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瓦謝婦人吃飽了烤羊肉，打著飽嗝，甄斯文在給她們做工作。</p>
“那裏麵有你們的男人和孩子，司馬答應了，隻要歸降就能活。”</p>
一個婦人問道：“能活，可要責罰？”</p>
甄斯文幹咳一聲，“做苦力，不過司馬許了家眷跟隨。”</p>
那些婦人的眼中多了亮光，紛紛摩拳擦掌起身走過去。</p>
“薩古，我是哈娜，我和孩子在等你。”</p>
“這邊有烤羊肉，楊狗……楊司馬說保證不殺人，還能讓咱們一家團聚。”</p>
楊狗……楊玄的臉頰抽搐了一下。</p>
烏達怒道：“主人，我去殺了她！”</p>
“無心之失罷了。”楊玄故作大度，可右手卻幾度握拳。</p>
這可是拍老板馬屁的大好機會……老賊罵道：“賤人，回頭讓她來服侍郎君。。”</p>
</p>
那婦人正好回頭，衝著楊老板媚笑了一下。</p>
那血盆大口啊！</p>
楊玄別過臉去。</p>
老賊：“……”</p>
王老二讚道：“好大的嘴，美啊！老賊，你娶了她吧。”</p>
這娃不打不行了。</p>
楊玄罵道：“誰教你這等女人美的？”</p>
老賊也在琢磨這事兒，心想老二被自己熏陶許久，不該這樣啊！</p>
空氣突然很安靜，老賊緩緩回頭，就見王老二指著自己。</p>
“是老賊。他說嘴巴大好處多，什麽什麽的。還說……嗚嗚嗚！”</p>
楊玄不禁想到了那個世界的審美。</p>
連指揮防禦回來的南賀都搖頭，“這女人如何能說美？就算是一萬年後也是醜女。”</p>
烏達幹笑道：“主人，草原上有些人認為這等是美人，不過大唐人都說醜。”</p>
“難說。”楊老板一臉深沉。</p>
南賀納悶，“不能吧。”</p>
“有一種可能。”楊玄再度想到了那個世界的審美，“當草原比中原強大時，當中原人崇拜草原人時。”</p>
眾人：“……”</p>
“崇拜產生美。”楊玄總結出了這個答案。</p>
南賀都笑了，“我堂堂中原男兒, 怎會崇拜異族？！”</p>
連王老二都呸了一口，“一巴掌全數拍死！”</p>
一個黑影猛地竄過來, 王老二下意識的一巴掌拍去。黑影被抽到了老賊這邊, 他順手拿住。</p>
有個少女回頭, 眾人紛紛點讚，都說長得不錯。</p>
“那是可汗的女兒慧娜。”一個俘虜在啃餅子, 眼神綠油油的看著孤零零站在那裏的慧娜。</p>
“沒成親？”老賊沒看手中在掙紮的東西，覺得有些毛茸茸的，隨口問道。</p>
俘虜搖頭, “可汗說要能抓獲雄鷹的勇士才能娶她。”</p>
老賊笑道：“雄鷹如何抓得到？”</p>
“所以可汗後來覺得不妥，擔心慧娜嫁不出去，就改了條件，能抓獲禿鷲的也行。”</p>
“還得抓活的, 荒謬！”老賊覺得貴人的女兒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p>
他看了老板一眼，想到老板整日麵對章四娘的誘惑依舊不動心，大概沒心思收了這個慧娜。</p>
俘虜的眼神不對，看著他的手。</p>
老賊低頭，才發現被王老二拍過來的是一隻禿鷲。禿鷲不知在吃人肉還是馬肉, 鋒銳的鳥喙上還掛著肉絲。</p>
楊玄看看對麵，好像沒啥動靜。</p>
“唱起來，跳起來！”</p>
女人們開始唱歌跳舞。</p>
一個個黑影在地麵緩緩朝著這邊蠕動。</p>
“來了。”南賀讚道：“郎君的法子果然極妙。”</p>
