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茂這個人，你要說優點，那便是交遊廣闊，為人四海，組織能力強。</p>
這種朋友在每個圈子裏都會有一個或是幾個，若是沒有，這個圈子也維係不了多久。</p>
他們就像是潤滑劑，活躍在圈子中，哪怕身份不高，能力不強，但卻缺不得。</p>
連大佬都得給他們一個好臉色。</p>
他們又像是粘合劑，把圈子裏的人粘合在一起。</p>
你若是想結識什麽人，先結識這等人準沒錯。</p>
這也是楊玄原先給陳子茂好臉色的緣故。</p>
可此事發生後，他對陳子茂整個人都重新權衡判斷了一番，在評估和此人之間的關係。</p>
所以，在陳子茂開口，表達對楊氏的憤怒後，他就給了個建議。</p>
“說，不如做！”</p>
陳子茂麵色一白，“殺……殺誰？楊氏的人不好殺，而且身邊多有好手。再說，今日之事後，楊氏的人定然會警惕。”</p>
楊玄默然。</p>
陳子茂趕緊解釋，“我不是懼怕，隻是想著穩妥了再出手。”</p>
作為潤滑油和粘合劑，陳子茂見識頗廣，特別是看人這個技能，他覺得自己滿級了。</p>
剛開始他看不上楊玄，哪怕是楊玄出手把他們從馬賊窩裏救了出來，這等底層官吏依舊無法入他的眼。</p>
直至第二次被抓，廖勁和楊玄再度出手救了他們。</p>
這等孤膽英雄般的行動，讓陳子茂對廖勁和楊玄的能力頗為驚訝。</p>
這等豪傑，若是在長安，那些貴公子遠遠不及。</p>
但他知曉，前程看的不隻是本事。許多時候，你本事再大，能力再強，但關係不到位，依舊隻能在底層蹉跎。</p>
這等事兒他看多了，所以也麻木了。</p>
可此後楊玄不斷刷新了他對年輕俊彥這個詞的認知。</p>
陳州刺史！</p>
他不知曉大唐最年輕的刺史是誰，但他知曉，在楊玄這個年齡，能有這等能力的，他所認識的人中，沒有！</p>
這便是大才！</p>
而且這個大才還是周氏的女婿。</p>
也就是說，大才的背後有了關係網！</p>
能力強大，又有關係網疏通關係。</p>
你說說，這樣的大才以後會如何？</p>
當然是飛升！</p>
所以，陳子茂一反常態，對楊玄多了恭敬。</p>
“等等。”</p>
楊玄喝著茶水，漫不經心的問著魏靈兒等人最近的情況。</p>
“靈兒家說是要想看女婿，不過畢竟還小，不著急。”</p>
魏忠怕是會苦惱此事。</p>
念及此，楊玄想到了老丈人。</p>
辛辛苦苦養了一盆嬌花，最終還是要被野豬連根刨了。</p>
那份不舍和微怒啊！</p>
楊玄不禁莞爾。</p>
陳子茂看著他，讚道：“子泰你如今越發的從容了。”</p>
“是嗎？”楊玄自己沒什麽感覺。</p>
陳子茂見他和氣，就說道：“此事不著急，且等我打探一番，若是尋到楊氏子落單的機會，我便出手。”</p>
“套麻袋？”</p>
先前自己可是吹噓要殺人……陳子茂尷尬點頭。</p>
“郎君！”</p>
老賊回來了。</p>
“如何？”楊玄放下茶杯。</p>
“楊鬆成的侄孫楊秀，正在修行坊中赴宴。”</p>
陳子茂心中一驚，心想難道楊玄真要出手？</p>
“多久結束？”楊玄問道。</p>
老賊說道：“小人潛入聽了一會兒，估摸著還得一個多時辰。”</p>
楊玄看看天色，“如此，還得及吃個宵夜。”</p>
老賊笑道：“是啊！”</p>
王老二嚷道：“我早就餓了。”</p>
“吃吧！吃吧！”餓誰都不能餓著王老二。</p>
屠裳蹲在外麵，“老二正在長身體呢！”</p>
嗬！</p>
楊玄無語。</p>
老賊也出去了。</p>
“這是……真要動手？”陳子茂有些緊張。</p>
“你以為呢？”楊玄笑道。</p>
陳子茂說道：“可好歹得問問楊秀的身邊有沒有好手，有幾個好手吧？”</p>
這不是名將該做的事兒，太粗糙了。</p>
“烤肉吃！”</p>
王老二在外麵歡呼。</p>
“可惜了。”楊玄摸摸肚子，吃的有些多，“任他有幾個好手，殺了就是。”</p>
