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之戰，關係重大。”</p>
皇帝今日難得臨朝。</p>
一開口就提及了此事。</p>
楊鬆成說道：“陛下，南疆軍諸將士士氣如虹，願為陛下效死！”</p>
皇帝被南周羞辱，這一戰是必須要打。</p>
隻是如何打，誰能從此戰中攫取最大的利益，這個需要大夥兒爭鬥一番。</p>
楊鬆成的女婿在那，外孫也在那，他自然希望此戰能由南疆軍來掌控。</p>
但，皇帝顯然有些別的想法。</p>
“朕知曉南疆將士的忠心，不過南疆軍實力如何？”</p>
楊鬆成說道：“皆是悍勇之士。”</p>
左相陳慎澹澹的道：“悍勇與否，得看廝殺。”</p>
“叛軍的氣焰已經被打了下去。”楊鬆成微笑反駁。</p>
陳慎隻是提了這麽一句，不再說話。</p>
皇帝說道：“今日朕聽聞北疆與南疆文武聚會，雙方演武！”</p>
楊鬆成知曉此事，聞言說道：“想來也該結束了。”</p>
皇帝嗯了一聲：“都是朕的虎賁，偏向哪邊都不好，如此，倒也相宜。”</p>
楊鬆成笑道：“陛下最是寬宏。”</p>
皇帝歎道：“寬宏許多時候也不好，就說孩子，你若是對他寬宏，他便會得寸進尺，頑劣不堪。”</p>
眾人想到了敬王。</p>
傳聞這位皇子在宮中有趕超當年衛王的趨勢。</p>
鄭琦說道：“孩子頑劣，那隻是一時，想來好生教導一番，自然會幡然醒悟。”</p>
“哦！”皇帝微笑，“如此，鄭卿可願為朕教導那逆子？”</p>
鄭琦一怔，看了楊鬆成一眼，說道：“臣老邁，無能！”</p>
他是楊鬆成的心腹，敬王那個小崽子是越王的對頭。他去教導敬王，教好了便是給越王惹麻煩，教不好……以後敬王鬧出什麽事兒，都少不了他這個先生的鍋。</p>
皇帝看著他，良久頷首，“鄭卿老了啊！”</p>
鄭琦心中一凜。</p>
正在此時，外麵來了個內侍。</p>
韓石頭過去問話。</p>
他背對君臣，不時頷首，然後回身。</p>
“陛下。”</p>
“可是出結果了？”</p>
“是。”</p>
“誰獲勝？”</p>
“左武衛將士！”</p>
皇帝深吸一口氣，“南疆軍的悍卒，竟然不敵左武衛的將士嗎？如此，讓朕如何放心讓他們攻伐南周？”</p>
</p>
楊鬆成愕然，“莫非是弄錯了？”</p>
昨日有人通報，說張煥準備了五十精挑細選的南疆悍卒來應對今日的演武。</p>
楊鬆成想至少是個平手。</p>
沒想到左武衛出戰了。</p>
然後，還贏了！</p>
韓石頭說道：“並未弄錯。”</p>
“出戰的是誰？”楊鬆成笑著問道，可心中已經把左武衛大將軍記掛上了。</p>
“左武衛校尉謝冰率領的五十人。”</p>
“謝冰？”</p>
“對，楊使君短暫操練過他們。”</p>
皇帝冷冷的道：“若是南周舉國沸騰，同仇敵愾，你等說說，那些南周將士可會變成精銳？”</p>
那麽，南疆軍獨自就能攻伐南周的豪言壯語，就是吹噓！</p>
軍國大事，豈能信口胡言！</p>
皇帝起身，“此戰，各處再好生商議，送了奏疏進宮，朕細細思量。”</p>
“是！”</p>
一直沒吭聲的周遵隨著眾人出了大殿。</p>
“周侍郎！”</p>
周遵回身，“王尚書！”</p>
王豆羅笑著拱手，“今日你那女婿卻是讓人眼前一亮呐！”</p>
“一時英雄罷了。”周遵笑道。</p>
“說起來，那楊玄和我家倒是有些淵源。”</p>
“哦！”</p>
“當初他從元州來長安，路上遇到了我那兄弟，一路結伴。我那兄弟頗為看好他，便舉薦他進了國子監……”</p>
不是救了你那閨女的酬功嗎？</p>
周遵笑了笑，也不去揭開這個話頭。</p>
