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楊玄，大家的態度有些複雜。</p>
從北疆的角度來看，這個年輕人毫無疑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不出意外的話，以後大夥兒將會在桃縣成為同僚。</p>
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楊玄在太平崛起時，桃縣官員們隻是矜持的微笑，說什麽年輕人不錯。</p>
這話很大氣。</p>
可等楊玄到了陳州做司馬後，酸味多了些。</p>
瓦謝一滅，節度使府中的醋壇子打破了不少，酸味彌漫。</p>
黃春輝說了，這是近十年來北疆滅族第一功。</p>
百年老醋壇打翻了。</p>
這特麽不是新星，而是一顆超新星在冉冉升起。</p>
是人就有上進心，不少人在擔心以後那位楊司馬來到桃縣時，會成為自己的上官。。</p>
曾經的下屬會變成你的上官。</p>
你還得賠笑行禮，聽從他的吩咐。</p>
世間有幾人能坦然接受？</p>
能的不是聖人就是魔鬼。</p>
聖人無所謂，魔鬼不在乎。</p>
所以楊玄來到了桃縣後，以往矜持的目光都變成了審視。</p>
大夥兒在琢磨這位楊司馬的路數。</p>
傳聞劉擎對他頗為照拂，恨不能把這位楊司馬綁在自己的腰帶上。</p>
但這裏是桃縣。</p>
隨即楊玄就跟著廖勁去了草原。</p>
大夥兒都明白廖副使是去幹啥，楊玄也就是打個醬油。聰明人更知曉讓楊玄去的緣故……讓廖副使近距離觀察此人。</p>
這是考察之意。</p>
娘的！</p>
節度使府中到處都是硫酸。</p>
好不容易小子犯錯了，大夥兒等著看黃春輝收拾他一頓，也好讓被自己酸倒的大牙輕鬆一番。</p>
誰知道……</p>
他破了建水城！</p>
一雙雙眼睛突兀的圓瞪著。</p>
“嗯？”</p>
黃春輝輕哼一聲，所有人都恢複了原狀。</p>
“建水城？”</p>
“是啊！”</p>
黃春輝看了廖勁一眼，廖勁無辜的搖搖頭，表示自己絕沒有讓楊玄去突襲建水城。</p>
“如何破的？”黃春輝看了眾人一眼。</p>
他看似整日打盹，可這些人的反應都瞞不過那雙耷拉著的老眼。</p>
木秀於林，自然風必吹之, 這個道理他懂，也不準備為楊玄出手。</p>
年輕時多受些挫折不是壞事。</p>
年歲大了, 你才能趨利避害。</p>
楊玄被眾人目光聚焦, 不慌不忙的道：“救出了那二人之後, 耶律喜自知難逃一死，便向下官投誠。”</p>
嘶嘶嘶！</p>
有人驚訝, “相公，我北疆許久未曾擒獲這等將領了，當送長安報捷。”</p>
“咳咳！”楊玄微笑, “他現在是楊某的奴隸。”</p>
“奴隸？”</p>
“沒錯。許多人都看到了，隨後下官就利用耶律喜到了建水城，讓他把將領們召集在城門處，亂刀砍殺了。”</p>
江存中低聲道：“蛇無頭！”</p>
張度輕聲道：“男無頭！”</p>
二人相對一視。</p>
一股熟悉的老蛇皮氣息。</p>
“隨後下官帶人衝殺了進去, 突襲了軍營。”</p>
“戰果如何？”黃春輝幹咳一聲，有人送了熱茶來，他搖頭。</p>
“五千守軍, 斬殺三千餘！順帶劫了不少錢財。”</p>
大堂內很安靜。</p>
黃春輝看了送茶的小吏一眼, 小吏楞了一下，趕緊吧茶杯重新送上。</p>
喝一口茶水, 愜意的歎息一聲, 再開口。</p>
“哈哈哈哈！”</p>
大佬在笑，下麵的人就算是死了耶娘也得跟著大笑，否則就是唱反調。</p>
於是大堂內全是笑聲。</p>
“哈哈哈哈！”</p>
一個比一個笑的快活，隻是有人笑一笑的就落淚了。</p>
耶耶三十多歲了, 還在苦熬，這小子一次大功就能抹殺了耶耶前半生的功勞。</p>
