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帶著兩百騎在趕路。</p>
他必須要在夜色降臨前接近那個營地。</p>
他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赫連燕正在咬牙堅持著。</p>
這女人先是從赫連春那邊趕到了這裏，又陪著楊玄趕去營地。</p>
果然，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p>
那五百騎究竟是幹了什麽？</p>
這是楊玄想的最多旳一個問題。</p>
但想了許久，依舊不得要領，幹脆擱下。</p>
許多時候，當你想一個問題想不通時，別和自己較勁，把它擱置了，偶爾一個靈光閃現，說不得就有了破開問題的契機。</p>
這個問題拋下，另一個問題浮起。</p>
赫連春和赫連燕這對倒黴蛋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p>
毫無疑問，赫連春是一頭貨真價實的老狐狸，扮豬吃虎是本色演出，不用化妝。</p>
赫連燕是煙視媚行的典範，騷狐狸這個稱呼都不足以形容，能力出眾，堪稱是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人。</p>
赫連春的處境不大好，赫連燕能選擇的餘地也不大，上次她尋楊玄私下要了回春丹去售賣，也給楊玄抓到了一些信息。</p>
能銷售回春丹，就說明赫連燕私下有著自己的一套人馬。</p>
能在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發展出一套人馬，赫連燕的能力堪稱超卓。</p>
赫連春難道就不忌憚她？</p>
可滅口這等機密事兒都能讓赫連燕來做，可見她深得皇叔的信任，堪稱是心腹中的心腹。</p>
但……前陣子可不是這樣的。</p>
這人，就是善變的！</p>
傍晚時分，他們接近了營地。</p>
營地裏，五百將士正在喝酒。</p>
雷動坐在篝火旁，幾個低階將領喝的半醉，舉起碗相邀。</p>
“喝！”</p>
幹了碗中的酒後，一個將領紅著臉湊過來，“雷動，使者還是不來，要不，咱們先回去？”</p>
“回去作甚？”有人不解的道：“既然能樂嗬，那就樂嗬。”</p>
“就怕楊狗夜襲。”</p>
“楊玄此行戰戰兢兢，見到咱們都得繞路走，哪敢夜襲？”雷動笑了笑，“不如此，使者哪敢說五百騎就能滅了楊狗。”</p>
“雖說咱們大遼鐵騎強橫，可五百騎想滅楊狗，我覺著把握不大。”</p>
“可使者孤傲，皇叔不好得罪。不過皇叔帶著人馬就在後麵，明日就能趕到接應。”</p>
“那就放心了。”</p>
眾人舉碗痛飲。</p>
夜色降臨，營地裏篝火熊熊，眾人依舊在喝著。篝火邊，不少人爛醉如泥，躺的到處都是。</p>
</p>
雷動看著這一幕，眸色微冷。</p>
“喝！”他舉起碗。</p>
沒醉的將領就剩下一個，但也差不多了，他醉眼迷離的舉起碗，“喝！”，隨即仰頭喝酒。</p>
雷動舉起碗，猛地仰頭，酒水全數從肩頭上方潑在了身後的草地上。</p>
人類吃大餐，蟲子也跟著開葷。一群螞蟻抬著肉屑，排成長隊，從篝火旁往巢穴去，被這碗酒水潑了個水淹七軍。</p>
“喝！”最後一個將領倒下。</p>
雷動起身，看看營地裏剩下數十人還在喝，其他人不是進了帳篷，就是躺在邊上。</p>
他悄然往後麵去。</p>
找到自己的馬，牽著緩緩離開。</p>
夜色中，雷動回頭看了一眼。</p>
遠方好似有些東西。</p>
雷動深吸一口氣，“可惜了這些勇士！”</p>
楊玄帶著人接近了營地。</p>
隔著老遠就嗅到了酒肉味道，篝火旁能看到人影晃動。</p>
“就是這裏。”赫連燕低聲道：“不可留下一人。”</p>
“內應呢？”楊玄問道。</p>
