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暉想過周氏來延壽宮的很多種可能。</p>
示威。</p>
泄憤！</p>
這些都想過。</p>
甚至動手打砸也想過。</p>
可殺人卻真的沒想到。</p>
周氏蟄伏多年，哪來的膽子和楊氏翻臉？</p>
所以，當周勤澹澹說“殺了！”時，他愣了一下。</p>
一個老人從周勤的身邊飛掠過來。</p>
淩空就是一拳！</p>
楊暉下意識的伸手格擋。</p>
呯！</p>
一股巨力湧來，接著手臂彎折。</p>
哢嚓！</p>
骨折的聲音先傳來。</p>
隨後才是劇痛。</p>
“啊！”</p>
慘嚎聲中，邊上的幾個弟子呼喊著，紛紛出手。</p>
周勤冷冷的道：“多弄死幾個！”</p>
身後，護衛們蜂擁而上。</p>
更是有人張弓搭箭，喊道：“閃開！”</p>
正在衝殺的周氏護衛避開。</p>
咻！</p>
這是精鋼打造的箭矢，弓也不是凡品。</p>
尖利的破空聲中，一個弟子隨手劈去。</p>
箭矢穿過了他的手心，灌入他的胸膛。</p>
呯！</p>
弟子倒地。</p>
放箭的周氏護衛麵色一白，再一紅。</p>
方才的一箭，耗盡了他大半內息。</p>
楊暉身形急退，喊道：“周勤，國丈饒不了你！”</p>
周勤澹澹的道：“真以為老夫蟄伏是懾於楊氏的威風？那年武皇曾說，聚眾，不好。</p>
武皇比之宣德帝更為心狠手辣，老夫若是一味依附她，周氏遲早也會成為刀下鬼。</p>
可退回去，老夫卻不甘做楊氏的附庸，所以，才蟄伏至今。”</p>
“殺了！”</p>
那老人一拳破開楊暉的防禦，重重把他擊飛。</p>
落地，楊暉喘息著，“國丈……饒不了周氏……”，隨即腦袋一歪，就此魂歸地府。</p>
肖旦聞訊趕來，麵色鐵青，“停下！停下！”</p>
延壽宮的弟子急速後退，結陣自保。</p>
周勤轉身就走。</p>
肖旦看著死傷的弟子，勃然大怒。</p>
“此人是誰？”</p>
那背影出了大門。</p>
聲音悠悠傳來，“老夫周勤，若是想報複，盡可來周家，老夫……靜候！”</p>
“周勤也出來了？”肖旦看著楊暉的屍骸，不禁悲從心來，“你說過此事楊氏能輕鬆壓下，可蟄伏多年的周勤都出來了，這便是楊氏壓製的結果嗎？”</p>
護衛們潮水般的退去，簇擁著周勤上了馬車。</p>
車簾掀開。</p>
“咳咳！”周勤看著牌匾，“這誰的字？”</p>
老人就在身邊，說道：“是楊氏先祖的字。”</p>
“阿寧的夫婿若是死了，你說她會多難過？”</p>
老人說道：“小娘子怕是會傷心欲絕。”</p>
“是啊！所以，老夫的恨意未消，這個牌匾看著礙眼。”</p>
老人點頭，就這麽遙遙一掌。</p>
呯！</p>
牌匾粉碎，散落一地。</p>
……</p>
下衙的時辰到了。</p>
楊鬆成放下手中的文書，隨手歸納了一下。</p>
今日他還得宴請周遵，軟硬皆施，把周氏再度拉攏。</p>
所以，他稍微提早了些時間走出了值房。</p>
戶部和中書省不在一起，不過距離也不算遠。</p>
官吏們紛紛走出自己的衙門，叁兩成群，有說有笑的。</p>
忙碌了一日，頂著夕陽歸家，這是最為愜意的時候。</p>
一路轉到了大道上。</p>
看到了中書省。</p>
官吏們正在出來。</p>
周遵在後麵些，慢條斯理的走著。</p>
楊鬆成止步。</p>
這位大佬引人注目，一止步，頓時不少目光轉過來。</p>
順著他的視線，眾人看到了周遵。</p>
周遵也看到了楊鬆成。</p>
止步！</p>
二人止步，相對一視。</p>
老仆正在前方往這裏擠。</p>
周氏的仆役也是如此。</p>
他先到了周遵的身邊。</p>
老仆緊接著到了楊鬆成的身前。</p>