這日子沒發過了。</p>
看看節度使大人笑的是多麽的暢快, 臉紅的和猴子屁股似的。</p>
不對！</p>
“哦……嘿！哦……哦……”</p>
黃春輝笑的喘不過氣來，看著不對勁。</p>
廖勁趕緊伸手拍了他脊背幾巴掌, 依舊沒卵用。</p>
大佬高興壞了。</p>
楊玄看到黃春輝麵色慘白，心中一個咯噔。</p>
史上第一個因為麾下立功笑死的高官要出現了嗎？</p>
黃春輝會因此載入曆史, 他也會。</p>
“胸口！”楊玄看沒人反應, 幹脆自己上手，在黃春輝的胸腹處拍了一掌。</p>
“哦……噗！”</p>
一口老痰吐了出來, 黃春輝這才拚命喘息。</p>
“哎！哎！老夫這是……昨日就不該吃那一碗肥肉。”</p>
楊玄：“……”</p>
您多大歲數了，還敢死命吃肥肉。</p>
天氣有些冷, 在場人人都是滿頭大汗，有人甚至脊背汗濕。</p>
黃春輝在, 北疆的頂梁柱就在。黃春輝走了, 北疆的天也就塌了。</p>
楊玄心生明悟, 難怪黃春輝此刻就在為廖勁鋪路。不鋪不行，否則他一旦離去，北疆混亂堪稱是指日可待啊！</p>
黃春輝喝了一口茶水，內息一番運轉，發現並無大礙，就笑道：“倒是嚇到了你等。”</p>
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聲音很大。</p>
黃春輝眸色柔和，“老夫無礙。對了，楊玄，你這手段是哪來的？”</p>
當然是海裏姆克急救法。</p>
楊玄說道：“人被噎著了，就需要肺腑裏的氣往外拱，把東西衝出去。下官想著胸腹處往上一壓，那肺腑也會跟著被擠壓，於是裏麵的氣就會往外衝，幸而成功。”</p>
“好。”黃春輝笑了笑。</p>
哎！</p>
不小心竟然救了節度使。</p>
節度使府中，王水流淌……</p>
……</p>
九男四女在桃縣聚集了。</p>
桃縣給他們安排在一個宅子裏，每日吃食有，但味道不大好。有人說這是逐客令，有人把自己的飯菜倒了，結果被外麵的路人狂罵。</p>
這是苛待我等啊！</p>
這群嬌嬌不滿，有人就借機去節度使府裏測試飯食。</p>
節度使府的食堂很火爆，吃了一頓後，此人回來閉口不言，被逼急了就說道：“這地方不是人呆的！”</p>
後來他們才知道，北疆的飯菜就是這個味道。</p>
“為何不弄好些？”魏靈兒好奇，就把‘聯絡員’叫進來問。</p>
聯絡員是個小吏，他看看眾人的飯菜，不禁咽口水，說道：“北疆物產少，菜也少，一年四季也就夏季多一些，其它時候能吃的東西不多。所以家家戶戶都簡單做飯，不為別的，就怕養叼了自己的嘴，到時候食難下咽。”</p>
他見眾人愣住了，以為沒聽懂，就補充道：“就是窮的。”</p>
吃食不好也就罷了，這群人能去酒樓用飯。</p>
進了酒樓，眾人一頓胡吃海喝，把嬌嬌的矜持都丟在一旁。</p>
魏靈兒看著有些鬱鬱寡歡。</p>
陳子茂笑道：“靈兒可是吃不慣北方的飯菜？”</p>
魏靈兒搖頭。</p>
陳子茂看了常倩一眼，常倩笑道：“是擔心楊司馬。”</p>
陳子茂愕然，心想這個女人何時對楊玄生出了好感？</p>
張冬青饒有深意的道：“救命之恩，自然要關切一番。”</p>
常倩眯眼看著她，空氣中隱隱有些針尖對麥芒的氣氛。</p>
“廖副使救了咱們，這個恩情我記得。”常倩一下就把楊玄撇開了。</p>
魏靈兒冷哼一聲，“楊司馬難道沒出力？”</p>
張冬青歎息一聲，知曉魏靈兒要被孤立了。</p>
這群權貴子弟別的本事不會，從小耳聞濡染之下，對於權術手段，趨利避害的手段知之頗深。</p>
對於權貴來說，在這等局麵下寧可把恩情全數記在廖勁的身上。不為別的，因為許多時候，欠債就是一種交情。</p>
廖勁此次之後定然名聲大噪，如此，未來弄不好就能一窺北疆節度使之職。借著欠他恩情的機會，兩邊勾兌一下，交情不就有了？</p>
