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自詡能和山中最狡猾的獸類比拚智慧，能在北疆複雜的環境下如魚得水，可卻在南周的一座小城中，被一個禮部侍郎給玩了。</p>
老賊看著馬背上的王眾，心中琢磨著如何能弄死此人的各種念頭，“郎君，等夜裏動手。”</p>
“他死了對咱們有何好處？”</p>
“也是。”</p>
老賊有些鬱悶，“袁曉卻為他背了鍋。”</p>
“他從何時開始謀劃此事？”秦簡問道。</p>
程然嘿嘿一笑，“此戰城中青壯死傷不少，王眾令袁曉去發放撫恤，可事後城中一片嘩然，說是給少了……”</p>
“袁曉貪腐？”有人問道。</p>
程然搖頭，“此戰他渾身都是汙點，哪敢貪腐？這必然是王眾少給了。”</p>
“他從那時就在謀劃讓袁曉背鍋。”秦簡明白了，多看了程然一眼，心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p>
“可他此戰也頗為不堪，老夫也為他想過如何脫責，想來想去，最好的法子便是主動請罪。。可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一刀剁掉了自己的一根腳指頭。”</p>
陛下，並非臣不給力……臣浴血奮戰，腳指頭被砍斷一根，行動不便啊！</p>
嘖嘖！</p>
“是個狠人！”</p>
秦簡有個疑惑，“廝殺時他為何沒有這股子狠勁？”</p>
眾人默然，不能回答。</p>
楊玄淡淡的道：“那股子狠勁，是衝著內部而發。對外卻軟如棉。”</p>
眾人想起這一路的優待，不禁都樂了。</p>
第二日，距離汴京還有一日路程。</p>
午飯後，眾人或是打盹, 或是溜達散步。</p>
王老二和屠裳在屋簷下曬太陽，老賊和楊玄在散步。</p>
“郎君, 那狠人來了。”老賊回頭看了一眼。</p>
王眾一瘸一拐的走來, 笑道：“春光明媚啊！”</p>
“是啊！”楊玄笑了笑。</p>
老賊告退。</p>
“有事？”楊玄後來設身處地的想了想, 若是換了自己，可能這麽果斷的一刀剁掉自己的腳指頭？怕是難。</p>
對於狠人, 他總是會多一分敬而遠之。</p>
王眾仿佛沒看到他那一臉我很忙，沒事兒您自個樂去，負手跟著, 輕聲道：“老夫知曉貴使看出了些什麽。”</p>
“我什麽都沒看出來。”楊玄不想沾染這個爛泥坑。</p>
“大唐如今主要的敵人是北遼，什麽興大軍攻伐南周，貴使應當知曉是個笑話。”</p>
“是嗎？”</p>
“我南周看似孱弱，可有一點卻是大唐不及。”</p>
“有錢？”</p>
“貴使高見。有錢！有人, 就算是一戰敗了，依舊還能再打，一直打下去……北遼可會坐視？”</p>
楊玄笑了笑。</p>
“若是到時候大唐陷入了南周無法自拔，北遼出兵，如何？”</p>
王眾拱手, “此番話老夫從未說過，告辭。”</p>
秦簡打著哈欠走出房間, 見狀就過來，看著王眾一瘸一拐的背影，問道：“他說了什麽？”</p>
“我欠了他一個人情。”</p>
王眾的一番話，便是南周應對大唐的國策。</p>
“人情？”</p>
“老秦。”</p>
“在！”</p>
“南周有錢有糧, 還有人。”</p>
“是啊！”</p>
“大唐若是出兵攻打, 一戰勝了, 南周能用錢糧再砸出一支大軍來，一直砸……把大唐砸在南周這個爛泥塘中。”</p>
“隨後北遼順勢出兵，大唐將會風雨飄搖！”</p>
“沒錯。”</p>
“嘶！這是有恃無恐啊！”</p>
“這也是南周敢於插手南疆叛亂的底氣！”</p>
“正使高見。”</p>
“嗬嗬！”</p>
楊玄並未說這是王眾的話。</p>
回到汴京, 眾人心中一鬆。</p>
“見過貴使。”</p>
一個內侍笑眯眯的等在城外。</p>
楊玄下馬, 內侍行禮，“聽聞貴使此次受驚，陛下不安，令咱來看看。”</p>
“還好。”</p>