“我歸降！”黑影們爬過來, 紛紛請降。</p>
“那邊如何？”楊玄問道。</p>
一個俘虜說道：“有可汗的侍衛在盯著，方才殺了咱們好幾個人。”</p>
“此事要解決。”楊玄看向眾人。</p>
王老二舉手。</p>
楊玄指著老賊，“老賊油滑些，勸降。成功，慧娜便是你的。失敗, 那個大嘴美人賞給你。”</p>
慧娜聽到了這番話，看了老賊一眼，淚水滑落。</p>
王老二蹲在邊上, 裝作老曹平日裏最喜歡的姿勢, 單手托住下巴, 深沉的道：“她會在半夜殺了老賊。”</p>
老賊下意識的摸摸脖頸。</p>
朱雀說道：“大郎，喝了這碗藥。”</p>
慧娜走過來, 行禮, “若是能讓我的父親死的體麵, 我願意做這個老頭的女人。”</p>
老賊摸摸臉頰, “老夫不老。”</p>
楊玄有些好奇, “為何不為你父親求饒？”</p>
慧娜抹了一把淚水，“對於他來說，不做可汗就是行屍走肉。既然如此，死了更好。”</p>
這三觀，瞬間鎮住了眾人。</p>
“確定是親爹？”老賊忍不住問道。</p>
“親的。”慧娜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年紀大了也好。”</p>
王老二被熏陶許久，脫口而出，“年紀大了會疼人！”</p>
慧娜搖頭，“年紀大了不折騰人。”</p>
王老二看著老賊，“老賊，他說你是內侍。”</p>
老賊的老臉紅了，開口喊道：“可汗的女兒降了！”</p>
王老二扯著嗓子叫，“可汗的女兒尋到女婿了。”</p>
兩個棒槌！</p>
楊玄咬牙切齒的準備收拾人，卻看到前方烏壓壓衝來一群人。</p>
“戒備！”</p>
南賀趕緊招呼麾下列陣以待。</p>
“我等降了！”</p>
數百瓦謝人空手跑過來，看到慧娜後，有人嘟囔，“果然沒騙咱們，不過她的男人是誰？”</p>
眾人齊刷刷看向老賊。</p>
老賊搖頭，腦海裏閃過常三娘的倩影。</p>
“華卓呢？”楊玄問道。</p>
“可汗在大帳裏和鬆哥喝酒。”</p>
“氣氛如何？”</p>
“有說有笑。”</p>
大帳內，華卓微醺，鬆哥給他倒了一碗酒，自己卻有些喝不下去，“我們都以為陳州會突襲基波部，若是知曉太平會來，定然不會如此莽撞出擊……事已至此，罷了！”</p>
華卓此刻腦子裏格外的清明，“就算當時本汗不出擊，楊玄依舊能不斷襲擊那些小部族，驅趕那些失去牛羊的牧民來王庭。本王能作甚？一兩千騎出擊，弄不好就沒了。五六千出擊，楊玄用兵了得，說不定會全軍突襲王庭。你說，若是如此，咱們可能勝？”</p>
這是推心置腹的一個問題。</p>
鬆哥想了想，“若是以前，我定然覺著必勝。可經過這一戰後，我仔細想了許久。楊玄用兵狡詐，麾下……可汗，太平軍隻有兩千餘人，可若是正麵衝殺，一萬騎我也沒把握。”</p>
華卓笑了笑，“也就是說，實則太平已經有了擊敗咱們的實力。”</p>
鬆哥艱難點頭，“這一切都是楊狗帶來的，此人不可小覷。可汗，瓦謝一敗，我敢打賭，楊狗定然會瞄著基波部。”</p>
“他們是想各個擊破，本汗若是沒猜錯，基波部此刻安然無恙。”華卓歎息，“千錯萬錯，都是本汗輕敵的錯。此刻本汗最後悔的便是……楊玄剛來太平時，為何不起大軍進攻。”</p>
鬆哥笑道：“都過去了。”</p>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p>