所以說，許多時候求人就是套交情。</p>
但你千萬別以為這手段通用，唯有同一階層的才能使用這一招。</p>
一個普通百姓去欠貴人恩情，這八竿子都打不著啊！</p>
階層這個東西，看得見，摸得著，處處都有體現。</p>
常倩的話也是這群嬌嬌心中所想，魏靈兒一番話難免會刺痛人心……你們都是一群小人。</p>
嗬嗬！</p>
有人在怪笑，“那位隻是司馬罷了。”</p>
這話赤果果的都是利益，但卻是這群人司空見慣的立場。</p>
“廖副使此次之後聲名大噪，難道你魏家就能舍棄了他，去交好楊玄那個司馬？”</p>
有人取笑質疑。</p>
魏靈兒梗著脖子，“為何不能？”</p>
嗬嗬！</p>
怪笑聲這次多了些。</p>
“你說能，但我敢打賭，你家人不會如此！”常倩斬釘截鐵的道。</p>
權貴最擅長的便是趨利避害，不見好處不撒鷹。</p>
一個司馬，哪能入了魏家的眼？</p>
“哎！三位貴客，裏麵請……”</p>
隔壁傳來了夥計熱情的招呼聲。</p>
隨即是挪動案幾，擺放碗筷的聲音。</p>
嬌嬌們自然不會把權貴內部的事兒說給別人聽，於是就默然吃飯。</p>
“哎！方才我怎地聽了一耳朵，什麽建水城被破了？”</p>
有筷子敲打碗的聲音傳來，很清脆。</p>
接著一個男子說道：“就是被破了。”</p>
“這建水城可是北遼的堅城，怎地就被破了？我北疆也沒出動大軍的跡象啊！”</p>
“說來巧了，我那兄弟正好在節度使府裏做事，先前我去尋他要錢，正好聽到了。咳咳，此刻節度使府裏還在說此事呢！外麵都是瞎咋呼，不作數。咳咳，這頓……好酒啊！”</p>
“咱們請。”</p>
“這怎麽好意思？”</p>
“你特娘的矜持個屁，趕緊說吧！”</p>
嬌嬌們也放下筷子，側耳傾聽。</p>
魏靈兒還在生氣，張冬青輕輕搖頭，示意她別倔，小心做了公敵。</p>
魏靈兒噘著嘴，覺得隔壁那個賣乖的家夥真是令人厭惡。</p>
“滋！”</p>
那人不但賣關子令人厭惡，喝酒發出的聲音更是如此。</p>
“哎，好酒！”</p>
“趕緊說說。”</p>
“那些長安來的貴人被馬賊擄走了你等知曉吧？”</p>
這事兒不知是誰故意傳的沸沸揚揚的，甚至連黃相公憂心忡忡，派出廖副使去營救的事兒都傳出來了。</p>
於是這群棒槌就成了百姓口中的撒比，而廖副使就成了無奈去赴險的英雄。</p>
“廖副使都去了，不是前幾日都救回來了？”</p>
“陳州那位楊司馬也去了。”</p>
“這咱們還真不知道。”</p>
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裏就體現的淋漓盡致。</p>
就算是八卦，大夥兒也隻會八卦頂流，而不會去關注盒飯男。</p>
“這位楊司馬就是滅了瓦謝的那位狠人。”</p>
“我們都知道，說別的。”</p>
龍套的境遇就是這樣。</p>
“在逃亡時，有兩位貴人掉隊被抓了，廖副使和楊司馬一起混進了建水城去營救。”</p>
“哦！”</p>
“好凶險。”</p>
“那二人還在吃奶吧？連累了多少人！”</p>
“就是，這等人除去能造糞之外，就隻能破壞。”</p>
魏靈兒心中好笑，看了一眼，陳子茂麵色如常，潘正卻在苦笑。</p>
“救出來之後，廖副使帶著那二人先跑，楊司馬率五百騎斷後，攔截追兵。”</p>
“嘖嘖！我北疆的好漢，便是為了那等造糞蟲子去赴險，不值！”</p>
魏靈兒捂嘴。</p>
“建水城守將丟失了那兩個貴人自知必死無疑，於是便向楊司馬請降，做了楊司馬的奴隸。”</p>
這事兒陳子茂二人回來沒說，魏靈兒等人初次得聞，不禁愕然。</p>
好一個楊司馬呀！魏靈兒笑的眼睛彎彎。</p>
“楊司馬乃我北疆名將，當即就令那守將帶路，騙開了城門。城中有五千北遼鐵騎，楊司馬就帶著五百騎衝殺進去……”</p>
