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亡之前會想什麽？</p>
赫連春以前不知道。</p>
此刻他腦海裏浮現了自己的一生。</p>
從小到大。</p>
一幅幅畫麵飛也似的從腦海中掠過，但卻格外清晰。</p>
喜怒哀樂。</p>
愛恨情仇。</p>
這一刻，都成空。</p>
一種巨大旳空虛和一種巨大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不禁紅了眼眶。</p>
原來，活著是這樣的有趣啊！</p>
他發誓，自己從未如此的熱愛人世間。</p>
“皇叔，用飯了。”</p>
然後赫連燕就俏生生的出現在門外，手中端著個大碗。</p>
沒人監視。</p>
她端著大碗進來。</p>
“右邊有家什麽拉麵店，說是長安元州拉麵的分店，回頭我問問楊子泰是不是。不過這拉麵味道有些意思，皇叔你最喜美食，特別是從未吃過的，我想著你定然喜歡。”</p>
她把大碗放在案幾上，回身出去，弄了一杯水進來。</p>
“掌櫃的說這個拉麵滾燙，要吃慢些。可許多客人吃一吃的就忍不住會快，於是嘴裏被燙出了水泡。他說要弄冷水潤潤，可皇叔的胃腸不大好，喝了冷水容易腹瀉，我就弄了溫水。”</p>
她拿起筷子攪拌了一下，“皇叔，得快些吃，不然涼了。”</p>
赫連春接過筷子，緩緩吃了一口。</p>
“皇叔，可好吃？”</p>
“好吃。”</p>
赫連春狼吞虎咽的吃了拉麵。</p>
“喝水。”</p>
溫水進肚，就像是把身體洗滌了一遍。</p>
“燕兒。”</p>
“嗯！”</p>
“鷹衛抓了你？”</p>
“沒有。”</p>
“沒人看管你？”</p>
“沒人。”</p>
“那你為何不走？”</p>
“我舍不得皇叔。”</p>
“本王利用你，你不該恨本王？”</p>
赫連燕抬頭，“會管事的女人多如繁星，皇叔本可不利用我。”</p>
……</p>
從赫連燕記事起，赫連春就是個冷酷的形象。</p>
皇叔是漏網之魚。</p>
她也是漏網之魚。</p>
皇叔活的戰戰兢兢。</p>
她也活的戰戰兢兢。</p>
按理皇叔養著她就是，可她大些後，皇叔請了先生來教導她。</p>
識字，算賬，讀各種書……</p>
她從一個蠢蠢的女娃，變成了一個心機了得的美少女。</p>
隨後順理成章的，她成為了皇叔身邊的管事。</p>
她恨過皇叔。</p>
但也知曉，皇叔本可不拉她一把，任由她在府中自生自滅。</p>
這才是最殘酷的一種活法。</p>
赫連春嗬嗬一笑，“沒想到當年一念之仁，卻在今日結了善果。你去吧！”</p>
赫連燕搖頭，“我不走。”</p>
“想送本王一程？”赫連春拍拍肚皮，沒吃飽，但他覺得這碗麵可以讓自己多活兩日。</p>
“我想救皇叔出去。”</p>
“癡心妄想！”</p>
赫連春笑道：“除非你能說動陛下，否則本王必死無疑。”</p>
毫無疑問，赫連燕見不到皇帝。</p>
所以，這真是個癡心妄想。</p>
“我會去找人幫忙。”</p>
“誰？”</p>
“楊玄。”</p>
“那個小崽子！”</p>
皇叔默然。</p>
這個局麵，一個外人能有什麽辦法？</p>
赫連燕說道：“那人狡黠，手段了得。我隻求他出個主意。”</p>
“楊玄看似和氣，可是燕兒，沒有好處，他會笑嗬嗬的看著本王被處死。當然，換個地方，本王也會樂嗬嗬的看著他被處死。”</p>
赫連春看著侄女，“你，拿什麽給他做報酬？”</p>