華卓喝了一口酒，從容道：“可否等等？”</p>
外麵傳來了南賀的聲音，“好說。”</p>
華卓笑道：“本汗現在最歡喜的一件事，便是娃亥走了。”</p>
就在王庭之外，娃亥帶著三十騎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廢墟。</p>
他們沒追上楊玄，結果反而被潰兵追上了。當得知華卓兵敗的消息後，一千騎散去大半。等來王庭的路上得知可汗被圍後，他的身邊僅剩三十騎。</p>
唐軍崗哨高呼，“有敵軍！”</p>
楊玄心中一凜，帶著烏達和護衛們緊急馳援。至於華卓，此刻隻需一把火，或是來個亂箭齊發就能弄死。</p>
但他在想，若是能活捉華卓更好。</p>
活捉一個草原可汗，這功勞如何？</p>
娘的！</p>
老頭會狂喜吧！</p>
桃縣的黃春輝多半也會高呼痛快。</p>
“點起火把！”</p>
幾百支火把高高舉起。</p>
對麵，三十騎有些不安的策動戰馬轉圈。</p>
“是瓦謝人！”</p>
烏達納悶的道：“他們為何不逃？主人，可要圍住？”</p>
“不用。”楊玄認出了娃亥。</p>
鬥笠下，娃亥的薄唇微微一動，“兄長呢？”</p>
身邊的瓦謝人哽咽道：“可汗怕是沒了。”</p>
娃亥笑道：“當年我跟著兄長來到了這裏，我們每人背著一個包袱，裏麵裝著碗筷和小刀。兄長笑話我沒出息，我說隻要有碗筷，咱們走到哪都是家。”</p>
夜風凜冽，娃亥的聲音傳到了對麵。</p>
“當初我本想勸兄長跑了算了，可兄長說他想做可汗。我那時呆傻，就想著兄長想做什麽，我就幫他做什麽。於是我們就說有機密消息要稟告，成功混進了大帳，隨後刺殺得手。”</p>
娃亥的眉間多了些黯然，“此刻想來，若是當時我勸住了兄長，我們此刻應當在某個地方放牧。雖說日子差些，可卻快活。”</p>
“兄長這些年看似威風，可晚上卻輾轉難眠。”</p>
“當初沒能殺你，我一直覺得有些遺憾。”娃亥看向楊玄，“如今你果然成了瓦謝的禍害。”</p>
“你為何不逃？”楊玄有些好奇。</p>
“兄長如何？”娃亥反問。</p>
“還在大帳內飲酒。”</p>
“哈哈哈哈！”</p>
長笑聲中，娃亥從戰馬上飛掠而來。</p>
三十騎猶豫了一下，一個瓦謝人舉起長刀，毅然道：“救可汗！”</p>
三十一人的突擊，看著分外的孤獨。</p>
“弓箭手！”</p>
上百弓箭手張弓搭箭。</p>
三十一人卻在拚命加速。</p>
“放箭！”</p>
盾牌高舉，人就伏在馬背上。</p>
可戰馬卻無法防禦箭矢，紛紛中箭。</p>
長嘶聲中，人馬就這麽飛了出去。大地震動，隨即各種骨折的聲音傳來。</p>
娃亥揮舞長刀，把飛來的箭矢一一劈開。</p>
他越來越近。</p>
老賊盯著他，嘴裏輕聲道：“老二，跟著我！”</p>
王老二死死地盯著娃亥，他一直記得那次草原刺殺。那一次若非遇到了大唐斥候，他們三人難逃一死。</p>
“喝！”</p>
王老二一溜煙就衝了過去。</p>
“娘的，時機沒到啊！”老賊罵罵咧咧的跟著去攔截。</p>
鐺鐺鐺！</p>
長刀和橫刀的碰撞聲快速而清脆。</p>
連續五刀，王老二竟然一步不退。</p>
鬥篷下的那張臉多了些詫異，“長進的好快！”</p>
當時娃亥隻是一拳就能擊飛王老二，可此刻他連續五刀都無法讓王老二後退一步。</p>
王老二凶狠的道：“我一直想弄死你！”</p>