“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到了北疆後，當真是捷報頻傳呐！”</p>
“也就是運氣！”</p>
麵對外人的誇讚，長輩多是一邊謙遜，一邊心中暗爽。</p>
而且要罵！</p>
比如說什麽小崽子無知，什麽小畜生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p>
一句話，罵的越狠，心中就越爽！</p>
“老夫有一事不解。”</p>
“王尚書請說。”</p>
王豆羅今日的態度很親和。</p>
“令婿既然救了貴妃，為何又疏遠了他們兄妹？”</p>
抱大腿不是窮小子的本能嗎？</p>
周遵說道：“老夫也問過他，他說……男兒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p>
王豆羅回到了值房，正好家中來了老仆請示。</p>
“今日媒婆來了，給了叁個人的消息，都是世家子弟，學問還行，其中一人有修為，說是想從軍……二郎君看了，說是配不上小娘子。”</p>
王仙兒到了相看的年齡了，王氏女，自然引得不少人家躁動。</p>
往日王豆羅大概率會不以為然，然後說再看就是。</p>
可今日他默然良久。</p>
晚些，老仆回到了家中。</p>
王豆香問道：“大兄如何說？”</p>
老仆說道：</p>
“大郎君說，可惜了當初那個元州少年！”</p>
……</p>
演武結束，張煥依舊帶著自己對南周攻伐的謀劃進宮。</p>
有心人都在等著消息。</p>
不，是看著時辰。</p>
時間長，就說明皇帝心動了。</p>
一刻鍾後，張煥出宮。</p>
他回到了住所，召集了麾下文武，沉聲道：“此戰，北疆會插手！”</p>
……</p>
“相公，這一下，兩邊的矛盾越發不可調和了。”劉擎知曉這個結果後，第一反應就是，以後北疆和南疆之間的關係會急轉直下。</p>
黃春輝笑了笑。</p>
“皆大歡喜！”</p>
北疆和南疆成為死對頭，皇帝在睡夢中都會笑醒來。</p>
“陛下，會很高興。”</p>
……</p>
皇帝不怎麽高興。</p>
兩個在邊疆的兒子回來了，哪怕是對他們沒什麽感情，也得做個樣子，一家子聚聚。</p>
朝會後，他就令人把兩個兒子召來。</p>
他們的母親也來了。</p>
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的，皇後木然，淑妃隻顧著看自己的兒子，連皇帝竟然都不多看一眼。</p>
吃完飯，皇帝起身，“你們兄弟聚多離少，繼續喝著！”</p>
淑妃擔憂的看了衛王一眼，動動右手，又跺跺腳。</p>
皇帝蹙眉，“什麽毛病？”</p>
淑妃笑道：“臣妾手腳有些麻。”</p>
衛王點頭，淑妃這才放心離去。</p>
殿內隻剩下了兩兄弟。</p>
韓石頭走的時候，甚至把內侍們都帶走了。</p>
殿內頓時顯得格外的空曠。</p>
兩張桉幾距離很近，兩個人相對坐著，也很近。</p>
“大概兄弟中，就數你最會裝，別否認，阿耶定然也知曉，隻是無所謂罷了。”衛王喝了一口酒。</p>
菜沒有更換，但先前越王幾乎沒怎麽動筷子，所以還很完整。</p>
他夾了一片羊肉進嘴裏仔細品味著，甚至還失禮的砸吧了一下嘴。</p>
“二兄。”</p>
“嗯！”</p>
“我琢磨過你的事兒。”</p>
“我知道。”</p>
“那年你去太平作甚？”</p>
“你覺著呢？”衛王沒怎麽吃菜，就喝酒。</p>
越王卻專門吃菜，很少喝酒，“北疆沒人搭理你！”</p>
他笑了笑，“你殘暴的名聲讓他們忌憚了。”</p>