楊玄不知年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p>
“敢問貴使, 此次可有人無禮？”</p>
楊玄腦海中猛地蹦出了一個念頭：年胥惱火了。</p>
讓大唐使者看到了南周不堪的一幕, 更要命的是，讓大唐使者看到了南周禁軍的不堪，年胥要找人來泄憤。</p>
聽王眾等人的自訴沒用, 最客觀的還是使團。</p>
使團此次殃及池魚，想來一肚子火氣，如此，誰最無能他們最清楚。</p>
有趣！</p>
楊玄眉間多了怒色，“禁軍無能！”</p>
南周禁軍是個龐大的係統，年胥要想改革，楊玄舉雙手讚同……隻是不知會鬧出什麽大笑話，或是大事件來。</p>
“嗬嗬！”內侍笑的尷尬。</p>
“另外，此次那個誰……”</p>
內侍耳朵動了動。</p>
“袁曉？此人不堪之極，貪生怕死。”</p>
楊玄頷首，準備進城。</p>
內侍追問，“可還有誰？”</p>
楊玄搖頭，“並無。”</p>
前方，王眾回頭。</p>
楊玄微微頷首。</p>
你的人情我還了！</p>
他可以直接揭穿王眾，但代價就是成為南周文官的敵人。以後若是他領軍攻伐南周，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p>
而且，王眾此人善於鑽營，貪生怕死，留著對大唐好處更多。</p>
敵人的庸才，官職越高越好啊！</p>
王眾眯眼看著他，笑了笑，很是明媚。</p>
就和這春光一般。</p>
楊玄目光轉動，看到了城邊的兩個男子，哪怕是低著頭，他依舊看出來了。</p>
</p>
楊略和何聰！</p>
楊玄也笑了起來。</p>
當日，宮中賜宴到使團駐地，名頭是為使團壓驚。</p>
菜品比宮中宴請那一次還好。</p>
眾人吃的酣暢淋漓，王老二卻在打包。</p>
“老二，你幹啥呢？”老賊覺得王老二應當是狠吃才是，怎地還打包。</p>
“我帶回去給屠裳吃。”</p>
這娃若是對誰好, 那就會一直好。</p>
“怡娘的回頭再帶, 怕臭了。”</p>
楊玄覺得春光中多了些暖意, 熏的人心情愉悅。</p>
當夜, 楊略再度潛入。</p>
聽了楊玄的介紹後，他沉默良久。</p>
“我在南周多年，南周確實富庶，不過百姓的日子近些年也不大好。”</p>
“三冗？”楊玄在來之前就做過功課。</p>
“對。南周開國帝王是陳國末代帝王的侍衛出身，帶著一個陳國皇子到了此處，厲兵秣馬……”</p>
陳國滅亡後，侍衛已經是一方巨頭，當即讓皇子登基。</p>
“不過半年，皇子禪位，侍衛登基。可軍中卻大嘩，為了安撫軍心，此人便宴請了軍中大將，多給錢財田宅，令他們放棄軍權……”</p>
那些大佬下台了，換上了皇帝的心腹，於是南周局勢迅速安定了下來。</p>
“可軍中當初效忠的乃是陳國帝王，除非把大軍全數換一遍……”</p>
於是那位侍衛就來了個以文製武，用文官來壓製武人。</p>
由此，文武對立，皇帝高枕無憂。</p>
這個手段從政治上來說極為高明，但從戰略上來看卻愚不可及。</p>
“南周軍隊從那時起，便衰弱了。”</p>
楊玄說道：“這樣的軍隊不衰弱，那就沒天理。”</p>
楊略看著他，“郎君從中學到了什麽？”</p>
“軍隊要有信念，將士們要知曉為何而戰。知曉了這個，將士們會迸發出更大的勇氣，會更主動……”</p>
“咦！”楊略一怔，低頭想了許久。</p>
“郎君這番話卻極為高明，從何處學來的？”</p>
“我當初到了太平縣，那地方全是人犯，桀驁不馴，不服管教。我便是用這個法子令他們煥然一新。”</p>
楊略歡喜的道：“郎君有此見識，可見是陛下護佑。”</p>
皇帝老爹沒法庇護我，庇護我的是朱雀。</p>
楊略說道：“南周的國情郎君大致知曉了，隨後大概會是和風細雨，郎君隻管享受。”</p>
他突然詭異的笑道；“南周女子熱情，郎君若是喜歡，帶走幾個也無妨。”</p>
菜鳥楊玄說道：“你也該尋個女人了。”</p>
“……”</p>
