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熱鬧？”</p>
楊字大旗下，楊玄看著前方千餘遼軍正在追殺一股唐軍斥候。唐軍斥候本在逃竄，見到他們後，果斷掉頭殺了回去。</p>
那個老軍站在那裏，身後有幾個遼軍正在甩套馬的繩套想活捉他。</p>
那些斥候不顧自己的生死，拚命往裏殺。</p>
“老二。”</p>
“郎君！”</p>
“殺散他們！”</p>
“得令！”</p>
老二有出息了……屠裳欣慰旳看著王老二帶著一隊騎兵衝了上去。</p>
看向楊玄的眼神也多了些柔和。</p>
對麵的遼軍也發現了楊玄。</p>
“抓幾個活口撤回來。”</p>
這裏是陳州地界，他不知楊玄後麵是否還有大隊人馬，在哨探之前，必須謹慎些。</p>
遼軍圍捕唐軍斥候的人馬不多，三百餘。</p>
王老二帶來的人馬數目也差不多。</p>
遼軍將領覺得抓幾個俘虜不是事兒。</p>
雙方接近。</p>
老劉頭幾度躲避，終究被一個繩套套住了身體，用力一拉，整個人就像是僵屍般的跟著戰馬跑。</p>
一騎疾馳而來。</p>
“放箭！”有遼軍高呼。</p>
橫刀輕鬆蕩開箭矢，隨手甩了出去。</p>
橫刀打著旋從老劉頭的頭頂飛過，他隻覺得頭皮發涼，一縷長發從頭頂往下飄落。</p>
老夫死了嗎？</p>
老劉頭魂飛魄散，看著橫刀下墜，斬斷了拉著自己的繩子。</p>
插在了地上。</p>
他的手一鬆，慣性驅使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跑，順手拿起了橫刀，躍起，一刀斬殺了那個回頭查看情況的遼軍。</p>
可扔刀的那位同袍呢？</p>
他豈不是空手？</p>
老劉頭躍上馬背，策馬掉頭。</p>
王老二正在殺人。</p>
十餘遼軍發現他赤手空拳不禁大喜，想著活擒一個將領功勞更大。</p>
“一個！”</p>
“兩個！”</p>
一巴掌一個，順手搶了一把長刀後，就變成了人頭大聚會。</p>
“老二，衛王那個棒槌沒來，沒錢，別砍頭了。”</p>
聽到老賊的高呼，王老二遺憾不已。</p>
“是一員悍將！”遼將示意收兵。</p>
遼軍潮水般的退卻。</p>
兩軍遙遙相對。</p>
“是楊字旗！”遼將問道：“桃縣姓楊的將領是誰？”</p>
“將軍，桃縣有名的將領中，好像就沒有姓楊的。”</p>
“那是新來的？”</p>
“興許吧！”</p>
遼將淡淡的道：“如此，試探一番，回頭也好稟告。”</p>
北疆在不斷收集北遼將領的信息，從姓名到廝殺的風格。收集到了之後，再分析歸納，作為下次遭遇時的參考。</p>
而北遼也是如此。</p>
和北遼不同，在北疆，能統領一千騎兵的將領地位不會低。所以遼將準備試探一番。</p>
他帶著兩騎策馬出陣。</p>
“什麽意思？”楊玄好奇的問道。</p>
斥候們回來了，老劉頭拱手，“多謝楊使君相救。”</p>
“幹得不錯！”楊玄讚道。</p>
老劉頭回頭看了一眼，“遼軍喜歡打探北疆將領的消息，這是試探。”</p>
“明白了。”</p>
楊玄說道：“屠公，老賊，隨我走一遭。”</p>
王老二不幹了，“為何不是我？”</p>
“老賊比你機靈。”楊玄板著臉。</p>
屠裳一杆長槍在手，楊玄覺得自己安全無憂。</p>
至於老賊，若是對方弄什麽手腳，很難避過他的眼。</p>
雙方接近。</p>
遼將拱手，“敢問尊姓大名。”</p>
這試探的直截了當。</p>
“楊大。”</p>
楊大?</p>
遼將楞了一下。</p>
大唐人的姓名很亂，有些文化的人家都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個好名字。沒文化的人家大多按照排序來取名。</p>
阿大，阿二，阿三……</p>
一聽到這等名字，你就知曉此人的出身很簡單。</p>