“是啊！”衛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嘀咕道：“怎地沒北疆的酒好喝？太軟！”</p>
越王覺得他是在譏諷自己，也不生氣，“所以你去了太平那個小地方，夢想著有朝一日能一躍而起。”</p>
衛王看著他，“後來還真是起來了。”</p>
“你刻意交好楊玄……那人是個大才，這一點我也不得不承認。他也是最大的異數，從一個小小的縣令，竟然爬到了刺史之位，而且……今日你可知曉了演武之事？”</p>
衛王搖頭，他的消息比不過越王靈通。</p>
越王放下筷子，覺得飽了，“就在先前，北疆與南疆文武官員雲集右武衛大將軍魏忠家，黃春輝和張煥都在，隨即演武，一決高下，那邊是張煥挑選的南疆悍卒，這便是左武衛的五十軍士，你說，誰會贏？”</p>
衛王問道：“誰指揮？”</p>
“南疆是王書，北疆是……楊玄。”</p>
衛王一飲而盡，“北疆贏！”</p>
“你對他倒是信心十足。”</p>
“對。”</p>
越王說道：“隨後張煥進宮呈上攻伐南周的方略，阿耶不置可否。也就是說，此戰北疆摻和定了。”</p>
“預料中事。”</p>
“那楊玄在陳州，當麵便是叁大部與潭州，叁大部被他滅了一部，潭州據聞也沒討好，可見此人能征善戰。</p>
我在南疆頗為艱難，尋不到臂助，而你卻運氣不錯，撞到了這麽一個大才。”</p>
“說完了？”</p>
越王點頭。</p>
衛王放下酒杯，抬頭看著越王。</p>
“所有人都說我殘暴，可無人知曉我若是不殘暴，在這個宮中就會成為人人欺淩的可憐蟲。所以，不是我殘暴，而是這些人逼著我殘暴。</p>
我去了北疆，殘暴的名聲不會成為接近北疆文武的障礙，忌憚才是。</p>
他們忌憚阿耶的猜忌，所以不敢接近我。</p>
至於去太平縣，我若是當時就去了桃縣，阿耶會如何看？於是我便去了北疆最為艱苦，最為艱險，最沒有可能依此謀反的太平。</p>
不是蠢，而是想讓阿耶明白，我沒有那個心思！”</p>
越王不禁放下了筷子，“你……在裝傻？”</p>
衛王指指酒杯，越王俯身過來給他斟滿酒，衛王一飲而盡。</p>
“我從不蠢，隻是因為你等覺得我殘暴，於是無人接近。你等整日展露才華之時，我在宮中為了阿娘毒打那些蠢貨。你等跟隨先生讀書時，我的先生卻膽戰心驚的擔心我揍他一頓，故而教授的不算盡心。”</p>
衛王把酒杯往桉幾上一丟，“我有些不解的是，那麽些年，誰見過我展露才華？誰見過我的聰明？</p>
都沒見過，那蠢的名聲從何而來？不過是倨傲的俯瞰著我，婢生子，蠢貨罷了！</p>
優越感讓你等洋洋自得。</p>
而我，無人為我造勢.我那時在宮中，也不敢讓人為我造勢，否則你那阿娘，也就是皇後定然會起殺心，想方設法滅了我，好為你那太子大兄掃除一個威脅！”</p>
“你……好陰！”越王麵色微變。</p>
“不是我陰險，我隻是遵循著生存之道做出了那些選擇。在宮中，我和阿娘便是浮萍，一個浪頭就能淹沒了我們。所以，我要低著頭，要展露自己的凶狠。”</p>
“我從未想過你隱藏的竟然這般深。”越王是真的被震驚了，“難怪你此次歸來毒打了嬪妃，阿耶依舊不怪罪你。不是阿耶脾氣變好了，而是他覺著你是個聰明人，知曉分寸。”</p>
“嗯！”</p>
“那你今日為何不裝了？”</p>
“不想裝了。”衛王澹澹的道：“阿耶擺明了不喜你們母子，太子不廢而廢，那麽，如今爭奪太子之位的便是你我，興許還有別人。我本想繼續蟄伏著，可在來長安的路上，就在逆旅中，我的茶水被人下了毒，別急著否認不是你一家子幹的。”</p>
“確實不是。”越王苦笑。</p>
“能想著除掉我的能有誰？阿耶？阿耶想除去我無需這等手段，隻需派個內侍去北疆就夠了。那麽你說還有誰？”</p>
