般的在心中滋生。</p>
雙方不斷衝擊著對方的陣列，唐軍不時突破進去，隨即又被周軍擠壓出來。</p>
“誰說周軍孱弱？”</p>
周遵麵色凝重，“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和家園，懦夫也會變成勇士。朝中不該輕敵！”</p>
若是朝中不輕敵，那麽此次南征的準備工作會更細致一些，兵力會更充沛一些，糧草也會更多一些。</p>
張煥眯眼看著前方，說道：“此刻一步都不能退，告戒各軍，將領就頂在前方，主將死了，副將上，副將戰死，其他人上。”</p>
“是！”</p>
“這是意誌之戰，我們不能後退一步！”對麵，白雄也是如此吩咐。</p>
前方，雙方不斷把兵力投進了宛如絞肉機般的第一線。</p>
剛衝殺上去的人，轉瞬就成了屍骸。</p>
一個周軍軍士嚎哭著，喊道：“阿娘！阿娘！”，一邊嚎哭，一邊轉身。</p>
“殺了他！”</p>
一個將領厲喝道。</p>
箭失飛來，軍士撲倒在地上，臉上卻多了解脫之色。</p>
“阿娘……”</p>
呢喃聲中，一隻腳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臉上。</p>
那雙眸子漸漸失去了神彩。</p>
太陽朝著頭頂上方緩緩移動，地方的草都耷拉著腦袋，無法承受這等熾熱的炙烤。</p>
但兩軍二十餘萬人卻在舍生忘死的廝殺著。</p>
“太慘烈了！”</p>
常牧看的心神搖動。</p>
周遵也是如此，作為周氏家主，他能漠視生死。可當數十萬人的生死出現在眼前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的一些看法變了。</p>
“當國家板蕩時，就是這個模樣。”</p>
常牧點頭，“史書中記載著天下大亂時的模樣，殺人盈野，可何為殺人盈野？腦子裏想想就是遍地屍骸的模樣。今日看著這些，老夫才知曉，這才叫做殺人盈野。”</p>
“我軍有些疲憊。”周遵發現了這個問題。</p>
張煥也看到了。</p>
對麵的白雄也感受到了。</p>
“唐軍疲憊了！”白雄微笑道：“繼續攻擊。”</p>
周軍爆發出了令人驚訝的戰意，一個個軍士奮勇衝殺，對麵的唐軍一時間竟然隻有招架之功。</p>
“被突破了！”</p>
有人驚呼。</p>
楊玄看到左翼陣列被周軍打開了一個缺口，數十身形高大的周軍悍卒正在擴大這個缺口，一旦成功，後續周軍將會如同洪水般的湧進來。</p>
張煥目光轉動。</p>
這是關鍵時刻！</p>
誰敢請纓？</p>
沒有人回避他的目光。</p>
楊玄舉手！</p>
張煥看了他一眼，“楊玄！”</p>
“下官在！”</p>
“把缺口堵住。”</p>
“領命！”</p>
楊玄帶著步卒衝了過去。</p>
周遵目視著他，低聲道：“子泰顧全大局。”</p>
“有大將之風。”常牧說道：“在這等時候，他是客將，無需出頭。”</p>
能主動請纓，心胸母庸置疑。</p>
那些周軍悍卒正在狂喜突破，有人喊道：“敵軍來了。”</p>
楊玄帶著自己的護衛衝了上來。</p>
槍影舞動，前麵的兩個悍卒打著旋倒飛回去。</p>
一個大漢衝了上來，手中的鐵棍子揮舞，那些身披重甲，有恃無恐的周軍悍卒被捶打的骨斷筋連，慘嚎聲不斷。</p>
烏達帶著護衛在後麵，喊道：“放箭！”</p>
這些都是神箭手，一波箭雨射殺了後續的周軍。</p>
缺口，堵住了。</p>
“哎！”</p>
周軍中軍發出了一陣歎息。</p>