兩個男人就此沉默。</p>
都特麽是光棍，丟人啊！</p>
楊略隨即遁去。</p>
朱雀開始吟哦，“獨在書房……”</p>
“老子關機了！”</p>
朱雀：“玩不起嗎？”</p>
“揭人傷疤有意思嗎？”</p>
“沒意思，不過閑著也是閑著。”</p>
……</p>
“陛下最近很是忙碌。”</p>
值房裏，孫石板著臉。</p>
韓壁微胖的臉上多了些笑意，“南陽公主歸來，陛下也多了天倫之樂，何須如此？”</p>
“他是帝王！”孫石輕哼一聲，“彭靖與方崇等人最近越發的猖獗了，在朝中拉幫結派，對抗新政。陛下還有心思享受天倫之樂嗎？”</p>
“那些賤種！”韓壁眼中多了些殺機，“若是能弄掉幾個……”</p>
孫石搖頭，“政爭不殺人，這是祖宗的規矩，若是壞了這個規矩，朝中也就亂了。”</p>
“隻是意不平！”韓壁譏誚的道：“那些人連大唐使團都能利用，也算是人才。”</p>
“我們也利用了，隻是王眾他們搞砸了此事，讓大唐使者看到了我南周不堪的一麵。”</p>
“那個使者雖說年輕，不過經驗老道，老夫判定他明日就會請見咱們，孫相，到時候他怕是會削你的麵子。”</p>
“孫相。”一個小吏站在門外。</p>
“何事？”</p>
“大唐使者求見。”</p>
韓壁看看孫石，苦笑道；“竟然今日就來求見。”</p>
“想抽老夫的臉？”孫石淡淡的道：“不見！”</p>
韓壁詫異的道：“這可不是你的習慣。”</p>
孫石從不畏懼挑戰。</p>
這也是年胥看中他來主持新政的主要原因。</p>
孫石淡淡的道：“老夫要進宮給殿下授課。”</p>
韓壁起身，“如此老夫去會會他吧！”</p>
孫石笑道：“唾麵自幹？”</p>
韓壁冷笑，“動手老夫也不會懼怕。”</p>
稍後，韓壁在樞密院自己的值房裏等候。</p>
“韓壁如何？”對於韓壁，楊玄從大唐官方渠道了解的情況很粗略。</p>
說是儒將，指揮若定什麽的。</p>
秦簡低聲道：“說是脾氣不好。”</p>
“會如何？”</p>
“愛動手，正使，要不老夫去？”</p>
“什麽借口？”</p>
“正使肚子疼。”</p>
“蹲茅坑裏，想著你和韓壁大戰三百回合？”</p>
“老夫定然不會輸給他！”</p>
二人說話的聲音不小，前麵帶路的小吏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回身道：“韓相文采風流。”</p>
你們別特娘的亂嗶嗶了好不好？</p>
丟人！</p>
到了值房門口，小吏要收刀。</p>
楊玄搖頭，“這是祖傳的橫刀。”</p>
小吏，“哪怕是大將到了此處也要收刀。”</p>
楊玄想到了小說裏林衝帶刀誤入白虎堂的故事，“抱歉，這刀是祖傳的。”</p>
“那又如何？”</p>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p>
裏麵的韓壁聽到這裏，拍拍案幾，“讓他帶進來。”</p>
楊玄微微頷首，隨即進了值房。</p>
帶刀不是畏懼什麽，而是會麵之前的一次暗戰。</p>
刀被留下，就意味著大唐使者也得遵守南周的規矩。</p>
秦簡站在外麵，歎道：“正使強硬過頭了。”</p>
程然：“難道還有更好的法子？”</p>
“自然有。”</p>
秦簡從懷裏摸啊摸，摸出了一把小刀，切水果都嫌棄小的那種。</p>
程然：“……”</p>
秦簡說道：“隻要帶了刀進去就是勝利，那何必在乎刀的大小呢？”</p>
您太有才了……程然：“……”</p>
裏麵，二人已經寒暄完畢，賓主談笑風生。</p>
“貴使此來，可曾招待不周？”</p>
“頗為周到。”</p>
“可曾不滿？”</p>
“美食美景，令人流連忘返。”</p>
“那何不如留在南周為官？老夫保證貴使兩年一升遷。”</p>
這話是玩笑，也不是玩笑。</p>
隻是一種談判的策略，用於打擊對方的心氣。</p>
楊玄笑了笑，“其實我也想，隻是顧慮一事。”</p>