越王默然。</p>
“不外乎便是你的外祖，你的母親……”衛王舉起酒壇子來了一大口，爽的直抽抽，“既然你們都想著要弄死我，那我蟄伏有意思嗎？</p>
既然蟄伏沒意思，那我為何不把自己的聰慧露出來？</p>
好歹，讓你等看看，原來皇後的兒子也不過如此。</p>
原來，所謂的婢生子，勝過你等百倍。若非你等倚仗世家門閥，你，可能及得上我？”</p>
越王笑道：“許多時候，不到最後，不知勝負。”</p>
“是啊！”衛王說道：“你打小就陰險，裝模作樣，說句實話，我是看不慣。不過別人如何與我無關。如今你既然把我當做是欲除之而後快的敵人，那麽，就讓咱們來看看，最後誰能勝出。”</p>
越王突然一怔，“在長安城外時，你是故意抽了我一巴掌。”</p>
“你不就指望著這個給我潑汙水嗎？既然如此，我自然要送你一巴掌。”</p>
衛王起身，“你慢慢吃。”</p>
越王坐在那裏，看著他走到門外，說道：“你今日突然變了模樣，便是因為路上被人下毒？可這些年你沒少經曆那些事吧！為何今日才發作？”</p>
衛王止步，沒回頭說道：“太子不廢而廢，阿耶不喜你一家子，那麽，這個太子是誰的？我若是再不露頭，機會便會旁落。”</p>
“原來如此，哈哈哈哈！”</p>
兩兄弟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被傳到了皇帝那裏。</p>
韓石頭看著皇帝傾聽的模樣，心中冷笑。</p>
皇帝澹澹的道：“朕一直知曉那個逆子不蠢，手段不錯。他也知曉朕知曉這些，所以此次歸來便試探朕，想接了他母親去北疆。若是朕許了，那麽，便是暗示他不能入主東宮。朕不許……”</p>
但不是因為你看重衛王，而是因為……</p>
“朕手中總得有個人握著，才心安！”</p>
皇帝今日難得臨朝。</p>
一開口就提及了此事。</p>
楊鬆成說道：“陛下，南疆軍諸將士士氣如虹，願為陛下效死！”</p>
皇帝被南周羞辱，這一戰是必須要打。</p>
隻是如何打，誰能從此戰中攫取最大的利益，這個需要大夥兒爭鬥一番。</p>
楊鬆成的女婿在那，外孫也在那，他自然希望此戰能由南疆軍來掌控。</p>
但，皇帝顯然有些別的想法。</p>
“朕知曉南疆將士的忠心，不過南疆軍實力如何？”</p>
楊鬆成說道：“皆是悍勇之士。”</p>
左相陳慎澹澹的道：“悍勇與否，得看廝殺。”</p>
“叛軍的氣焰已經被打了下去。”楊鬆成微笑反駁。</p>
陳慎隻是提了這麽一句，不再說話。</p>
皇帝說道：“今日朕聽聞北疆與南疆文武聚會，雙方演武！”</p>
楊鬆成知曉此事，聞言說道：“想來也該結束了。”</p>
皇帝嗯了一聲：“都是朕的虎賁，偏向哪邊都不好，如此，倒也相宜。”</p>
楊鬆成笑道：“陛下最是寬宏。”</p>
皇帝歎道：“寬宏許多時候也不好，就說孩子，你若是對他寬宏，他便會得寸進尺，頑劣不堪。”</p>
眾人想到了敬王。</p>
傳聞這位皇子在宮中有趕超當年衛王的趨勢。</p>
鄭琦說道：“孩子頑劣，那隻是一時，想來好生教導一番，自然會幡然醒悟。”</p>
“哦！”皇帝微笑，“如此，鄭卿可願為朕教導那逆子？”</p>
鄭琦一怔，看了楊鬆成一眼，說道：“臣老邁，無能！”</p>
他是楊鬆成的心腹，敬王那個小崽子是越王的對頭。他去教導敬王，教好了便是給越王惹麻煩，教不好……以後敬王鬧出什麽事兒，都少不了他這個先生的鍋。</p>
皇帝看著他，良久頷首，“鄭卿老了啊！”</p>
鄭琦心中一凜。</p>
正在此時，外麵來了個內侍。</p>
韓石頭過去問話。</p>