滋！</p>
關鍵時刻，那廝竟然又喝酒賣關子。</p>
啪！</p>
隔壁有人一拍案幾，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傳來。</p>
“你還不快說！”</p>
賣關子這人沒想到隔壁也有聽眾，不禁一笑，說道：“楊司馬一馬當先殺進去，幾進幾出，幾進幾出……五千人被殺掉大半，剩下的逃的到處都是。”</p>
他舉杯一飲而盡，覺得不過癮，拿起酒壺，說道：“楊司馬劫了建水城府庫，從容而退。我大唐男兒……當浮一大白！”</p>
“為楊司馬，痛飲！”</p>
隔壁，魏靈兒舉杯，神采飛揚的道：“為了楊司馬！”</p>
在座的已經愣住了，不管願不願，都舉起酒杯。</p>
“幹了！”魏靈兒豪爽的一飲而盡。</p>
常倩喝了酒，臉頰浮起一抹緋紅，看著神采飛揚，格外靈動的魏靈兒，淡淡的道：“此後大家隻是路人罷了。”</p>
張冬青以袖遮臉，“這位楊司馬破建水城，少年名將的名頭跑不了。諸位，此後長安當有他的傳說。你我能與這等人物共行數日，以後也能自誇。”</p>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有人說道：“子泰，今日想吃什麽隻管說，老江請客。”</p>
</p>
魏靈兒一喜，喊道：“子泰，楊玄，楊司馬！”</p>
三個稱呼，從親熱到普通，將一個少女的雀躍心態彰顯無遺。</p>
門外聲音一滯，接著有人敲門，隨後輕輕推開房門。</p>
門外，楊玄看著眾人。</p>
張冬青第一個起身，眾人接著站起來。</p>
行禮。</p>
鄭重其事的道：</p>
“見過楊司馬！”</p>
從北疆的角度來看，這個年輕人毫無疑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不出意外的話，以後大夥兒將會在桃縣成為同僚。</p>
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楊玄在太平崛起時，桃縣官員們隻是矜持的微笑，說什麽年輕人不錯。</p>
這話很大氣。</p>
可等楊玄到了陳州做司馬後，酸味多了些。</p>
瓦謝一滅，節度使府中的醋壇子打破了不少，酸味彌漫。</p>
黃春輝說了，這是近十年來北疆滅族第一功。</p>
百年老醋壇打翻了。</p>
這特麽不是新星，而是一顆超新星在冉冉升起。</p>
是人就有上進心，不少人在擔心以後那位楊司馬來到桃縣時，會成為自己的上官。。</p>
曾經的下屬會變成你的上官。</p>
你還得賠笑行禮，聽從他的吩咐。</p>
世間有幾人能坦然接受？</p>
能的不是聖人就是魔鬼。</p>
聖人無所謂，魔鬼不在乎。</p>
所以楊玄來到了桃縣後，以往矜持的目光都變成了審視。</p>
大夥兒在琢磨這位楊司馬的路數。</p>
傳聞劉擎對他頗為照拂，恨不能把這位楊司馬綁在自己的腰帶上。</p>
但這裏是桃縣。</p>
隨即楊玄就跟著廖勁去了草原。</p>
大夥兒都明白廖副使是去幹啥，楊玄也就是打個醬油。聰明人更知曉讓楊玄去的緣故……讓廖副使近距離觀察此人。</p>
這是考察之意。</p>
娘的！</p>
節度使府中到處都是硫酸。</p>
好不容易小子犯錯了，大夥兒等著看黃春輝收拾他一頓，也好讓被自己酸倒的大牙輕鬆一番。</p>
誰知道……</p>
他破了建水城！</p>
一雙雙眼睛突兀的圓瞪著。</p>
“嗯？”</p>
黃春輝輕哼一聲，所有人都恢複了原狀。</p>
“建水城？”</p>
“是啊！”</p>
黃春輝看了廖勁一眼，廖勁無辜的搖搖頭，表示自己絕沒有讓楊玄去突襲建水城。</p>
“如何破的？”黃春輝看了眾人一眼。</p>