……</p>
楊玄喝的半醉回到了驛館。</p>
“娘子弄的解酒藥，找出來！”</p>
喝多的感覺並不好，所以楊玄不理解那些每日都喝的醉醺醺的人是什麽感受。</p>
不難受嗎？</p>
王老二把藥找出來，楊玄問道：“如何服用？”</p>
“我看看。”王老二原先大字不識幾個，後來一家子都做了他的先生，教的他隻想自掛東南枝，好歹學有所成。</p>
瓷瓶上的字有些小，王老二苦大仇深的把瓷瓶湊到眼前，睜隻眼閉隻眼的看著。</p>
“用酒送服。”</p>
都喝多了，還特麽接著喝呢？</p>
“郎君。”</p>
烏達進來，見王老二拎著酒囊就歡喜的道：“給我留點！”</p>
“出使不得喝酒！”老賊板著臉。</p>
烏達看著楊玄。</p>
“郎君這是為了大唐飲酒。”</p>
“傷身！”王老二把酒囊遞給楊玄。</p>
楊玄嗅著酒味就想吐。</p>
“罷了，不吃了。”</p>
硬扛！</p>
“郎君。”烏達一拍腦門，“差點誤事了，騷狐狸求見。”</p>
“赫連燕？”</p>
楊玄頭痛的道：“還是吃了吧！”</p>
吃了醒酒藥，赫連燕來了。</p>
“赫連娘子這是……”</p>
赫連燕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但身材太過火辣，有些緊崩。</p>
“我來，是有事相求。”</p>
“何事？”楊玄打個哈欠。</p>
喝酒之後困意就上來，可不該是興奮的嗎？</p>
阿寧說過，這樣的表現好像是精氣神不足……不對，好像是太足了。</p>
“救皇叔！”</p>
楊玄嗬嗬一笑，“這是玩笑呢？”</p>
“我不開玩笑，特別是和你。”</p>
“遼皇要弄死皇叔的心思路人皆知，你覺著我能說動他放了皇叔？若是能，那我為何不說動遼皇，以後和北疆和平相處更好。”</p>
世界和平不好嗎？</p>
“你的主意多。”</p>
“嗬嗬！”</p>
“我知曉你能有法子。”</p>
“我就算是有法子……”楊玄看著她，淡淡的道：“憑什麽給你用？”</p>
北遼人死光了，楊玄也不會皺一下眉頭。</p>
赫連燕回身，對老賊和王老二說道：“你們先出去！”</p>
呃！</p>
這是什麽意思？</p>
騷狐狸想行刺？</p>
可她的修為好像不及郎君吧！</p>
老賊和王老二看著楊玄。</p>
“出去！”赫連燕尖叫。</p>
隨即一拉。</p>
嗤啦！</p>
老賊捂著王老二的眼睛，“趕緊走！”</p>
呯！</p>
這貨還貼心的把門給帶上了。</p>
“你要幹啥？”</p>
屋裏，楊玄的聲音讓人覺得色厲內荏。</p>
“別啊！”</p>
“有話好說！”</p>
“艸！我不是那種人！”</p>
“閃開！”</p>
裏麵劈劈啪啪的一陣子，門開了。</p>
楊玄滿麵通紅的出來。</p>
“回頭罰老賊兩月薪俸。”</p>
老賊見他衣裳淩亂，但卻完整，不禁讚道：“郎君好定力。”</p>
少頃，楊玄再度進去。</p>
赫連燕披著被自己扯爛的衣裳，呆滯的跪坐著。</p>
“給！”楊玄把一件長衫丟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個提起褲子不認賬的老蛇皮。</p>
“皇叔不壞。”赫連燕幽幽的道：“若非皇叔，陳州這些年哪來的太平日子過？”</p>
這個必須承認。</p>
換個名利心強的，早就糾集了三大部，隔三差五攻打陳州。</p>
“可我為何要救皇叔？”楊玄坐在她的對麵。</p>