陳子茂等人當初躲在帳篷裏，隻聽到外麵馬賊的慘嚎，沒看到廝殺的慘烈。</p>
最後，隻看到了楊玄把馬賊豎樁子的殘忍。</p>
他焦慮不安，可楊玄卻頗為從容，還弄了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看著。</p>
最近長安出的小說不錯，楊玄準備多買些，帶回去給周寧消遣。</p>
對了，老丈人那邊給閨女準備了許多東西，估摸著能有十餘車，隻是想想，楊玄就有些頭痛。</p>
他把書卷放下，閉目養神。</p>
晚些，外麵傳來了老賊的聲音。</p>
“郎君，時辰，到了。”</p>
陳子茂一個激靈。</p>
他希望楊玄能反悔。</p>
大夥兒各回各家，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p>
“走！”</p>
楊玄依舊帶著老叁樣出門。</p>
“人少不少？”陳子茂擔心失敗。</p>
“不少了。”</p>
一行人繞來繞去的繞到了修行坊中。</p>
“就在那裏。”</p>
老賊指著一戶燈火通明的人家。</p>
“看路徑。”楊玄站在陰暗處，隨口吩咐。</p>
老賊說道：“叁條路可以回楊家，最近的一條路黑了些，其餘兩條，一條太遠，另一條有不少狗。”</p>
長安城中不少人家都養了狗，晚上路過，一條巷子都是狗吠聲，嘈雜的無以複加。</p>
還有忘記叫回家的狗在外麵晃悠，就堵在前方衝著路人狂吠齜牙。</p>
一般人遇到這等事兒，多半腿軟了。</p>
“那麽，就堵住黑一些的那條道。”</p>
眾人悄然過去。</p>
“子泰，這是兵法？”</p>
“隨口一說。”楊玄早已分不清自己的安排是兵法還是什麽，就是熟悉了，隨口就能找到最佳手段來應對。</p>
眾人就隱在黑暗中等候。</p>
晚些，那戶人家人聲鼎沸，這是送行。</p>
大門打開。</p>
“慢走啊！”</p>
“要不，留下住一宿？家中也有俏婢可侍寢。”</p>
這年頭來客人，主人家若是養的有歌舞伎，或是俏婢，都會拿出來侍寢。</p>
“不了，改日吧！”</p>
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p>
“如此，一路小心。”</p>
“有數，請回吧！”</p>
屠裳伸出四根手指頭。</p>
加上楊秀四個人，叁個必然是護衛。</p>
楊玄看了陳子茂一眼，“現在，你若是想退出，還來得及！”</p>
陳子茂眼皮子狂跳了一下，心想我若是此刻退出，楊秀被你弄死了，我依舊是黃泥巴掉褲襠。</p>
而且我知曉了你今夜的行動……</p>
會不會被滅口？</p>
陳子茂在黑暗中看了楊玄一眼。</p>
那雙眼睛微微有光。</p>
他不禁一個哆嗦，“咱們兄弟……生死與共！”</p>
他覺得這個說法應當足夠打動楊玄。</p>
“我準備赴死。”楊玄說道。</p>
陳子茂：“……”</p>
“殺了楊氏子，你要知曉，楊鬆成會殺機迸發。”</p>
“是知曉。”</p>
“這是對楊氏的鞭撻！”楊玄此刻在想，楊鬆成若是知曉了這個消息會如何。</p>
大概會神色平靜，緩緩說道：“周氏，不會。那個小子，膽子不小啊！”</p>
“今夜的酒，頗為不錯。”</p>
楊秀的聲音很低沉，聽起來很有男人味，讓楊玄有些小羨慕。</p>
“回頭索要就是了。”隨從的語氣很隨意，由此可見剛才的那家人隻是楊氏的附庸。</p>
這種富貴氣息，確實是令人沉迷。</p>
“這裏很安靜。”</p>
楊秀策馬進了巷子。</p>
“郎君，小心些。”</p>
“為何？”</p>
“有些野貓就躲在這等地方，突然就竄出來。”</p>
“難道你們還怕一隻野貓嗎？”楊秀莞爾。</p>
隨從說道：“不是怕，而是……郎君沒見過夜裏的野貓吧？”</p>
“嗯！”</p>