“郎君，先前阿郎帶著家中的護衛去了延壽宮，殺修士二人，殺楊暉！”</p>
“阿郎，周勤帶著周氏的護衛去了延壽宮，殺了十九郎和兩位修士，更是砸了延壽宮的牌匾。”</p>
二人的聲音不大不小。</p>
邊上的人都聽到了。</p>
楊鬆成麵色不變，甚至是微笑著看向周遵，“有趣。”</p>
周遵微微頷首，拱手，“客氣了。”</p>
周遵側身，緩緩而行。</p>
這位中書省的大佬行事低調，加之早些時候蟄伏多年，所以眾人不大了解。</p>
在中書省中，官吏們犯了錯，周遵多是寬宥，很是和藹。</p>
可今日才發現在那平和的神色之下，是淩厲。</p>
楊氏的人被幹掉了。</p>
周氏幹的！</p>
這個仇，結大了呀！</p>
周遵緩緩前行，那些官吏默默讓開一條道。</p>
外麵，楊玄正在等候。</p>
還好，老丈人沒對楊鬆成飽以老拳。</p>
“來了？”</p>
“是。”</p>
“走，家裏喝酒去！”</p>
“好。”</p>
翁婿二人並肩而行。</p>
稍後，消息就傳來了。</p>
“延壽宮的修士出手刺殺楊玄。”</p>
“國丈好狠辣的手段！”</p>
“那是方外修士，別和楊氏扯在一起。”</p>
“那楊暉是誰？不就是楊氏的人？”</p>
“出家了，自然就沒了親人。”</p>
“扯澹，那些道人還知曉孝順父母呢！上次有道長說了什麽……父母之命，不可不從，宜先從之。人道既備，餘可投身。違父之教，仙無由成。”</p>
……</p>
消息進宮。</p>
“韓少監！”</p>
王守親自送來了消息。</p>
“王監門。”</p>
王守看了他一眼，“國丈驅使延壽宮的修士出手，截殺楊玄，事敗。周勤帶著護衛們砸了延壽宮，殺修士叁人，其中一人為楊氏子弟。”</p>
</p>
韓石頭麵色不變，“知道了。”</p>
王守沒有立即走，而是問道：“聽聞鏡台有主事與你交好？”</p>
趙叁福和宮中人交好的事兒王守知道。</p>
他甚至知道是韓石頭，也知道這背後的含義。</p>
皇帝在猜忌他。</p>
不！</p>
應當說是皇帝覺得他這條狗老了，不中用了。</p>
韓石頭澹澹的道：“什麽主事，咱不知。要不，咱為你去陛下那裏問問？”</p>
這一問，怕是皇帝會動殺機！</p>
老狗！</p>
王守微笑，“咱自問從未針對過你，韓少監何苦咄咄逼人？”</p>
韓石頭說道：“咱也沒針對你，沒這個必要！”</p>
這話很打擊人。</p>
但王守卻心中一鬆。</p>
是啊！</p>
韓石頭如今是宮中第一人，而他王守依舊是為皇帝幹髒活的卒子，兩者之間的地位越拉越大。</p>
隻要他王守不針對韓石頭，韓石頭吃飽撐的去對付他！</p>
“咱不說和你交好，就一句話，井水，不犯河水！”王守盯著韓石頭。</p>
“嗯！”</p>
韓石頭轉身進去。</p>
你就嗯了一聲，什麽意思？</p>
王守心中憤恨。</p>
這時韓石頭走到了台階下，腳尖一點，就跳了上去。</p>
這……</p>
這怎麽像是孩子般的？</p>
小孩子最喜歡蹦跳，心情喜悅時，更是如此。</p>
咦！</p>
難道咱解釋了自己的立場，讓韓石頭歡喜了？</p>
想到這裏，王守心情大好。</p>
韓石頭進了梨園。</p>
皇帝正在喝茶。</p>
貴妃正在打盹。</p>
這樣的日子有趣？</p>
韓石頭覺得無趣。</p>
但皇帝覺得很安逸。貴妃不知道什麽想法，不過安逸不安逸，她都必須裝作是安逸。</p>
“陛下。”</p>
“嗯！誰來了？”</p>
“鏡台王守送來了消息，大事。”</p>
“說。”皇帝輕啜一口茶水。</p>
“先前楊鬆成令修士截殺陳州刺史楊玄……”</p>
正在打盹的貴妃抬頭，愕然道：“那楊玄對陛下忠心耿耿，國丈為何如此？”</p>