“是誰？”這是開戰以來最好的機會，但卻被唐軍成功的封堵住了，白雄難免有些失望。</p>
一個將領說道：“是楊字旗！”</p>
“楊玄？”</p>
“沒錯，他的手下有些大漢，手持鐵棍，捶殺了我大周多少勇士！”</p>
白雄眯眼看著，身邊的心腹將領說道：“唐軍疲憊，可意誌卻堅韌。我軍強攻了半個時辰，士氣在漸漸滑落，若是繼續……就怕力有未逮啊！”</p>
大軍廝殺就是這樣，士氣起來了，那就士氣如虹，一路衝殺。可當士氣下滑後，為將者就得審時度勢，做出最有利的選擇。</p>
“要不，先穩穩？”將領說道：“先後撤一段，隨後整隊，歇息一陣子。看唐軍的動向再做決斷。若是不妥……下官以為，擇日再戰也使得。”</p>
唐軍的堅韌同樣出乎了周軍的預料。</p>
白雄搖頭，“此刻若是後撤，張煥就敢冒著大軍散亂的危險全軍出擊，用一場亂戰來結束此戰。”</p>
“如此風險太大了吧！”</p>
“你別忘了，當年張煥可是叫囂著要滅了大周，再傾力對付北遼的存在。這等人，哪怕是蟄伏了多年，可當機會出現時，骨子裏的熱血會驅使他做出最瘋狂的選擇。”</p>
白雄搖頭，“老夫手中是十餘萬大軍，身後便是汴京，任何一個決策都要慎之再慎。”</p>
將領苦笑，“這就像是帶著枷鎖廝殺啊！”</p>
“誰說不是呢？”</p>
白雄的眸中多了些陰鬱。</p>
前日汴京傳來消息，新黨……也就是新政一派彈劾彭靖和方崇，說開戰以來損兵折將，丟失了三州之地，皆是二人的罪責。</p>
幸好皇帝知曉臨戰不可動搖軍心，強行壓製了下去。</p>
可這個壓製能管多久？</p>
隻是一日。</p>
汴京就重新傳來了新黨的叫囂。</p>
換帥！</p>
韓壁更是主動請纓。</p>
這一切，都是在逼迫彭靖和方崇二人決戰。</p>
故而，他選擇了在今日決戰，就是順應汴京的政治暗流。</p>
你們不是說舊黨無能嗎？</p>
來！</p>
今日咱們就讓你等看看，什麽叫做橫掃千軍！</p>
今日，必須勝利！</p>
否則一旦回師，汴京的叫囂將會變成咆孝。</p>
戰爭，從來都不單純。</p>
許多時候看似愚蠢的決斷，實則背後是某種政治角力的結果。</p>
這在政治上看似很正確，但在戰略戰術上卻談不上英明。</p>
時光流逝。</p>
前方血流漂杵。</p>
唐軍疲憊了。</p>
但周軍同樣如此。</p>
雙方在僵持著。</p>
誰會先崩潰？</p>
張煥一言不發，目光銳利的盯著對方的中軍大旗。</p>
白雄深吸一口氣，他知曉，周軍的士氣是靠著保家衛國的念頭在支撐，這種意誌力不如唐軍那等百戰勇士。</p>
一旦拖久了，周軍必敗！</p>
所以，張煥不動聲色。</p>
這條老狗！</p>
蟄伏多年，依舊犀利！</p>
白雄澹澹的道：“準備。”</p>
身邊將領不解，“準備什麽？”</p>
“汴京弄來的那些好手，準備突擊。”</p>
既然用普通的將士無法打開缺口，那麽就用別的。</p>
“打開缺口後，要勇往無前，用氣勢帶動士氣……”</p>
“是！”</p>
數十人組成的突擊小隊集結完畢。</p>
白雄揮手。</p>
前方裂開了一條通道。</p>
數十人急促奔跑。</p>
那速度讓人心中一驚。</p>
張煥冷笑，“是好手。”</p>
可他怎麽會沒有準備？</p>
這邊，同樣是數十好手迎了上去。</p>
那數十好手卻半路換了個方向，往右側去了。</p>
“楊狗！”</p>
為首的男子雙目通紅。</p>
他的兄弟就戰死在黃州城頭，被林飛豹一棍子敲碎了腦袋。</p>