但就算是出身簡單，做了將領之後也會改名，否則說出去丟人。</p>
譬如說見到上官後，行禮報名。</p>
“下官楊大見過相公。”</p>
楊大……這個名字沒有一萬也得有八千。</p>
所以，遼將都為此楞了一下，同時右手在背後緩緩擺動。</p>
既然是個無名將領，那就弄死吧！</p>
至於什麽偷襲……兩邊是死對頭，換了李泌和赫連峰陣前會麵，大概也會想辦法陰死對手。</p>
兩個手下是精通箭術的好手，一手悄然抓住長弓，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從箭壺中拿出一支箭矢。</p>
近距離之內，他們敢說指哪打哪，誰都避不開。</p>
“楊將軍此次卻莽撞了。”遼將在滿嘴跑火車，想分散楊玄的注意力，“我軍正在絞殺斥候……”</p>
嗬嗬！</p>
楊玄的右手也在背後輕輕擺動。</p>
老賊低聲道：“要動手。”</p>
屠裳淡淡的道：“好說。”</p>
話音剛落，遼將笑道：“如此，我軍後撤，後會……無期！動手！”</p>
遼將調轉馬頭就跑。</p>
身後兩個手下張弓搭箭，齊齊對準了楊玄。</p>
手一鬆，箭矢就到了眼前。</p>
艸！</p>
楊玄早有準備，依舊被這迅疾的速度嚇了一跳。</p>
但老賊更快，舉起盾牌遮擋了一下。</p>
一擊不中，兩個好手準備逃跑。</p>
一杆長槍悄然出現。</p>
“留活口！”</p>
楊玄喊道。</p>
長槍的角度變化了一下，從刺變成了劈。</p>
兩個遼軍被劈下馬來。</p>
楊玄衝著遼將拱手，“正想著去哪弄幾個俘虜問問口供，謝了啊！”</p>
遼將回頭一看，不禁胸腹發悶，一口老血就湧到了嗓子眼。</p>
這是主動送菜上門。</p>
己方士氣一跌。</p>
遼將安慰自己，“還好唐軍並未出擊。”</p>
“將軍小心！”</p>
遼將再度回頭。</p>
楊玄拔出橫刀，意氣風發的道：“弄些人頭給桃縣做見麵禮！”</p>
“出擊！”</p>
敵軍士氣大跌，不趁著這個機會出擊，那就不是個合格的將領。</p>
“這不是籍籍無名之輩！”遼將一人被唐軍一千人追殺，場麵蔚為壯觀。</p>
遼軍本能的出擊來救援自己的主將。</p>
在倉促的情況下，陣型有些散。</p>
“放箭！”雙方接近後，先是一波箭雨。</p>
一杆長槍揮動，把箭矢彈飛，接著就殺了進去。</p>
遼將一路回到中軍，驚魂未定的策馬掉頭，見到唐軍已經組成了鋒矢陣，為首的好像是個老頭，一杆長槍耍出了花，無人能敵。</p>
“結陣！”遼將高喊，可此刻陣型卻亂了……</p>
若是剛開始他在，那麽他會根據唐軍的鋒矢陣變化陣型。可此刻唐軍已經殺了進來，變什麽？</p>
一變就是錯，唯有打一場亂戰。</p>
不過是廝殺了一陣，遼將發現打亂仗自己不是對手。</p>
對方以那個老頭為核心，左衝右突，哪裏遼軍強橫就往哪裏打，打趴下了再衝。</p>
</p>
開頭一亂，後續就沒法成型了。</p>
遼將歎息一聲，“撤！”</p>
遼軍在撤退時展示了極高的素養，斷後的人馬拚死反擊，給主力提供了整隊的機會。隨即遼軍主力從容而退。</p>
“不好追擊！”楊玄叫住了麾下，眯眼看著遠去的遼軍，“是個勁敵。”</p>
……</p>
節度使府中，江存中和張度在一間值房內喝茶。</p>
“劉司馬最近的日子不好過。”張度比以往黑了些，壯實了些。</p>
江存中看著更穩沉了些，他喝了一口茶水，愜意的品味了一下，“行軍司馬乃是相公親自出手征辟，朝中陛下親自許可的要職。此職職務繁多，堪稱是相公的臂膀……劉司馬管的事，都是從其他人的手中奪來的。”</p>
張度不滿的道：“那是相公的決斷。”</p>
“可相公威望太高，換了誰也會把怒火衝著劉司馬而去。”</p>
江存中淡淡的道：“官場就是戰場。”</p>
原先一人一個蘿卜坑，可現在來了個新人，一家夥占了許多坑位，其他人都成了他的下官，誰願意？</p>