一番話，就把楊鬆成釘在了亂臣賊子的恥辱柱上，這個女人，誰敢說他純真？</p>
韓石頭心中了然，“事敗，周氏大怒，周勤出了家門……”，他看了皇帝一眼。</p>
在家多年的周勤出門了。</p>
皇帝不置可否。</p>
“周勤帶著護衛去了延壽宮，殺了叁人，其中一人是楊氏子弟。”</p>
皇帝幹咳一聲，韓石頭欠身。</p>
茶杯輕輕放在桉幾上。</p>
皇帝澹澹的道：“晚飯……來些酒，好酒！”</p>
……</p>
楊玄去了丈人家，遇到周勤遛鳥。</p>
“誰救了你？”</p>
“一群路人。”</p>
“沒感謝？”</p>
“感謝了，說給錢不要，請喝酒也不要，說有急事，先走了。”</p>
“倒是有趣，可見你的命數不錯。”周勤拎著鳥籠子，看著就像是個沒事兒的街溜子。</p>
周遵說道：“阿耶今日卻沒必要出門。”</p>
“憋久了，好歹得出去走走。”周勤看了他一眼，“擔心了？”</p>
周遵搖頭，“楊鬆成此次太過，周氏若是隱忍了，那不是肚量，而是軟弱。若是我去，估摸著還得多死幾個。”</p>
“別擔心。”周勤一語雙關，“皇帝不耐煩了，老夫出了家門，對他是好事。至於楊氏和其它世家，大郎你想想此刻的局勢。”</p>
“太子之爭。”</p>
“對，皇帝漸漸老邁，他哪怕是不情不願，也得要考慮後事。誰為太子，對於一家五姓而言，對於皇帝而言，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決斷，影響頗大。”</p>
周勤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兒子。</p>
“大郎，這裏麵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p>
……</p>
直至出了老丈人家，楊玄依舊記得老丈人那張無奈的臉。</p>
周勤出山了！</p>
這對於其它世家來說就是一個信號。</p>
周氏不甘寂寞的信號。</p>
後麵，林飛豹在苦笑。</p>
“陛下當年極為反感一家五姓，若是陛下得知郎君娶了一家五姓的娘子為妻……”</p>
陛下的棺材板壓得住不？</p>
這是一個敏感而親切的話題。</p>
老賊果斷接茬，“是啊！不過郎君的桃花不錯。”</p>
“桃花？”</p>
“就是女人。”</p>
“陛下的血脈，那些女人隻要眼睛不瞎，自然會跪伏在郎君身前。”林飛豹說的理所當然。</p>
一路進了陳曲。</p>
“誰？”</p>
前方的虯龍衛一聲厲喝。</p>
“別動手，是我，子泰，是我！”</p>
楊玄不禁想到了卷軸裏看到的叛徒。</p>
陳子茂不知道來這多久了，看著有些哆嗦。</p>
“你？”</p>
此次陳子茂的仆役差點就把楊玄帶溝裏去了，所以，陳家和楊氏什麽關係，楊玄得掂量掂量。</p>
先前楊玄令屠裳帶著人去了陳家，查探那個仆役之事。</p>
沒想到陳子茂自己來了。</p>
“子泰。”陳子茂舉起手，“若是此事出自於陳家的指使，就讓陳家過不去大乾六年。”</p>
楊玄麵色冷漠，當先進了家門。</p>
陳子茂厚著臉皮跟進來。</p>
“弄一小碗餺飥來。”楊玄進去坐下，摸摸肚子，先前隻顧著陪周勤父子喝酒，菜吃少了些！</p>
老丈人今日興致頗高，酒到杯幹，不斷回憶著當年的崢嶸歲月。</p>
做女婿的，在這等時候隻有奉承的份。</p>
所以，今日楊玄把自己那並不嫻熟的溜須拍馬功夫都使喚出來了。</p>
效果不錯。</p>
陳子茂想坐下。</p>
楊玄看了他一眼，“有事？”</p>
隻是一眼，就讓陳子茂下意識的站好。</p>
曾幾何時，陳子茂在他的麵前還能倨傲。</p>
此刻的他為官日久，威嚴日深。隨意一個眼神，就讓陳子茂感受到了差距。</p>
“那仆役失蹤了。”</p>