楊玄澹澹的道：“老黃！”</p>
一直帶著虯龍衛等候命令的林飛豹出來。</p>
楊玄指著這夥人，“打斷他們的雙腿！”</p>
當雙方距離拉近到弓箭射程之內時……</p>
有些愣住了。</p>
“老夫以為張煥會主動發起進攻。”白雄習慣了唐軍的主動，所以，沒有率先采取行動。</p>
從南疆大規模駐軍開始，每次發生衝突，都是唐軍主動。</p>
以至於南周國內有人說大唐就是惡霸，但這個惡霸卻忌憚北遼的牽製，所以每次都是淺嚐即止，敲打南周一番後就撤軍。</p>
長此以往，讓南周人覺得隻要北遼在，那麽南周就會平安無事。</p>
北遼在，大周就在，這個呼聲在南周幾乎家喻戶曉。</p>
有了底氣後，南周君臣才敢暗中支持南疆叛軍。</p>
這幾年南疆也沒少襲擾南周，今日製造一下衝突，明日衝著對麵撒泡尿……一句話，囂張就對了。</p>
南周人也習慣了大唐的囂張。</p>
可今日他們竟然……不吭氣了！</p>
對麵，張煥也愣住了。</p>
“白雄手握差不多二十萬大軍，這等時候竟然不主動發起攻擊？”</p>
這是想什麽呢？</p>
你要給張煥二十萬大軍，他敢把天給捅個窟窿。</p>
兩邊都齊齊愣了一下。</p>
然後，有人高呼，“放箭！”</p>
這一聲喊引動了兩邊的弓箭手。</p>
拉開許久的弓弦猛地放開。</p>
兩片黑雲衝著對方撲了過去。</p>
箭失過於密集，以至於有不少在半空中碰撞。</p>
“盾牌！”</p>
陣列中，將領們大喊著。</p>
黑雲落地，慘嚎聲密集的傳來。</p>
這一波箭失對雙方造成的傷害幾乎是對等的。</p>
但也僅僅是那麽一波。</p>
接著，雙方就碰上了。</p>
不是該調兵遣將，一波波衝擊的嗎？</p>
越王在後麵都看傻眼了。</p>
“這……這怎麽成混戰了？”</p>
趙東平麵色慘白，“咱們人少，估摸著混戰機會更大。”</p>
這話說的連越王都不信。</p>
韓紀說道：“怕是張相都沒想到吧！”</p>
張煥是沒想到，他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p>
周軍全軍推進，此刻他能做的就兩件事兒，進和退。</p>
白雄就擺出這個架勢調戲他：來啊！一起來耍啊！</p>
你耍不耍？</p>
小股人馬上去是送菜。</p>
大股人馬上去……那不就是混戰嗎？</p>
周軍將領麵色潮紅，喊道：“用人海碾死他們！”</p>
腳步聲震動大地，周軍將士信心十足的衝了上去。</p>
“整隊……”</p>
唐軍唯一長期保持戰備狀態的就兩支軍隊，北疆軍和南疆軍。</p>
北疆軍麵臨強敵，自保的本能讓北疆軍民時刻枕戈待旦。</p>
南疆軍以前也是無所事事，異族叛亂後，長期沒經曆過戰陣的南疆軍有些手忙腳亂。漸漸的，他們在廝殺中磨礪成了一支勁旅。</p>
所以，南周支持異族叛軍看似成效不錯，但也成功的把一支不怎麽出色的軍隊，給磨礪出來了。</p>
而南周軍卻依舊是那個模樣。</p>
雙方的差距在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p>
南周將領興奮的在給麾下打氣，而對麵的唐軍將領卻非常有經驗的在整隊。</p>
大軍廝殺，陣型第一！</p>
數十萬人的大戰，靠的是整體，而整體靠的是陣型。</p>
唐軍迅速整理了陣型。</p>
“舉槍……”</p>
雙方走在前方的都是長槍手。</p>
“殺！”</p>
長槍刺殺。</p>