赫連燕冷笑，“北疆與草原通商第一人是你，滅族第一人也是你，旁人都說你魄力驚人，可我卻覺得不對。”</p>
“你喝多了？”楊玄冷著臉。</p>
“是你喝多了。”赫連燕把掛在肩頭的衣裳拉開，披在肩頭，卻忽略了露出來的小腿。</p>
“你年紀輕輕就來了北疆，據聞是主動請纓。這般看來你該是慷慨激昂之輩，可你卻是一頭不折不扣的狐狸。一頭狡猾的狐狸，就算是想為國為民，也不會來北疆冒險。在長安，在朝堂更能影響朝政。”</p>
“那你覺著莪是個什麽樣的人？”</p>
“我不知。皇叔曾說過，說你以後會是個難纏的對手。不過，男人總是粗糙。”赫連燕輕聲道：“你若是對大唐的現狀憂心忡忡，就該大聲疾呼……少年人，遇到事不該是如此嗎？可你卻不動聲色，一步步從太平走到了陳州，再走下去，便是桃縣了吧？”</p>
女人的直覺啊！</p>
楊玄想到了周寧的直覺，隻是眉頭一動，就能察覺到他的一些心理變化。</p>
“北疆乃是大唐最為強大的地方，北疆軍更是能獨自抵禦大遼鐵騎的存在，若是你執掌了北疆軍……楊子泰，就你這等狐狸心性，我就不信你會對長安的那位爬灰帝王忠心耿耿！”</p>
赫連燕斬釘截鐵的道：“若是能，我便把這雙眼睛挖了去！”</p>
“說完了？”楊玄冷冷的看著她。</p>
“沒。”</p>
吱呀！</p>
房門緩緩打開。</p>
門外出現了老賊，他眯眼看著赫連燕，說道：“郎君，天氣有些熱，有些東西存不住，早些處置了才好。”</p>
赫連燕冷笑，“想滅口？”</p>
“不，隻是擔心你胡言亂語！”老賊手握刀柄，王老二沒在，但楊玄聽到屋頂傳來了咀嚼的聲音。</p>
該死的！</p>
這娃就不能消停一下？</p>
“出去！”楊玄搖頭。</p>
老賊深深的看了赫連燕一眼，“除非你神形俱滅，否則就算是藏在地底下，老夫也能把你翻出來！”</p>
門關上。</p>
赫連燕幽幽的道：“我不管你想做什麽？就一個，救出皇叔，我欠你一條命！”</p>
“你覺著我能見到赫連峰？”楊玄笑道。</p>
“我隻要你的主意。”赫連燕說道：“我知曉些手段，但無法和你的相比。”</p>
所以女人成不了頂尖的戰略家。</p>
“皇叔自救呢？”</p>
“皇叔被關在府中，無法接觸宮中，如何自救？”</p>
楊玄神色漸漸冷漠。</p>
“我就問一句，憑什麽？”</p>
赫連燕木然看著他。</p>
緩緩起身。</p>
走過來，緩緩跪下。</p>
低下頭。</p>
“求你。”</p>
楊玄腦海中各種念頭轉動著。</p>
赫連燕把臉伏在他的膝蓋上，無聲哽咽，“我欠你一條命，你何時要，我都給你！”</p>
“我要你的命作甚？”楊玄輕輕摸摸她的頭發，就像是摸著一條自己養的小狗。</p>
赫連燕抬頭，“我發誓，若是言不由衷，祖宗魂魄不安……”</p>
這年頭用自己來發誓沒啥，但用祖宗來發誓，真的是毒誓。</p>
“何必如此！”</p>
楊玄歎息，但心中卻暗喜。</p>
赫連燕知曉許多北遼內部的事兒，有她在身側，楊玄有把握此行能取得一個好結果。</p>
“燕啊！”</p>
赫連燕抬頭，眼中含淚，狐媚中帶著楚楚可憐。</p>
艸！</p>
這個女人！</p>
楊玄幹咳一聲，“坐好。”</p>
“你怕了？”赫連燕笑了笑，目光上移。</p>
“說正事。”楊玄冷著臉，“你對皇室中事知曉多少？”</p>
赫連燕眼前一亮，“皇叔為了保命，收買了人手，就在宮中。可要我去聯絡？”</p>