“嗯！”</p>
“那仆役不是家生子。”</p>
有些來曆，傳承有些曆史的人家，家中多用家生子。家生子，便是仆役們的子女，來曆清楚，知根知底，一家子都在一起，用著也放心。</p>
“嗯！”</p>
“他少年進了陳家，會討好，機靈，得了我的看重，後來就做了我的書童。”</p>
權貴人家的書童，不但要擔負著陪讀的重任。許多時候，還得擔負著清熱解毒，去火消熱的任務。</p>
所以，書童這個詞，在許多時候讓人不想提及。</p>
“當初家中也頗為有些模樣，隻是得罪了楊氏，於是被打壓。你以為我願意去奉承，願意去交遊廣闊？不得已而為之罷了。”</p>
陳子茂苦笑，“多年後，本以為楊氏已經放過了陳家……此事一發，家父說了，那仆役定然便是楊氏安插的暗子。</p>
你想想，在陳家安插暗子作甚？不外乎便是盯著陳家，隻等陳家出了岔子，就順手拍死。楊氏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更是怒不可遏！”</p>
烏達端著碗進來，楊玄接過，嗅了一下，“味道還行，誰弄的？”</p>
烏達一臉敬仰，“黃林雄弄的。”</p>
林飛豹此刻自然不能用本名，依舊是叫做黃林雄。</p>
楊玄吃了一口，味道還行。</p>
至於烏達的一臉敬仰……</p>
“郎君，小人和他們中的一人試了試，哎！”烏達一臉惆悵。</p>
“沒事，接著試。”身邊有高手在，楊玄晚上睡覺都能安心些。</p>
陳子茂一直等他吃完了餺飥，擦嘴，喝茶，這才說道：“家父怒不可遏，發誓和楊氏勢不兩立。”</p>
“你呢？”楊玄問道。</p>
“我恨不能殺了楊氏的人。”陳子茂義憤填膺的道。</p>
“說，不如做！”</p>
示威。</p>
泄憤！</p>
這些都想過。</p>
甚至動手打砸也想過。</p>
可殺人卻真的沒想到。</p>
周氏蟄伏多年，哪來的膽子和楊氏翻臉？</p>
所以，當周勤澹澹說“殺了！”時，他愣了一下。</p>
一個老人從周勤的身邊飛掠過來。</p>
淩空就是一拳！</p>
楊暉下意識的伸手格擋。</p>
呯！</p>
一股巨力湧來，接著手臂彎折。</p>
哢嚓！</p>
骨折的聲音先傳來。</p>
隨後才是劇痛。</p>
“啊！”</p>
慘嚎聲中，邊上的幾個弟子呼喊著，紛紛出手。</p>
周勤冷冷的道：“多弄死幾個！”</p>
身後，護衛們蜂擁而上。</p>
更是有人張弓搭箭，喊道：“閃開！”</p>
正在衝殺的周氏護衛避開。</p>
咻！</p>
這是精鋼打造的箭矢，弓也不是凡品。</p>
尖利的破空聲中，一個弟子隨手劈去。</p>
箭矢穿過了他的手心，灌入他的胸膛。</p>
呯！</p>
弟子倒地。</p>
放箭的周氏護衛麵色一白，再一紅。</p>
方才的一箭，耗盡了他大半內息。</p>
楊暉身形急退，喊道：“周勤，國丈饒不了你！”</p>
周勤澹澹的道：“真以為老夫蟄伏是懾於楊氏的威風？那年武皇曾說，聚眾，不好。</p>
武皇比之宣德帝更為心狠手辣，老夫若是一味依附她，周氏遲早也會成為刀下鬼。</p>
可退回去，老夫卻不甘做楊氏的附庸，所以，才蟄伏至今。”</p>
“殺了！”</p>
那老人一拳破開楊暉的防禦，重重把他擊飛。</p>
落地，楊暉喘息著，“國丈……饒不了周氏……”，隨即腦袋一歪，就此魂歸地府。</p>
肖旦聞訊趕來，麵色鐵青，“停下！停下！”</p>
延壽宮的弟子急速後退，結陣自保。</p>
周勤轉身就走。</p>
肖旦看著死傷的弟子，勃然大怒。</p>
“此人是誰？”</p>
那背影出了大門。</p>
聲音悠悠傳來，“老夫周勤，若是想報複，盡可來周家，老夫……靜候！”</p>