雙方中間的空隙被如林的長槍給填滿了。</p>
慘嚎聲中，得手的人抽回長槍，對麵的敵人慘叫著倒下。</p>
隨即，同袍踩著他們的身體，填補了這個空白。</p>
“殺！”</p>
長槍成為了主流。</p>
但也有長刀在奮力劈砍。</p>
甫一接觸，唐軍就壓住了周軍的勢頭。</p>
前方的屍骸很快就堆積了起來，雙方必須得踩著屍骸才能廝殺。</p>
“弩弓……”</p>
唐軍和周軍的陣中，幾乎同時響起了拉弦的聲音。</p>
“放箭！”</p>
看到空中的黑雲，不同提醒，大夥兒都舉起了盾牌。</p>
連林飛豹都是如此。</p>
迅疾如電的弩箭不是普通箭失能比擬的。</p>
楊玄沒舉，因為邊上有人代勞了。</p>
老賊一手舉盾擋著自己，另一隻手舉起盾牌，擋在了楊玄的身前。</p>
可烏達更進一步……他直接擋在了楊玄身前。</p>
弩箭在陣列中製造了殺傷。</p>
烏達回頭看了老賊一眼，微微搖頭。</p>
論忠心，你，不行！</p>
唐軍在前方不斷壓製周軍，可周軍後續人馬不斷壓迫，在這樣的環境下，你就算是想逃跑，也沒地方跑。</p>
韓紀倒吸一口涼氣，“老夫以前一直在想，那等悍勇之士是如何磨礪出來的，此刻見到了大軍廝殺，才知曉，原來，是逼出來的。”</p>
你的身側是同袍，你的身後是無數同袍，讓你無法轉向，無法回頭。</p>
前方是想要你小命的敵人。</p>
在這等情況下，再怯弱的人也會拿起刀槍，為了保命而廝殺。</p>
就如同野獸一樣。</p>
你不野蠻，就等著被弄死。</p>
“不經曆這等戰陣，永遠都是紙上談兵。”</p>
老賊文縐縐的展露了一番優越感。</p>
當初北疆大戰時，他可是跟著楊玄參與了左翼的攻擊。</p>
那場麵……</p>
經曆過了和北遼大戰的楊玄，能很平靜的看著目前的戰局變化。</p>
周軍很凶悍。</p>
一波波的往前撲擊著。</p>
南賀說道：“若是讓長安那些看不起南周的人來看看此戰，估摸著能嚇破他們的膽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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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周不乏勇士！”林飛豹難得的發表了意見。</p>
白雄也是這麽認為的。</p>
“一波接著一波，要如同是浪潮，一波波撲擊上去！”</p>
這是他為唐軍準備的手段。</p>
“唐軍遠來疲憊，張煥想讓麾下歇息數日，可老夫哪裏會如他的意！倉促之下，疲憊的唐軍將士剛開始還能頂住。看看太陽……”</p>
眾人看著天空，被陽光刺的眼睛想流淚。</p>
“這是難得的熾熱天氣，我軍適應，而唐軍卻未必。”</p>
“這是天時！”</p>
“再看看周圍，頗為平整，最適合大隊人馬廝殺，這是地利。”</p>
“我等的身後是永州，永州之後就是穎水，而汴京就在穎水之後。我們，退無可退！唯有與唐軍決一死戰，這是人和！”</p>
白雄的嗓門不小，“天時地利人和盡在我手，此戰，如何不勝？”</p>
他滿意的看到麾下將領們麵色微紅，自信就像是野草般的在心中滋生。</p>
雙方不斷衝擊著對方的陣列，唐軍不時突破進去，隨即又被周軍擠壓出來。</p>
“誰說周軍孱弱？”</p>
周遵麵色凝重，“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和家園，懦夫也會變成勇士。朝中不該輕敵！”</p>