“今日就如你的願！”娃亥長嘯一聲，刀光驟然一盛。</p>
王老二不住的格擋，偶爾還能反擊。</p>
老賊趕到了。</p>
娃亥的雙眸中迸發出了異彩，身形突然一閃，速度快的驚人，竟然不管不顧的從王老二的側麵衝了過去。</p>
王老二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刀光一閃，娃亥的脊背處血花飛濺。</p>
但他的速度不減反增，衝向楊玄。</p>
狗曰的，這是覺得我的修為最差嗎？</p>
楊玄惱火的拔出橫刀，身邊的護衛們齊齊發出一箭。</p>
娃亥把長刀舞的密不透風，人竟然突然轉向，從楊玄的側麵掠過。</p>
“殺！”</p>
兩名護衛悍不畏死的聯手劈砍。</p>
鐺鐺！</p>
二人的橫刀被擊碎，口吐鮮血被震飛。</p>
娃亥飛掠而去。</p>
“追！”</p>
眾人策馬急追。</p>
前方不斷有大唐軍士攔截。</p>
當娃亥距離大帳十餘步時，渾身浴血，左臂從肘部齊齊被砍斷。</p>
他站在那裏，身後數百人緩緩圍了過來。</p>
娃亥喘息著，用長刀杵著地麵，衝著大帳喊道：“兄長。”</p>
帳內，華卓的眉間多了一抹黯然，苦笑，“何苦！”</p>
他緩緩走出大帳。</p>
娃亥看到他，咧嘴一笑，“兄長。”</p>
“娃亥！”華卓搖頭失笑，“你不該來。”</p>
娃亥說道：“殺出去！”</p>
華卓看著周圍的太平軍，再看看失去左臂的兄弟，點頭，“好。”</p>
娃亥身形閃動。</p>
“殺！”</p>
長槍手們密集的一次刺殺，擊退了娃亥。</p>
娃亥的大腿被刺中一槍，他喘息著。</p>
楊玄說道：“棄刀，我給你兄弟一條生路。”</p>
老頭應當喜歡這兩個俘虜吧！</p>
不，大唐上下都喜歡。</p>
順帶還能打北遼的臉。</p>
“娃亥！”華卓淚流滿麵，手持長刀往外衝。</p>
娃亥再度飛掠而來，不過速度不算快。</p>
“殺！”</p>
一個長槍手猛地把手中長槍刺入了娃亥的小腹中。</p>
長槍抽出來，娃亥的身體一震。</p>
楊玄舉起手，“退！”</p>
“郎君！”南賀說道：“抓活的吧。”</p>
楊玄搖頭。</p>
華卓早已不複當年的武勇，他帶著一身刀傷，跌跌撞撞的衝過來，架住了娃亥。可他自己也身受重創，架不住，隻能艱難的轉到娃亥的身後，背靠背頂住他。</p>
華卓對楊玄笑了笑，“多謝楊司馬！”</p>
“郎君。”南賀的心中從未有什麽憐憫，再度建言，“抓活的！”</p>
楊玄轉身就走，“老二，我餓了。”</p>
“吃烤肉！”王老二歡喜的去宰羊。</p>
南賀兩眼放光，“抓住他們！”</p>
娃亥問，“你從小就怕疼，現在怕不怕？”</p>
“怕！”</p>
“我幫你吧。”</p>
“好！”</p>
噗！</p>
長刀捅進了華卓的脊背，穿透了小腹。</p>
華卓緩緩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夜空。</p>
娃亥拔出長刀，反手一刀捅入自己的小腹中，跪在他的背後。</p>
兄弟二人背靠背跪在草地上。</p>
“娃亥。”</p>
“嗯！”</p>
“來世我還想……做可汗。”</p>
“好。”</p>
“我幫你。”</p>
“那裏麵有你們的男人和孩子，司馬答應了，隻要歸降就能活。”</p>
一個婦人問道：“能活，可要責罰？”</p>