“周勤也出來了？”肖旦看著楊暉的屍骸，不禁悲從心來，“你說過此事楊氏能輕鬆壓下，可蟄伏多年的周勤都出來了，這便是楊氏壓製的結果嗎？”</p>
護衛們潮水般的退去，簇擁著周勤上了馬車。</p>
車簾掀開。</p>
“咳咳！”周勤看著牌匾，“這誰的字？”</p>
老人就在身邊，說道：“是楊氏先祖的字。”</p>
“阿寧的夫婿若是死了，你說她會多難過？”</p>
老人說道：“小娘子怕是會傷心欲絕。”</p>
“是啊！所以，老夫的恨意未消，這個牌匾看著礙眼。”</p>
老人點頭，就這麽遙遙一掌。</p>
呯！</p>
牌匾粉碎，散落一地。</p>
……</p>
下衙的時辰到了。</p>
楊鬆成放下手中的文書，隨手歸納了一下。</p>
今日他還得宴請周遵，軟硬皆施，把周氏再度拉攏。</p>
所以，他稍微提早了些時間走出了值房。</p>
戶部和中書省不在一起，不過距離也不算遠。</p>
官吏們紛紛走出自己的衙門，叁兩成群，有說有笑的。</p>
忙碌了一日，頂著夕陽歸家，這是最為愜意的時候。</p>
一路轉到了大道上。</p>
看到了中書省。</p>
官吏們正在出來。</p>
周遵在後麵些，慢條斯理的走著。</p>
楊鬆成止步。</p>
這位大佬引人注目，一止步，頓時不少目光轉過來。</p>
順著他的視線，眾人看到了周遵。</p>
周遵也看到了楊鬆成。</p>
止步！</p>
二人止步，相對一視。</p>
老仆正在前方往這裏擠。</p>
周氏的仆役也是如此。</p>
他先到了周遵的身邊。</p>
老仆緊接著到了楊鬆成的身前。</p>
“郎君，先前阿郎帶著家中的護衛去了延壽宮，殺修士二人，殺楊暉！”</p>
“阿郎，周勤帶著周氏的護衛去了延壽宮，殺了十九郎和兩位修士，更是砸了延壽宮的牌匾。”</p>
二人的聲音不大不小。</p>
邊上的人都聽到了。</p>
楊鬆成麵色不變，甚至是微笑著看向周遵，“有趣。”</p>
周遵微微頷首，拱手，“客氣了。”</p>
周遵側身，緩緩而行。</p>
這位中書省的大佬行事低調，加之早些時候蟄伏多年，所以眾人不大了解。</p>
在中書省中，官吏們犯了錯，周遵多是寬宥，很是和藹。</p>
可今日才發現在那平和的神色之下，是淩厲。</p>
楊氏的人被幹掉了。</p>
周氏幹的！</p>
這個仇，結大了呀！</p>
周遵緩緩前行，那些官吏默默讓開一條道。</p>
外麵，楊玄正在等候。</p>
還好，老丈人沒對楊鬆成飽以老拳。</p>
“來了？”</p>
“是。”</p>
“走，家裏喝酒去！”</p>
“好。”</p>
翁婿二人並肩而行。</p>
稍後，消息就傳來了。</p>
“延壽宮的修士出手刺殺楊玄。”</p>
“國丈好狠辣的手段！”</p>
“那是方外修士，別和楊氏扯在一起。”</p>
“那楊暉是誰？不就是楊氏的人？”</p>
“出家了，自然就沒了親人。”</p>
“扯澹，那些道人還知曉孝順父母呢！上次有道長說了什麽……父母之命，不可不從，宜先從之。人道既備，餘可投身。違父之教，仙無由成。”</p>
……</p>
消息進宮。</p>
“韓少監！”</p>
王守親自送來了消息。</p>
“王監門。”</p>
王守看了他一眼，“國丈驅使延壽宮的修士出手，截殺楊玄，事敗。周勤帶著護衛們砸了延壽宮，殺修士叁人，其中一人為楊氏子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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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石頭麵色不變，“知道了。”</p>
王守沒有立即走，而是問道：“聽聞鏡台有主事與你交好？”</p>
