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此次算是栽了，楊玄前腳出了刑部大牢，鄭琦後腳就在刑部發了脾氣，收拾了幾個往日跳的厲害的。</p>
</p>
按理刑部的人應當對楊玄和梁靖沒啥好感，不，應當是厭惡。</p>
“梁郎中，請。”來迎他們的官員霍然便是那日審訊楊玄的官員中的一人，此人板著臉，目光避開了楊玄。</p>
楊玄想到此人當日口出威脅，就說道：“你當日好像說若是不把楊某繩之以法，以後就脫了這身官袍，從此回家種地。怎地……家裏沒鋤頭？”</p>
官員的臉漲紅的和豬肝一樣，低下頭，“下官那日失言了，還請楊明府見諒。”</p>
進了大牢，一路順著往裏走。</p>
刑部的大牢自然不小，越往裏走就越幽深陰暗，各種古怪的味道往鼻子裏鑽。而且越往裏走，那些人犯就越呆滯。</p>
昏暗的光線中，隻能看到萬年不變的幹草上蹦躂的跳蚤，身邊的獄友也和自己說完了這輩子該說的話，都在發呆。。</p>
這樣的日子堪稱是度日如年。</p>
“可有自盡的？”楊玄有些好奇。</p>
跟著的獄卒說道：“沒有。”</p>
由此可見再艱難，依舊舍不得死。</p>
到了最裏麵，這裏空蕩蕩的，隻有一間牢房裏有人犯。</p>
“這不是王郎中嗎？”楊玄看到了呆坐在地上的王玉貴。</p>
王玉貴聞聲抬頭，見到是楊玄, 就下意識的往後縮，“救命！”</p>
淒厲的慘叫聲中, 梁靖說道：“為兄在後麵等你。”</p>
楊玄回身, 官員已經不見了, 剩下一個獄卒上前打開了牢房的門，拱手告退。</p>
這是貴妃的補償？</p>
王玉貴跪在那裏, 壓著嗓門哀求道：“下官……小人隻是迫不得已，楊明府，冤有頭, 債有主，小人知曉誰是主謀……”</p>
楊玄站著沒動。</p>
“哎！怎地不說？”</p>
王玉貴眼中多了狡黠，“小人自知得罪了楊明府，若是楊明府能發個毒誓，小人便說出來。”</p>
楊玄舉手, “我楊玄在此發誓, 自己絕不對王玉貴下手。若違此誓, 死無葬身之地。”</p>
王玉貴心中一鬆, “是國丈。”</p>
我還以為你會說某個具體的執行人，沒想到卻是大忽悠……楊玄拱手，“多謝了。”</p>
王玉貴笑的很開心，這事兒是國丈的謀劃誰不知道？連皇帝都因此削了國丈的爵位……可楊玄還真當回事了。這毒誓一發，還怎麽下手？</p>
老夫真是太機智了！</p>
楊玄轉身就走。</p>
身後，王玉貴笑的和剛偷吃了油的老鼠一般，“嗬嗬嗬！”</p>
沒過多久, 獄卒回來了。</p>
他的身後跟著幾個人犯, 都是身強體壯的那種。</p>
王玉貴覺得不對, 這些大漢的眼睛怎地綠油油的？</p>
獄卒隨手丟給一個人犯一塊東西，王玉貴吸吸鼻子, “是油脂？”</p>
獄卒轉身就走, “別鬧出人命來。”</p>
“是！”</p>
獄卒嘟囔著離去, 王玉貴隱約聽到什麽……那個楊玄好狠……</p>
什麽意思？</p>
幾個大漢走了進來, 為首的拿著那塊油脂，他舔了一口油脂, 歡喜的道：“雖說老了些, 不過細皮嫩肉的，倒也別有一番味道。”</p>
王玉貴心中一凜，一邊後退一邊喝問，“你等要做什麽？”</p>
“你說呢？”幾個大漢緩緩逼過來。</p>
“來人呐！”</p>