“你覺著……皇叔被掛著一個秋後斬首的牌子後，宮中那人還會對他忠心耿耿？”</p>
“試試？”赫連燕說道：“皇叔救過他的命。”</p>
“試試就試試。”</p>
赫連燕起身出去。</p>
身後，楊玄說道：“希望別是逝世。”</p>
赫連燕按照皇叔的交代，在皇城對麵的街道一側圍牆上留下了一個記號。</p>
第二日清晨，宮中出來了幾隊內侍。</p>
每日宮中采買，以及倒夜香等事兒不少，這些內侍出來後，就一改先前的嚴肅，打鬧的，說笑的，分外活潑。</p>
車隊走過皇城前，一路到了右側。</p>
記號就在圍牆上。</p>
一個內侍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麵色微變。</p>
赫連燕就在更後麵些。</p>
她看到了內侍的神色。</p>
那麽，車隊回程的時候，內侍就該找個借口，譬如說腹瀉。隨後她再跟著內侍，悄然見麵。</p>
車隊回程。</p>
“哎喲！肚子疼！”</p>
那個內侍捂著肚子揮手，“你等先回去，咱尋個地方拉泡屎。”</p>
“懶牛懶馬屎尿多！”</p>
“快些回來。”</p>
“知曉了。”</p>
內侍捂著肚子，急匆匆的往後去。</p>
赫連燕想跟著。</p>
但！</p>
“希望別是逝世！”</p>
楊玄的這句話突然晃晃悠悠的鑽出來。</p>
她走到街對麵，繞了個大圈子。</p>
兩個男子一邊說話，一邊跟著內侍。</p>
一路進了巷子。</p>
隨後，裏麵傳來了喊聲。</p>
“抓住他！”</p>
少頃，一個男子被押解出來，茫然道：“抓小人作甚？小人無罪啊！”</p>
赫連燕站在斜對麵，渾身涼透了。</p>
……</p>
“皇叔的救命之恩，就被那人當做是驢肝肺丟棄了！”見到楊玄時，赫連燕忍不住罵道。</p>
“忠心隻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楊玄一句話就讓赫連燕眼中閃過異彩。</p>
楊玄歎息一聲，“皇叔若是能冷靜下來，應當想得到這等局麵。”</p>
皇叔失去了正常的判斷能力。</p>
赫連燕也失去了方寸。</p>
“是。”赫連燕很乖巧的承認了錯誤，“我都聽你的。”</p>
“你別這麽柔順好不好，我覺得瘮的慌！”</p>
“我隻對你柔順！”</p>
楊玄摸摸她的頭頂，歎道：“當初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曉你是個騷狐狸，狡猾。隻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麽一日，造化弄人啊！”</p>
赫連燕苦笑，“若是皇叔沒了，我便是無根的浮萍，隻能去投靠你。”</p>
“別啊！”楊玄覺得家中來個騷狐狸，阿寧會打翻醋壇子。</p>
“此事該如何著手？”赫連燕問道。</p>
“太子和皇帝如何？”</p>
“皇帝不滿太子久矣！”</p>
“如此……此事我便有了五成把握！”</p>
門外，王老二擔心楊玄，就從門縫往裏瞧。</p>
屠裳蹙眉，“不懂規矩。”</p>
老賊笑道：“這家裏也就他能如此，郎君不說，娘子也不說。再說了，老二能有什麽壞心思呢？”</p>
</p>
屠裳點頭，“也是。”</p>
王老二回來，一臉神秘。</p>
老賊問道：“裏麵如何？”</p>
“郎君坐在那裏，騷狐狸趴在郎君的膝上，就像是……”</p>
王老二想了想，“就像是郎君上次說過的……山中的狐狸向高人求道。”</p>