這等情況下，沒有內應是不可能的。否則走脫一個，赫連春的滅口就算是失敗了。</p>
赫連燕的桃花眼在夜色中閃閃發光，“他若是還在，那就一起殺了。”</p>
蛇蠍美人！</p>
“老二。”</p>
“哎！”</p>
“記住了，越美的女人就越危險，以後見到了就離的遠遠的。”</p>
“為啥？”</p>
那個老人的聲音說道：“女人越美就越自負，自負的女人心大，你滿足不了她。”</p>
“我不找女人！”</p>
“胡說，不找女人，難道找男人？”</p>
“女人太麻煩。”</p>
“等你嚐過了女人的滋味，就不會這麽說了。”</p>
“屠公。”</p>
“嗯！”</p>
“你今日好像一個人。”</p>
“誰？”</p>
“老賊！”</p>
赫連燕冷著臉，“老狗！”</p>
楊玄淡淡的道：“忘記了介紹一下，這位老狗能用一根手指頭碾死你！”</p>
赫連燕馬上改口，“老丈。”</p>
身後的涼意這才消散。</p>
“你變臉的速度比許多男人還快。”</p>
“過獎。”</p>
“我說的是快男。”</p>
“你成親之後，好像越發的浪了。”</p>
“嗬嗬，過獎！不如此，如何能壓住你這頭騷狐狸！”</p>
歇息的差不多了，楊玄最後問道：“確定全殺光？”</p>
赫連燕淡淡的道：“你成親之後還多了個毛病，疑心病越發的重了。”</p>
楊玄舉起手，身後歇息的眾人站了起來。</p>
“上馬！”</p>
眾人上馬。</p>
“老賊！”</p>
“在。”</p>
“帶三十人看住他們的戰馬。”</p>
“是！”</p>
“南賀。”</p>
“在。”</p>
“你帶著一百兄弟在外圍遊弋，捕殺漏網者。”</p>
“是。”</p>
“老二！”</p>
“哎！”</p>
“你護著赫連燕。”</p>
“我不會跑！”</p>
“隻是保護！”</p>
王老二看了赫連燕一眼，“郎君，她要跑能弄死不？”</p>
“隨你！”</p>
楊玄雙腿一磕馬腹，戰馬開始前行，隨即加速。</p>
篝火邊，幾個酒量最好的也差不多了，正勾肩搭背吹噓。</p>
“那年我跟著皇叔去清掃部族，我被五十人圍困，就這麽一把刀殺了出來，五十人呐！嗝！五十人呐！就這麽……就這麽……被我殺光了。”</p>
“什麽聲音？”有人側耳。</p>
“是風吹。”</p>
人喝多了，五感會遲鈍。</p>
馬蹄聲漸漸沉重。</p>
“是誰啊！”有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視線內一片漆黑。</p>
喝多了，視力會受到極大的影響。</p>
帳篷裏有人走了出來，揉著眼睛道：“可是皇叔來了？”</p>
數十騎衝了進來，篝火的映照下，有人驚呼，“是唐軍！”</p>
“敵襲！”</p>
營地外，赫連燕看著楊玄帶頭衝進了營地，隨即展開了一場屠殺。</p>
“哎！老二。”</p>
赫連燕知曉王老二有些傻，就想打探些消息。</p>
“幹啥？”</p>
赫連燕問道：“太平那邊的回春丹這麽掙錢，你家郎君就沒想著再多弄些？”</p>
王老二歎息，很是語重心長的道；“郎君說了，不要老是盯著褲襠裏的那點事掙錢，咱們要大氣些。話說，你也沒褲襠啊！”</p>
桃花眼差點就扭曲成了蛇眼，赫連燕再問，“那什麽大氣？”</p>
王老二看著她，再度歎息，“你覺著我傻？”</p>
不是嗎？赫連燕笑道：“你很聰慧。”</p>
“那你還問這等機密事作甚？小心我一巴掌拍死你！”</p>
營地裏殺的太輕鬆了，以至於楊玄把現場交給麾下，自己策馬出來。</p>
“差不多了。”</p>
“我看到了活口，還不少。”</p>
“大晚上幹活，總得有些娛樂吧！”</p>
“什麽意思？”</p>
“死那麽多人，難道自己挖坑？”</p>
少頃，俘虜被集結起來。</p>
“挖坑！”</p>
百餘人此刻酒已經醒了，有人喊道：“挖坑是埋咱們的。”</p>
“是個聰明人，弄死！”楊玄隨口道。</p>