趙叁福和宮中人交好的事兒王守知道。</p>
他甚至知道是韓石頭，也知道這背後的含義。</p>
皇帝在猜忌他。</p>
不！</p>
應當說是皇帝覺得他這條狗老了，不中用了。</p>
韓石頭澹澹的道：“什麽主事，咱不知。要不，咱為你去陛下那裏問問？”</p>
這一問，怕是皇帝會動殺機！</p>
老狗！</p>
王守微笑，“咱自問從未針對過你，韓少監何苦咄咄逼人？”</p>
韓石頭說道：“咱也沒針對你，沒這個必要！”</p>
這話很打擊人。</p>
但王守卻心中一鬆。</p>
是啊！</p>
韓石頭如今是宮中第一人，而他王守依舊是為皇帝幹髒活的卒子，兩者之間的地位越拉越大。</p>
隻要他王守不針對韓石頭，韓石頭吃飽撐的去對付他！</p>
“咱不說和你交好，就一句話，井水，不犯河水！”王守盯著韓石頭。</p>
“嗯！”</p>
韓石頭轉身進去。</p>
你就嗯了一聲，什麽意思？</p>
王守心中憤恨。</p>
這時韓石頭走到了台階下，腳尖一點，就跳了上去。</p>
這……</p>
這怎麽像是孩子般的？</p>
小孩子最喜歡蹦跳，心情喜悅時，更是如此。</p>
咦！</p>
難道咱解釋了自己的立場，讓韓石頭歡喜了？</p>
想到這裏，王守心情大好。</p>
韓石頭進了梨園。</p>
皇帝正在喝茶。</p>
貴妃正在打盹。</p>
這樣的日子有趣？</p>
韓石頭覺得無趣。</p>
但皇帝覺得很安逸。貴妃不知道什麽想法，不過安逸不安逸，她都必須裝作是安逸。</p>
“陛下。”</p>
“嗯！誰來了？”</p>
“鏡台王守送來了消息，大事。”</p>
“說。”皇帝輕啜一口茶水。</p>
“先前楊鬆成令修士截殺陳州刺史楊玄……”</p>
正在打盹的貴妃抬頭，愕然道：“那楊玄對陛下忠心耿耿，國丈為何如此？”</p>
一番話，就把楊鬆成釘在了亂臣賊子的恥辱柱上，這個女人，誰敢說他純真？</p>
韓石頭心中了然，“事敗，周氏大怒，周勤出了家門……”，他看了皇帝一眼。</p>
在家多年的周勤出門了。</p>
皇帝不置可否。</p>
“周勤帶著護衛去了延壽宮，殺了叁人，其中一人是楊氏子弟。”</p>
皇帝幹咳一聲，韓石頭欠身。</p>
茶杯輕輕放在桉幾上。</p>
皇帝澹澹的道：“晚飯……來些酒，好酒！”</p>
……</p>
楊玄去了丈人家，遇到周勤遛鳥。</p>
“誰救了你？”</p>
“一群路人。”</p>
“沒感謝？”</p>
“感謝了，說給錢不要，請喝酒也不要，說有急事，先走了。”</p>
“倒是有趣，可見你的命數不錯。”周勤拎著鳥籠子，看著就像是個沒事兒的街溜子。</p>
周遵說道：“阿耶今日卻沒必要出門。”</p>
“憋久了，好歹得出去走走。”周勤看了他一眼，“擔心了？”</p>
周遵搖頭，“楊鬆成此次太過，周氏若是隱忍了，那不是肚量，而是軟弱。若是我去，估摸著還得多死幾個。”</p>
“別擔心。”周勤一語雙關，“皇帝不耐煩了，老夫出了家門，對他是好事。至於楊氏和其它世家，大郎你想想此刻的局勢。”</p>
“太子之爭。”</p>
“對，皇帝漸漸老邁，他哪怕是不情不願，也得要考慮後事。誰為太子，對於一家五姓而言，對於皇帝而言，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決斷，影響頗大。”</p>
周勤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兒子。</p>
“大郎，這裏麵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p>
……</p>