甄斯文幹咳一聲，“做苦力，不過司馬許了家眷跟隨。”</p>
那些婦人的眼中多了亮光，紛紛摩拳擦掌起身走過去。</p>
“薩古，我是哈娜，我和孩子在等你。”</p>
“這邊有烤羊肉，楊狗……楊司馬說保證不殺人，還能讓咱們一家團聚。”</p>
楊狗……楊玄的臉頰抽搐了一下。</p>
烏達怒道：“主人，我去殺了她！”</p>
“無心之失罷了。”楊玄故作大度，可右手卻幾度握拳。</p>
這可是拍老板馬屁的大好機會……老賊罵道：“賤人，回頭讓她來服侍郎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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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正好回頭，衝著楊老板媚笑了一下。</p>
那血盆大口啊！</p>
楊玄別過臉去。</p>
老賊：“……”</p>
王老二讚道：“好大的嘴，美啊！老賊，你娶了她吧。”</p>
這娃不打不行了。</p>
楊玄罵道：“誰教你這等女人美的？”</p>
老賊也在琢磨這事兒，心想老二被自己熏陶許久，不該這樣啊！</p>
空氣突然很安靜，老賊緩緩回頭，就見王老二指著自己。</p>
“是老賊。他說嘴巴大好處多，什麽什麽的。還說……嗚嗚嗚！”</p>
楊玄不禁想到了那個世界的審美。</p>
連指揮防禦回來的南賀都搖頭，“這女人如何能說美？就算是一萬年後也是醜女。”</p>
烏達幹笑道：“主人，草原上有些人認為這等是美人，不過大唐人都說醜。”</p>
“難說。”楊老板一臉深沉。</p>
南賀納悶，“不能吧。”</p>
“有一種可能。”楊玄再度想到了那個世界的審美，“當草原比中原強大時，當中原人崇拜草原人時。”</p>
眾人：“……”</p>
“崇拜產生美。”楊玄總結出了這個答案。</p>
南賀都笑了，“我堂堂中原男兒, 怎會崇拜異族？！”</p>
連王老二都呸了一口，“一巴掌全數拍死！”</p>
一個黑影猛地竄過來, 王老二下意識的一巴掌拍去。黑影被抽到了老賊這邊, 他順手拿住。</p>
有個少女回頭, 眾人紛紛點讚，都說長得不錯。</p>
“那是可汗的女兒慧娜。”一個俘虜在啃餅子, 眼神綠油油的看著孤零零站在那裏的慧娜。</p>
“沒成親？”老賊沒看手中在掙紮的東西，覺得有些毛茸茸的，隨口問道。</p>
俘虜搖頭, “可汗說要能抓獲雄鷹的勇士才能娶她。”</p>
老賊笑道：“雄鷹如何抓得到？”</p>
“所以可汗後來覺得不妥，擔心慧娜嫁不出去，就改了條件，能抓獲禿鷲的也行。”</p>
“還得抓活的, 荒謬！”老賊覺得貴人的女兒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p>
他看了老板一眼，想到老板整日麵對章四娘的誘惑依舊不動心，大概沒心思收了這個慧娜。</p>
俘虜的眼神不對，看著他的手。</p>
老賊低頭，才發現被王老二拍過來的是一隻禿鷲。禿鷲不知在吃人肉還是馬肉, 鋒銳的鳥喙上還掛著肉絲。</p>
楊玄看看對麵，好像沒啥動靜。</p>
“唱起來，跳起來！”</p>
女人們開始唱歌跳舞。</p>
一個個黑影在地麵緩緩朝著這邊蠕動。</p>
