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外，楊玄惆悵的看著遠去的車隊，覺得自己失去了些什麽。</p>
是老頭讓他在陌生旳北疆感受到了暖意，可現在這份暖意走了。</p>
“使君。”盧強說道：“該回去了。”</p>
楊玄回身，看著那些官吏和百姓，突然生出了一種明悟。</p>
以後該是他來溫暖別人了。</p>
……</p>
太平縣。</p>
清晨起來，曹穎先去看看籠子裏是否有隼鳥。</p>
“還是沒有啊！”</p>
曹穎伸手進籠子裏摸摸，摸出了幾坨幹結的鳥屎。</p>
天色麻麻黑，他直起腰，反手捶捶，“郎君也不知到哪了。”</p>
他走進了廚房，自己生火，自己弄吃的。</p>
按理作為縣令可以令人來伺候自己，甚至可以花錢弄幾個仆役來幫忙，但曹穎卻大義凜然的拒絕了。</p>
於是太平縣都說他是個清官，好官。</p>
“娘的！老二在的時候，哪用老夫生火？”今日的柴火有些濕，曹穎被濃煙嗆到了，眼淚汪汪的出來。</p>
“怡娘在老夫也不用做飯，哎！”</p>
曹穎又想到了老賊，若是他在，此刻定然會熱鬧非凡。</p>
還有郎君。</p>
曹穎怔怔的看著廚房。</p>
撲啦啦。</p>
天空中傳來輕微的振翅聲音，曹穎下意識的伸出手臂。</p>
一隻夜梟嘎嘎叫著飛走了。</p>
曹穎一拍腦門，“隼鳥已經轉去了臨安，老夫還等什麽呢？”</p>
他有些惆悵的發現自己好像是老了，竟然這般健忘。</p>
可他卻記得每個人的生辰……</p>
吃了早飯，帶著渾身的煙火氣，曹穎去了前麵。</p>
官吏們來了不少，甄斯文也在。</p>
如今的甄斯文是曹穎的主要助手，太平縣主簿。</p>
“明府，昨日有商人被騙了五百錢。”</p>
“誰幹的？”</p>
“問了一陣子，從手法上來看，不是嶽二那一派，應當是趙賢的徒子徒孫。”</p>
趙賢也是人犯，騙術爐火純青，但上次移民臨安時，被點名弄走了。</p>
“放話，今日午時之前不把錢交回來，就清剿趙賢留下的徒子徒孫。”</p>
“是。明府英明！”甄斯文諂笑。</p>
官吏們看著他，心中都暗自不屑。</p>
甄斯文算是楊玄的老班底，楊玄走之前把他提拔了起來，調回了太平縣。</p>
甄斯文能力自然是有的，可提拔的太快了，以至於引來不少羨慕嫉妒恨。</p>
曹穎進了值房。</p>
甄斯文回身安排今日的事兒。</p>
正在說著，外麵來了個使者。</p>
“使君令曹明府、甄主簿前去臨安！”</p>
眾人一陣，覺得不對。</p>
一般情況下臨安不會把縣裏的主官都叫去，哪怕是敵軍大軍壓境也不會。</p>
這事兒……古怪啊！</p>
曹穎出來，“可是新刺史來了？”</p>
使者說道：“正是。”</p>
有人忍不住問道：“新刺史是誰？”</p>
“以前的楊司馬！”</p>
老夫槽！</p>
一群官吏喝醉了般的紅光滿麵。</p>
他們的老上官回來了！</p>
曹穎饒有深意的對甄斯文說道：“打起精神來。”</p>
……</p>
初夏的北疆和長安不同，多了一些粗獷，也多了一些萬裏無雲的廣闊。</p>
周寧忙碌了幾日，這才把新家安置好。</p>
新家就在州廨後麵，安全方麵有保障。</p>
“娘子！”</p>
後院管事管大娘進來。</p>
“何事？”周寧剛歇息，手中拿著一卷書。</p>
管大娘不愛笑，看著很是刻板，“郎君說中午就不回來了，讓娘子自己用飯。郎君還說今日會來不少商人，城中很是熱鬧，娘子若是喜歡就出去逛逛，不過那些異族商人良莠不齊，讓娘子帶幾個護衛再出門。”</p>