他看似整日打盹，可這些人的反應都瞞不過那雙耷拉著的老眼。</p>
木秀於林，自然風必吹之, 這個道理他懂，也不準備為楊玄出手。</p>
年輕時多受些挫折不是壞事。</p>
年歲大了, 你才能趨利避害。</p>
楊玄被眾人目光聚焦, 不慌不忙的道：“救出了那二人之後, 耶律喜自知難逃一死，便向下官投誠。”</p>
嘶嘶嘶！</p>
有人驚訝, “相公，我北疆許久未曾擒獲這等將領了，當送長安報捷。”</p>
“咳咳！”楊玄微笑, “他現在是楊某的奴隸。”</p>
“奴隸？”</p>
“沒錯。許多人都看到了，隨後下官就利用耶律喜到了建水城，讓他把將領們召集在城門處，亂刀砍殺了。”</p>
江存中低聲道：“蛇無頭！”</p>
張度輕聲道：“男無頭！”</p>
二人相對一視。</p>
一股熟悉的老蛇皮氣息。</p>
“隨後下官帶人衝殺了進去, 突襲了軍營。”</p>
“戰果如何？”黃春輝幹咳一聲，有人送了熱茶來，他搖頭。</p>
“五千守軍, 斬殺三千餘！順帶劫了不少錢財。”</p>
大堂內很安靜。</p>
黃春輝看了送茶的小吏一眼, 小吏楞了一下，趕緊吧茶杯重新送上。</p>
喝一口茶水, 愜意的歎息一聲, 再開口。</p>
“哈哈哈哈！”</p>
大佬在笑，下麵的人就算是死了耶娘也得跟著大笑，否則就是唱反調。</p>
於是大堂內全是笑聲。</p>
“哈哈哈哈！”</p>
一個比一個笑的快活，隻是有人笑一笑的就落淚了。</p>
耶耶三十多歲了, 還在苦熬，這小子一次大功就能抹殺了耶耶前半生的功勞。</p>
這日子沒發過了。</p>
看看節度使大人笑的是多麽的暢快, 臉紅的和猴子屁股似的。</p>
不對！</p>
“哦……嘿！哦……哦……”</p>
黃春輝笑的喘不過氣來，看著不對勁。</p>
廖勁趕緊伸手拍了他脊背幾巴掌, 依舊沒卵用。</p>
大佬高興壞了。</p>
楊玄看到黃春輝麵色慘白，心中一個咯噔。</p>
史上第一個因為麾下立功笑死的高官要出現了嗎？</p>
黃春輝會因此載入曆史, 他也會。</p>
“胸口！”楊玄看沒人反應, 幹脆自己上手，在黃春輝的胸腹處拍了一掌。</p>
“哦……噗！”</p>
一口老痰吐了出來, 黃春輝這才拚命喘息。</p>
“哎！哎！老夫這是……昨日就不該吃那一碗肥肉。”</p>
楊玄：“……”</p>
您多大歲數了，還敢死命吃肥肉。</p>
天氣有些冷, 在場人人都是滿頭大汗，有人甚至脊背汗濕。</p>
黃春輝在, 北疆的頂梁柱就在。黃春輝走了, 北疆的天也就塌了。</p>
楊玄心生明悟, 難怪黃春輝此刻就在為廖勁鋪路。不鋪不行，否則他一旦離去，北疆混亂堪稱是指日可待啊！</p>
黃春輝喝了一口茶水，內息一番運轉，發現並無大礙，就笑道：“倒是嚇到了你等。”</p>
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聲音很大。</p>
黃春輝眸色柔和，“老夫無礙。對了，楊玄，你這手段是哪來的？”</p>
當然是海裏姆克急救法。</p>
楊玄說道：“人被噎著了，就需要肺腑裏的氣往外拱，把東西衝出去。下官想著胸腹處往上一壓，那肺腑也會跟著被擠壓，於是裏麵的氣就會往外衝，幸而成功。”</p>
“好。”黃春輝笑了笑。</p>
哎！</p>
不小心竟然救了節度使。</p>
節度使府中，王水流淌……</p>
……</p>
九男四女在桃縣聚集了。</p>
桃縣給他們安排在一個宅子裏，每日吃食有，但味道不大好。有人說這是逐客令，有人把自己的飯菜倒了，結果被外麵的路人狂罵。</p>
這是苛待我等啊！</p>
這群嬌嬌不滿，有人就借機去節度使府裏測試飯食。</p>
節度使府的食堂很火爆，吃了一頓後，此人回來閉口不言，被逼急了就說道：“這地方不是人呆的！”</p>