人就是這樣，由奢入儉難，手中甘美的權力突然被分潤了許多，頭上還多了個婆婆，不擠兌怎麽咽得下那口氣？</p>
“劉司馬就職之後就來了個狠的，抓了不少官吏。”張度覺得老劉太狠了些，一下激怒了桃縣不少人。</p>
“他當然也能軟弱開頭，慢慢的磨。”江存中放下茶杯，“可相公卻等不及了。”</p>
“你是說……”</p>
“相公的身體撐不住幾年，劉司馬若是按照官場的那一套來做固然好，慢慢把那些不滿消磨掉。可相公若是突然退了……廖副使的威望本就不及相公，劉司馬還在消磨桃縣官吏的敵意……這樣的組合，你覺得可能接掌北疆？”</p>
“原來如此！”張度恍然大悟，“可這也激怒了許多官吏，劉司馬若是應對不妥，下場不會好。”</p>
“這就是養蠱，懂不懂？”江存中幽幽的道：“相公以前最不喜歡的便是用養蠱的手段來磨礪麾下，可如今卻睜隻眼閉隻眼，可見他對自己的身體不是很樂觀。”</p>
養蠱，就是把幾隻毒蟲丟進罐子裏互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那隻毒蟲便是毒王。</p>
張度苦笑，“那些人和劉司馬爭鬥不休，有人說子泰乃是劉司馬一手提拔起來的……”</p>
“殃及池魚。”張度罵道：“這是要夷三族還是怎地？”</p>
“官場爭鬥，夷三族都不解恨。”江存中說道：“劉司馬用抓貪官來震懾官吏，那些人就反過來用這等手段來對付子泰。”</p>
“子泰不至於貪腐吧？”</p>
“所以說你隻能做武將，不能作文官，否則遲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p>
“老江你這話有些過了啊！”</p>
“別人說你貪腐，但你沒貪腐。”</p>
“是啊！”</p>
“他們說了，你就得自證。”</p>
“為何不是他們舉證？”</p>
“沒聽過風聞奏事？”</p>
“艸！”</p>
“就算是你自證成功，可知曉的還是那幾個人，外麵依舊會流傳著你貪腐的消息，越傳越離譜，越傳你的名聲就越臭。”</p>
“這是不要臉！”</p>
“對。”</p>
張度撓撓頭，“子泰該如何應對？”</p>
“示弱最好，平靜的自證，清者自清。”江存中歎道：“許多時候，嗓門太大反而不是好事。”</p>
“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裏。”這個道理張度知曉。</p>
外麵有人小跑著進去。</p>
“有軍情！”</p>
江存中和張度衝了出去。</p>
軍士進了值房。</p>
“相公，斥候發現遼軍。”</p>
“多少人？”黃春輝正在和廖勁、劉擎議事。</p>
“發現千餘，不過後續不知是否還有。”</p>
“這是想來偷襲。”廖勁聽到這個數目也沒當回事，“突襲不成就變成了襲擾，令各處小心些就是了。”</p>
“莊稼！”黃春輝耷拉著眼皮，“今年態勢不錯，所以農人們也願意種地，若是被毀了，明年誰願意耕種？”</p>
北遼的人馬可以穿梭在北疆的各個城池之間，偷襲村子，焚毀莊稼。</p>
這對士氣打擊太大了。</p>
“斥候不錯。”劉擎讚道。</p>
“是不錯。”黃春輝的話就代表著嘉獎，老劉頭他們有福了。</p>
“相公，斥候被敵軍圍殺，幸而陳州楊使君領軍路過，擊潰了敵軍。”</p>
“哦！老夫記得是讓他領一千人來的吧？竟然能擊潰一千餘北遼軍，幹得不錯。”黃春輝很是欣慰。</p>
劉擎眸色平靜，“楊玄性子急，相公。”</p>
黃春輝看了他一眼，“老夫知曉。”</p>
莫名其妙被人扣了一盆子屎尿，楊玄會做出什麽反應？</p>
“這幾日怕是不得安寧。”廖勁苦笑。</p>
楊玄一來，定然會咆哮桃縣。</p>
和那些說他貪腐的官員對峙一番。</p>
隨後發泄完畢滾蛋。</p>
黃春輝淡淡的道：“老夫也想北疆如同鐵板一塊，同舟共濟。可老夫曆經宦海多年，見多了這些傾軋。無處不在。”</p>