男人真囉嗦……周寧點頭，“知道了。”</p>
心中想著真囉嗦，可心中卻倍感甜蜜。</p>
午飯後，周寧歇息了一會兒，隨即帶著人準備出門。</p>
“怡娘可要出門？”臨行前她還特地問了怡娘。</p>
怡娘正在縫衣裳，笑道：“奴就不去了。”</p>
家中幾個護衛跟著，花紅二人也隨行，周寧戴著羃?，緩緩融入了臨安城。</p>
“好多商人！”</p>
花紅驚喜的道。</p>
街道兩側的店鋪都開著，前方還有攤子，那些異族商人扯著嗓子吆喝。</p>
“基波的牛皮嘍！”</p>
“羊皮，上好的羊皮！”</p>
“虎骨……”</p>
一個地攤上架著一些骨頭，周寧見了就走過去。</p>
“娘子要買虎骨？”商人熱情的問道。</p>
周寧看了看，又嗅了幾下，搖頭道：“你這個還是拿回去吧！”</p>
異族商人一臉愕然，“娘子這是何意？不想買隻管走，說什麽拿回去，莫非不許小人在此做買賣嗎？”</p>
周圍的小販都看過來。</p>
周寧蹙眉，“你這分明就是牛骨，弄了些藥水浸泡了冒充虎骨。別的也就罷了，這虎骨別人買去多半是要入藥。本來滿懷希望等著藥到病除，可就因為用了你的假虎骨導致病情纏綿，乃至於鬧出人命，你罪莫大焉。”</p>
商人眼珠子轉了一下，“哎！你這娘子好生無禮，說什麽牛骨，看你不是做事的人，別說是牛骨，怕是連雞骨頭都沒見過吧？”</p>
眾人都哄笑了起來。</p>
“我這個便是正宗的虎骨，你不買也就罷了，還汙蔑……今日不給我一個說法，回頭馭虎部的商人誰還敢來？”</p>
商人一臉悲憤。</p>
有相熟的商人也幫腔，“那娘子不懂裝懂，有沒有人管啊？”</p>
“娘子。”花紅低聲道：“要不尋郎君來？”</p>
周寧搖頭。</p>
但這些異族商人氣勢洶洶，好似下一刻就會卷鋪蓋走人。</p>
周寧不知陳州對商人的態度，所以反而不好說話。</p>
一個老人過來，“這是鬧什麽呢？”</p>
異族商人說道：“這娘子說我的虎骨是牛骨，這是汙蔑我馭虎部的商人都是騙子！”</p>
老人幹咳一聲，“娘子，此事不好辦。”</p>
周寧淡淡的道：“要不，請官差來辦？”</p>
老人笑了笑，“娘子說這是牛骨，可有證據？若是沒有，此事無需官差，咱們就能做個評判。”</p>
周寧指指骨頭，“虎骨我見過。”</p>
商人拿起一截腿骨，“看看，虎骨是三截，牛骨卻是兩截……來，知道的看看。”</p>
草原人見過牛骨頭的多了去，眾人紛紛點頭。</p>
老人為難的道：“娘子，此事……”</p>
另一個老人走了過來，“趙賢，又在騙誰呢？”</p>
老人冷著臉，“嶽二。”</p>
嶽二笑吟吟的過來。</p>
周寧說道：“你這是拚接而成，腿骨是駱駝的，也是三截。而要辨認虎骨，最好的法子便是燒，那股子味道臭不可聞。而牛骨頭卻不會。”</p>
商人麵色微變。</p>
“燒成灰了放進水裏，會有紅色的血水，這叫做虎死血不死，否則何以入藥？”周寧搖搖頭。</p>
特娘的，竟然是個內行……商人幹咳一聲，“天氣有些變了，趕緊收攤子！”</p>
他所謂的攤子就是一塊髒兮兮的土布，一拉，卻拉不動。</p>
一個護衛踩住了土布的一腳，獰笑道：“敢來臨安行騙，你還想走？”</p>
商人看看左右，“哎！看看啊！唐人欺負人了！”</p>
那些異族商人有些躁動。</p>
周寧說道：“去州廨請人來！”</p>
商人冷笑，“你以為楊使君是你的仆役，想請就請？”</p>
花紅忍不住了，“你口中的楊使君是我家娘子的夫君，你說能不能請？”</p>