“何事？”</p>
“做了武將便是孫子，我卻不想當孫子。”</p>
這話揭開了南周的麵皮，韓壁卻麵不改色。</p>
果然，宰相不但要腹中能行船，還得能唾麵自幹。</p>
“做文官也好。”</p>
“文官，不知南周做文官可有標準？”</p>
“文采風流。”韓壁微微一笑，帶著些矜持。</p>
他早些年便是南周有名的才子。</p>
楊玄歎息。</p>
邊上作陪的官員笑道：“貴使何故嗟歎？”</p>
楊玄說道：“若是以文采高下來論官品，下官擔心一事？”</p>
官員笑道：“貴使隻管說。”</p>
“韓相怕是會淪為我的下屬。”</p>
論嘴炮，咱從未輸過！</p>
楊玄目光炯炯。</p>
韓壁含笑而已。</p>
你真會吹牛筆！</p>
不信你試試。</p>
試探完畢。</p>
楊玄冷著臉，“南疆叛亂背後有南周的影子。”</p>
“此言大謬！”韓壁淡淡道。</p>
“南疆軍抓住了一個南周人，搜出了書信。”</p>
“這等書信貴使想要多少，老夫便能偽造多少。”</p>
“大唐要一個交代！”</p>
“交代什麽？”</p>
韓壁看著楊玄。</p>
出兵，大唐現在的國勢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出兵少了對於南周而言就是送功勞。出兵多了，北遼那邊怎麽辦？</p>
有恃無恐！</p>
值房裏的官員們都在矜持的笑著。</p>
這個使者也太憨實了些。</p>
楊玄開口。</p>
“斷絕兩國貿易！”</p>
瞬息。</p>
值房內人人變色！</p>
第290章 光棍，打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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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賊看著馬背上的王眾，心中琢磨著如何能弄死此人的各種念頭，“郎君，等夜裏動手。”</p>
“他死了對咱們有何好處？”</p>
“也是。”</p>
老賊有些鬱悶，“袁曉卻為他背了鍋。”</p>
“他從何時開始謀劃此事？”秦簡問道。</p>
程然嘿嘿一笑，“此戰城中青壯死傷不少，王眾令袁曉去發放撫恤，可事後城中一片嘩然，說是給少了……”</p>
“袁曉貪腐？”有人問道。</p>
程然搖頭，“此戰他渾身都是汙點，哪敢貪腐？這必然是王眾少給了。”</p>
“他從那時就在謀劃讓袁曉背鍋。”秦簡明白了，多看了程然一眼，心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p>
“可他此戰也頗為不堪，老夫也為他想過如何脫責，想來想去，最好的法子便是主動請罪。。可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一刀剁掉了自己的一根腳指頭。”</p>
陛下，並非臣不給力……臣浴血奮戰，腳指頭被砍斷一根，行動不便啊！</p>
嘖嘖！</p>
“是個狠人！”</p>
秦簡有個疑惑，“廝殺時他為何沒有這股子狠勁？”</p>
眾人默然，不能回答。</p>
楊玄淡淡的道：“那股子狠勁，是衝著內部而發。對外卻軟如棉。”</p>
眾人想起這一路的優待，不禁都樂了。</p>
第二日，距離汴京還有一日路程。</p>
午飯後，眾人或是打盹, 或是溜達散步。</p>
王老二和屠裳在屋簷下曬太陽，老賊和楊玄在散步。</p>
“郎君, 那狠人來了。”老賊回頭看了一眼。</p>
王眾一瘸一拐的走來, 笑道：“春光明媚啊！”</p>
“是啊！”楊玄笑了笑。</p>
老賊告退。</p>
“有事？”楊玄後來設身處地的想了想, 若是換了自己，可能這麽果斷的一刀剁掉自己的腳指頭？怕是難。</p>
對於狠人, 他總是會多一分敬而遠之。</p>