幻想太平無事的是傻子，想太平無事的是瘋子。</p>
“此事與他無關。”劉擎在壓著火氣，“那些人是衝著老夫來的，卻把他卷了進來。”</p>
廖勁搖搖頭，覺得劉擎想的太美了些，“連帶才是宦海爭鬥的秘訣。”</p>
黃春輝幹咳幾下，在兩個副手關切的目光中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p>
他喝了一口熱茶，淡淡的道：“老劉。”</p>
“在。”劉擎坐直了身體。</p>
“知曉老夫為何坐視你被人圍攻嗎？”</p>
“下官知曉。”</p>
“北疆是個龐然大物，軍民無數，前方是大敵，背後……也是對手，在這等局麵下，要想在北疆脫穎而出，就得經曆這些磨礪。”</p>
“是。”</p>
廖勁說道：“相公這些年受了多少磋磨，可經曆了這些磋磨後，相公在北疆的威望越發高漲。”</p>
黃春輝點頭，“想平平穩穩的做高官，在其它地方行，在北疆……這樣的官員，老夫不會重用。”</p>
廖勁淡淡的道：“沒經過風吹雨打的都是嬌花，嬌花經不起北疆的寒風，遲早會凋零。與其等以後凋零，不如早早把它送去溫暖如春之地。”</p>
劉擎知曉這個道理，自己也願意接受這些磋磨。</p>
但換了楊玄後，他卻坐不住了。</p>
氣氛有些沉鬱。</p>
廖勁笑道：“也不知楊玄此刻什麽想法，進城時可有進虎口的感覺，可會心悸。”</p>
“問問。”黃春輝也頗感興趣。</p>
不等他派出人去打探，就有人來稟告。</p>
“相公，陳州楊使君進城了。”</p>
三人相對一視。</p>
羊入虎口？</p>
“他可是怒不可遏？”</p>
“並未，隻是……”</p>
“隻是什麽？”</p>
“楊使君令人拖著一串人頭進城，血糊糊的。”</p>
楊字大旗下，楊玄看著前方千餘遼軍正在追殺一股唐軍斥候。唐軍斥候本在逃竄，見到他們後，果斷掉頭殺了回去。</p>
那個老軍站在那裏，身後有幾個遼軍正在甩套馬的繩套想活捉他。</p>
那些斥候不顧自己的生死，拚命往裏殺。</p>
“老二。”</p>
“郎君！”</p>
“殺散他們！”</p>
“得令！”</p>
老二有出息了……屠裳欣慰旳看著王老二帶著一隊騎兵衝了上去。</p>
看向楊玄的眼神也多了些柔和。</p>
對麵的遼軍也發現了楊玄。</p>
“抓幾個活口撤回來。”</p>
這裏是陳州地界，他不知楊玄後麵是否還有大隊人馬，在哨探之前，必須謹慎些。</p>
遼軍圍捕唐軍斥候的人馬不多，三百餘。</p>
王老二帶來的人馬數目也差不多。</p>
遼軍將領覺得抓幾個俘虜不是事兒。</p>
雙方接近。</p>
老劉頭幾度躲避，終究被一個繩套套住了身體，用力一拉，整個人就像是僵屍般的跟著戰馬跑。</p>
一騎疾馳而來。</p>
“放箭！”有遼軍高呼。</p>
橫刀輕鬆蕩開箭矢，隨手甩了出去。</p>
橫刀打著旋從老劉頭的頭頂飛過，他隻覺得頭皮發涼，一縷長發從頭頂往下飄落。</p>
老夫死了嗎？</p>
老劉頭魂飛魄散，看著橫刀下墜，斬斷了拉著自己的繩子。</p>
插在了地上。</p>
他的手一鬆，慣性驅使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跑，順手拿起了橫刀，躍起，一刀斬殺了那個回頭查看情況的遼軍。</p>
可扔刀的那位同袍呢？</p>
他豈不是空手？</p>
老劉頭躍上馬背，策馬掉頭。</p>
王老二正在殺人。</p>
十餘遼軍發現他赤手空拳不禁大喜，想著活擒一個將領功勞更大。</p>
“一個！”</p>
“兩個！”</p>
一巴掌一個，順手搶了一把長刀後，就變成了人頭大聚會。</p>
“老二，衛王那個棒槌沒來，沒錢，別砍頭了。”</p>
聽到老賊的高呼，王老二遺憾不已。</p>
“是一員悍將！”遼將示意收兵。</p>
遼軍潮水般的退卻。</p>