“來了。”南賀讚道：“郎君的法子果然極妙。”</p>
“我歸降！”黑影們爬過來, 紛紛請降。</p>
“那邊如何？”楊玄問道。</p>
一個俘虜說道：“有可汗的侍衛在盯著，方才殺了咱們好幾個人。”</p>
“此事要解決。”楊玄看向眾人。</p>
王老二舉手。</p>
楊玄指著老賊，“老賊油滑些，勸降。成功，慧娜便是你的。失敗, 那個大嘴美人賞給你。”</p>
慧娜聽到了這番話，看了老賊一眼，淚水滑落。</p>
王老二蹲在邊上, 裝作老曹平日裏最喜歡的姿勢, 單手托住下巴, 深沉的道：“她會在半夜殺了老賊。”</p>
老賊下意識的摸摸脖頸。</p>
朱雀說道：“大郎，喝了這碗藥。”</p>
慧娜走過來, 行禮, “若是能讓我的父親死的體麵, 我願意做這個老頭的女人。”</p>
老賊摸摸臉頰, “老夫不老。”</p>
楊玄有些好奇, “為何不為你父親求饒？”</p>
慧娜抹了一把淚水，“對於他來說，不做可汗就是行屍走肉。既然如此，死了更好。”</p>
這三觀，瞬間鎮住了眾人。</p>
“確定是親爹？”老賊忍不住問道。</p>
“親的。”慧娜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年紀大了也好。”</p>
王老二被熏陶許久，脫口而出，“年紀大了會疼人！”</p>
慧娜搖頭，“年紀大了不折騰人。”</p>
王老二看著老賊，“老賊，他說你是內侍。”</p>
老賊的老臉紅了，開口喊道：“可汗的女兒降了！”</p>
王老二扯著嗓子叫，“可汗的女兒尋到女婿了。”</p>
兩個棒槌！</p>
楊玄咬牙切齒的準備收拾人，卻看到前方烏壓壓衝來一群人。</p>
“戒備！”</p>
南賀趕緊招呼麾下列陣以待。</p>
“我等降了！”</p>
數百瓦謝人空手跑過來，看到慧娜後，有人嘟囔，“果然沒騙咱們，不過她的男人是誰？”</p>
眾人齊刷刷看向老賊。</p>
老賊搖頭，腦海裏閃過常三娘的倩影。</p>
“華卓呢？”楊玄問道。</p>
“可汗在大帳裏和鬆哥喝酒。”</p>
“氣氛如何？”</p>
“有說有笑。”</p>
大帳內，華卓微醺，鬆哥給他倒了一碗酒，自己卻有些喝不下去，“我們都以為陳州會突襲基波部，若是知曉太平會來，定然不會如此莽撞出擊……事已至此，罷了！”</p>
華卓此刻腦子裏格外的清明，“就算當時本汗不出擊，楊玄依舊能不斷襲擊那些小部族，驅趕那些失去牛羊的牧民來王庭。本王能作甚？一兩千騎出擊，弄不好就沒了。五六千出擊，楊玄用兵了得，說不定會全軍突襲王庭。你說，若是如此，咱們可能勝？”</p>
這是推心置腹的一個問題。</p>
鬆哥想了想，“若是以前，我定然覺著必勝。可經過這一戰後，我仔細想了許久。楊玄用兵狡詐，麾下……可汗，太平軍隻有兩千餘人，可若是正麵衝殺，一萬騎我也沒把握。”</p>
華卓笑了笑，“也就是說，實則太平已經有了擊敗咱們的實力。”</p>
鬆哥艱難點頭，“這一切都是楊狗帶來的，此人不可小覷。可汗，瓦謝一敗，我敢打賭，楊狗定然會瞄著基波部。”</p>
“他們是想各個擊破，本汗若是沒猜錯，基波部此刻安然無恙。”華卓歎息，“千錯萬錯，都是本汗輕敵的錯。此刻本汗最後悔的便是……楊玄剛來太平時，為何不起大軍進攻。”</p>
鬆哥笑道：“都過去了。”</p>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p>