“它們就站在那裏，一雙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幽光，恍若是一個莫名的東西在看著你，脊背一下就發寒了。”</p>
“是啊！老人說貓能溝通陰陽呢！”</p>
楊秀笑罵道：“哪來的陰陽？”</p>
“興許，有呢？”</p>
黑暗中，有人幽幽的道。</p>
“誰？”隨從一聲厲喝。</p>
一人從黑暗中走出來。</p>
“楊秀？”楊玄看著這個本家，長得不錯，看著有一種貴人的氣息，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是優越感。</p>
楊秀麵色劇變，“是楊狗……退！”</p>
楊狗？</p>
這不是北疆異族對我的稱呼嗎？</p>
楊玄幹咳一聲，“不大禮貌。”</p>
屠裳和老賊從他的身後衝了出來。</p>
“郎君走！”</p>
幾個隨從迎了上去。</p>
不過是一個照麵，就隻剩下了一人。</p>
巷子裏不好策馬掉頭，楊秀下馬，跌跌撞撞的往後跑。</p>
眼看巷子口在望，楊秀深吸一口氣，準備放聲大喊。</p>
一個黑影出現在前方。</p>
月光下，麵容依稀可見。</p>
有些憨傻。</p>
“可有肉幹？”</p>
楊秀絕望的道：“別殺我！”</p>
王老二劈手一巴掌把他抽翻，隨手拎起來。</p>
最後一個護衛被老賊擰斷了脖子，此刻倒在地上抽搐。</p>
巷子裏不知哪家的狗在狂吠，但在這個時候，不會有人出來看熱鬧。</p>
大多時候，看熱鬧很開心。</p>
但有時候，看熱鬧會送命。</p>
這是一次乏味的伏擊，幾乎沒遇到反抗。</p>
陳子茂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p>
老賊回頭，“哎！該你了！”</p>
“我……”陳子茂回身，楊玄就靠在圍牆上，四十五度角看著月亮。</p>
他想周寧了。</p>
普天之下都是這輪明月，阿寧是否也在家中看著。</p>
要不，生個孩子？</p>
楊玄有些心動了。</p>
曹穎和怡娘不止一次暗示過他，早些生一堆崽。</p>
你是做大事的，大夥兒都簇擁著你，可若是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大夥兒得有個效忠的對象啊！</p>
哪怕那個對象隻是個大小便沒法自己控製的嫩娃娃。</p>
這便是現實。</p>
娘的！</p>
楊玄突然生出了些皇帝的感慨：原來，兒子不隻是兒子，還是接班人。</p>
他低頭，見陳子茂沒動，就問道：“你還在等什麽？”</p>
“哦！”</p>
陳子茂走了過去。</p>
老賊遞過一把刀，“他們自己的刀，沒法查找來曆。”</p>
王老二提溜著楊秀的後襟，“知道殺哪裏最麻溜嗎？”</p>
陳子茂搖頭。</p>
“腰子！”</p>
被堵住嘴的楊秀瘋狂的掙紮著。</p>
出門前他得了通知，最近出門小心些，多帶護衛。他問了緣由，說是家裏最近和周氏鬧了些事兒。</p>
周氏，周氏敢殺我？</p>
楊秀覺得多慮了。</p>
但還是多帶了幾個護衛。</p>
早知曉是這個結果，他發誓自己今年都不會出門。</p>
陳子茂走近。</p>
作為長安著名的潤滑劑，楊秀在多次聚會上見過他。</p>
“嗚嗚嗚！”楊秀眼睛圓瞪，威脅也好，哀求也罷，隻求活命。</p>
陳子茂的手在顫抖。</p>
殺！</p>
還是不殺。</p>
這是個問題。</p>
殺了，一旦消息外泄，楊氏能把他剁成肉泥，一家子都弄死。</p>
不殺！</p>
楊玄就在身後，看著懶洋洋的，可陳子茂知曉，若是自己不動手，楊玄不會手軟。</p>
是他身邊的仆役把楊玄帶入了絕境，楊玄弄他，天經地義。</p>
“我……”</p>
陳子茂舉刀。</p>
“對不住了。”</p>
……</p>
“七郎死了。”</p>
楊鬆成接到消息時已經是深夜了。</p>
他坐在床榻上，“知道了。”</p>
然後躺下，拉上被子蓋好。</p>
“七郎……”</p>