兩軍遙遙相對。</p>
“是楊字旗！”遼將問道：“桃縣姓楊的將領是誰？”</p>
“將軍，桃縣有名的將領中，好像就沒有姓楊的。”</p>
“那是新來的？”</p>
“興許吧！”</p>
遼將淡淡的道：“如此，試探一番，回頭也好稟告。”</p>
北疆在不斷收集北遼將領的信息，從姓名到廝殺的風格。收集到了之後，再分析歸納，作為下次遭遇時的參考。</p>
而北遼也是如此。</p>
和北遼不同，在北疆，能統領一千騎兵的將領地位不會低。所以遼將準備試探一番。</p>
他帶著兩騎策馬出陣。</p>
“什麽意思？”楊玄好奇的問道。</p>
斥候們回來了，老劉頭拱手，“多謝楊使君相救。”</p>
“幹得不錯！”楊玄讚道。</p>
老劉頭回頭看了一眼，“遼軍喜歡打探北疆將領的消息，這是試探。”</p>
“明白了。”</p>
楊玄說道：“屠公，老賊，隨我走一遭。”</p>
王老二不幹了，“為何不是我？”</p>
“老賊比你機靈。”楊玄板著臉。</p>
屠裳一杆長槍在手，楊玄覺得自己安全無憂。</p>
至於老賊，若是對方弄什麽手腳，很難避過他的眼。</p>
雙方接近。</p>
遼將拱手，“敢問尊姓大名。”</p>
這試探的直截了當。</p>
“楊大。”</p>
楊大?</p>
遼將楞了一下。</p>
大唐人的姓名很亂，有些文化的人家都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個好名字。沒文化的人家大多按照排序來取名。</p>
阿大，阿二，阿三……</p>
一聽到這等名字，你就知曉此人的出身很簡單。</p>
但就算是出身簡單，做了將領之後也會改名，否則說出去丟人。</p>
譬如說見到上官後，行禮報名。</p>
“下官楊大見過相公。”</p>
楊大……這個名字沒有一萬也得有八千。</p>
所以，遼將都為此楞了一下，同時右手在背後緩緩擺動。</p>
既然是個無名將領，那就弄死吧！</p>
至於什麽偷襲……兩邊是死對頭，換了李泌和赫連峰陣前會麵，大概也會想辦法陰死對手。</p>
兩個手下是精通箭術的好手，一手悄然抓住長弓，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從箭壺中拿出一支箭矢。</p>
近距離之內，他們敢說指哪打哪，誰都避不開。</p>
“楊將軍此次卻莽撞了。”遼將在滿嘴跑火車，想分散楊玄的注意力，“我軍正在絞殺斥候……”</p>
嗬嗬！</p>
楊玄的右手也在背後輕輕擺動。</p>
老賊低聲道：“要動手。”</p>
屠裳淡淡的道：“好說。”</p>
話音剛落，遼將笑道：“如此，我軍後撤，後會……無期！動手！”</p>
遼將調轉馬頭就跑。</p>
身後兩個手下張弓搭箭，齊齊對準了楊玄。</p>
手一鬆，箭矢就到了眼前。</p>
艸！</p>
楊玄早有準備，依舊被這迅疾的速度嚇了一跳。</p>
但老賊更快，舉起盾牌遮擋了一下。</p>
一擊不中，兩個好手準備逃跑。</p>
一杆長槍悄然出現。</p>
“留活口！”</p>
楊玄喊道。</p>
長槍的角度變化了一下，從刺變成了劈。</p>
兩個遼軍被劈下馬來。</p>
楊玄衝著遼將拱手，“正想著去哪弄幾個俘虜問問口供，謝了啊！”</p>
遼將回頭一看，不禁胸腹發悶，一口老血就湧到了嗓子眼。</p>
這是主動送菜上門。</p>
己方士氣一跌。</p>
遼將安慰自己，“還好唐軍並未出擊。”</p>
“將軍小心！”</p>
遼將再度回頭。</p>
楊玄拔出橫刀，意氣風發的道：“弄些人頭給桃縣做見麵禮！”</p>
“出擊！”</p>
敵軍士氣大跌，不趁著這個機會出擊，那就不是個合格的將領。</p>
“這不是籍籍無名之輩！”遼將一人被唐軍一千人追殺，場麵蔚為壯觀。</p>
遼軍本能的出擊來救援自己的主將。</p>
在倉促的情況下，陣型有些散。</p>
