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武衛大將軍魏忠屬於穩紮穩打的性子，喜怒不形於色。</p>
可此刻他的眼皮在跳。</p>
老賊低聲道：“這是等著郎君呢？”</p>
林飛豹看了魏忠一眼，“魏忠……當年也隻是個副將。”</p>
老賊問道：“可是自己爬上來的？”</p>
“你覺著，到了大將軍這等地位，是靠著自己就能爬上來的嗎？”</p>
到了這個地步，不隻是能力問題，還有態度問題。</p>
也就是政治理念，也就是站隊。</p>
你不想站隊，那抱歉的很，這位置沒你的份。</p>
所以，到了頂層，就沒幾個是孑然一身的。</p>
拉幫結派，乃至於結黨，這是必然。</p>
所以，所謂的特立獨行，那隻是一種吹噓。</p>
“看著挺敦厚一人，沒想到也會結黨。”老賊有些失望。</p>
“宦海艱難，一人獨行，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刀子捅死。”</p>
“就沒有幹幹淨淨的？”</p>
“幹淨……乞丐都有幾個朋友，何況高官。”</p>
“哎！”</p>
“你，有些遺憾？”</p>
“老夫原先還想著……就以魏忠為標杆。”</p>
林飛豹蹙眉看著他。</p>
“魏忠看似位高權重，可廝殺的時日不長，若是郎君……他不可能身居高位。”</p>
“老夫……就是想想。”</p>
“換個人想！”</p>
“好！”</p>
老賊開始重新尋找自己的人生標杆。</p>
林飛豹看著魏忠，想著當年在孝敬皇帝麵前靦腆一笑的那個副將。</p>
孝敬皇帝隻是一個微笑，魏忠就興奮不已，恍若是得了皇帝的嘉獎。</p>
時光荏苒，當年的副將，已經成了大唐軍方的巨頭之一。</p>
少了當初的單純，多了所謂的穩重。</p>
林飛豹微微搖頭，把這個念頭拋開。</p>
楊玄不好過去，魏靈兒看到自家老爹麵色不善，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p>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啊！</p>
魏靈兒眼珠子一轉，“有給你的書信。”</p>
別人委托我給子泰書信，恰好子泰來我家……我真是個小機靈啊！</p>
可她卻忘記了，自己的手中沒帶書信。</p>
魏忠嘴角抽搐。</p>
黃春輝看了劉擎一眼：這個小崽子怎地那麽討女人喜歡？</p>
劉擎低聲道：“俊美，多才，沒辦法。”</p>
黃春輝澹澹的道：“若是能拉過來，也是好事。”</p>
“他娶妻了。”</p>
楊玄若是敢和魏靈兒勾搭，劉擎覺得魏忠能從長安一路殺到北疆。</p>
楊玄走過去。</p>
“是冬青的書信，她最近作了幾首詩。”</p>
魏靈兒隨即低聲道：“哎！南疆那些人來了，好家夥，氣勢洶洶，我叫身邊人去哨探了……”</p>
還哨探，不愧是大將軍的女兒。</p>
“他們說什麽……要小心北疆插手此戰，為此，今日要給你等當頭一擊……不，是給你當頭一擊。”</p>
楊玄摸摸頭，“多謝了。”</p>
“客氣什麽。”魏靈兒再壓低了些聲音，“對了，冬青本想請陳子茂出頭弄個詩會，可卻聽聞陳子茂病倒了，還說胡話，這不會是撞鬼了吧？”</p>
“應當不是吧！”</p>
這不是撞鬼，而是殺人後的應激反應。</p>
說胡話……陳家人聽到他的胡話，怕是會魂飛天外，趕緊堵住他的嘴。</p>
魏靈兒假裝在袖口裏摸啊摸，因為楊玄背對眾人，擋住了大夥兒的視線，所以她得以從容演繹一個傳遞書信的角色。</p>
“小心些。”魏靈兒拍拍楊玄的手心，就像是遞過書信。</p>
“知道。”楊玄點頭，假裝把書信收進袖口裏。</p>
魏忠看著楊玄走過來，不經意的問道：“誰的書信？”</p>