那是個知禮的年輕人。</p>
他的侄孫。</p>
“周氏已經占了便宜，不會繼續出手。唯有那個小崽子！”</p>
……</p>
越王和衛王回來了。</p>
在離開長安許久後，皇帝在年底之前把他們召了回來。</p>
趙叁福蹲在長安城外，一如當年蹲守王豆香從南疆歸來時那樣。</p>
但彼時的他隻是個樁子。</p>
此刻的他，卻是鏡台當紅的主事，連王守都生出忌憚的紅人。</p>
越王從南方來，走的是南門，明德門。</p>
隨行百餘騎，這是一個皇子正常的護衛人數。還有十餘馬車，拉著不少特產。</p>
衛王從北方來，走的也是明德門。</p>
而且，兩兄弟相隔不過十餘步，衛王就在車隊的後麵。</p>
“衛王隻帶了十餘騎。”秦河蹲在趙叁福的身側，“藝高人膽大啊！”</p>
趙叁福說道：“許多時候，修為高，不一定是好事。”</p>
秦河不解，“為何？”</p>
前方，越王策馬回頭。</p>
“二兄。”</p>
衛王眯眼看著他，“叁郎。”</p>
“這兩兄弟許久未見，會不會弄些落淚的戲碼？”秦河吸吸鼻子，眼睛放光。</p>
</p>
好戲上演了啊！</p>
看看誰是影帝。</p>
二位皇子下馬，麵對麵站著。</p>
周圍的隨從護衛們沒敢靠近，拉開了一個距離。</p>
行人就更不用說了，雖然不少人想看看天潢貴胄們的氣質和長相，回家去和家人吹噓，但自覺的保持了距離。</p>
階層，摸不著，卻看得見。</p>
從古至今，概莫能外！</p>
越王微笑，“聽聞，淑妃在宮中被人欺負了。”</p>
衛王麵色鐵青。</p>
越王歎息，“可憐兮兮的……”</p>
啪！</p>
一幹圍觀的人都呆住了。</p>
越王捂著自己的臉，愕然後，微笑道：“皇後出手幫了她。”</p>
前後幾句話，聲音都很輕。</p>
僅僅隻有二人之間能聽到。</p>
這種朋友在每個圈子裏都會有一個或是幾個，若是沒有，這個圈子也維係不了多久。</p>
他們就像是潤滑劑，活躍在圈子中，哪怕身份不高，能力不強，但卻缺不得。</p>
連大佬都得給他們一個好臉色。</p>
他們又像是粘合劑，把圈子裏的人粘合在一起。</p>
你若是想結識什麽人，先結識這等人準沒錯。</p>
這也是楊玄原先給陳子茂好臉色的緣故。</p>
可此事發生後，他對陳子茂整個人都重新權衡判斷了一番，在評估和此人之間的關係。</p>
所以，在陳子茂開口，表達對楊氏的憤怒後，他就給了個建議。</p>
“說，不如做！”</p>
陳子茂麵色一白，“殺……殺誰？楊氏的人不好殺，而且身邊多有好手。再說，今日之事後，楊氏的人定然會警惕。”</p>
楊玄默然。</p>
陳子茂趕緊解釋，“我不是懼怕，隻是想著穩妥了再出手。”</p>
作為潤滑油和粘合劑，陳子茂見識頗廣，特別是看人這個技能，他覺得自己滿級了。</p>
剛開始他看不上楊玄，哪怕是楊玄出手把他們從馬賊窩裏救了出來，這等底層官吏依舊無法入他的眼。</p>
直至第二次被抓，廖勁和楊玄再度出手救了他們。</p>
這等孤膽英雄般的行動，讓陳子茂對廖勁和楊玄的能力頗為驚訝。</p>
這等豪傑，若是在長安，那些貴公子遠遠不及。</p>
但他知曉，前程看的不隻是本事。許多時候，你本事再大，能力再強，但關係不到位，依舊隻能在底層蹉跎。</p>
這等事兒他看多了，所以也麻木了。</p>
可此後楊玄不斷刷新了他對年輕俊彥這個詞的認知。</p>
陳州刺史！</p>
他不知曉大唐最年輕的刺史是誰，但他知曉，在楊玄這個年齡，能有這等能力的，他所認識的人中，沒有！</p>
這便是大才！</p>
而且這個大才還是周氏的女婿。</p>
也就是說，大才的背後有了關係網！</p>
能力強大，又有關係網疏通關係。</p>
你說說，這樣的大才以後會如何？</p>
當然是飛升！</p>
所以，陳子茂一反常態，對楊玄多了恭敬。</p>
“等等。”</p>
楊玄喝著茶水，漫不經心的問著魏靈兒等人最近的情況。</p>