眾人一怔。</p>
楊玄進臨安時帶著幾輛大車，沒人知曉裏麵坐了誰。</p>
原來是使君夫人？</p>
周寧低聲道：“莫要讓他們鬧事。”</p>
若是事情鬧大了，不管有理沒理，她都算是給楊玄丟了人。</p>
啪！</p>
嶽二上去，劈手就是一巴掌。</p>
商人挨了一巴掌，卻不敢捂臉，而是噗通一聲跪下，“夫人饒了小人吧！”</p>
“這個賤狗奴，竟然行騙到了使君夫人頭上，弄死他！”</p>
“蠢貨！夫人神目如電，早就一眼看穿了你騙子的本來麵目，好心告誡，你卻置之不理，該死！”</p>
“夫人隻管看著，我等回頭就把此人趕出臨安城。”</p>
“什麽回頭，得罪了夫人還想做買賣？馬上趕出去！”</p>
周寧看著那些先前義憤填膺的異族商人，此刻卻異口同聲的驅趕著這個商人，不禁有些懵了。</p>
嶽二說道：“夫人初到，不知這些商人狡黠。不過眾人知曉了夫人身份，此後再無人敢對夫人無禮。”</p>
周寧含糊應付了幾句，隨即往前逛。</p>
“夫人，小人這裏有上好的牛肉幹，請夫人嚐嚐。”</p>
“夫人，這是上好的皮靴，下雨天穿著不怕水，冬天還暖和。”</p>
這一路遇到的商人格外熱情，有商人甚至令妻子捧著幹果子，強行塞進周寧身邊侍女的手中，轉身就跑。</p>
“錢！”花紅嚐了一枚幹果子，意外的甜。</p>
婦人擺手，“沒有楊使君，就沒有我等的今日，隻管吃，吃喜歡了，回頭接著來拿！”</p>
她的男人笑道：“這隻是閑暇時弄的幹果子，值什麽錢？夫人喜歡，那便是小人的榮幸。”</p>
周寧一路逛到了城們，看著外麵延綿很長的大車和牛馬，還有羊群，有些暈乎。</p>
“這就是北疆？”</p>
在長安人的口中，北疆就是個冷的沒法出門的地方，冷也就罷了，而且窮的不行，沒什麽特產，人也格外凶狠……</p>
“其實，也不錯呀！”周寧覺得這地方真的不錯。</p>
“喜歡？”身後有人問道。</p>
“嗯！”周寧點頭，“子泰，他們為何這般尊重我？”</p>
楊玄笑道：“原先這裏兩邊不通商，那些商人在草原上四處收購，販賣過來價錢壓的極低。後來我在太平力主開市，讓草原人每年多了許多收益。”</p>
周寧愕然，“是你力主的？”</p>
“你以為呢？”</p>
“難怪先前那個商人行騙，那些人還幫我。”</p>
“行騙？”楊玄蹙眉看了花紅一眼。</p>
“先前有個人賣虎骨，娘子一看就知曉是假的，揭穿了他。那人竟敢起哄，想鼓動其他人鬧事，奴說了娘子的身份，那些人馬上就變臉了，把那騙子趕了出去。”</p>
“阿寧你……”楊玄有些哭笑不得，“你令人告知巡查的小吏或是軍士就是了。”</p>
</p>
堂堂刺史夫人去管這等事，閑的！</p>
周寧卻振振有詞的道：“你做刺史為民做主，我做刺史夫人，也得搭把手。”</p>
“好，賢內助！”</p>
周寧不禁莞爾，問道：“子泰你出城作甚？”</p>
“各地的縣令要來了，這是第一次，好歹我也給他們一個麵子。”</p>
“不是老熟人嗎？”</p>
“地位變了，老熟人更敏感。若是我倨傲不管，那些人多半會腹誹，說我一朝得誌就忘卻了舊人。”</p>
周寧說道：“那我不耽誤你了，這就回去！”</p>
馬蹄聲傳來，一隊騎士趕到。</p>
“使君！”</p>
來的是章羽縣縣令杜輝，他看到楊玄和一個戴著羃?的女子並肩而立，心中有些失望。</p>
做不了使君的丈人了啊！</p>
但隨即他就感動了。</p>
“使君竟然攜夫人相迎，讓下官如何敢當。”</p>
呃！</p>
我老婆不是來迎接你的啊！</p>