王老二說道：“我試試箭法。”</p>
他拿出弓箭，張弓搭箭，看樣子手生。</p>
那個俘虜說完就後悔了，見王老二用弓箭瞄著自己，就往後躲。</p>
“咻！”</p>
箭矢飛出去，右側第三個俘虜中箭慘嚎。</p>
這偏的也太遠了吧？</p>
王老二再度張弓搭箭。</p>
咻！</p>
再度射殺一人，不過距離那個俘虜越發的遠了。</p>
他第三次張弓搭箭，俘虜們齊齊散開，露出了那個多話的家夥。</p>
“看著！”王老二信心十足的鬆開手。</p>
咻！</p>
左側的俘虜群中有人慘嚎一聲。</p>
這特麽偏的沒邊了！</p>
有俘虜喊道：“他是故意的，跑啊！”</p>
隨即一陣砍殺，隻剩下了數十人。</p>
“人手不夠。”南賀頭痛的道，至於惹事兒的王老二，他不敢惹，惹了不提楊玄和老賊，屠裳也不會善罷甘休。</p>
挖坑的事兒變成自己幹，丟醜的王老二蹲在邊上發狠，“回去我就苦練箭術。”</p>
“老二。”</p>
屠裳過來蹲在他的邊上，“箭術不好練。”</p>
“我不信邪！”王老二的骨子裏有這種狠勁。</p>
“老二。”</p>
“哎！”</p>
“想不想練槍術？”</p>
嘶！</p>
連楊玄都兩眼放光。</p>
答應他！</p>
隻需想想葉縣城頭的那道槍影，楊玄就覺得自己賺大了。</p>
老賊幹咳，示意王老二趕緊答應。</p>
王老二搖頭，倔強的道：“不！”</p>
“為何？”屠裳依舊不死心。</p>
“阿娘說王家的功法若是不能傳下去，她就死不瞑目。”</p>
“可你能傳啊！”</p>
“我就隻能練一個，練兩個會分心。”</p>
“可你以後能教給孩子！”</p>
“屠公，你的槍術厲害不？”</p>
“絕頂厲害！”為了收個徒弟，屠裳拍著胸口發誓，“絕對當世第一流！”</p>
“哎！”王老二歎息，“若是你的槍術這麽厲害，那我以後定然會教給孩子，王家的功法就廢棄了。我會對不起阿娘……”</p>
這什麽神邏輯？</p>
屠裳又蠱惑了幾句，可王老二卻死活不答應，這才失望的去散心。</p>
等屠裳走後，王老二抬頭，笑嘻嘻的問道：“郎君，我說的可對？”</p>
一臉要獎勵的模樣！</p>
楊玄咬牙切齒的指著他，“毒打！”</p>
老賊撲上來就是一陣毒打，邊打邊罵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緣，你竟敢拒絕！”</p>
剩下數十俘虜，氣喘籲籲的把屍骸丟進坑裏。</p>
隨即。</p>
他們自覺的站在坑邊，開始顫抖。</p>
多活了一陣子，他們卻發現越發的恐懼害怕……</p>
“饒命，我願意歸降！”</p>
有人慘呼道。</p>
赫連燕低聲道：“動手吧！”</p>
楊玄說道：“這是皇叔的心腹吧？”</p>
赫連燕默然。</p>
“心腹都能殺……”</p>
楊玄覺得皇叔有梟雄之姿。</p>
他舉起手。</p>
“饒了我！”有人尖叫著。</p>
有人癱坐在地上，屎尿齊流。</p>
楊玄用力揮手。</p>
血光映紅了夜色。</p>
……</p>
今夜星光燦爛，夜風吹拂，帶來了陣陣青草的香氣。</p>
赫連春在大帳裏吃了些東西，艱難起身，吩咐隨從，“本王去柳鬆那裏，若是沒大事，今夜別打擾本王。”</p>
“是。”</p>
赫連春走出了大帳，深吸一口氣，說道：“夜色不錯。”</p>
柳鬆是赫連春的心腹幕僚，所以單獨一個帳篷。他前年娶了個十七歲的少女，被人說是老牛吃嫩草。</p>
老夫少妻在這個時候常見，地位越高的越常見。可老夫娶了少妻後，還能生下孩子，而且是兒子的，就少見了。</p>
柳鬆五十多歲了，妻子孫玉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別提多樂嗬了。連赫連春都來沾沾喜氣，弄了酒宴為他道賀。</p>
因為孩子鬧騰，所以柳鬆還多要了一個帳篷，專門讓孫玉帶孩子。</p>
赫連春到時，柳鬆正在帳外散步。</p>