這味道，彷佛是一個花農，發現有人要來刨自己的嬌花般的警惕。</p>
“一個詩友。”</p>
“還會作詩？”</p>
“就是胡謅的。”</p>
“胡謅也比不懂的強，回頭北疆聚會，可作詩應和。”黃春輝興致不錯。</p>
嗬嗬！</p>
楊玄打個嗬嗬。</p>
黃春輝幹咳一聲，“老魏，你那閨女看著倒也水靈，可看好了人家？”</p>
“小女年少，還早。”</p>
“喜歡什麽樣的？”</p>
“這個還真不好說，小女娃沒個定性，一會兒喜歡有文采的，一會兒又喜歡飛簷走壁的，或是豪邁的，或是溫文爾雅的。”</p>
“這些都不能當飯吃。”</p>
“夫妻之間可不就是這個道理？什麽豪邁，什麽溫文爾雅，相處時日久了，要緊的就是一個……相互體貼！”</p>
“哎！老魏你倒是悟了。”</p>
“不是悟，這些都是一日日過出來的道理。”</p>
“嗯！這日子可不就是過出來的。什麽豪邁，什麽文采，什麽飛簷走壁，過日子都沒用。”</p>
“是啊！就是哄哄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年輕。”</p>
兩個大佬一嘴的兒女經，聽得後麵的人一愣一愣的。</p>
“是沒用。”林飛豹說道。</p>
楊玄說道：“這些才能隻是男女初見時，吸引對方的武器。就如同是孔雀開屏。”</p>
“郎君，什麽是孔雀開屏？”</p>
“孔雀是一種大鳥，看著綠綠的。每逢春天，孔雀都會把羽毛全數張開，看著就像是一扇屏風，色彩絢麗，美輪美奐。”</p>
“那它為何開屏呢？”</p>
“求偶。”</p>
王老二明白了，“這就像是郎君見到女子就吟詩。”</p>
這娃沒救了。</p>
老賊笑道：“應當說是見到心儀的異性會害羞，會話多，會顯擺，這也是開屏。”</p>
王老二歎息，“這日子美的。”</p>
楊玄笑了笑，“開屏隻是刹那，孔雀把羽毛一收，轉過身，卻是格外醜陋的屁股。”</p>
前方接近了後院。</p>
隨從們要留在這裏。</p>
王老二問道：“老賊，郎君說什麽格外醜陋的屁股，什麽意思？”</p>
老賊搖頭，“老夫也不知曉。”</p>
屠裳澹澹的道：“就和人一般，男女剛開始就會盡力把自己美好的一麵展示給對方，可等成親後，朝夕相處之下，卻會把自己平凡，或是平庸的一麵露出來。”</p>
老賊沒成過親，聽了之後，不禁有些失落。</p>
王老二恍然大悟，“是了，再美的男女也得拉屎撒尿，隻是披著衣裳，就露出了一張臉罷了。”</p>
楊玄等人進了後園。</p>
張煥等人已經到了。</p>
黃春輝抬起眼皮。</p>
張煥起身。</p>
身後，嘩啦啦一片人齊齊起身。</p>
黃春輝站定。</p>
身後同樣是一群人站定。</p>
目光就像是箭矢，越過雙方之間的空間，驟然撞在一起。</p>
大唐兩大軍事集團的大佬們，相遇了。</p>
張煥就盯著黃春輝，拱手，“黃相公，久違了。”</p>
黃春輝拱手，“張相公，少見。”</p>
可二人才將一起陛見。</p>
這個久違，指的是兩邊的人馬。</p>
魏忠作為主人家，今日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調解氣氛。</p>
“諸位，還請坐下。來人，送了酒菜來。”</p>
這是後園的一塊空地，地上早已鋪好了席子，擺設好了桉幾。</p>
仆從們小心翼翼的從中間走過，送上酒菜。</p>
大塊的羊肉很肥美，但楊玄已經吃過了早飯，提不起胃口。</p>
酒過叁巡，張煥把筷子擱下，捋捋長須，“今日南疆北疆文武齊聚，倒也是件盛世。老夫與黃相公多年相得，今日聚會，你我二人該敘敘舊才是。”</p>
黃春輝澹澹的道：“敘什麽舊？”</p>
“上次與林雅一戰，聽聞很是驚心動魄，老夫心向往之，可惜南疆卻無機會。”</p>
</p>
“嗯！”</p>