楊玄微笑道：“都是老人，好歹見個麵罷了。”</p>
這年頭能讓你見到內眷，那便是近乎於通家之好，或是對你極為看重。</p>
杜輝都紅了眼眶。</p>
等他進城後，楊玄歎息。</p>
周寧俏皮的道：“看來我還得要跟著你在城外待一陣子。”</p>
“弄了茶水來。”楊玄讓侍衛回去準備東西。</p>
“你先前沒準備？”周寧問道。</p>
楊玄拿出水囊，“我有水喝就成了。”</p>
但你卻為我準備茶水……周寧看著他，新婚至今殘留的一些陌生漸漸都消散了，有的隻是一種脈脈溫情。</p>
各縣縣令見到楊玄帶著夫人相迎，態度變化很大。</p>
等曹穎來時，他盯著周寧看了一會兒，花紅差點就嗬斥此人無禮，但見楊玄隻是微笑，這才強忍著。</p>
“見過娘子！”</p>
曹穎行禮。</p>
“曹先生多禮了。”周寧知曉此人是楊玄的人，和怡娘差不多的地位。</p>
“娘子？”花紅納悶，言笑嘀咕道：“他叫郎君也是郎君，還不明白？”</p>
自己人啊！</p>
甄斯文上前行禮。</p>
“斯文啊！”楊玄笑道：“在太平如何？”</p>
“恨不能到使君麾下效命。”</p>
楊玄笑了笑。</p>
五縣縣令到齊，周寧歸家，楊玄去了州廨。</p>
“都是老熟人，莪就不廢話了。”</p>
楊玄說道：“此次也是見個麵，我對陳州的一些安排也會與你等說說。”</p>
眾人坐好。</p>
楊玄突然說道：“斯文。”</p>
在座的不是縣令就是州裏的重要官員，就甄斯文一個主簿。他正在不安，聞聲站起來，“使君。”</p>
楊玄介紹道：“這位是太平縣新任縣令甄斯文。”</p>
甄斯文哆嗦了一下，“……”</p>
是老頭讓他在陌生旳北疆感受到了暖意，可現在這份暖意走了。</p>
“使君。”盧強說道：“該回去了。”</p>
楊玄回身，看著那些官吏和百姓，突然生出了一種明悟。</p>
以後該是他來溫暖別人了。</p>
……</p>
太平縣。</p>
清晨起來，曹穎先去看看籠子裏是否有隼鳥。</p>
“還是沒有啊！”</p>
曹穎伸手進籠子裏摸摸，摸出了幾坨幹結的鳥屎。</p>
天色麻麻黑，他直起腰，反手捶捶，“郎君也不知到哪了。”</p>
他走進了廚房，自己生火，自己弄吃的。</p>
按理作為縣令可以令人來伺候自己，甚至可以花錢弄幾個仆役來幫忙，但曹穎卻大義凜然的拒絕了。</p>
於是太平縣都說他是個清官，好官。</p>
“娘的！老二在的時候，哪用老夫生火？”今日的柴火有些濕，曹穎被濃煙嗆到了，眼淚汪汪的出來。</p>
“怡娘在老夫也不用做飯，哎！”</p>
曹穎又想到了老賊，若是他在，此刻定然會熱鬧非凡。</p>
還有郎君。</p>
曹穎怔怔的看著廚房。</p>
撲啦啦。</p>
天空中傳來輕微的振翅聲音，曹穎下意識的伸出手臂。</p>
一隻夜梟嘎嘎叫著飛走了。</p>
曹穎一拍腦門，“隼鳥已經轉去了臨安，老夫還等什麽呢？”</p>
他有些惆悵的發現自己好像是老了，竟然這般健忘。</p>
可他卻記得每個人的生辰……</p>
吃了早飯，帶著渾身的煙火氣，曹穎去了前麵。</p>
官吏們來了不少，甄斯文也在。</p>
如今的甄斯文是曹穎的主要助手，太平縣主簿。</p>
“明府，昨日有商人被騙了五百錢。”</p>
“誰幹的？”</p>
“問了一陣子，從手法上來看，不是嶽二那一派，應當是趙賢的徒子徒孫。”</p>
趙賢也是人犯，騙術爐火純青，但上次移民臨安時，被點名弄走了。</p>
“放話，今日午時之前不把錢交回來，就清剿趙賢留下的徒子徒孫。”</p>