“靈兒家說是要想看女婿，不過畢竟還小，不著急。”</p>
魏忠怕是會苦惱此事。</p>
念及此，楊玄想到了老丈人。</p>
辛辛苦苦養了一盆嬌花，最終還是要被野豬連根刨了。</p>
那份不舍和微怒啊！</p>
楊玄不禁莞爾。</p>
陳子茂看著他，讚道：“子泰你如今越發的從容了。”</p>
“是嗎？”楊玄自己沒什麽感覺。</p>
陳子茂見他和氣，就說道：“此事不著急，且等我打探一番，若是尋到楊氏子落單的機會，我便出手。”</p>
“套麻袋？”</p>
先前自己可是吹噓要殺人……陳子茂尷尬點頭。</p>
“郎君！”</p>
老賊回來了。</p>
“如何？”楊玄放下茶杯。</p>
“楊鬆成的侄孫楊秀，正在修行坊中赴宴。”</p>
陳子茂心中一驚，心想難道楊玄真要出手？</p>
“多久結束？”楊玄問道。</p>
老賊說道：“小人潛入聽了一會兒，估摸著還得一個多時辰。”</p>
楊玄看看天色，“如此，還得及吃個宵夜。”</p>
老賊笑道：“是啊！”</p>
王老二嚷道：“我早就餓了。”</p>
“吃吧！吃吧！”餓誰都不能餓著王老二。</p>
屠裳蹲在外麵，“老二正在長身體呢！”</p>
嗬！</p>
楊玄無語。</p>
老賊也出去了。</p>
“這是……真要動手？”陳子茂有些緊張。</p>
“你以為呢？”楊玄笑道。</p>
陳子茂說道：“可好歹得問問楊秀的身邊有沒有好手，有幾個好手吧？”</p>
這不是名將該做的事兒，太粗糙了。</p>
“烤肉吃！”</p>
王老二在外麵歡呼。</p>
“可惜了。”楊玄摸摸肚子，吃的有些多，“任他有幾個好手，殺了就是。”</p>
陳子茂等人當初躲在帳篷裏，隻聽到外麵馬賊的慘嚎，沒看到廝殺的慘烈。</p>
最後，隻看到了楊玄把馬賊豎樁子的殘忍。</p>
他焦慮不安，可楊玄卻頗為從容，還弄了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看著。</p>
最近長安出的小說不錯，楊玄準備多買些，帶回去給周寧消遣。</p>
對了，老丈人那邊給閨女準備了許多東西，估摸著能有十餘車，隻是想想，楊玄就有些頭痛。</p>
他把書卷放下，閉目養神。</p>
晚些，外麵傳來了老賊的聲音。</p>
“郎君，時辰，到了。”</p>
陳子茂一個激靈。</p>
他希望楊玄能反悔。</p>
大夥兒各回各家，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p>
“走！”</p>
楊玄依舊帶著老叁樣出門。</p>
“人少不少？”陳子茂擔心失敗。</p>
“不少了。”</p>
一行人繞來繞去的繞到了修行坊中。</p>
“就在那裏。”</p>
老賊指著一戶燈火通明的人家。</p>
“看路徑。”楊玄站在陰暗處，隨口吩咐。</p>
老賊說道：“叁條路可以回楊家，最近的一條路黑了些，其餘兩條，一條太遠，另一條有不少狗。”</p>
長安城中不少人家都養了狗，晚上路過，一條巷子都是狗吠聲，嘈雜的無以複加。</p>
還有忘記叫回家的狗在外麵晃悠，就堵在前方衝著路人狂吠齜牙。</p>
一般人遇到這等事兒，多半腿軟了。</p>
“那麽，就堵住黑一些的那條道。”</p>
眾人悄然過去。</p>
“子泰，這是兵法？”</p>
“隨口一說。”楊玄早已分不清自己的安排是兵法還是什麽，就是熟悉了，隨口就能找到最佳手段來應對。</p>
眾人就隱在黑暗中等候。</p>
晚些，那戶人家人聲鼎沸，這是送行。</p>
大門打開。</p>
“慢走啊！”</p>
“要不，留下住一宿？家中也有俏婢可侍寢。”</p>
這年頭來客人，主人家若是養的有歌舞伎，或是俏婢，都會拿出來侍寢。</p>
“不了，改日吧！”</p>
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p>
“如此，一路小心。”</p>