“救命！”</p>
“呃！”</p>
……</p>
楊玄和梁靖出了刑部，梁靖有些好奇, “為何發誓？”</p>
楊玄說道：“我若是在裏麵動手，刑部說不得會當做是罪證。”</p>
梁靖矜持的道：“娘娘在，誰敢把此事翻出來？”</p>
可娘娘終究會走。</p>
梁靖幹咳一聲，有些為難，“有個事。”</p>
“梁兄隻管說。”</p>
“你此次定然會升遷。”</p>
“多謝梁兄了。”</p>
“太平縣自然給了別人，隻是此次……”梁靖突然開口罵人，“賤狗奴，娘的，你好生辛苦才在太平打下了那些根基，本該再讓你的人做一任縣令，如此才是善始善終，可沒想到……哎！”</p>
一個官員在某個地方耗盡心血打下了根基，隨即升遷，這等時候若是他舉薦某人接任，上官和戶部都會考量。如此，這個官員的人能借助那些根基再度升遷，如此算是功德圓滿。</p>
否則官員做事會留力，覺著當下的功勞足夠自己升遷了，就此躺平。</p>
“誰？”楊玄問道。</p>
“淳於氏的人。”梁靖苦笑，“為兄無顏見你了。”</p>
難怪今日梁靖弄了這個陣仗，楊玄心中了然，一臉唏噓，隨即正色道：“都是為國效力，此事就此罷了，否則娘娘也為難。”</p>
“好兄弟。”</p>
梁靖感動的想和他去青樓，楊玄捂捂後腰，“最近腰子不大好。”</p>
梁靖曖昧的道：“少年人，手莫滑。”</p>
老蛇皮！</p>
楊玄回到了家中。</p>
“太平可準備好了？”</p>
老賊說道：“早就準備好了，郎君，可是有人去了？”</p>
楊玄說道：“我若是一來長安就為老曹謀劃接任太平縣，多少人會借此生事？如今正好，讓淳於氏去試試，回頭老曹再上來誰還有閑話？”</p>
“子泰!”</p>
趙三福來了。</p>
“你升遷之事被壓住了。”</p>
“預料中事。”</p>
“有人想等太平縣被淳於間接手後，再放開此事。”</p>
“怕我收拾淳於間？”楊玄冷笑，“我是那等不顧大局之人嗎？”</p>
趙三福看著他，認真的道：“是。”</p>
……</p>
曹穎等人已經搬出了縣廨。</p>
“早知道我就跟著郎君去長安多好。”怡娘念叨著。</p>
他們目前住的地方也不錯，但每當想到自己在縣廨後院種的菜，怡娘就念念不舍。</p>
曹穎幹咳一聲，“很快就會搬回去了。”</p>
“你想得美。”怡娘說道：“郎君去哪我就去哪。”</p>
章四娘用力點頭。</p>
“對了，新任縣令多時來？”</p>
曹穎說道：“郎君在長安，沒人交接，所以他必須要快。”</p>
大唐的驛傳係統還是很厲害的，皇帝用於運送南方的果子，果子到了長安依舊能吃，由此可見一斑。</p>
當怡娘掃落葉掃的心煩時，淳於山來了。</p>
“這便是太平？”</p>
太平城經過了修葺，看著還算是不錯，隻是顯得有些小。</p>
車馬不斷進出，那些草原商人帶著大唐貨物滿載而歸，一派繁華景象。</p>
“不錯的地方。”淳於間心中火熱，知曉這裏便是自己騰飛之地。</p>
身邊的幕僚朱禪微笑道：“該令人通知曹穎了。郎君準備如何弄？”</p>
淳於間說道：“此人能被楊玄看重，多半手段不錯。若是讓他有了準備，再想弄他下去就難了。”</p>
朱禪點頭，“他在縣裏會阻礙郎君接手太平軍。”</p>