“放箭！”雙方接近後，先是一波箭雨。</p>
一杆長槍揮動，把箭矢彈飛，接著就殺了進去。</p>
遼將一路回到中軍，驚魂未定的策馬掉頭，見到唐軍已經組成了鋒矢陣，為首的好像是個老頭，一杆長槍耍出了花，無人能敵。</p>
“結陣！”遼將高喊，可此刻陣型卻亂了……</p>
若是剛開始他在，那麽他會根據唐軍的鋒矢陣變化陣型。可此刻唐軍已經殺了進來，變什麽？</p>
一變就是錯，唯有打一場亂戰。</p>
不過是廝殺了一陣，遼將發現打亂仗自己不是對手。</p>
對方以那個老頭為核心，左衝右突，哪裏遼軍強橫就往哪裏打，打趴下了再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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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一亂，後續就沒法成型了。</p>
遼將歎息一聲，“撤！”</p>
遼軍在撤退時展示了極高的素養，斷後的人馬拚死反擊，給主力提供了整隊的機會。隨即遼軍主力從容而退。</p>
“不好追擊！”楊玄叫住了麾下，眯眼看著遠去的遼軍，“是個勁敵。”</p>
……</p>
節度使府中，江存中和張度在一間值房內喝茶。</p>
“劉司馬最近的日子不好過。”張度比以往黑了些，壯實了些。</p>
江存中看著更穩沉了些，他喝了一口茶水，愜意的品味了一下，“行軍司馬乃是相公親自出手征辟，朝中陛下親自許可的要職。此職職務繁多，堪稱是相公的臂膀……劉司馬管的事，都是從其他人的手中奪來的。”</p>
張度不滿的道：“那是相公的決斷。”</p>
“可相公威望太高，換了誰也會把怒火衝著劉司馬而去。”</p>
江存中淡淡的道：“官場就是戰場。”</p>
原先一人一個蘿卜坑，可現在來了個新人，一家夥占了許多坑位，其他人都成了他的下官，誰願意？</p>
人就是這樣，由奢入儉難，手中甘美的權力突然被分潤了許多，頭上還多了個婆婆，不擠兌怎麽咽得下那口氣？</p>
“劉司馬就職之後就來了個狠的，抓了不少官吏。”張度覺得老劉太狠了些，一下激怒了桃縣不少人。</p>
“他當然也能軟弱開頭，慢慢的磨。”江存中放下茶杯，“可相公卻等不及了。”</p>
“你是說……”</p>
“相公的身體撐不住幾年，劉司馬若是按照官場的那一套來做固然好，慢慢把那些不滿消磨掉。可相公若是突然退了……廖副使的威望本就不及相公，劉司馬還在消磨桃縣官吏的敵意……這樣的組合，你覺得可能接掌北疆？”</p>
“原來如此！”張度恍然大悟，“可這也激怒了許多官吏，劉司馬若是應對不妥，下場不會好。”</p>
“這就是養蠱，懂不懂？”江存中幽幽的道：“相公以前最不喜歡的便是用養蠱的手段來磨礪麾下，可如今卻睜隻眼閉隻眼，可見他對自己的身體不是很樂觀。”</p>
養蠱，就是把幾隻毒蟲丟進罐子裏互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那隻毒蟲便是毒王。</p>
張度苦笑，“那些人和劉司馬爭鬥不休，有人說子泰乃是劉司馬一手提拔起來的……”</p>
“殃及池魚。”張度罵道：“這是要夷三族還是怎地？”</p>
“官場爭鬥，夷三族都不解恨。”江存中說道：“劉司馬用抓貪官來震懾官吏，那些人就反過來用這等手段來對付子泰。”</p>
“子泰不至於貪腐吧？”</p>
“所以說你隻能做武將，不能作文官，否則遲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p>
“老江你這話有些過了啊！”</p>
“別人說你貪腐，但你沒貪腐。”</p>
“是啊！”</p>
“他們說了，你就得自證。”</p>
“為何不是他們舉證？”</p>
“沒聽過風聞奏事？”</p>