“是。明府英明！”甄斯文諂笑。</p>
官吏們看著他，心中都暗自不屑。</p>
甄斯文算是楊玄的老班底，楊玄走之前把他提拔了起來，調回了太平縣。</p>
甄斯文能力自然是有的，可提拔的太快了，以至於引來不少羨慕嫉妒恨。</p>
曹穎進了值房。</p>
甄斯文回身安排今日的事兒。</p>
正在說著，外麵來了個使者。</p>
“使君令曹明府、甄主簿前去臨安！”</p>
眾人一陣，覺得不對。</p>
一般情況下臨安不會把縣裏的主官都叫去，哪怕是敵軍大軍壓境也不會。</p>
這事兒……古怪啊！</p>
曹穎出來，“可是新刺史來了？”</p>
使者說道：“正是。”</p>
有人忍不住問道：“新刺史是誰？”</p>
“以前的楊司馬！”</p>
老夫槽！</p>
一群官吏喝醉了般的紅光滿麵。</p>
他們的老上官回來了！</p>
曹穎饒有深意的對甄斯文說道：“打起精神來。”</p>
……</p>
初夏的北疆和長安不同，多了一些粗獷，也多了一些萬裏無雲的廣闊。</p>
周寧忙碌了幾日，這才把新家安置好。</p>
新家就在州廨後麵，安全方麵有保障。</p>
“娘子！”</p>
後院管事管大娘進來。</p>
“何事？”周寧剛歇息，手中拿著一卷書。</p>
管大娘不愛笑，看著很是刻板，“郎君說中午就不回來了，讓娘子自己用飯。郎君還說今日會來不少商人，城中很是熱鬧，娘子若是喜歡就出去逛逛，不過那些異族商人良莠不齊，讓娘子帶幾個護衛再出門。”</p>
男人真囉嗦……周寧點頭，“知道了。”</p>
心中想著真囉嗦，可心中卻倍感甜蜜。</p>
午飯後，周寧歇息了一會兒，隨即帶著人準備出門。</p>
“怡娘可要出門？”臨行前她還特地問了怡娘。</p>
怡娘正在縫衣裳，笑道：“奴就不去了。”</p>
家中幾個護衛跟著，花紅二人也隨行，周寧戴著羃?，緩緩融入了臨安城。</p>
“好多商人！”</p>
花紅驚喜的道。</p>
街道兩側的店鋪都開著，前方還有攤子，那些異族商人扯著嗓子吆喝。</p>
“基波的牛皮嘍！”</p>
“羊皮，上好的羊皮！”</p>
“虎骨……”</p>
一個地攤上架著一些骨頭，周寧見了就走過去。</p>
“娘子要買虎骨？”商人熱情的問道。</p>
周寧看了看，又嗅了幾下，搖頭道：“你這個還是拿回去吧！”</p>
異族商人一臉愕然，“娘子這是何意？不想買隻管走，說什麽拿回去，莫非不許小人在此做買賣嗎？”</p>
周圍的小販都看過來。</p>
周寧蹙眉，“你這分明就是牛骨，弄了些藥水浸泡了冒充虎骨。別的也就罷了，這虎骨別人買去多半是要入藥。本來滿懷希望等著藥到病除，可就因為用了你的假虎骨導致病情纏綿，乃至於鬧出人命，你罪莫大焉。”</p>
商人眼珠子轉了一下，“哎！你這娘子好生無禮，說什麽牛骨，看你不是做事的人，別說是牛骨，怕是連雞骨頭都沒見過吧？”</p>
眾人都哄笑了起來。</p>
“我這個便是正宗的虎骨，你不買也就罷了，還汙蔑……今日不給我一個說法，回頭馭虎部的商人誰還敢來？”</p>
商人一臉悲憤。</p>
有相熟的商人也幫腔，“那娘子不懂裝懂，有沒有人管啊？”</p>
“娘子。”花紅低聲道：“要不尋郎君來？”</p>
周寧搖頭。</p>
但這些異族商人氣勢洶洶，好似下一刻就會卷鋪蓋走人。</p>
周寧不知陳州對商人的態度，所以反而不好說話。</p>
一個老人過來，“這是鬧什麽呢？”</p>
異族商人說道：“這娘子說我的虎骨是牛骨，這是汙蔑我馭虎部的商人都是騙子！”</p>