赫連春以前不知道。</p>
此刻他腦海裏浮現了自己的一生。</p>
從小到大。</p>
一幅幅畫麵飛也似的從腦海中掠過，但卻格外清晰。</p>
喜怒哀樂。</p>
愛恨情仇。</p>
這一刻，都成空。</p>
一種巨大旳空虛和一種巨大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不禁紅了眼眶。</p>
原來，活著是這樣的有趣啊！</p>
他發誓，自己從未如此的熱愛人世間。</p>
“皇叔，用飯了。”</p>
然後赫連燕就俏生生的出現在門外，手中端著個大碗。</p>
沒人監視。</p>
她端著大碗進來。</p>
“右邊有家什麽拉麵店，說是長安元州拉麵的分店，回頭我問問楊子泰是不是。不過這拉麵味道有些意思，皇叔你最喜美食，特別是從未吃過的，我想著你定然喜歡。”</p>
她把大碗放在案幾上，回身出去，弄了一杯水進來。</p>
“掌櫃的說這個拉麵滾燙，要吃慢些。可許多客人吃一吃的就忍不住會快，於是嘴裏被燙出了水泡。他說要弄冷水潤潤，可皇叔的胃腸不大好，喝了冷水容易腹瀉，我就弄了溫水。”</p>
她拿起筷子攪拌了一下，“皇叔，得快些吃，不然涼了。”</p>
赫連春接過筷子，緩緩吃了一口。</p>
“皇叔，可好吃？”</p>
“好吃。”</p>
赫連春狼吞虎咽的吃了拉麵。</p>
“喝水。”</p>
溫水進肚，就像是把身體洗滌了一遍。</p>
“燕兒。”</p>
“嗯！”</p>
“鷹衛抓了你？”</p>
“沒有。”</p>
“沒人看管你？”</p>
“沒人。”</p>
“那你為何不走？”</p>
“我舍不得皇叔。”</p>
“本王利用你，你不該恨本王？”</p>
赫連燕抬頭，“會管事的女人多如繁星，皇叔本可不利用我。”</p>
……</p>
從赫連燕記事起，赫連春就是個冷酷的形象。</p>
皇叔是漏網之魚。</p>
她也是漏網之魚。</p>
皇叔活的戰戰兢兢。</p>
她也活的戰戰兢兢。</p>
按理皇叔養著她就是，可她大些後，皇叔請了先生來教導她。</p>
識字，算賬，讀各種書……</p>
她從一個蠢蠢的女娃，變成了一個心機了得的美少女。</p>
隨後順理成章的，她成為了皇叔身邊的管事。</p>
她恨過皇叔。</p>
但也知曉，皇叔本可不拉她一把，任由她在府中自生自滅。</p>
這才是最殘酷的一種活法。</p>
赫連春嗬嗬一笑，“沒想到當年一念之仁，卻在今日結了善果。你去吧！”</p>
赫連燕搖頭，“我不走。”</p>
“想送本王一程？”赫連春拍拍肚皮，沒吃飽，但他覺得這碗麵可以讓自己多活兩日。</p>
“我想救皇叔出去。”</p>
“癡心妄想！”</p>
赫連春笑道：“除非你能說動陛下，否則本王必死無疑。”</p>
毫無疑問，赫連燕見不到皇帝。</p>
所以，這真是個癡心妄想。</p>
“我會去找人幫忙。”</p>
“誰？”</p>
“楊玄。”</p>
“那個小崽子！”</p>
皇叔默然。</p>
這個局麵，一個外人能有什麽辦法？</p>
赫連燕說道：“那人狡黠，手段了得。我隻求他出個主意。”</p>
“楊玄看似和氣，可是燕兒，沒有好處，他會笑嗬嗬的看著本王被處死。當然，換個地方，本王也會樂嗬嗬的看著他被處死。”</p>
赫連春看著侄女，“你，拿什麽給他做報酬？”</p>
……</p>
楊玄喝的半醉回到了驛館。</p>
“娘子弄的解酒藥，找出來！”</p>