“南周無禮，引得陛下震怒，於是朝中開始籌謀攻伐南周，老夫多年夙願，眼看就要得償。可卻有人橫插一手，黃相公，這等人，當如何？”</p>
劉擎看了楊玄一眼，微微搖頭。</p>
別說話！</p>
楊玄沒想到張煥會如此珍而重之的把這事兒提出來。</p>
而且想要黃春輝給個解釋。</p>
黃春輝幹咳一聲，“什麽橫插一手？”</p>
“有人在禦前，當著滿朝重臣，滿口胡言，隱喻南周不可攻伐。”</p>
“哦！可有此事？”</p>
“黃相公這是要庇護他嗎？”</p>
張煥一來就火力全開。</p>
劉擎再度搖頭。</p>
輕聲道：“忌憚！”</p>
楊玄瞬間就明白了。</p>
南疆大軍單獨攻伐南周穩妥否？</p>
很難說。</p>
楊玄上次在朝中的一番話，成功的讓君臣心中犯嘀咕。</p>
若是尋常的戰陣也就罷了。</p>
這是攻伐一國，還是被視為孱弱的南周。</p>
若是一戰不下……</p>
會是什麽結果？</p>
豆腐渣般的南周竟然都打不過？</p>
大唐國中無數人會得出一個結論：大唐，衰弱了。</p>
野心家們開始蠢蠢欲動。</p>
權貴們開始失去目標。</p>
軍心散亂。</p>
這隻是大唐內部的反應。</p>
外部。</p>
收獲意外之喜的南周上下會欣喜若狂。</p>
原來孱弱的不是俺們，而是大唐啊！</p>
年胥會催促麾下的將領們操練軍隊，野心勃勃的盯著大唐南方，隨時都有可能會大舉入侵。</p>
而北遼的反應大概率會很奇怪。</p>
大唐竟然打不過南周？</p>
那俺們呢？</p>
俺們竟然被北疆軍擋住了。</p>
隨後，北遼大軍將會在北風中集結，席卷南下。</p>
所謂，房子破了，鄰居就會腳癢，動輒踹一腳。</p>
到了那時，大唐就是那個破房子。</p>
四處漏風，所謂的盛世不過是一張薄紙，輕輕一捅就破。</p>
所以，皇帝謹慎了，重臣們謹慎……</p>
許多時候，思考實際上就是聯想。</p>
南疆軍能否單獨解決南周？</p>
若是不能，那麽該如何解決？</p>
廟堂中的君臣自然會把目光投向北方。</p>
能獨立扛著北遼大軍的北疆軍，自然就成了他們眼中的救星。</p>
可北疆軍一摻和，這一戰無論如何打，張煥都能吐血。</p>
勝了，外界會說是北疆軍的加成。</p>
敗了，外界會說南疆軍無能。</p>
所以，張煥的目標很簡單。</p>
此戰，是老夫的。</p>
老黃你有多遠滾多遠！</p>
黃春輝會如何應對？</p>
讓我出來辯駁？</p>
楊玄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方式。</p>
黃春輝緩緩開口。</p>
“是啊！”</p>
……</p>
“黃相公這是要庇護他嗎？”</p>
“是啊！”</p>
兩個字，用最平澹的語氣說了出來。</p>
那耷拉著的眼皮子驟然抬起。</p>
“你，覺著不妥？”</p>
楊玄：“……”</p>
劉擎都有些愕然。</p>
張煥冷笑，“這是想翻臉嗎？”</p>
“隨便你！”黃春輝就像是和隔壁的老頭吵架般的。</p>
“黃春輝！”</p>
張煥握住了酒杯。</p>
“說完了？”黃春輝問道。</p>
張煥嗤笑道：“你能護住他們幾年？”</p>
“在一日，就護住一日。”黃春輝有些不耐煩，“老夫難得來長安，還想歸家去看看，你，可還有事？”</p>
張煥開口，“老夫此行有護衛五十人。”</p>
圖窮匕見啊！</p>
五十軍士走了過來。</p>
身形高大，一看氣血和冷漠的氣息，就知曉這是貨真價實的軍中悍卒。</p>
張煥說道：“我知曉你隨行的護衛皆是悍卒，今日，你我二人便用這些悍卒演武，可否？”</p>
這法子倒是極好。</p>
演武獲勝，就證明南疆軍勝過了北疆軍。</p>
那麽，北疆官員對南周戰事的指手畫腳，就顯得格外的可笑。</p>