“有數，請回吧！”</p>
屠裳伸出四根手指頭。</p>
加上楊秀四個人，叁個必然是護衛。</p>
楊玄看了陳子茂一眼，“現在，你若是想退出，還來得及！”</p>
陳子茂眼皮子狂跳了一下，心想我若是此刻退出，楊秀被你弄死了，我依舊是黃泥巴掉褲襠。</p>
而且我知曉了你今夜的行動……</p>
會不會被滅口？</p>
陳子茂在黑暗中看了楊玄一眼。</p>
那雙眼睛微微有光。</p>
他不禁一個哆嗦，“咱們兄弟……生死與共！”</p>
他覺得這個說法應當足夠打動楊玄。</p>
“我準備赴死。”楊玄說道。</p>
陳子茂：“……”</p>
“殺了楊氏子，你要知曉，楊鬆成會殺機迸發。”</p>
“是知曉。”</p>
“這是對楊氏的鞭撻！”楊玄此刻在想，楊鬆成若是知曉了這個消息會如何。</p>
大概會神色平靜，緩緩說道：“周氏，不會。那個小子，膽子不小啊！”</p>
“今夜的酒，頗為不錯。”</p>
楊秀的聲音很低沉，聽起來很有男人味，讓楊玄有些小羨慕。</p>
“回頭索要就是了。”隨從的語氣很隨意，由此可見剛才的那家人隻是楊氏的附庸。</p>
這種富貴氣息，確實是令人沉迷。</p>
“這裏很安靜。”</p>
楊秀策馬進了巷子。</p>
“郎君，小心些。”</p>
“為何？”</p>
“有些野貓就躲在這等地方，突然就竄出來。”</p>
“難道你們還怕一隻野貓嗎？”楊秀莞爾。</p>
隨從說道：“不是怕，而是……郎君沒見過夜裏的野貓吧？”</p>
“嗯！”</p>
“它們就站在那裏，一雙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幽光，恍若是一個莫名的東西在看著你，脊背一下就發寒了。”</p>
“是啊！老人說貓能溝通陰陽呢！”</p>
楊秀笑罵道：“哪來的陰陽？”</p>
“興許，有呢？”</p>
黑暗中，有人幽幽的道。</p>
“誰？”隨從一聲厲喝。</p>
一人從黑暗中走出來。</p>
“楊秀？”楊玄看著這個本家，長得不錯，看著有一種貴人的氣息，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是優越感。</p>
楊秀麵色劇變，“是楊狗……退！”</p>
楊狗？</p>
這不是北疆異族對我的稱呼嗎？</p>
楊玄幹咳一聲，“不大禮貌。”</p>
屠裳和老賊從他的身後衝了出來。</p>
“郎君走！”</p>
幾個隨從迎了上去。</p>
不過是一個照麵，就隻剩下了一人。</p>
巷子裏不好策馬掉頭，楊秀下馬，跌跌撞撞的往後跑。</p>
眼看巷子口在望，楊秀深吸一口氣，準備放聲大喊。</p>
一個黑影出現在前方。</p>
月光下，麵容依稀可見。</p>
有些憨傻。</p>
“可有肉幹？”</p>
楊秀絕望的道：“別殺我！”</p>
王老二劈手一巴掌把他抽翻，隨手拎起來。</p>
最後一個護衛被老賊擰斷了脖子，此刻倒在地上抽搐。</p>
巷子裏不知哪家的狗在狂吠，但在這個時候，不會有人出來看熱鬧。</p>
大多時候，看熱鬧很開心。</p>
但有時候，看熱鬧會送命。</p>
這是一次乏味的伏擊，幾乎沒遇到反抗。</p>
陳子茂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p>
老賊回頭，“哎！該你了！”</p>
“我……”陳子茂回身，楊玄就靠在圍牆上，四十五度角看著月亮。</p>
他想周寧了。</p>
普天之下都是這輪明月，阿寧是否也在家中看著。</p>
要不，生個孩子？</p>
楊玄有些心動了。</p>
曹穎和怡娘不止一次暗示過他，早些生一堆崽。</p>
你是做大事的，大夥兒都簇擁著你，可若是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大夥兒得有個效忠的對象啊！</p>