喝多的感覺並不好，所以楊玄不理解那些每日都喝的醉醺醺的人是什麽感受。</p>
不難受嗎？</p>
王老二把藥找出來，楊玄問道：“如何服用？”</p>
“我看看。”王老二原先大字不識幾個，後來一家子都做了他的先生，教的他隻想自掛東南枝，好歹學有所成。</p>
瓷瓶上的字有些小，王老二苦大仇深的把瓷瓶湊到眼前，睜隻眼閉隻眼的看著。</p>
“用酒送服。”</p>
都喝多了，還特麽接著喝呢？</p>
“郎君。”</p>
烏達進來，見王老二拎著酒囊就歡喜的道：“給我留點！”</p>
“出使不得喝酒！”老賊板著臉。</p>
烏達看著楊玄。</p>
“郎君這是為了大唐飲酒。”</p>
“傷身！”王老二把酒囊遞給楊玄。</p>
楊玄嗅著酒味就想吐。</p>
“罷了，不吃了。”</p>
硬扛！</p>
“郎君。”烏達一拍腦門，“差點誤事了，騷狐狸求見。”</p>
“赫連燕？”</p>
楊玄頭痛的道：“還是吃了吧！”</p>
吃了醒酒藥，赫連燕來了。</p>
“赫連娘子這是……”</p>
赫連燕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但身材太過火辣，有些緊崩。</p>
“我來，是有事相求。”</p>
“何事？”楊玄打個哈欠。</p>
喝酒之後困意就上來，可不該是興奮的嗎？</p>
阿寧說過，這樣的表現好像是精氣神不足……不對，好像是太足了。</p>
“救皇叔！”</p>
楊玄嗬嗬一笑，“這是玩笑呢？”</p>
“我不開玩笑，特別是和你。”</p>
“遼皇要弄死皇叔的心思路人皆知，你覺著我能說動他放了皇叔？若是能，那我為何不說動遼皇，以後和北疆和平相處更好。”</p>
世界和平不好嗎？</p>
“你的主意多。”</p>
“嗬嗬！”</p>
“我知曉你能有法子。”</p>
“我就算是有法子……”楊玄看著她，淡淡的道：“憑什麽給你用？”</p>
北遼人死光了，楊玄也不會皺一下眉頭。</p>
赫連燕回身，對老賊和王老二說道：“你們先出去！”</p>
呃！</p>
這是什麽意思？</p>
騷狐狸想行刺？</p>
可她的修為好像不及郎君吧！</p>
老賊和王老二看著楊玄。</p>
“出去！”赫連燕尖叫。</p>
隨即一拉。</p>
嗤啦！</p>
老賊捂著王老二的眼睛，“趕緊走！”</p>
呯！</p>
這貨還貼心的把門給帶上了。</p>
“你要幹啥？”</p>
屋裏，楊玄的聲音讓人覺得色厲內荏。</p>
“別啊！”</p>
“有話好說！”</p>
“艸！我不是那種人！”</p>
“閃開！”</p>
裏麵劈劈啪啪的一陣子，門開了。</p>
楊玄滿麵通紅的出來。</p>
“回頭罰老賊兩月薪俸。”</p>
老賊見他衣裳淩亂，但卻完整，不禁讚道：“郎君好定力。”</p>
少頃，楊玄再度進去。</p>
赫連燕披著被自己扯爛的衣裳，呆滯的跪坐著。</p>
“給！”楊玄把一件長衫丟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個提起褲子不認賬的老蛇皮。</p>
“皇叔不壞。”赫連燕幽幽的道：“若非皇叔，陳州這些年哪來的太平日子過？”</p>
這個必須承認。</p>
換個名利心強的，早就糾集了三大部，隔三差五攻打陳州。</p>
“可我為何要救皇叔？”楊玄坐在她的對麵。</p>
赫連燕冷笑，“北疆與草原通商第一人是你，滅族第一人也是你，旁人都說你魄力驚人，可我卻覺得不對。”</p>