“柳先生。”</p>
柳鬆聞聲回頭，笑道：“皇叔怎地來了？”</p>
“哎！今日被那使者呱噪了一番，心情鬱鬱，弄些酒菜來。”</p>
二人進了帳內，赫連春的心腹侍衛在外圍警戒。</p>
幾杯酒下肚，柳鬆問道：“如何？”</p>
赫連春的雙眸在燭光中閃爍著，“天氣不大好，保留屍骸會臭，就讓他們把人頭砍下來，醃製了一番，等明日就送回來。”</p>
“赫連燕可靠？”柳鬆舉杯。</p>
赫連春舉杯喝了，緩緩說道：“她別無出路，原先本王想收拾她，可如今卻沒了這個心思。她能在本王的庇護之下活著，這便是她的福氣。”</p>
“如此，此次算是圓滿了。”柳鬆撫須笑道：“寧興咄咄逼人，老夫還在想皇叔該如何破局，可沒想到耶律固的到來讓皇叔找到了契機。殺了此人，栽贓給陳州軍，皇叔再上一份乞骸骨的奏疏，這盤棋就活了。”</p>
“可惜了那五百人！”赫連春歎息，隨即問道：“今日孩子如何？”</p>
柳鬆笑道：“孩子頗為可愛，哭鬧了一會兒，竟然就咯咯咯笑了起來，哎！讓人愛煞！”</p>
“讓她過來。”</p>
柳鬆起身出去，晚些，簾子被掀開，一個少女抱著繈褓進來。</p>
“見過皇叔。”少女福身，眉間都是溫婉的氣息。</p>
赫連春輕聲道：“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叫我三郎。”</p>
少女赧然一笑，“三郎。”</p>
“來！”</p>
少女走過來，坐下時，赫連春小心翼翼的扶了她一把，埋怨道：“讓你多吃些羊肉不肯，看看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走。明日莪讓人燉了嫩羊肉，你好歹也吃一碗。”</p>
孫玉坐下。</p>
赫連春伸手。</p>
“把孩子給我！”</p>
他抱著繈褓，柔聲道：“叫阿耶！”</p>
燭光下，那張肥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p>
他必須要在夜色降臨前接近那個營地。</p>
他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赫連燕正在咬牙堅持著。</p>
這女人先是從赫連春那邊趕到了這裏，又陪著楊玄趕去營地。</p>
果然，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p>
那五百騎究竟是幹了什麽？</p>
這是楊玄想的最多旳一個問題。</p>
但想了許久，依舊不得要領，幹脆擱下。</p>
許多時候，當你想一個問題想不通時，別和自己較勁，把它擱置了，偶爾一個靈光閃現，說不得就有了破開問題的契機。</p>
這個問題拋下，另一個問題浮起。</p>
赫連春和赫連燕這對倒黴蛋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p>
毫無疑問，赫連春是一頭貨真價實的老狐狸，扮豬吃虎是本色演出，不用化妝。</p>
赫連燕是煙視媚行的典範，騷狐狸這個稱呼都不足以形容，能力出眾，堪稱是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人。</p>
赫連春的處境不大好，赫連燕能選擇的餘地也不大，上次她尋楊玄私下要了回春丹去售賣，也給楊玄抓到了一些信息。</p>
能銷售回春丹，就說明赫連燕私下有著自己的一套人馬。</p>
能在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發展出一套人馬，赫連燕的能力堪稱超卓。</p>
赫連春難道就不忌憚她？</p>
可滅口這等機密事兒都能讓赫連燕來做，可見她深得皇叔的信任，堪稱是心腹中的心腹。</p>
但……前陣子可不是這樣的。</p>
這人，就是善變的！</p>