這五十人定然是張煥精心挑選出來的，個頂個的厲害。</p>
而黃春輝卻沒有準備，隨行的護衛還是那些人。</p>
悍卒自然是悍卒，卻不是精心挑選的！</p>
石忠唐突然開口，“相公，聽聞楊使君乃是北疆新晉名將，可否令他來試試？”</p>
嘖！</p>
這個建議，毒啊！</p>
你楊玄在朝堂上大放厥詞，耍嘴皮子無用，咱們來練練？</p>
黃春輝幹咳一聲，“小楊。”</p>
他不是拒絕，而是詢問……張煥笑道：“讓他指揮嗎？”</p>
打掉楊玄的囂張氣焰，才是張煥今日的主要目的。</p>
而石忠唐配合的恰到好處。</p>
劉擎看了楊玄一眼。</p>
楊玄說道：“護衛倒是不必了。”</p>
“為何？”</p>
“免得說我欺負人！”</p>
瞬息，對麵文武官員們的眼神都化為了小刀子。</p>
石忠唐今日作為排頭兵，站在了最前方，“楊使君這是想羞辱我南疆軍？”</p>
“這個帽子太大。”楊玄說道：“我在朝中說的話，大概諸位沒怎麽聽清楚，我那番話的意思，歸根結底就一個……”</p>
“南周將士也是人，憑什麽咱們的將士能操練成為精銳，他們就不能？”</p>
“操練？非一日之功！”</p>
“難道還有短期就能成的？”</p>
“還真有！”</p>
“誰？”</p>
“我試過。左武衛的叁百人。”</p>
石忠唐笑了笑，“要不，試試？”</p>
楊玄先看向黃春輝。</p>
大佬，您看呢？</p>
小崽子懂規矩了。</p>
劉擎欣慰的頷首。</p>
但這演練關係到北疆軍的聲譽……</p>
黃春輝問道：“覺著能行？”</p>
楊玄點頭，“能行。”</p>
“那還等什麽？”</p>
可此刻他的眼皮在跳。</p>
老賊低聲道：“這是等著郎君呢？”</p>
林飛豹看了魏忠一眼，“魏忠……當年也隻是個副將。”</p>
老賊問道：“可是自己爬上來的？”</p>
“你覺著，到了大將軍這等地位，是靠著自己就能爬上來的嗎？”</p>
到了這個地步，不隻是能力問題，還有態度問題。</p>
也就是政治理念，也就是站隊。</p>
你不想站隊，那抱歉的很，這位置沒你的份。</p>
所以，到了頂層，就沒幾個是孑然一身的。</p>
拉幫結派，乃至於結黨，這是必然。</p>
所以，所謂的特立獨行，那隻是一種吹噓。</p>
“看著挺敦厚一人，沒想到也會結黨。”老賊有些失望。</p>
“宦海艱難，一人獨行，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刀子捅死。”</p>
“就沒有幹幹淨淨的？”</p>
“幹淨……乞丐都有幾個朋友，何況高官。”</p>
“哎！”</p>
“你，有些遺憾？”</p>
“老夫原先還想著……就以魏忠為標杆。”</p>
林飛豹蹙眉看著他。</p>
“魏忠看似位高權重，可廝殺的時日不長，若是郎君……他不可能身居高位。”</p>
“老夫……就是想想。”</p>
“換個人想！”</p>
“好！”</p>
老賊開始重新尋找自己的人生標杆。</p>
林飛豹看著魏忠，想著當年在孝敬皇帝麵前靦腆一笑的那個副將。</p>
孝敬皇帝隻是一個微笑，魏忠就興奮不已，恍若是得了皇帝的嘉獎。</p>
時光荏苒，當年的副將，已經成了大唐軍方的巨頭之一。</p>
少了當初的單純，多了所謂的穩重。</p>
林飛豹微微搖頭，把這個念頭拋開。</p>
楊玄不好過去，魏靈兒看到自家老爹麵色不善，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p>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啊！</p>
魏靈兒眼珠子一轉，“有給你的書信。”</p>
別人委托我給子泰書信，恰好子泰來我家……我真是個小機靈啊！</p>
可她卻忘記了，自己的手中沒帶書信。</p>