他背對君臣，不時頷首，然後回身。</p>
“陛下。”</p>
“可是出結果了？”</p>
“是。”</p>
“誰獲勝？”</p>
“左武衛將士！”</p>
皇帝深吸一口氣，“南疆軍的悍卒，竟然不敵左武衛的將士嗎？如此，讓朕如何放心讓他們攻伐南周？”</p>
</p>
楊鬆成愕然，“莫非是弄錯了？”</p>
昨日有人通報，說張煥準備了五十精挑細選的南疆悍卒來應對今日的演武。</p>
楊鬆成想至少是個平手。</p>
沒想到左武衛出戰了。</p>
然後，還贏了！</p>
韓石頭說道：“並未弄錯。”</p>
“出戰的是誰？”楊鬆成笑著問道，可心中已經把左武衛大將軍記掛上了。</p>
“左武衛校尉謝冰率領的五十人。”</p>
“謝冰？”</p>
“對，楊使君短暫操練過他們。”</p>
皇帝冷冷的道：“若是南周舉國沸騰，同仇敵愾，你等說說，那些南周將士可會變成精銳？”</p>
那麽，南疆軍獨自就能攻伐南周的豪言壯語，就是吹噓！</p>
軍國大事，豈能信口胡言！</p>
皇帝起身，“此戰，各處再好生商議，送了奏疏進宮，朕細細思量。”</p>
“是！”</p>
一直沒吭聲的周遵隨著眾人出了大殿。</p>
“周侍郎！”</p>
周遵回身，“王尚書！”</p>
王豆羅笑著拱手，“今日你那女婿卻是讓人眼前一亮呐！”</p>
“一時英雄罷了。”周遵笑道。</p>
“說起來，那楊玄和我家倒是有些淵源。”</p>
“哦！”</p>
“當初他從元州來長安，路上遇到了我那兄弟，一路結伴。我那兄弟頗為看好他，便舉薦他進了國子監……”</p>
不是救了你那閨女的酬功嗎？</p>
周遵笑了笑，也不去揭開這個話頭。</p>
“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到了北疆後，當真是捷報頻傳呐！”</p>
“也就是運氣！”</p>
麵對外人的誇讚，長輩多是一邊謙遜，一邊心中暗爽。</p>
而且要罵！</p>
比如說什麽小崽子無知，什麽小畜生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p>
一句話，罵的越狠，心中就越爽！</p>
“老夫有一事不解。”</p>
“王尚書請說。”</p>
王豆羅今日的態度很親和。</p>
“令婿既然救了貴妃，為何又疏遠了他們兄妹？”</p>
抱大腿不是窮小子的本能嗎？</p>
周遵說道：“老夫也問過他，他說……男兒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p>
王豆羅回到了值房，正好家中來了老仆請示。</p>
“今日媒婆來了，給了叁個人的消息，都是世家子弟，學問還行，其中一人有修為，說是想從軍……二郎君看了，說是配不上小娘子。”</p>
王仙兒到了相看的年齡了，王氏女，自然引得不少人家躁動。</p>
往日王豆羅大概率會不以為然，然後說再看就是。</p>
可今日他默然良久。</p>
晚些，老仆回到了家中。</p>
王豆香問道：“大兄如何說？”</p>
老仆說道：</p>
“大郎君說，可惜了當初那個元州少年！”</p>
……</p>
演武結束，張煥依舊帶著自己對南周攻伐的謀劃進宮。</p>
有心人都在等著消息。</p>
不，是看著時辰。</p>
時間長，就說明皇帝心動了。</p>
一刻鍾後，張煥出宮。</p>
他回到了住所，召集了麾下文武，沉聲道：“此戰，北疆會插手！”</p>
……</p>
“相公，這一下，兩邊的矛盾越發不可調和了。”劉擎知曉這個結果後，第一反應就是，以後北疆和南疆之間的關係會急轉直下。</p>