傍晚時分，他們接近了營地。</p>
營地裏，五百將士正在喝酒。</p>
雷動坐在篝火旁，幾個低階將領喝的半醉，舉起碗相邀。</p>
“喝！”</p>
幹了碗中的酒後，一個將領紅著臉湊過來，“雷動，使者還是不來，要不，咱們先回去？”</p>
“回去作甚？”有人不解的道：“既然能樂嗬，那就樂嗬。”</p>
“就怕楊狗夜襲。”</p>
“楊玄此行戰戰兢兢，見到咱們都得繞路走，哪敢夜襲？”雷動笑了笑，“不如此，使者哪敢說五百騎就能滅了楊狗。”</p>
“雖說咱們大遼鐵騎強橫，可五百騎想滅楊狗，我覺著把握不大。”</p>
“可使者孤傲，皇叔不好得罪。不過皇叔帶著人馬就在後麵，明日就能趕到接應。”</p>
“那就放心了。”</p>
眾人舉碗痛飲。</p>
夜色降臨，營地裏篝火熊熊，眾人依舊在喝著。篝火邊，不少人爛醉如泥，躺的到處都是。</p>
</p>
雷動看著這一幕，眸色微冷。</p>
“喝！”他舉起碗。</p>
沒醉的將領就剩下一個，但也差不多了，他醉眼迷離的舉起碗，“喝！”，隨即仰頭喝酒。</p>
雷動舉起碗，猛地仰頭，酒水全數從肩頭上方潑在了身後的草地上。</p>
人類吃大餐，蟲子也跟著開葷。一群螞蟻抬著肉屑，排成長隊，從篝火旁往巢穴去，被這碗酒水潑了個水淹七軍。</p>
“喝！”最後一個將領倒下。</p>
雷動起身，看看營地裏剩下數十人還在喝，其他人不是進了帳篷，就是躺在邊上。</p>
他悄然往後麵去。</p>
找到自己的馬，牽著緩緩離開。</p>
夜色中，雷動回頭看了一眼。</p>
遠方好似有些東西。</p>
雷動深吸一口氣，“可惜了這些勇士！”</p>
楊玄帶著人接近了營地。</p>
隔著老遠就嗅到了酒肉味道，篝火旁能看到人影晃動。</p>
“就是這裏。”赫連燕低聲道：“不可留下一人。”</p>
“內應呢？”楊玄問道。</p>
這等情況下，沒有內應是不可能的。否則走脫一個，赫連春的滅口就算是失敗了。</p>
赫連燕的桃花眼在夜色中閃閃發光，“他若是還在，那就一起殺了。”</p>
蛇蠍美人！</p>
“老二。”</p>
“哎！”</p>
“記住了，越美的女人就越危險，以後見到了就離的遠遠的。”</p>
“為啥？”</p>
那個老人的聲音說道：“女人越美就越自負，自負的女人心大，你滿足不了她。”</p>
“我不找女人！”</p>
“胡說，不找女人，難道找男人？”</p>
“女人太麻煩。”</p>
“等你嚐過了女人的滋味，就不會這麽說了。”</p>
“屠公。”</p>
“嗯！”</p>
“你今日好像一個人。”</p>
“誰？”</p>
“老賊！”</p>
赫連燕冷著臉，“老狗！”</p>
楊玄淡淡的道：“忘記了介紹一下，這位老狗能用一根手指頭碾死你！”</p>
赫連燕馬上改口，“老丈。”</p>
身後的涼意這才消散。</p>
“你變臉的速度比許多男人還快。”</p>
“過獎。”</p>
“我說的是快男。”</p>
“你成親之後，好像越發的浪了。”</p>
“嗬嗬，過獎！不如此，如何能壓住你這頭騷狐狸！”</p>
歇息的差不多了，楊玄最後問道：“確定全殺光？”</p>
赫連燕淡淡的道：“你成親之後還多了個毛病，疑心病越發的重了。”</p>
楊玄舉起手，身後歇息的眾人站了起來。</p>
“上馬！”</p>
眾人上馬。</p>
“老賊！”</p>
“在。”</p>
“帶三十人看住他們的戰馬。”</p>
“是！”</p>
“南賀。”</p>
“在。”</p>
“你帶著一百兄弟在外圍遊弋，捕殺漏網者。”</p>
“是。”</p>
“老二！”</p>
“哎！”</p>
“你護著赫連燕。”</p>
“我不會跑！”</p>
“隻是保護！”</p>
王老二看了赫連燕一眼，“郎君，她要跑能弄死不？”</p>
“隨你！”</p>
楊玄雙腿一磕馬腹，戰馬開始前行，隨即加速。</p>
篝火邊，幾個酒量最好的也差不多了，正勾肩搭背吹噓。</p>