魏忠嘴角抽搐。</p>
黃春輝看了劉擎一眼：這個小崽子怎地那麽討女人喜歡？</p>
劉擎低聲道：“俊美，多才，沒辦法。”</p>
黃春輝澹澹的道：“若是能拉過來，也是好事。”</p>
“他娶妻了。”</p>
楊玄若是敢和魏靈兒勾搭，劉擎覺得魏忠能從長安一路殺到北疆。</p>
楊玄走過去。</p>
“是冬青的書信，她最近作了幾首詩。”</p>
魏靈兒隨即低聲道：“哎！南疆那些人來了，好家夥，氣勢洶洶，我叫身邊人去哨探了……”</p>
還哨探，不愧是大將軍的女兒。</p>
“他們說什麽……要小心北疆插手此戰，為此，今日要給你等當頭一擊……不，是給你當頭一擊。”</p>
楊玄摸摸頭，“多謝了。”</p>
“客氣什麽。”魏靈兒再壓低了些聲音，“對了，冬青本想請陳子茂出頭弄個詩會，可卻聽聞陳子茂病倒了，還說胡話，這不會是撞鬼了吧？”</p>
“應當不是吧！”</p>
這不是撞鬼，而是殺人後的應激反應。</p>
說胡話……陳家人聽到他的胡話，怕是會魂飛天外，趕緊堵住他的嘴。</p>
魏靈兒假裝在袖口裏摸啊摸，因為楊玄背對眾人，擋住了大夥兒的視線，所以她得以從容演繹一個傳遞書信的角色。</p>
“小心些。”魏靈兒拍拍楊玄的手心，就像是遞過書信。</p>
“知道。”楊玄點頭，假裝把書信收進袖口裏。</p>
魏忠看著楊玄走過來，不經意的問道：“誰的書信？”</p>
這味道，彷佛是一個花農，發現有人要來刨自己的嬌花般的警惕。</p>
“一個詩友。”</p>
“還會作詩？”</p>
“就是胡謅的。”</p>
“胡謅也比不懂的強，回頭北疆聚會，可作詩應和。”黃春輝興致不錯。</p>
嗬嗬！</p>
楊玄打個嗬嗬。</p>
黃春輝幹咳一聲，“老魏，你那閨女看著倒也水靈，可看好了人家？”</p>
“小女年少，還早。”</p>
“喜歡什麽樣的？”</p>
“這個還真不好說，小女娃沒個定性，一會兒喜歡有文采的，一會兒又喜歡飛簷走壁的，或是豪邁的，或是溫文爾雅的。”</p>
“這些都不能當飯吃。”</p>
“夫妻之間可不就是這個道理？什麽豪邁，什麽溫文爾雅，相處時日久了，要緊的就是一個……相互體貼！”</p>
“哎！老魏你倒是悟了。”</p>
“不是悟，這些都是一日日過出來的道理。”</p>
“嗯！這日子可不就是過出來的。什麽豪邁，什麽文采，什麽飛簷走壁，過日子都沒用。”</p>
“是啊！就是哄哄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年輕。”</p>
兩個大佬一嘴的兒女經，聽得後麵的人一愣一愣的。</p>
“是沒用。”林飛豹說道。</p>
楊玄說道：“這些才能隻是男女初見時，吸引對方的武器。就如同是孔雀開屏。”</p>
“郎君，什麽是孔雀開屏？”</p>
“孔雀是一種大鳥，看著綠綠的。每逢春天，孔雀都會把羽毛全數張開，看著就像是一扇屏風，色彩絢麗，美輪美奐。”</p>
“那它為何開屏呢？”</p>
“求偶。”</p>
王老二明白了，“這就像是郎君見到女子就吟詩。”</p>
這娃沒救了。</p>
老賊笑道：“應當說是見到心儀的異性會害羞，會話多，會顯擺，這也是開屏。”</p>
王老二歎息，“這日子美的。”</p>
楊玄笑了笑，“開屏隻是刹那，孔雀把羽毛一收，轉過身，卻是格外醜陋的屁股。”</p>
前方接近了後院。</p>
隨從們要留在這裏。</p>
王老二問道：“老賊，郎君說什麽格外醜陋的屁股，什麽意思？”</p>
老賊搖頭，“老夫也不知曉。”</p>
屠裳澹澹的道：“就和人一般，男女剛開始就會盡力把自己美好的一麵展示給對方，可等成親後，朝夕相處之下，卻會把自己平凡，或是平庸的一麵露出來。”</p>
老賊沒成過親，聽了之後，不禁有些失落。</p>