後來他們才知道，北疆的飯菜就是這個味道。</p>
“為何不弄好些？”魏靈兒好奇，就把‘聯絡員’叫進來問。</p>
聯絡員是個小吏，他看看眾人的飯菜，不禁咽口水，說道：“北疆物產少，菜也少，一年四季也就夏季多一些，其它時候能吃的東西不多。所以家家戶戶都簡單做飯，不為別的，就怕養叼了自己的嘴，到時候食難下咽。”</p>
他見眾人愣住了，以為沒聽懂，就補充道：“就是窮的。”</p>
吃食不好也就罷了，這群人能去酒樓用飯。</p>
進了酒樓，眾人一頓胡吃海喝，把嬌嬌的矜持都丟在一旁。</p>
魏靈兒看著有些鬱鬱寡歡。</p>
陳子茂笑道：“靈兒可是吃不慣北方的飯菜？”</p>
魏靈兒搖頭。</p>
陳子茂看了常倩一眼，常倩笑道：“是擔心楊司馬。”</p>
陳子茂愕然，心想這個女人何時對楊玄生出了好感？</p>
張冬青饒有深意的道：“救命之恩，自然要關切一番。”</p>
常倩眯眼看著她，空氣中隱隱有些針尖對麥芒的氣氛。</p>
“廖副使救了咱們，這個恩情我記得。”常倩一下就把楊玄撇開了。</p>
魏靈兒冷哼一聲，“楊司馬難道沒出力？”</p>
張冬青歎息一聲，知曉魏靈兒要被孤立了。</p>
這群權貴子弟別的本事不會，從小耳聞濡染之下，對於權術手段，趨利避害的手段知之頗深。</p>
對於權貴來說，在這等局麵下寧可把恩情全數記在廖勁的身上。不為別的，因為許多時候，欠債就是一種交情。</p>
廖勁此次之後定然名聲大噪，如此，未來弄不好就能一窺北疆節度使之職。借著欠他恩情的機會，兩邊勾兌一下，交情不就有了？</p>
所以說，許多時候求人就是套交情。</p>
但你千萬別以為這手段通用，唯有同一階層的才能使用這一招。</p>
一個普通百姓去欠貴人恩情，這八竿子都打不著啊！</p>
階層這個東西，看得見，摸得著，處處都有體現。</p>
常倩的話也是這群嬌嬌心中所想，魏靈兒一番話難免會刺痛人心……你們都是一群小人。</p>
嗬嗬！</p>
有人在怪笑，“那位隻是司馬罷了。”</p>
這話赤果果的都是利益，但卻是這群人司空見慣的立場。</p>
“廖副使此次之後聲名大噪，難道你魏家就能舍棄了他，去交好楊玄那個司馬？”</p>
有人取笑質疑。</p>
魏靈兒梗著脖子，“為何不能？”</p>
嗬嗬！</p>
怪笑聲這次多了些。</p>
“你說能，但我敢打賭，你家人不會如此！”常倩斬釘截鐵的道。</p>
權貴最擅長的便是趨利避害，不見好處不撒鷹。</p>
一個司馬，哪能入了魏家的眼？</p>
“哎！三位貴客，裏麵請……”</p>
隔壁傳來了夥計熱情的招呼聲。</p>
隨即是挪動案幾，擺放碗筷的聲音。</p>
嬌嬌們自然不會把權貴內部的事兒說給別人聽，於是就默然吃飯。</p>
“哎！方才我怎地聽了一耳朵，什麽建水城被破了？”</p>
有筷子敲打碗的聲音傳來，很清脆。</p>
接著一個男子說道：“就是被破了。”</p>
“這建水城可是北遼的堅城，怎地就被破了？我北疆也沒出動大軍的跡象啊！”</p>
“說來巧了，我那兄弟正好在節度使府裏做事，先前我去尋他要錢，正好聽到了。咳咳，此刻節度使府裏還在說此事呢！外麵都是瞎咋呼，不作數。咳咳，這頓……好酒啊！”</p>
“咱們請。”</p>
“這怎麽好意思？”</p>
“你特娘的矜持個屁，趕緊說吧！”</p>
嬌嬌們也放下筷子，側耳傾聽。</p>
魏靈兒還在生氣，張冬青輕輕搖頭，示意她別倔，小心做了公敵。</p>
魏靈兒噘著嘴，覺得隔壁那個賣乖的家夥真是令人厭惡。</p>
“滋！”</p>
那人不但賣關子令人厭惡，喝酒發出的聲音更是如此。</p>
“哎，好酒！”</p>
“趕緊說說。”</p>
“那些長安來的貴人被馬賊擄走了你等知曉吧？”</p>