老人幹咳一聲，“娘子，此事不好辦。”</p>
周寧淡淡的道：“要不，請官差來辦？”</p>
老人笑了笑，“娘子說這是牛骨，可有證據？若是沒有，此事無需官差，咱們就能做個評判。”</p>
周寧指指骨頭，“虎骨我見過。”</p>
商人拿起一截腿骨，“看看，虎骨是三截，牛骨卻是兩截……來，知道的看看。”</p>
草原人見過牛骨頭的多了去，眾人紛紛點頭。</p>
老人為難的道：“娘子，此事……”</p>
另一個老人走了過來，“趙賢，又在騙誰呢？”</p>
老人冷著臉，“嶽二。”</p>
嶽二笑吟吟的過來。</p>
周寧說道：“你這是拚接而成，腿骨是駱駝的，也是三截。而要辨認虎骨，最好的法子便是燒，那股子味道臭不可聞。而牛骨頭卻不會。”</p>
商人麵色微變。</p>
“燒成灰了放進水裏，會有紅色的血水，這叫做虎死血不死，否則何以入藥？”周寧搖搖頭。</p>
特娘的，竟然是個內行……商人幹咳一聲，“天氣有些變了，趕緊收攤子！”</p>
他所謂的攤子就是一塊髒兮兮的土布，一拉，卻拉不動。</p>
一個護衛踩住了土布的一腳，獰笑道：“敢來臨安行騙，你還想走？”</p>
商人看看左右，“哎！看看啊！唐人欺負人了！”</p>
那些異族商人有些躁動。</p>
周寧說道：“去州廨請人來！”</p>
商人冷笑，“你以為楊使君是你的仆役，想請就請？”</p>
花紅忍不住了，“你口中的楊使君是我家娘子的夫君，你說能不能請？”</p>
眾人一怔。</p>
楊玄進臨安時帶著幾輛大車，沒人知曉裏麵坐了誰。</p>
原來是使君夫人？</p>
周寧低聲道：“莫要讓他們鬧事。”</p>
若是事情鬧大了，不管有理沒理，她都算是給楊玄丟了人。</p>
啪！</p>
嶽二上去，劈手就是一巴掌。</p>
商人挨了一巴掌，卻不敢捂臉，而是噗通一聲跪下，“夫人饒了小人吧！”</p>
“這個賤狗奴，竟然行騙到了使君夫人頭上，弄死他！”</p>
“蠢貨！夫人神目如電，早就一眼看穿了你騙子的本來麵目，好心告誡，你卻置之不理，該死！”</p>
“夫人隻管看著，我等回頭就把此人趕出臨安城。”</p>
“什麽回頭，得罪了夫人還想做買賣？馬上趕出去！”</p>
周寧看著那些先前義憤填膺的異族商人，此刻卻異口同聲的驅趕著這個商人，不禁有些懵了。</p>
嶽二說道：“夫人初到，不知這些商人狡黠。不過眾人知曉了夫人身份，此後再無人敢對夫人無禮。”</p>
周寧含糊應付了幾句，隨即往前逛。</p>
“夫人，小人這裏有上好的牛肉幹，請夫人嚐嚐。”</p>
“夫人，這是上好的皮靴，下雨天穿著不怕水，冬天還暖和。”</p>
這一路遇到的商人格外熱情，有商人甚至令妻子捧著幹果子，強行塞進周寧身邊侍女的手中，轉身就跑。</p>
“錢！”花紅嚐了一枚幹果子，意外的甜。</p>
婦人擺手，“沒有楊使君，就沒有我等的今日，隻管吃，吃喜歡了，回頭接著來拿！”</p>
她的男人笑道：“這隻是閑暇時弄的幹果子，值什麽錢？夫人喜歡，那便是小人的榮幸。”</p>
周寧一路逛到了城們，看著外麵延綿很長的大車和牛馬，還有羊群，有些暈乎。</p>
“這就是北疆？”</p>
在長安人的口中，北疆就是個冷的沒法出門的地方，冷也就罷了，而且窮的不行，沒什麽特產，人也格外凶狠……</p>
“其實，也不錯呀！”周寧覺得這地方真的不錯。</p>
“喜歡？”身後有人問道。</p>
“嗯！”周寧點頭，“子泰，他們為何這般尊重我？”</p>
楊玄笑道：“原先這裏兩邊不通商，那些商人在草原上四處收購，販賣過來價錢壓的極低。後來我在太平力主開市，讓草原人每年多了許多收益。”</p>