王老二恍然大悟，“是了，再美的男女也得拉屎撒尿，隻是披著衣裳，就露出了一張臉罷了。”</p>
楊玄等人進了後園。</p>
張煥等人已經到了。</p>
黃春輝抬起眼皮。</p>
張煥起身。</p>
身後，嘩啦啦一片人齊齊起身。</p>
黃春輝站定。</p>
身後同樣是一群人站定。</p>
目光就像是箭矢，越過雙方之間的空間，驟然撞在一起。</p>
大唐兩大軍事集團的大佬們，相遇了。</p>
張煥就盯著黃春輝，拱手，“黃相公，久違了。”</p>
黃春輝拱手，“張相公，少見。”</p>
可二人才將一起陛見。</p>
這個久違，指的是兩邊的人馬。</p>
魏忠作為主人家，今日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調解氣氛。</p>
“諸位，還請坐下。來人，送了酒菜來。”</p>
這是後園的一塊空地，地上早已鋪好了席子，擺設好了桉幾。</p>
仆從們小心翼翼的從中間走過，送上酒菜。</p>
大塊的羊肉很肥美，但楊玄已經吃過了早飯，提不起胃口。</p>
酒過叁巡，張煥把筷子擱下，捋捋長須，“今日南疆北疆文武齊聚，倒也是件盛世。老夫與黃相公多年相得，今日聚會，你我二人該敘敘舊才是。”</p>
黃春輝澹澹的道：“敘什麽舊？”</p>
“上次與林雅一戰，聽聞很是驚心動魄，老夫心向往之，可惜南疆卻無機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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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南周無禮，引得陛下震怒，於是朝中開始籌謀攻伐南周，老夫多年夙願，眼看就要得償。可卻有人橫插一手，黃相公，這等人，當如何？”</p>
劉擎看了楊玄一眼，微微搖頭。</p>
別說話！</p>
楊玄沒想到張煥會如此珍而重之的把這事兒提出來。</p>
而且想要黃春輝給個解釋。</p>
黃春輝幹咳一聲，“什麽橫插一手？”</p>
“有人在禦前，當著滿朝重臣，滿口胡言，隱喻南周不可攻伐。”</p>
“哦！可有此事？”</p>
“黃相公這是要庇護他嗎？”</p>
張煥一來就火力全開。</p>
劉擎再度搖頭。</p>
輕聲道：“忌憚！”</p>
楊玄瞬間就明白了。</p>
南疆大軍單獨攻伐南周穩妥否？</p>
很難說。</p>
楊玄上次在朝中的一番話，成功的讓君臣心中犯嘀咕。</p>
若是尋常的戰陣也就罷了。</p>
這是攻伐一國，還是被視為孱弱的南周。</p>
若是一戰不下……</p>
會是什麽結果？</p>
豆腐渣般的南周竟然都打不過？</p>
大唐國中無數人會得出一個結論：大唐，衰弱了。</p>
野心家們開始蠢蠢欲動。</p>
權貴們開始失去目標。</p>
軍心散亂。</p>
這隻是大唐內部的反應。</p>
外部。</p>
收獲意外之喜的南周上下會欣喜若狂。</p>
原來孱弱的不是俺們，而是大唐啊！</p>
年胥會催促麾下的將領們操練軍隊，野心勃勃的盯著大唐南方，隨時都有可能會大舉入侵。</p>
而北遼的反應大概率會很奇怪。</p>
大唐竟然打不過南周？</p>
那俺們呢？</p>
俺們竟然被北疆軍擋住了。</p>
隨後，北遼大軍將會在北風中集結，席卷南下。</p>
所謂，房子破了，鄰居就會腳癢，動輒踹一腳。</p>
到了那時，大唐就是那個破房子。</p>
四處漏風，所謂的盛世不過是一張薄紙，輕輕一捅就破。</p>
所以，皇帝謹慎了，重臣們謹慎……</p>
許多時候，思考實際上就是聯想。</p>
南疆軍能否單獨解決南周？</p>
若是不能，那麽該如何解決？</p>
廟堂中的君臣自然會把目光投向北方。</p>