這事兒不知是誰故意傳的沸沸揚揚的，甚至連黃相公憂心忡忡，派出廖副使去營救的事兒都傳出來了。</p>
於是這群棒槌就成了百姓口中的撒比，而廖副使就成了無奈去赴險的英雄。</p>
“廖副使都去了，不是前幾日都救回來了？”</p>
“陳州那位楊司馬也去了。”</p>
“這咱們還真不知道。”</p>
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裏就體現的淋漓盡致。</p>
就算是八卦，大夥兒也隻會八卦頂流，而不會去關注盒飯男。</p>
“這位楊司馬就是滅了瓦謝的那位狠人。”</p>
“我們都知道，說別的。”</p>
龍套的境遇就是這樣。</p>
“在逃亡時，有兩位貴人掉隊被抓了，廖副使和楊司馬一起混進了建水城去營救。”</p>
“哦！”</p>
“好凶險。”</p>
“那二人還在吃奶吧？連累了多少人！”</p>
“就是，這等人除去能造糞之外，就隻能破壞。”</p>
魏靈兒心中好笑，看了一眼，陳子茂麵色如常，潘正卻在苦笑。</p>
“救出來之後，廖副使帶著那二人先跑，楊司馬率五百騎斷後，攔截追兵。”</p>
“嘖嘖！我北疆的好漢，便是為了那等造糞蟲子去赴險，不值！”</p>
魏靈兒捂嘴。</p>
“建水城守將丟失了那兩個貴人自知必死無疑，於是便向楊司馬請降，做了楊司馬的奴隸。”</p>
這事兒陳子茂二人回來沒說，魏靈兒等人初次得聞，不禁愕然。</p>
好一個楊司馬呀！魏靈兒笑的眼睛彎彎。</p>
“楊司馬乃我北疆名將，當即就令那守將帶路，騙開了城門。城中有五千北遼鐵騎，楊司馬就帶著五百騎衝殺進去……”</p>
滋！</p>
關鍵時刻，那廝竟然又喝酒賣關子。</p>
啪！</p>
隔壁有人一拍案幾，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傳來。</p>
“你還不快說！”</p>
賣關子這人沒想到隔壁也有聽眾，不禁一笑，說道：“楊司馬一馬當先殺進去，幾進幾出，幾進幾出……五千人被殺掉大半，剩下的逃的到處都是。”</p>
他舉杯一飲而盡，覺得不過癮，拿起酒壺，說道：“楊司馬劫了建水城府庫，從容而退。我大唐男兒……當浮一大白！”</p>
“為楊司馬，痛飲！”</p>
隔壁，魏靈兒舉杯，神采飛揚的道：“為了楊司馬！”</p>
在座的已經愣住了，不管願不願，都舉起酒杯。</p>
“幹了！”魏靈兒豪爽的一飲而盡。</p>
常倩喝了酒，臉頰浮起一抹緋紅，看著神采飛揚，格外靈動的魏靈兒，淡淡的道：“此後大家隻是路人罷了。”</p>
張冬青以袖遮臉，“這位楊司馬破建水城，少年名將的名頭跑不了。諸位，此後長安當有他的傳說。你我能與這等人物共行數日，以後也能自誇。”</p>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有人說道：“子泰，今日想吃什麽隻管說，老江請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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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靈兒一喜，喊道：“子泰，楊玄，楊司馬！”</p>
三個稱呼，從親熱到普通，將一個少女的雀躍心態彰顯無遺。</p>
門外聲音一滯，接著有人敲門，隨後輕輕推開房門。</p>
門外，楊玄看著眾人。</p>
張冬青第一個起身，眾人接著站起來。</p>
行禮。</p>
鄭重其事的道：</p>
“見過楊司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