“艸！”</p>
“就算是你自證成功，可知曉的還是那幾個人，外麵依舊會流傳著你貪腐的消息，越傳越離譜，越傳你的名聲就越臭。”</p>
“這是不要臉！”</p>
“對。”</p>
張度撓撓頭，“子泰該如何應對？”</p>
“示弱最好，平靜的自證，清者自清。”江存中歎道：“許多時候，嗓門太大反而不是好事。”</p>
“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裏。”這個道理張度知曉。</p>
外麵有人小跑著進去。</p>
“有軍情！”</p>
江存中和張度衝了出去。</p>
軍士進了值房。</p>
“相公，斥候發現遼軍。”</p>
“多少人？”黃春輝正在和廖勁、劉擎議事。</p>
“發現千餘，不過後續不知是否還有。”</p>
“這是想來偷襲。”廖勁聽到這個數目也沒當回事，“突襲不成就變成了襲擾，令各處小心些就是了。”</p>
“莊稼！”黃春輝耷拉著眼皮，“今年態勢不錯，所以農人們也願意種地，若是被毀了，明年誰願意耕種？”</p>
北遼的人馬可以穿梭在北疆的各個城池之間，偷襲村子，焚毀莊稼。</p>
這對士氣打擊太大了。</p>
“斥候不錯。”劉擎讚道。</p>
“是不錯。”黃春輝的話就代表著嘉獎，老劉頭他們有福了。</p>
“相公，斥候被敵軍圍殺，幸而陳州楊使君領軍路過，擊潰了敵軍。”</p>
“哦！老夫記得是讓他領一千人來的吧？竟然能擊潰一千餘北遼軍，幹得不錯。”黃春輝很是欣慰。</p>
劉擎眸色平靜，“楊玄性子急，相公。”</p>
黃春輝看了他一眼，“老夫知曉。”</p>
莫名其妙被人扣了一盆子屎尿，楊玄會做出什麽反應？</p>
“這幾日怕是不得安寧。”廖勁苦笑。</p>
楊玄一來，定然會咆哮桃縣。</p>
和那些說他貪腐的官員對峙一番。</p>
隨後發泄完畢滾蛋。</p>
黃春輝淡淡的道：“老夫也想北疆如同鐵板一塊，同舟共濟。可老夫曆經宦海多年，見多了這些傾軋。無處不在。”</p>
幻想太平無事的是傻子，想太平無事的是瘋子。</p>
“此事與他無關。”劉擎在壓著火氣，“那些人是衝著老夫來的，卻把他卷了進來。”</p>
廖勁搖搖頭，覺得劉擎想的太美了些，“連帶才是宦海爭鬥的秘訣。”</p>
黃春輝幹咳幾下，在兩個副手關切的目光中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p>
他喝了一口熱茶，淡淡的道：“老劉。”</p>
“在。”劉擎坐直了身體。</p>
“知曉老夫為何坐視你被人圍攻嗎？”</p>
“下官知曉。”</p>
“北疆是個龐然大物，軍民無數，前方是大敵，背後……也是對手，在這等局麵下，要想在北疆脫穎而出，就得經曆這些磨礪。”</p>
“是。”</p>
廖勁說道：“相公這些年受了多少磋磨，可經曆了這些磋磨後，相公在北疆的威望越發高漲。”</p>
黃春輝點頭，“想平平穩穩的做高官，在其它地方行，在北疆……這樣的官員，老夫不會重用。”</p>
廖勁淡淡的道：“沒經過風吹雨打的都是嬌花，嬌花經不起北疆的寒風，遲早會凋零。與其等以後凋零，不如早早把它送去溫暖如春之地。”</p>
劉擎知曉這個道理，自己也願意接受這些磋磨。</p>
但換了楊玄後，他卻坐不住了。</p>
氣氛有些沉鬱。</p>
廖勁笑道：“也不知楊玄此刻什麽想法，進城時可有進虎口的感覺，可會心悸。”</p>
“問問。”黃春輝也頗感興趣。</p>
不等他派出人去打探，就有人來稟告。</p>
“相公，陳州楊使君進城了。”</p>
三人相對一視。</p>
羊入虎口？</p>
“他可是怒不可遏？”</p>
“並未，隻是……”</p>
“隻是什麽？”</p>
“楊使君令人拖著一串人頭進城，血糊糊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