能獨立扛著北遼大軍的北疆軍，自然就成了他們眼中的救星。</p>
可北疆軍一摻和，這一戰無論如何打，張煥都能吐血。</p>
勝了，外界會說是北疆軍的加成。</p>
敗了，外界會說南疆軍無能。</p>
所以，張煥的目標很簡單。</p>
此戰，是老夫的。</p>
老黃你有多遠滾多遠！</p>
黃春輝會如何應對？</p>
讓我出來辯駁？</p>
楊玄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方式。</p>
黃春輝緩緩開口。</p>
“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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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相公這是要庇護他嗎？”</p>
“是啊！”</p>
兩個字，用最平澹的語氣說了出來。</p>
那耷拉著的眼皮子驟然抬起。</p>
“你，覺著不妥？”</p>
楊玄：“……”</p>
劉擎都有些愕然。</p>
張煥冷笑，“這是想翻臉嗎？”</p>
“隨便你！”黃春輝就像是和隔壁的老頭吵架般的。</p>
“黃春輝！”</p>
張煥握住了酒杯。</p>
“說完了？”黃春輝問道。</p>
張煥嗤笑道：“你能護住他們幾年？”</p>
“在一日，就護住一日。”黃春輝有些不耐煩，“老夫難得來長安，還想歸家去看看，你，可還有事？”</p>
張煥開口，“老夫此行有護衛五十人。”</p>
圖窮匕見啊！</p>
五十軍士走了過來。</p>
身形高大，一看氣血和冷漠的氣息，就知曉這是貨真價實的軍中悍卒。</p>
張煥說道：“我知曉你隨行的護衛皆是悍卒，今日，你我二人便用這些悍卒演武，可否？”</p>
這法子倒是極好。</p>
演武獲勝，就證明南疆軍勝過了北疆軍。</p>
那麽，北疆官員對南周戰事的指手畫腳，就顯得格外的可笑。</p>
這五十人定然是張煥精心挑選出來的，個頂個的厲害。</p>
而黃春輝卻沒有準備，隨行的護衛還是那些人。</p>
悍卒自然是悍卒，卻不是精心挑選的！</p>
石忠唐突然開口，“相公，聽聞楊使君乃是北疆新晉名將，可否令他來試試？”</p>
嘖！</p>
這個建議，毒啊！</p>
你楊玄在朝堂上大放厥詞，耍嘴皮子無用，咱們來練練？</p>
黃春輝幹咳一聲，“小楊。”</p>
他不是拒絕，而是詢問……張煥笑道：“讓他指揮嗎？”</p>
打掉楊玄的囂張氣焰，才是張煥今日的主要目的。</p>
而石忠唐配合的恰到好處。</p>
劉擎看了楊玄一眼。</p>
楊玄說道：“護衛倒是不必了。”</p>
“為何？”</p>
“免得說我欺負人！”</p>
瞬息，對麵文武官員們的眼神都化為了小刀子。</p>
石忠唐今日作為排頭兵，站在了最前方，“楊使君這是想羞辱我南疆軍？”</p>
“這個帽子太大。”楊玄說道：“我在朝中說的話，大概諸位沒怎麽聽清楚，我那番話的意思，歸根結底就一個……”</p>
“南周將士也是人，憑什麽咱們的將士能操練成為精銳，他們就不能？”</p>
“操練？非一日之功！”</p>
“難道還有短期就能成的？”</p>
“還真有！”</p>
“誰？”</p>
“我試過。左武衛的叁百人。”</p>
石忠唐笑了笑，“要不，試試？”</p>
楊玄先看向黃春輝。</p>
大佬，您看呢？</p>
小崽子懂規矩了。</p>
劉擎欣慰的頷首。</p>
但這演練關係到北疆軍的聲譽……</p>
黃春輝問道：“覺著能行？”</p>
楊玄點頭，“能行。”</p>
“那還等什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