“你喝多了？”楊玄冷著臉。</p>
“是你喝多了。”赫連燕把掛在肩頭的衣裳拉開，披在肩頭，卻忽略了露出來的小腿。</p>
“你年紀輕輕就來了北疆，據聞是主動請纓。這般看來你該是慷慨激昂之輩，可你卻是一頭不折不扣的狐狸。一頭狡猾的狐狸，就算是想為國為民，也不會來北疆冒險。在長安，在朝堂更能影響朝政。”</p>
“那你覺著莪是個什麽樣的人？”</p>
“我不知。皇叔曾說過，說你以後會是個難纏的對手。不過，男人總是粗糙。”赫連燕輕聲道：“你若是對大唐的現狀憂心忡忡，就該大聲疾呼……少年人，遇到事不該是如此嗎？可你卻不動聲色，一步步從太平走到了陳州，再走下去，便是桃縣了吧？”</p>
女人的直覺啊！</p>
楊玄想到了周寧的直覺，隻是眉頭一動，就能察覺到他的一些心理變化。</p>
“北疆乃是大唐最為強大的地方，北疆軍更是能獨自抵禦大遼鐵騎的存在，若是你執掌了北疆軍……楊子泰，就你這等狐狸心性，我就不信你會對長安的那位爬灰帝王忠心耿耿！”</p>
赫連燕斬釘截鐵的道：“若是能，我便把這雙眼睛挖了去！”</p>
“說完了？”楊玄冷冷的看著她。</p>
“沒。”</p>
吱呀！</p>
房門緩緩打開。</p>
門外出現了老賊，他眯眼看著赫連燕，說道：“郎君，天氣有些熱，有些東西存不住，早些處置了才好。”</p>
赫連燕冷笑，“想滅口？”</p>
“不，隻是擔心你胡言亂語！”老賊手握刀柄，王老二沒在，但楊玄聽到屋頂傳來了咀嚼的聲音。</p>
該死的！</p>
這娃就不能消停一下？</p>
“出去！”楊玄搖頭。</p>
老賊深深的看了赫連燕一眼，“除非你神形俱滅，否則就算是藏在地底下，老夫也能把你翻出來！”</p>
門關上。</p>
赫連燕幽幽的道：“我不管你想做什麽？就一個，救出皇叔，我欠你一條命！”</p>
“你覺著我能見到赫連峰？”楊玄笑道。</p>
“我隻要你的主意。”赫連燕說道：“我知曉些手段，但無法和你的相比。”</p>
所以女人成不了頂尖的戰略家。</p>
“皇叔自救呢？”</p>
“皇叔被關在府中，無法接觸宮中，如何自救？”</p>
楊玄神色漸漸冷漠。</p>
“我就問一句，憑什麽？”</p>
赫連燕木然看著他。</p>
緩緩起身。</p>
走過來，緩緩跪下。</p>
低下頭。</p>
“求你。”</p>
楊玄腦海中各種念頭轉動著。</p>
赫連燕把臉伏在他的膝蓋上，無聲哽咽，“我欠你一條命，你何時要，我都給你！”</p>
“我要你的命作甚？”楊玄輕輕摸摸她的頭發，就像是摸著一條自己養的小狗。</p>
赫連燕抬頭，“我發誓，若是言不由衷，祖宗魂魄不安……”</p>
這年頭用自己來發誓沒啥，但用祖宗來發誓，真的是毒誓。</p>
“何必如此！”</p>
楊玄歎息，但心中卻暗喜。</p>
赫連燕知曉許多北遼內部的事兒，有她在身側，楊玄有把握此行能取得一個好結果。</p>
“燕啊！”</p>
赫連燕抬頭，眼中含淚，狐媚中帶著楚楚可憐。</p>
艸！</p>
這個女人！</p>
楊玄幹咳一聲，“坐好。”</p>
“你怕了？”赫連燕笑了笑，目光上移。</p>
“說正事。”楊玄冷著臉，“你對皇室中事知曉多少？”</p>
赫連燕眼前一亮，“皇叔為了保命，收買了人手，就在宮中。可要我去聯絡？”</p>
“你覺著……皇叔被掛著一個秋後斬首的牌子後，宮中那人還會對他忠心耿耿？”</p>
“試試？”赫連燕說道：“皇叔救過他的命。”</p>