哪怕那個對象隻是個大小便沒法自己控製的嫩娃娃。</p>
這便是現實。</p>
娘的！</p>
楊玄突然生出了些皇帝的感慨：原來，兒子不隻是兒子，還是接班人。</p>
他低頭，見陳子茂沒動，就問道：“你還在等什麽？”</p>
“哦！”</p>
陳子茂走了過去。</p>
老賊遞過一把刀，“他們自己的刀，沒法查找來曆。”</p>
王老二提溜著楊秀的後襟，“知道殺哪裏最麻溜嗎？”</p>
陳子茂搖頭。</p>
“腰子！”</p>
被堵住嘴的楊秀瘋狂的掙紮著。</p>
出門前他得了通知，最近出門小心些，多帶護衛。他問了緣由，說是家裏最近和周氏鬧了些事兒。</p>
周氏，周氏敢殺我？</p>
楊秀覺得多慮了。</p>
但還是多帶了幾個護衛。</p>
早知曉是這個結果，他發誓自己今年都不會出門。</p>
陳子茂走近。</p>
作為長安著名的潤滑劑，楊秀在多次聚會上見過他。</p>
“嗚嗚嗚！”楊秀眼睛圓瞪，威脅也好，哀求也罷，隻求活命。</p>
陳子茂的手在顫抖。</p>
殺！</p>
還是不殺。</p>
這是個問題。</p>
殺了，一旦消息外泄，楊氏能把他剁成肉泥，一家子都弄死。</p>
不殺！</p>
楊玄就在身後，看著懶洋洋的，可陳子茂知曉，若是自己不動手，楊玄不會手軟。</p>
是他身邊的仆役把楊玄帶入了絕境，楊玄弄他，天經地義。</p>
“我……”</p>
陳子茂舉刀。</p>
“對不住了。”</p>
……</p>
“七郎死了。”</p>
楊鬆成接到消息時已經是深夜了。</p>
他坐在床榻上，“知道了。”</p>
然後躺下，拉上被子蓋好。</p>
“七郎……”</p>
那是個知禮的年輕人。</p>
他的侄孫。</p>
“周氏已經占了便宜，不會繼續出手。唯有那個小崽子！”</p>
……</p>
越王和衛王回來了。</p>
在離開長安許久後，皇帝在年底之前把他們召了回來。</p>
趙叁福蹲在長安城外，一如當年蹲守王豆香從南疆歸來時那樣。</p>
但彼時的他隻是個樁子。</p>
此刻的他，卻是鏡台當紅的主事，連王守都生出忌憚的紅人。</p>
越王從南方來，走的是南門，明德門。</p>
隨行百餘騎，這是一個皇子正常的護衛人數。還有十餘馬車，拉著不少特產。</p>
衛王從北方來，走的也是明德門。</p>
而且，兩兄弟相隔不過十餘步，衛王就在車隊的後麵。</p>
“衛王隻帶了十餘騎。”秦河蹲在趙叁福的身側，“藝高人膽大啊！”</p>
趙叁福說道：“許多時候，修為高，不一定是好事。”</p>
秦河不解，“為何？”</p>
前方，越王策馬回頭。</p>
“二兄。”</p>
衛王眯眼看著他，“叁郎。”</p>
“這兩兄弟許久未見，會不會弄些落淚的戲碼？”秦河吸吸鼻子，眼睛放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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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戲上演了啊！</p>
看看誰是影帝。</p>
二位皇子下馬，麵對麵站著。</p>
周圍的隨從護衛們沒敢靠近，拉開了一個距離。</p>
行人就更不用說了，雖然不少人想看看天潢貴胄們的氣質和長相，回家去和家人吹噓，但自覺的保持了距離。</p>
階層，摸不著，卻看得見。</p>
從古至今，概莫能外！</p>
越王微笑，“聽聞，淑妃在宮中被人欺負了。”</p>
衛王麵色鐵青。</p>
越王歎息，“可憐兮兮的……”</p>
啪！</p>
一幹圍觀的人都呆住了。</p>
越王捂著自己的臉，愕然後，微笑道：“皇後出手幫了她。”</p>
前後幾句話，聲音都很輕。</p>
僅僅隻有二人之間能聽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