王眾仿佛沒看到他那一臉我很忙，沒事兒您自個樂去，負手跟著, 輕聲道：“老夫知曉貴使看出了些什麽。”</p>
“我什麽都沒看出來。”楊玄不想沾染這個爛泥坑。</p>
“大唐如今主要的敵人是北遼，什麽興大軍攻伐南周，貴使應當知曉是個笑話。”</p>
“是嗎？”</p>
“我南周看似孱弱，可有一點卻是大唐不及。”</p>
“有錢？”</p>
“貴使高見。有錢！有人, 就算是一戰敗了，依舊還能再打，一直打下去……北遼可會坐視？”</p>
楊玄笑了笑。</p>
“若是到時候大唐陷入了南周無法自拔，北遼出兵，如何？”</p>
王眾拱手, “此番話老夫從未說過，告辭。”</p>
秦簡打著哈欠走出房間, 見狀就過來，看著王眾一瘸一拐的背影，問道：“他說了什麽？”</p>
“我欠了他一個人情。”</p>
王眾的一番話，便是南周應對大唐的國策。</p>
“人情？”</p>
“老秦。”</p>
“在！”</p>
“南周有錢有糧, 還有人。”</p>
“是啊！”</p>
“大唐若是出兵攻打, 一戰勝了, 南周能用錢糧再砸出一支大軍來，一直砸……把大唐砸在南周這個爛泥塘中。”</p>
“隨後北遼順勢出兵，大唐將會風雨飄搖！”</p>
“沒錯。”</p>
“嘶！這是有恃無恐啊！”</p>
“這也是南周敢於插手南疆叛亂的底氣！”</p>
“正使高見。”</p>
“嗬嗬！”</p>
楊玄並未說這是王眾的話。</p>
回到汴京, 眾人心中一鬆。</p>
“見過貴使。”</p>
一個內侍笑眯眯的等在城外。</p>
楊玄下馬, 內侍行禮，“聽聞貴使此次受驚，陛下不安，令咱來看看。”</p>
“還好。”</p>
楊玄不知年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p>
“敢問貴使, 此次可有人無禮？”</p>
楊玄腦海中猛地蹦出了一個念頭：年胥惱火了。</p>
讓大唐使者看到了南周不堪的一幕, 更要命的是，讓大唐使者看到了南周禁軍的不堪，年胥要找人來泄憤。</p>
聽王眾等人的自訴沒用, 最客觀的還是使團。</p>
使團此次殃及池魚，想來一肚子火氣，如此，誰最無能他們最清楚。</p>
有趣！</p>
楊玄眉間多了怒色，“禁軍無能！”</p>
南周禁軍是個龐大的係統，年胥要想改革，楊玄舉雙手讚同……隻是不知會鬧出什麽大笑話，或是大事件來。</p>
“嗬嗬！”內侍笑的尷尬。</p>
“另外，此次那個誰……”</p>
內侍耳朵動了動。</p>
“袁曉？此人不堪之極，貪生怕死。”</p>
楊玄頷首，準備進城。</p>
內侍追問，“可還有誰？”</p>
楊玄搖頭，“並無。”</p>
前方，王眾回頭。</p>
楊玄微微頷首。</p>
你的人情我還了！</p>
他可以直接揭穿王眾，但代價就是成為南周文官的敵人。以後若是他領軍攻伐南周，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p>
而且，王眾此人善於鑽營，貪生怕死，留著對大唐好處更多。</p>
敵人的庸才，官職越高越好啊！</p>
王眾眯眼看著他，笑了笑，很是明媚。</p>
就和這春光一般。</p>
楊玄目光轉動，看到了城邊的兩個男子，哪怕是低著頭，他依舊看出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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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略和何聰！</p>
楊玄也笑了起來。</p>
當日，宮中賜宴到使團駐地，名頭是為使團壓驚。</p>
菜品比宮中宴請那一次還好。</p>
眾人吃的酣暢淋漓，王老二卻在打包。</p>
“老二，你幹啥呢？”老賊覺得王老二應當是狠吃才是，怎地還打包。</p>