華卓喝了一口酒，從容道：“可否等等？”</p>
外麵傳來了南賀的聲音，“好說。”</p>
華卓笑道：“本汗現在最歡喜的一件事，便是娃亥走了。”</p>
就在王庭之外，娃亥帶著三十騎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廢墟。</p>
他們沒追上楊玄，結果反而被潰兵追上了。當得知華卓兵敗的消息後，一千騎散去大半。等來王庭的路上得知可汗被圍後，他的身邊僅剩三十騎。</p>
唐軍崗哨高呼，“有敵軍！”</p>
楊玄心中一凜，帶著烏達和護衛們緊急馳援。至於華卓，此刻隻需一把火，或是來個亂箭齊發就能弄死。</p>
但他在想，若是能活捉華卓更好。</p>
活捉一個草原可汗，這功勞如何？</p>
娘的！</p>
老頭會狂喜吧！</p>
桃縣的黃春輝多半也會高呼痛快。</p>
“點起火把！”</p>
幾百支火把高高舉起。</p>
對麵，三十騎有些不安的策動戰馬轉圈。</p>
“是瓦謝人！”</p>
烏達納悶的道：“他們為何不逃？主人，可要圍住？”</p>
“不用。”楊玄認出了娃亥。</p>
鬥笠下，娃亥的薄唇微微一動，“兄長呢？”</p>
身邊的瓦謝人哽咽道：“可汗怕是沒了。”</p>
娃亥笑道：“當年我跟著兄長來到了這裏，我們每人背著一個包袱，裏麵裝著碗筷和小刀。兄長笑話我沒出息，我說隻要有碗筷，咱們走到哪都是家。”</p>
夜風凜冽，娃亥的聲音傳到了對麵。</p>
“當初我本想勸兄長跑了算了，可兄長說他想做可汗。我那時呆傻，就想著兄長想做什麽，我就幫他做什麽。於是我們就說有機密消息要稟告，成功混進了大帳，隨後刺殺得手。”</p>
娃亥的眉間多了些黯然，“此刻想來，若是當時我勸住了兄長，我們此刻應當在某個地方放牧。雖說日子差些，可卻快活。”</p>
“兄長這些年看似威風，可晚上卻輾轉難眠。”</p>
“當初沒能殺你，我一直覺得有些遺憾。”娃亥看向楊玄，“如今你果然成了瓦謝的禍害。”</p>
“你為何不逃？”楊玄有些好奇。</p>
“兄長如何？”娃亥反問。</p>
“還在大帳內飲酒。”</p>
“哈哈哈哈！”</p>
長笑聲中，娃亥從戰馬上飛掠而來。</p>
三十騎猶豫了一下，一個瓦謝人舉起長刀，毅然道：“救可汗！”</p>
三十一人的突擊，看著分外的孤獨。</p>
“弓箭手！”</p>
上百弓箭手張弓搭箭。</p>
三十一人卻在拚命加速。</p>
“放箭！”</p>
盾牌高舉，人就伏在馬背上。</p>
可戰馬卻無法防禦箭矢，紛紛中箭。</p>
長嘶聲中，人馬就這麽飛了出去。大地震動，隨即各種骨折的聲音傳來。</p>
娃亥揮舞長刀，把飛來的箭矢一一劈開。</p>
他越來越近。</p>
老賊盯著他，嘴裏輕聲道：“老二，跟著我！”</p>
王老二死死地盯著娃亥，他一直記得那次草原刺殺。那一次若非遇到了大唐斥候，他們三人難逃一死。</p>
“喝！”</p>
王老二一溜煙就衝了過去。</p>
“娘的，時機沒到啊！”老賊罵罵咧咧的跟著去攔截。</p>
鐺鐺鐺！</p>
長刀和橫刀的碰撞聲快速而清脆。</p>
連續五刀，王老二竟然一步不退。</p>
鬥篷下的那張臉多了些詫異，“長進的好快！”</p>
當時娃亥隻是一拳就能擊飛王老二，可此刻他連續五刀都無法讓王老二後退一步。</p>
王老二凶狠的道：“我一直想弄死你！”</p>