“那年我跟著皇叔去清掃部族，我被五十人圍困，就這麽一把刀殺了出來，五十人呐！嗝！五十人呐！就這麽……就這麽……被我殺光了。”</p>
“什麽聲音？”有人側耳。</p>
“是風吹。”</p>
人喝多了，五感會遲鈍。</p>
馬蹄聲漸漸沉重。</p>
“是誰啊！”有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視線內一片漆黑。</p>
喝多了，視力會受到極大的影響。</p>
帳篷裏有人走了出來，揉著眼睛道：“可是皇叔來了？”</p>
數十騎衝了進來，篝火的映照下，有人驚呼，“是唐軍！”</p>
“敵襲！”</p>
營地外，赫連燕看著楊玄帶頭衝進了營地，隨即展開了一場屠殺。</p>
“哎！老二。”</p>
赫連燕知曉王老二有些傻，就想打探些消息。</p>
“幹啥？”</p>
赫連燕問道：“太平那邊的回春丹這麽掙錢，你家郎君就沒想著再多弄些？”</p>
王老二歎息，很是語重心長的道；“郎君說了，不要老是盯著褲襠裏的那點事掙錢，咱們要大氣些。話說，你也沒褲襠啊！”</p>
桃花眼差點就扭曲成了蛇眼，赫連燕再問，“那什麽大氣？”</p>
王老二看著她，再度歎息，“你覺著我傻？”</p>
不是嗎？赫連燕笑道：“你很聰慧。”</p>
“那你還問這等機密事作甚？小心我一巴掌拍死你！”</p>
營地裏殺的太輕鬆了，以至於楊玄把現場交給麾下，自己策馬出來。</p>
“差不多了。”</p>
“我看到了活口，還不少。”</p>
“大晚上幹活，總得有些娛樂吧！”</p>
“什麽意思？”</p>
“死那麽多人，難道自己挖坑？”</p>
少頃，俘虜被集結起來。</p>
“挖坑！”</p>
百餘人此刻酒已經醒了，有人喊道：“挖坑是埋咱們的。”</p>
“是個聰明人，弄死！”楊玄隨口道。</p>
王老二說道：“我試試箭法。”</p>
他拿出弓箭，張弓搭箭，看樣子手生。</p>
那個俘虜說完就後悔了，見王老二用弓箭瞄著自己，就往後躲。</p>
“咻！”</p>
箭矢飛出去，右側第三個俘虜中箭慘嚎。</p>
這偏的也太遠了吧？</p>
王老二再度張弓搭箭。</p>
咻！</p>
再度射殺一人，不過距離那個俘虜越發的遠了。</p>
他第三次張弓搭箭，俘虜們齊齊散開，露出了那個多話的家夥。</p>
“看著！”王老二信心十足的鬆開手。</p>
咻！</p>
左側的俘虜群中有人慘嚎一聲。</p>
這特麽偏的沒邊了！</p>
有俘虜喊道：“他是故意的，跑啊！”</p>
隨即一陣砍殺，隻剩下了數十人。</p>
“人手不夠。”南賀頭痛的道，至於惹事兒的王老二，他不敢惹，惹了不提楊玄和老賊，屠裳也不會善罷甘休。</p>
挖坑的事兒變成自己幹，丟醜的王老二蹲在邊上發狠，“回去我就苦練箭術。”</p>
“老二。”</p>
屠裳過來蹲在他的邊上，“箭術不好練。”</p>
“我不信邪！”王老二的骨子裏有這種狠勁。</p>
“老二。”</p>
“哎！”</p>
“想不想練槍術？”</p>
嘶！</p>
連楊玄都兩眼放光。</p>
答應他！</p>
隻需想想葉縣城頭的那道槍影，楊玄就覺得自己賺大了。</p>
老賊幹咳，示意王老二趕緊答應。</p>
王老二搖頭，倔強的道：“不！”</p>
“為何？”屠裳依舊不死心。</p>
“阿娘說王家的功法若是不能傳下去，她就死不瞑目。”</p>
“可你能傳啊！”</p>
“我就隻能練一個，練兩個會分心。”</p>
“可你以後能教給孩子！”</p>
“屠公，你的槍術厲害不？”</p>
“絕頂厲害！”為了收個徒弟，屠裳拍著胸口發誓，“絕對當世第一流！”</p>
“哎！”王老二歎息，“若是你的槍術這麽厲害，那我以後定然會教給孩子，王家的功法就廢棄了。我會對不起阿娘……”</p>
這什麽神邏輯？</p>
屠裳又蠱惑了幾句，可王老二卻死活不答應，這才失望的去散心。</p>