“我帶回去給屠裳吃。”</p>
這娃若是對誰好, 那就會一直好。</p>
“怡娘的回頭再帶, 怕臭了。”</p>
楊玄覺得春光中多了些暖意, 熏的人心情愉悅。</p>
當夜, 楊略再度潛入。</p>
聽了楊玄的介紹後，他沉默良久。</p>
“我在南周多年，南周確實富庶，不過百姓的日子近些年也不大好。”</p>
“三冗？”楊玄在來之前就做過功課。</p>
“對。南周開國帝王是陳國末代帝王的侍衛出身，帶著一個陳國皇子到了此處，厲兵秣馬……”</p>
陳國滅亡後，侍衛已經是一方巨頭，當即讓皇子登基。</p>
“不過半年，皇子禪位，侍衛登基。可軍中卻大嘩，為了安撫軍心，此人便宴請了軍中大將，多給錢財田宅，令他們放棄軍權……”</p>
那些大佬下台了，換上了皇帝的心腹，於是南周局勢迅速安定了下來。</p>
“可軍中當初效忠的乃是陳國帝王，除非把大軍全數換一遍……”</p>
於是那位侍衛就來了個以文製武，用文官來壓製武人。</p>
由此，文武對立，皇帝高枕無憂。</p>
這個手段從政治上來說極為高明，但從戰略上來看卻愚不可及。</p>
“南周軍隊從那時起，便衰弱了。”</p>
楊玄說道：“這樣的軍隊不衰弱，那就沒天理。”</p>
楊略看著他，“郎君從中學到了什麽？”</p>
“軍隊要有信念，將士們要知曉為何而戰。知曉了這個，將士們會迸發出更大的勇氣，會更主動……”</p>
“咦！”楊略一怔，低頭想了許久。</p>
“郎君這番話卻極為高明，從何處學來的？”</p>
“我當初到了太平縣，那地方全是人犯，桀驁不馴，不服管教。我便是用這個法子令他們煥然一新。”</p>
楊略歡喜的道：“郎君有此見識，可見是陛下護佑。”</p>
皇帝老爹沒法庇護我，庇護我的是朱雀。</p>
楊略說道：“南周的國情郎君大致知曉了，隨後大概會是和風細雨，郎君隻管享受。”</p>
他突然詭異的笑道；“南周女子熱情，郎君若是喜歡，帶走幾個也無妨。”</p>
菜鳥楊玄說道：“你也該尋個女人了。”</p>
“……”</p>
兩個男人就此沉默。</p>
都特麽是光棍，丟人啊！</p>
楊略隨即遁去。</p>
朱雀開始吟哦，“獨在書房……”</p>
“老子關機了！”</p>
朱雀：“玩不起嗎？”</p>
“揭人傷疤有意思嗎？”</p>
“沒意思，不過閑著也是閑著。”</p>
……</p>
“陛下最近很是忙碌。”</p>
值房裏，孫石板著臉。</p>
韓壁微胖的臉上多了些笑意，“南陽公主歸來，陛下也多了天倫之樂，何須如此？”</p>
“他是帝王！”孫石輕哼一聲，“彭靖與方崇等人最近越發的猖獗了，在朝中拉幫結派，對抗新政。陛下還有心思享受天倫之樂嗎？”</p>
“那些賤種！”韓壁眼中多了些殺機，“若是能弄掉幾個……”</p>
孫石搖頭，“政爭不殺人，這是祖宗的規矩，若是壞了這個規矩，朝中也就亂了。”</p>
“隻是意不平！”韓壁譏誚的道：“那些人連大唐使團都能利用，也算是人才。”</p>
“我們也利用了，隻是王眾他們搞砸了此事，讓大唐使者看到了我南周不堪的一麵。”</p>
“那個使者雖說年輕，不過經驗老道，老夫判定他明日就會請見咱們，孫相，到時候他怕是會削你的麵子。”</p>
“孫相。”一個小吏站在門外。</p>
“何事？”</p>
“大唐使者求見。”</p>
韓壁看看孫石，苦笑道；“竟然今日就來求見。”</p>
“想抽老夫的臉？”孫石淡淡的道：“不見！”</p>
韓壁詫異的道：“這可不是你的習慣。”</p>
孫石從不畏懼挑戰。</p>
這也是年胥看中他來主持新政的主要原因。</p>
孫石淡淡的道：“老夫要進宮給殿下授課。”</p>
韓壁起身，“如此老夫去會會他吧！”</p>
孫石笑道：“唾麵自幹？”</p>
韓壁冷笑，“動手老夫也不會懼怕。”</p>
稍後，韓壁在樞密院自己的值房裏等候。</p>
“韓壁如何？”對於韓壁，楊玄從大唐官方渠道了解的情況很粗略。</p>