“試試就試試。”</p>
赫連燕起身出去。</p>
身後，楊玄說道：“希望別是逝世。”</p>
赫連燕按照皇叔的交代，在皇城對麵的街道一側圍牆上留下了一個記號。</p>
第二日清晨，宮中出來了幾隊內侍。</p>
每日宮中采買，以及倒夜香等事兒不少，這些內侍出來後，就一改先前的嚴肅，打鬧的，說笑的，分外活潑。</p>
車隊走過皇城前，一路到了右側。</p>
記號就在圍牆上。</p>
一個內侍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麵色微變。</p>
赫連燕就在更後麵些。</p>
她看到了內侍的神色。</p>
那麽，車隊回程的時候，內侍就該找個借口，譬如說腹瀉。隨後她再跟著內侍，悄然見麵。</p>
車隊回程。</p>
“哎喲！肚子疼！”</p>
那個內侍捂著肚子揮手，“你等先回去，咱尋個地方拉泡屎。”</p>
“懶牛懶馬屎尿多！”</p>
“快些回來。”</p>
“知曉了。”</p>
內侍捂著肚子，急匆匆的往後去。</p>
赫連燕想跟著。</p>
但！</p>
“希望別是逝世！”</p>
楊玄的這句話突然晃晃悠悠的鑽出來。</p>
她走到街對麵，繞了個大圈子。</p>
兩個男子一邊說話，一邊跟著內侍。</p>
一路進了巷子。</p>
隨後，裏麵傳來了喊聲。</p>
“抓住他！”</p>
少頃，一個男子被押解出來，茫然道：“抓小人作甚？小人無罪啊！”</p>
赫連燕站在斜對麵，渾身涼透了。</p>
……</p>
“皇叔的救命之恩，就被那人當做是驢肝肺丟棄了！”見到楊玄時，赫連燕忍不住罵道。</p>
“忠心隻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楊玄一句話就讓赫連燕眼中閃過異彩。</p>
楊玄歎息一聲，“皇叔若是能冷靜下來，應當想得到這等局麵。”</p>
皇叔失去了正常的判斷能力。</p>
赫連燕也失去了方寸。</p>
“是。”赫連燕很乖巧的承認了錯誤，“我都聽你的。”</p>
“你別這麽柔順好不好，我覺得瘮的慌！”</p>
“我隻對你柔順！”</p>
楊玄摸摸她的頭頂，歎道：“當初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曉你是個騷狐狸，狡猾。隻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麽一日，造化弄人啊！”</p>
赫連燕苦笑，“若是皇叔沒了，我便是無根的浮萍，隻能去投靠你。”</p>
“別啊！”楊玄覺得家中來個騷狐狸，阿寧會打翻醋壇子。</p>
“此事該如何著手？”赫連燕問道。</p>
“太子和皇帝如何？”</p>
“皇帝不滿太子久矣！”</p>
“如此……此事我便有了五成把握！”</p>
門外，王老二擔心楊玄，就從門縫往裏瞧。</p>
屠裳蹙眉，“不懂規矩。”</p>
老賊笑道：“這家裏也就他能如此，郎君不說，娘子也不說。再說了，老二能有什麽壞心思呢？”</p>
</p>
屠裳點頭，“也是。”</p>
王老二回來，一臉神秘。</p>
老賊問道：“裏麵如何？”</p>
“郎君坐在那裏，騷狐狸趴在郎君的膝上，就像是……”</p>
王老二想了想，“就像是郎君上次說過的……山中的狐狸向高人求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