“今日就如你的願！”娃亥長嘯一聲，刀光驟然一盛。</p>
王老二不住的格擋，偶爾還能反擊。</p>
老賊趕到了。</p>
娃亥的雙眸中迸發出了異彩，身形突然一閃，速度快的驚人，竟然不管不顧的從王老二的側麵衝了過去。</p>
王老二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刀光一閃，娃亥的脊背處血花飛濺。</p>
但他的速度不減反增，衝向楊玄。</p>
狗曰的，這是覺得我的修為最差嗎？</p>
楊玄惱火的拔出橫刀，身邊的護衛們齊齊發出一箭。</p>
娃亥把長刀舞的密不透風，人竟然突然轉向，從楊玄的側麵掠過。</p>
“殺！”</p>
兩名護衛悍不畏死的聯手劈砍。</p>
鐺鐺！</p>
二人的橫刀被擊碎，口吐鮮血被震飛。</p>
娃亥飛掠而去。</p>
“追！”</p>
眾人策馬急追。</p>
前方不斷有大唐軍士攔截。</p>
當娃亥距離大帳十餘步時，渾身浴血，左臂從肘部齊齊被砍斷。</p>
他站在那裏，身後數百人緩緩圍了過來。</p>
娃亥喘息著，用長刀杵著地麵，衝著大帳喊道：“兄長。”</p>
帳內，華卓的眉間多了一抹黯然，苦笑，“何苦！”</p>
他緩緩走出大帳。</p>
娃亥看到他，咧嘴一笑，“兄長。”</p>
“娃亥！”華卓搖頭失笑，“你不該來。”</p>
娃亥說道：“殺出去！”</p>
華卓看著周圍的太平軍，再看看失去左臂的兄弟，點頭，“好。”</p>
娃亥身形閃動。</p>
“殺！”</p>
長槍手們密集的一次刺殺，擊退了娃亥。</p>
娃亥的大腿被刺中一槍，他喘息著。</p>
楊玄說道：“棄刀，我給你兄弟一條生路。”</p>
老頭應當喜歡這兩個俘虜吧！</p>
不，大唐上下都喜歡。</p>
順帶還能打北遼的臉。</p>
“娃亥！”華卓淚流滿麵，手持長刀往外衝。</p>
娃亥再度飛掠而來，不過速度不算快。</p>
“殺！”</p>
一個長槍手猛地把手中長槍刺入了娃亥的小腹中。</p>
長槍抽出來，娃亥的身體一震。</p>
楊玄舉起手，“退！”</p>
“郎君！”南賀說道：“抓活的吧。”</p>
楊玄搖頭。</p>
華卓早已不複當年的武勇，他帶著一身刀傷，跌跌撞撞的衝過來，架住了娃亥。可他自己也身受重創，架不住，隻能艱難的轉到娃亥的身後，背靠背頂住他。</p>
華卓對楊玄笑了笑，“多謝楊司馬！”</p>
“郎君。”南賀的心中從未有什麽憐憫，再度建言，“抓活的！”</p>
楊玄轉身就走，“老二，我餓了。”</p>
“吃烤肉！”王老二歡喜的去宰羊。</p>
南賀兩眼放光，“抓住他們！”</p>
娃亥問，“你從小就怕疼，現在怕不怕？”</p>
“怕！”</p>
“我幫你吧。”</p>
“好！”</p>
噗！</p>
長刀捅進了華卓的脊背，穿透了小腹。</p>
華卓緩緩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夜空。</p>
娃亥拔出長刀，反手一刀捅入自己的小腹中，跪在他的背後。</p>
兄弟二人背靠背跪在草地上。</p>
“娃亥。”</p>
“嗯！”</p>
“來世我還想……做可汗。”</p>
“好。”</p>
“我幫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