黃春輝笑了笑。</p>
“皆大歡喜！”</p>
北疆和南疆成為死對頭，皇帝在睡夢中都會笑醒來。</p>
“陛下，會很高興。”</p>
……</p>
皇帝不怎麽高興。</p>
兩個在邊疆的兒子回來了，哪怕是對他們沒什麽感情，也得做個樣子，一家子聚聚。</p>
朝會後，他就令人把兩個兒子召來。</p>
他們的母親也來了。</p>
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的，皇後木然，淑妃隻顧著看自己的兒子，連皇帝竟然都不多看一眼。</p>
吃完飯，皇帝起身，“你們兄弟聚多離少，繼續喝著！”</p>
淑妃擔憂的看了衛王一眼，動動右手，又跺跺腳。</p>
皇帝蹙眉，“什麽毛病？”</p>
淑妃笑道：“臣妾手腳有些麻。”</p>
衛王點頭，淑妃這才放心離去。</p>
殿內隻剩下了兩兄弟。</p>
韓石頭走的時候，甚至把內侍們都帶走了。</p>
殿內頓時顯得格外的空曠。</p>
兩張桉幾距離很近，兩個人相對坐著，也很近。</p>
“大概兄弟中，就數你最會裝，別否認，阿耶定然也知曉，隻是無所謂罷了。”衛王喝了一口酒。</p>
菜沒有更換，但先前越王幾乎沒怎麽動筷子，所以還很完整。</p>
他夾了一片羊肉進嘴裏仔細品味著，甚至還失禮的砸吧了一下嘴。</p>
“二兄。”</p>
“嗯！”</p>
“我琢磨過你的事兒。”</p>
“我知道。”</p>
“那年你去太平作甚？”</p>
“你覺著呢？”衛王沒怎麽吃菜，就喝酒。</p>
越王卻專門吃菜，很少喝酒，“北疆沒人搭理你！”</p>
他笑了笑，“你殘暴的名聲讓他們忌憚了。”</p>
“是啊！”衛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嘀咕道：“怎地沒北疆的酒好喝？太軟！”</p>
越王覺得他是在譏諷自己，也不生氣，“所以你去了太平那個小地方，夢想著有朝一日能一躍而起。”</p>
衛王看著他，“後來還真是起來了。”</p>
“你刻意交好楊玄……那人是個大才，這一點我也不得不承認。他也是最大的異數，從一個小小的縣令，竟然爬到了刺史之位，而且……今日你可知曉了演武之事？”</p>
衛王搖頭，他的消息比不過越王靈通。</p>
越王放下筷子，覺得飽了，“就在先前，北疆與南疆文武官員雲集右武衛大將軍魏忠家，黃春輝和張煥都在，隨即演武，一決高下，那邊是張煥挑選的南疆悍卒，這便是左武衛的五十軍士，你說，誰會贏？”</p>
衛王問道：“誰指揮？”</p>
“南疆是王書，北疆是……楊玄。”</p>
衛王一飲而盡，“北疆贏！”</p>
“你對他倒是信心十足。”</p>
“對。”</p>
越王說道：“隨後張煥進宮呈上攻伐南周的方略，阿耶不置可否。也就是說，此戰北疆摻和定了。”</p>
“預料中事。”</p>
“那楊玄在陳州，當麵便是叁大部與潭州，叁大部被他滅了一部，潭州據聞也沒討好，可見此人能征善戰。</p>
我在南疆頗為艱難，尋不到臂助，而你卻運氣不錯，撞到了這麽一個大才。”</p>
“說完了？”</p>
越王點頭。</p>
衛王放下酒杯，抬頭看著越王。</p>
“所有人都說我殘暴，可無人知曉我若是不殘暴，在這個宮中就會成為人人欺淩的可憐蟲。所以，不是我殘暴，而是這些人逼著我殘暴。</p>
我去了北疆，殘暴的名聲不會成為接近北疆文武的障礙，忌憚才是。</p>
他們忌憚阿耶的猜忌，所以不敢接近我。</p>
至於去太平縣，我若是當時就去了桃縣，阿耶會如何看？於是我便去了北疆最為艱苦，最為艱險，最沒有可能依此謀反的太平。</p>