若是朝中不輕敵，那麽此次南征的準備工作會更細致一些，兵力會更充沛一些，糧草也會更多一些。</p>
張煥眯眼看著前方，說道：“此刻一步都不能退，告戒各軍，將領就頂在前方，主將死了，副將上，副將戰死，其他人上。”</p>
“是！”</p>
“這是意誌之戰，我們不能後退一步！”對麵，白雄也是如此吩咐。</p>
前方，雙方不斷把兵力投進了宛如絞肉機般的第一線。</p>
剛衝殺上去的人，轉瞬就成了屍骸。</p>
一個周軍軍士嚎哭著，喊道：“阿娘！阿娘！”，一邊嚎哭，一邊轉身。</p>
“殺了他！”</p>
一個將領厲喝道。</p>
箭失飛來，軍士撲倒在地上，臉上卻多了解脫之色。</p>
“阿娘……”</p>
呢喃聲中，一隻腳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臉上。</p>
那雙眸子漸漸失去了神彩。</p>
太陽朝著頭頂上方緩緩移動，地方的草都耷拉著腦袋，無法承受這等熾熱的炙烤。</p>
但兩軍二十餘萬人卻在舍生忘死的廝殺著。</p>
“太慘烈了！”</p>
常牧看的心神搖動。</p>
周遵也是如此，作為周氏家主，他能漠視生死。可當數十萬人的生死出現在眼前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的一些看法變了。</p>
“當國家板蕩時，就是這個模樣。”</p>
常牧點頭，“史書中記載著天下大亂時的模樣，殺人盈野，可何為殺人盈野？腦子裏想想就是遍地屍骸的模樣。今日看著這些，老夫才知曉，這才叫做殺人盈野。”</p>
“我軍有些疲憊。”周遵發現了這個問題。</p>
張煥也看到了。</p>
對麵的白雄也感受到了。</p>
“唐軍疲憊了！”白雄微笑道：“繼續攻擊。”</p>
周軍爆發出了令人驚訝的戰意，一個個軍士奮勇衝殺，對麵的唐軍一時間竟然隻有招架之功。</p>
“被突破了！”</p>
有人驚呼。</p>
楊玄看到左翼陣列被周軍打開了一個缺口，數十身形高大的周軍悍卒正在擴大這個缺口，一旦成功，後續周軍將會如同洪水般的湧進來。</p>
張煥目光轉動。</p>
這是關鍵時刻！</p>
誰敢請纓？</p>
沒有人回避他的目光。</p>
楊玄舉手！</p>
張煥看了他一眼，“楊玄！”</p>
“下官在！”</p>
“把缺口堵住。”</p>
“領命！”</p>
楊玄帶著步卒衝了過去。</p>
周遵目視著他，低聲道：“子泰顧全大局。”</p>
“有大將之風。”常牧說道：“在這等時候，他是客將，無需出頭。”</p>
能主動請纓，心胸母庸置疑。</p>
那些周軍悍卒正在狂喜突破，有人喊道：“敵軍來了。”</p>
楊玄帶著自己的護衛衝了上來。</p>
槍影舞動，前麵的兩個悍卒打著旋倒飛回去。</p>
一個大漢衝了上來，手中的鐵棍子揮舞，那些身披重甲，有恃無恐的周軍悍卒被捶打的骨斷筋連，慘嚎聲不斷。</p>
烏達帶著護衛在後麵，喊道：“放箭！”</p>
這些都是神箭手，一波箭雨射殺了後續的周軍。</p>
缺口，堵住了。</p>
“哎！”</p>
周軍中軍發出了一陣歎息。</p>
“是誰？”這是開戰以來最好的機會，但卻被唐軍成功的封堵住了，白雄難免有些失望。</p>
一個將領說道：“是楊字旗！”</p>
“楊玄？”</p>
“沒錯，他的手下有些大漢，手持鐵棍，捶殺了我大周多少勇士！”</p>