等屠裳走後，王老二抬頭，笑嘻嘻的問道：“郎君，我說的可對？”</p>
一臉要獎勵的模樣！</p>
楊玄咬牙切齒的指著他，“毒打！”</p>
老賊撲上來就是一陣毒打，邊打邊罵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緣，你竟敢拒絕！”</p>
剩下數十俘虜，氣喘籲籲的把屍骸丟進坑裏。</p>
隨即。</p>
他們自覺的站在坑邊，開始顫抖。</p>
多活了一陣子，他們卻發現越發的恐懼害怕……</p>
“饒命，我願意歸降！”</p>
有人慘呼道。</p>
赫連燕低聲道：“動手吧！”</p>
楊玄說道：“這是皇叔的心腹吧？”</p>
赫連燕默然。</p>
“心腹都能殺……”</p>
楊玄覺得皇叔有梟雄之姿。</p>
他舉起手。</p>
“饒了我！”有人尖叫著。</p>
有人癱坐在地上，屎尿齊流。</p>
楊玄用力揮手。</p>
血光映紅了夜色。</p>
……</p>
今夜星光燦爛，夜風吹拂，帶來了陣陣青草的香氣。</p>
赫連春在大帳裏吃了些東西，艱難起身，吩咐隨從，“本王去柳鬆那裏，若是沒大事，今夜別打擾本王。”</p>
“是。”</p>
赫連春走出了大帳，深吸一口氣，說道：“夜色不錯。”</p>
柳鬆是赫連春的心腹幕僚，所以單獨一個帳篷。他前年娶了個十七歲的少女，被人說是老牛吃嫩草。</p>
老夫少妻在這個時候常見，地位越高的越常見。可老夫娶了少妻後，還能生下孩子，而且是兒子的，就少見了。</p>
柳鬆五十多歲了，妻子孫玉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別提多樂嗬了。連赫連春都來沾沾喜氣，弄了酒宴為他道賀。</p>
因為孩子鬧騰，所以柳鬆還多要了一個帳篷，專門讓孫玉帶孩子。</p>
赫連春到時，柳鬆正在帳外散步。</p>
“柳先生。”</p>
柳鬆聞聲回頭，笑道：“皇叔怎地來了？”</p>
“哎！今日被那使者呱噪了一番，心情鬱鬱，弄些酒菜來。”</p>
二人進了帳內，赫連春的心腹侍衛在外圍警戒。</p>
幾杯酒下肚，柳鬆問道：“如何？”</p>
赫連春的雙眸在燭光中閃爍著，“天氣不大好，保留屍骸會臭，就讓他們把人頭砍下來，醃製了一番，等明日就送回來。”</p>
“赫連燕可靠？”柳鬆舉杯。</p>
赫連春舉杯喝了，緩緩說道：“她別無出路，原先本王想收拾她，可如今卻沒了這個心思。她能在本王的庇護之下活著，這便是她的福氣。”</p>
“如此，此次算是圓滿了。”柳鬆撫須笑道：“寧興咄咄逼人，老夫還在想皇叔該如何破局，可沒想到耶律固的到來讓皇叔找到了契機。殺了此人，栽贓給陳州軍，皇叔再上一份乞骸骨的奏疏，這盤棋就活了。”</p>
“可惜了那五百人！”赫連春歎息，隨即問道：“今日孩子如何？”</p>
柳鬆笑道：“孩子頗為可愛，哭鬧了一會兒，竟然就咯咯咯笑了起來，哎！讓人愛煞！”</p>
“讓她過來。”</p>
柳鬆起身出去，晚些，簾子被掀開，一個少女抱著繈褓進來。</p>
“見過皇叔。”少女福身，眉間都是溫婉的氣息。</p>
赫連春輕聲道：“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叫我三郎。”</p>
少女赧然一笑，“三郎。”</p>
“來！”</p>
少女走過來，坐下時，赫連春小心翼翼的扶了她一把，埋怨道：“讓你多吃些羊肉不肯，看看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走。明日莪讓人燉了嫩羊肉，你好歹也吃一碗。”</p>
孫玉坐下。</p>
赫連春伸手。</p>
“把孩子給我！”</p>
他抱著繈褓，柔聲道：“叫阿耶！”</p>
燭光下，那張肥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