不是蠢，而是想讓阿耶明白，我沒有那個心思！”</p>
越王不禁放下了筷子，“你……在裝傻？”</p>
衛王指指酒杯，越王俯身過來給他斟滿酒，衛王一飲而盡。</p>
“我從不蠢，隻是因為你等覺得我殘暴，於是無人接近。你等整日展露才華之時，我在宮中為了阿娘毒打那些蠢貨。你等跟隨先生讀書時，我的先生卻膽戰心驚的擔心我揍他一頓，故而教授的不算盡心。”</p>
衛王把酒杯往桉幾上一丟，“我有些不解的是，那麽些年，誰見過我展露才華？誰見過我的聰明？</p>
都沒見過，那蠢的名聲從何而來？不過是倨傲的俯瞰著我，婢生子，蠢貨罷了！</p>
優越感讓你等洋洋自得。</p>
而我，無人為我造勢.我那時在宮中，也不敢讓人為我造勢，否則你那阿娘，也就是皇後定然會起殺心，想方設法滅了我，好為你那太子大兄掃除一個威脅！”</p>
“你……好陰！”越王麵色微變。</p>
“不是我陰險，我隻是遵循著生存之道做出了那些選擇。在宮中，我和阿娘便是浮萍，一個浪頭就能淹沒了我們。所以，我要低著頭，要展露自己的凶狠。”</p>
“我從未想過你隱藏的竟然這般深。”越王是真的被震驚了，“難怪你此次歸來毒打了嬪妃，阿耶依舊不怪罪你。不是阿耶脾氣變好了，而是他覺著你是個聰明人，知曉分寸。”</p>
“嗯！”</p>
“那你今日為何不裝了？”</p>
“不想裝了。”衛王澹澹的道：“阿耶擺明了不喜你們母子，太子不廢而廢，那麽，如今爭奪太子之位的便是你我，興許還有別人。我本想繼續蟄伏著，可在來長安的路上，就在逆旅中，我的茶水被人下了毒，別急著否認不是你一家子幹的。”</p>
“確實不是。”越王苦笑。</p>
“能想著除掉我的能有誰？阿耶？阿耶想除去我無需這等手段，隻需派個內侍去北疆就夠了。那麽你說還有誰？”</p>
越王默然。</p>
“不外乎便是你的外祖，你的母親……”衛王舉起酒壇子來了一大口，爽的直抽抽，“既然你們都想著要弄死我，那我蟄伏有意思嗎？</p>
既然蟄伏沒意思，那我為何不把自己的聰慧露出來？</p>
好歹，讓你等看看，原來皇後的兒子也不過如此。</p>
原來，所謂的婢生子，勝過你等百倍。若非你等倚仗世家門閥，你，可能及得上我？”</p>
越王笑道：“許多時候，不到最後，不知勝負。”</p>
“是啊！”衛王說道：“你打小就陰險，裝模作樣，說句實話，我是看不慣。不過別人如何與我無關。如今你既然把我當做是欲除之而後快的敵人，那麽，就讓咱們來看看，最後誰能勝出。”</p>
越王突然一怔，“在長安城外時，你是故意抽了我一巴掌。”</p>
“你不就指望著這個給我潑汙水嗎？既然如此，我自然要送你一巴掌。”</p>
衛王起身，“你慢慢吃。”</p>
越王坐在那裏，看著他走到門外，說道：“你今日突然變了模樣，便是因為路上被人下毒？可這些年你沒少經曆那些事吧！為何今日才發作？”</p>
衛王止步，沒回頭說道：“太子不廢而廢，阿耶不喜你一家子，那麽，這個太子是誰的？我若是再不露頭，機會便會旁落。”</p>
“原來如此，哈哈哈哈！”</p>
兩兄弟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被傳到了皇帝那裏。</p>
韓石頭看著皇帝傾聽的模樣，心中冷笑。</p>
皇帝澹澹的道：“朕一直知曉那個逆子不蠢，手段不錯。他也知曉朕知曉這些，所以此次歸來便試探朕，想接了他母親去北疆。若是朕許了，那麽，便是暗示他不能入主東宮。朕不許……”</p>
但不是因為你看重衛王，而是因為……</p>
“朕手中總得有個人握著，才心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