白雄眯眼看著，身邊的心腹將領說道：“唐軍疲憊，可意誌卻堅韌。我軍強攻了半個時辰，士氣在漸漸滑落，若是繼續……就怕力有未逮啊！”</p>
大軍廝殺就是這樣，士氣起來了，那就士氣如虹，一路衝殺。可當士氣下滑後，為將者就得審時度勢，做出最有利的選擇。</p>
“要不，先穩穩？”將領說道：“先後撤一段，隨後整隊，歇息一陣子。看唐軍的動向再做決斷。若是不妥……下官以為，擇日再戰也使得。”</p>
唐軍的堅韌同樣出乎了周軍的預料。</p>
白雄搖頭，“此刻若是後撤，張煥就敢冒著大軍散亂的危險全軍出擊，用一場亂戰來結束此戰。”</p>
“如此風險太大了吧！”</p>
“你別忘了，當年張煥可是叫囂著要滅了大周，再傾力對付北遼的存在。這等人，哪怕是蟄伏了多年，可當機會出現時，骨子裏的熱血會驅使他做出最瘋狂的選擇。”</p>
白雄搖頭，“老夫手中是十餘萬大軍，身後便是汴京，任何一個決策都要慎之再慎。”</p>
將領苦笑，“這就像是帶著枷鎖廝殺啊！”</p>
“誰說不是呢？”</p>
白雄的眸中多了些陰鬱。</p>
前日汴京傳來消息，新黨……也就是新政一派彈劾彭靖和方崇，說開戰以來損兵折將，丟失了三州之地，皆是二人的罪責。</p>
幸好皇帝知曉臨戰不可動搖軍心，強行壓製了下去。</p>
可這個壓製能管多久？</p>
隻是一日。</p>
汴京就重新傳來了新黨的叫囂。</p>
換帥！</p>
韓壁更是主動請纓。</p>
這一切，都是在逼迫彭靖和方崇二人決戰。</p>
故而，他選擇了在今日決戰，就是順應汴京的政治暗流。</p>
你們不是說舊黨無能嗎？</p>
來！</p>
今日咱們就讓你等看看，什麽叫做橫掃千軍！</p>
今日，必須勝利！</p>
否則一旦回師，汴京的叫囂將會變成咆孝。</p>
戰爭，從來都不單純。</p>
許多時候看似愚蠢的決斷，實則背後是某種政治角力的結果。</p>
這在政治上看似很正確，但在戰略戰術上卻談不上英明。</p>
時光流逝。</p>
前方血流漂杵。</p>
唐軍疲憊了。</p>
但周軍同樣如此。</p>
雙方在僵持著。</p>
誰會先崩潰？</p>
張煥一言不發，目光銳利的盯著對方的中軍大旗。</p>
白雄深吸一口氣，他知曉，周軍的士氣是靠著保家衛國的念頭在支撐，這種意誌力不如唐軍那等百戰勇士。</p>
一旦拖久了，周軍必敗！</p>
所以，張煥不動聲色。</p>
這條老狗！</p>
蟄伏多年，依舊犀利！</p>
白雄澹澹的道：“準備。”</p>
身邊將領不解，“準備什麽？”</p>
“汴京弄來的那些好手，準備突擊。”</p>
既然用普通的將士無法打開缺口，那麽就用別的。</p>
“打開缺口後，要勇往無前，用氣勢帶動士氣……”</p>
“是！”</p>
數十人組成的突擊小隊集結完畢。</p>
白雄揮手。</p>
前方裂開了一條通道。</p>
數十人急促奔跑。</p>
那速度讓人心中一驚。</p>
張煥冷笑，“是好手。”</p>
可他怎麽會沒有準備？</p>
這邊，同樣是數十好手迎了上去。</p>
那數十好手卻半路換了個方向，往右側去了。</p>
“楊狗！”</p>
為首的男子雙目通紅。</p>
他的兄弟就戰死在黃州城頭，被林飛豹一棍子敲碎了腦袋。</p>
楊玄澹澹的道：“老黃！”</p>
一直帶著虯龍衛等候命令的林飛豹出來。</p>
楊玄指著這夥人，“打斷他們的雙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