直至出了老丈人家，楊玄依舊記得老丈人那張無奈的臉。</p>
周勤出山了！</p>
這對於其它世家來說就是一個信號。</p>
周氏不甘寂寞的信號。</p>
後麵，林飛豹在苦笑。</p>
“陛下當年極為反感一家五姓，若是陛下得知郎君娶了一家五姓的娘子為妻……”</p>
陛下的棺材板壓得住不？</p>
這是一個敏感而親切的話題。</p>
老賊果斷接茬，“是啊！不過郎君的桃花不錯。”</p>
“桃花？”</p>
“就是女人。”</p>
“陛下的血脈，那些女人隻要眼睛不瞎，自然會跪伏在郎君身前。”林飛豹說的理所當然。</p>
一路進了陳曲。</p>
“誰？”</p>
前方的虯龍衛一聲厲喝。</p>
“別動手，是我，子泰，是我！”</p>
楊玄不禁想到了卷軸裏看到的叛徒。</p>
陳子茂不知道來這多久了，看著有些哆嗦。</p>
“你？”</p>
此次陳子茂的仆役差點就把楊玄帶溝裏去了，所以，陳家和楊氏什麽關係，楊玄得掂量掂量。</p>
先前楊玄令屠裳帶著人去了陳家，查探那個仆役之事。</p>
沒想到陳子茂自己來了。</p>
“子泰。”陳子茂舉起手，“若是此事出自於陳家的指使，就讓陳家過不去大乾六年。”</p>
楊玄麵色冷漠，當先進了家門。</p>
陳子茂厚著臉皮跟進來。</p>
“弄一小碗餺飥來。”楊玄進去坐下，摸摸肚子，先前隻顧著陪周勤父子喝酒，菜吃少了些！</p>
老丈人今日興致頗高，酒到杯幹，不斷回憶著當年的崢嶸歲月。</p>
做女婿的，在這等時候隻有奉承的份。</p>
所以，今日楊玄把自己那並不嫻熟的溜須拍馬功夫都使喚出來了。</p>
效果不錯。</p>
陳子茂想坐下。</p>
楊玄看了他一眼，“有事？”</p>
隻是一眼，就讓陳子茂下意識的站好。</p>
曾幾何時，陳子茂在他的麵前還能倨傲。</p>
此刻的他為官日久，威嚴日深。隨意一個眼神，就讓陳子茂感受到了差距。</p>
“那仆役失蹤了。”</p>
“嗯！”</p>
“那仆役不是家生子。”</p>
有些來曆，傳承有些曆史的人家，家中多用家生子。家生子，便是仆役們的子女，來曆清楚，知根知底，一家子都在一起，用著也放心。</p>
“嗯！”</p>
“他少年進了陳家，會討好，機靈，得了我的看重，後來就做了我的書童。”</p>
權貴人家的書童，不但要擔負著陪讀的重任。許多時候，還得擔負著清熱解毒，去火消熱的任務。</p>
所以，書童這個詞，在許多時候讓人不想提及。</p>
“當初家中也頗為有些模樣，隻是得罪了楊氏，於是被打壓。你以為我願意去奉承，願意去交遊廣闊？不得已而為之罷了。”</p>
陳子茂苦笑，“多年後，本以為楊氏已經放過了陳家……此事一發，家父說了，那仆役定然便是楊氏安插的暗子。</p>
你想想，在陳家安插暗子作甚？不外乎便是盯著陳家，隻等陳家出了岔子，就順手拍死。楊氏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更是怒不可遏！”</p>
烏達端著碗進來，楊玄接過，嗅了一下，“味道還行，誰弄的？”</p>
烏達一臉敬仰，“黃林雄弄的。”</p>
林飛豹此刻自然不能用本名，依舊是叫做黃林雄。</p>
楊玄吃了一口，味道還行。</p>
至於烏達的一臉敬仰……</p>
“郎君，小人和他們中的一人試了試，哎！”烏達一臉惆悵。</p>
“沒事，接著試。”身邊有高手在，楊玄晚上睡覺都能安心些。</p>
陳子茂一直等他吃完了餺飥，擦嘴，喝茶，這才說道：“家父怒不可遏，發誓和楊氏勢不兩立。”</p>
“你呢？”楊玄問道。</p>
“我恨不能殺了楊氏的人。”陳子茂義憤填膺的道。</p>
“說，不如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