周寧愕然，“是你力主的？”</p>
“你以為呢？”</p>
“難怪先前那個商人行騙，那些人還幫我。”</p>
“行騙？”楊玄蹙眉看了花紅一眼。</p>
“先前有個人賣虎骨，娘子一看就知曉是假的，揭穿了他。那人竟敢起哄，想鼓動其他人鬧事，奴說了娘子的身份，那些人馬上就變臉了，把那騙子趕了出去。”</p>
“阿寧你……”楊玄有些哭笑不得，“你令人告知巡查的小吏或是軍士就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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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刺史夫人去管這等事，閑的！</p>
周寧卻振振有詞的道：“你做刺史為民做主，我做刺史夫人，也得搭把手。”</p>
“好，賢內助！”</p>
周寧不禁莞爾，問道：“子泰你出城作甚？”</p>
“各地的縣令要來了，這是第一次，好歹我也給他們一個麵子。”</p>
“不是老熟人嗎？”</p>
“地位變了，老熟人更敏感。若是我倨傲不管，那些人多半會腹誹，說我一朝得誌就忘卻了舊人。”</p>
周寧說道：“那我不耽誤你了，這就回去！”</p>
馬蹄聲傳來，一隊騎士趕到。</p>
“使君！”</p>
來的是章羽縣縣令杜輝，他看到楊玄和一個戴著羃?的女子並肩而立，心中有些失望。</p>
做不了使君的丈人了啊！</p>
但隨即他就感動了。</p>
“使君竟然攜夫人相迎，讓下官如何敢當。”</p>
呃！</p>
我老婆不是來迎接你的啊！</p>
楊玄微笑道：“都是老人，好歹見個麵罷了。”</p>
這年頭能讓你見到內眷，那便是近乎於通家之好，或是對你極為看重。</p>
杜輝都紅了眼眶。</p>
等他進城後，楊玄歎息。</p>
周寧俏皮的道：“看來我還得要跟著你在城外待一陣子。”</p>
“弄了茶水來。”楊玄讓侍衛回去準備東西。</p>
“你先前沒準備？”周寧問道。</p>
楊玄拿出水囊，“我有水喝就成了。”</p>
但你卻為我準備茶水……周寧看著他，新婚至今殘留的一些陌生漸漸都消散了，有的隻是一種脈脈溫情。</p>
各縣縣令見到楊玄帶著夫人相迎，態度變化很大。</p>
等曹穎來時，他盯著周寧看了一會兒，花紅差點就嗬斥此人無禮，但見楊玄隻是微笑，這才強忍著。</p>
“見過娘子！”</p>
曹穎行禮。</p>
“曹先生多禮了。”周寧知曉此人是楊玄的人，和怡娘差不多的地位。</p>
“娘子？”花紅納悶，言笑嘀咕道：“他叫郎君也是郎君，還不明白？”</p>
自己人啊！</p>
甄斯文上前行禮。</p>
“斯文啊！”楊玄笑道：“在太平如何？”</p>
“恨不能到使君麾下效命。”</p>
楊玄笑了笑。</p>
五縣縣令到齊，周寧歸家，楊玄去了州廨。</p>
“都是老熟人，莪就不廢話了。”</p>
楊玄說道：“此次也是見個麵，我對陳州的一些安排也會與你等說說。”</p>
眾人坐好。</p>
楊玄突然說道：“斯文。”</p>
在座的不是縣令就是州裏的重要官員，就甄斯文一個主簿。他正在不安，聞聲站起來，“使君。”</p>
楊玄介紹道：“這位是太平縣新任縣令甄斯文。”</p>
甄斯文哆嗦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