說是儒將，指揮若定什麽的。</p>
秦簡低聲道：“說是脾氣不好。”</p>
“會如何？”</p>
“愛動手，正使，要不老夫去？”</p>
“什麽借口？”</p>
“正使肚子疼。”</p>
“蹲茅坑裏，想著你和韓壁大戰三百回合？”</p>
“老夫定然不會輸給他！”</p>
二人說話的聲音不小，前麵帶路的小吏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回身道：“韓相文采風流。”</p>
你們別特娘的亂嗶嗶了好不好？</p>
丟人！</p>
到了值房門口，小吏要收刀。</p>
楊玄搖頭，“這是祖傳的橫刀。”</p>
小吏，“哪怕是大將到了此處也要收刀。”</p>
楊玄想到了小說裏林衝帶刀誤入白虎堂的故事，“抱歉，這刀是祖傳的。”</p>
“那又如何？”</p>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p>
裏麵的韓壁聽到這裏，拍拍案幾，“讓他帶進來。”</p>
楊玄微微頷首，隨即進了值房。</p>
帶刀不是畏懼什麽，而是會麵之前的一次暗戰。</p>
刀被留下，就意味著大唐使者也得遵守南周的規矩。</p>
秦簡站在外麵，歎道：“正使強硬過頭了。”</p>
程然：“難道還有更好的法子？”</p>
“自然有。”</p>
秦簡從懷裏摸啊摸，摸出了一把小刀，切水果都嫌棄小的那種。</p>
程然：“……”</p>
秦簡說道：“隻要帶了刀進去就是勝利，那何必在乎刀的大小呢？”</p>
您太有才了……程然：“……”</p>
裏麵，二人已經寒暄完畢，賓主談笑風生。</p>
“貴使此來，可曾招待不周？”</p>
“頗為周到。”</p>
“可曾不滿？”</p>
“美食美景，令人流連忘返。”</p>
“那何不如留在南周為官？老夫保證貴使兩年一升遷。”</p>
這話是玩笑，也不是玩笑。</p>
隻是一種談判的策略，用於打擊對方的心氣。</p>
楊玄笑了笑，“其實我也想，隻是顧慮一事。”</p>
“何事？”</p>
“做了武將便是孫子，我卻不想當孫子。”</p>
這話揭開了南周的麵皮，韓壁卻麵不改色。</p>
果然，宰相不但要腹中能行船，還得能唾麵自幹。</p>
“做文官也好。”</p>
“文官，不知南周做文官可有標準？”</p>
“文采風流。”韓壁微微一笑，帶著些矜持。</p>
他早些年便是南周有名的才子。</p>
楊玄歎息。</p>
邊上作陪的官員笑道：“貴使何故嗟歎？”</p>
楊玄說道：“若是以文采高下來論官品，下官擔心一事？”</p>
官員笑道：“貴使隻管說。”</p>
“韓相怕是會淪為我的下屬。”</p>
論嘴炮，咱從未輸過！</p>
楊玄目光炯炯。</p>
韓壁含笑而已。</p>
你真會吹牛筆！</p>
不信你試試。</p>
試探完畢。</p>
楊玄冷著臉，“南疆叛亂背後有南周的影子。”</p>
“此言大謬！”韓壁淡淡道。</p>
“南疆軍抓住了一個南周人，搜出了書信。”</p>
“這等書信貴使想要多少，老夫便能偽造多少。”</p>
“大唐要一個交代！”</p>
“交代什麽？”</p>
韓壁看著楊玄。</p>
出兵，大唐現在的國勢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出兵少了對於南周而言就是送功勞。出兵多了，北遼那邊怎麽辦？</p>
有恃無恐！</p>
值房裏的官員們都在矜持的笑著。</p>
這個使者也太憨實了些。</p>
楊玄開口。</p>
“斷絕兩國貿易！”</p>
瞬息。</p>
值房內人人變色！</p>
第290章 光棍，打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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