“如此，我當給他一次突襲。”淳於間嘴角微微翹起。</p>
隨即有人進城通知。</p>
曹穎帶著官吏們出迎。</p>
雙方很是親切的寒暄著，隨後進行了交接。</p>
朱禪在盯著曹穎，錢吉已經按捺不住興奮，直接站在淳於間這邊不斷提醒。</p>
太輕浮了……朱禪微微搖頭，覺得錢吉此人不堪大用。</p>
曹穎沒有下絆子，很誠懇的交接了自己代理的事務。</p>
“沒有問題。”錢吉低聲道。</p>
淳於間笑的很和氣，“我知曉每當新任縣令到來，就能去臨安領取肉幹。隻是我初來乍到，竟然有些水土不服，還請曹縣丞代我走一遭臨安。</p>
其一轉告劉使君，就說我水土不服，身體不適，此刻去見使君頗為不恭。且等身體養好了便去。”</p>
他看了曹穎一眼，見曹穎眼中多了怒色，心中不禁冷笑，“其二，你去領了肉幹來，好歹冬季也多些底氣。”</p>
曹穎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是。”</p>
朱禪一邊盯著他的反應，一邊還得看著其他人。</p>
蔣真低著頭，甄斯文看著很難過……</p>
錢吉在他的耳邊低聲道：“蔣真是自己人。”</p>
朱禪笑的越發的和悅了，拱手道：“曹縣丞這一去時日不短，手中的事務交給誰方便？”</p>
曹穎眯眼看著他，眼中有利芒閃過，“明府隻管安排就是了，不過出了事卻和老夫無關。”</p>
這是擺明車馬不配合。</p>
按照來之前的打算，先壓製住曹穎，隨後看此人是否配合。若是配合，就緩一陣子，等淳於間站穩腳跟後再弄走他。</p>
可一番擠兌後，此人知曉大勢已去，卻也不肯低頭。官職不高，脾氣不小……朱禪嗬嗬一笑，“你且留幾日，交接完畢再去。”</p>
曹穎冷笑拱手告退，他前腳一走，錢吉就開始訴苦。</p>
“明府不知曉，這段時日那楊玄和曹穎聯手壓製，頻繁給下官使絆子，出難題。”</p>
他就像是祥林嫂般的喋喋不休。</p>
錢吉是一家四姓中趙氏的人，雖說和淳於氏是一個陣營，可楊玄滾蛋，曹穎滾蛋，一家四姓的內部該爭鬥還得爭鬥。</p>
等錢吉被打發走後，淳於間冷笑道：“無能之輩為了解釋自己的無能喋喋不休，比之市井婦人也不如。”</p>
朱禪微笑道：“郎君，夜長夢多！”</p>
“現在就去太平軍那裏。”</p>
出了縣廨，一個老頭蹲在門外，就在淳於間出來時起身，差點撞在一起。</p>
隨從下意識的就是一腳。</p>
老人飛了出去，躺在地上直抽抽。</p>
“嶽二！”一個路人驚訝的看了淳於間等人一眼。</p>
“阿耶！”</p>
嶽三書慘嚎著撲過來，跪著搖晃嶽二。</p>
“阿耶啊！”</p>
淳於間皺眉，剛想嗬斥隨從，錢吉說道：“此人便是人犯，每日憨傻出來逢迎楊玄。”</p>
嶽二帶著小兒子擺攤，碰到楊玄就會溜須拍馬。</p>
這些可是來自於長安的貴人，一個人犯……</p>
朱禪淡淡的道：“此人衝撞明府，莫非有人指使？”</p>
妙啊！</p>
淳於間瞬間就想到了曹穎。</p>
沒錯，曹穎代理縣令一陣子後，不舍權力，於是驅使人犯來衝撞新任縣令。</p>
“走。”</p>
淳於間去了山腳。</p>
兩千餘將士懶洋洋的站在那裏。</p>
“見過明府。”</p>
連喊聲都是有氣無力的。</p>
“就這？”淳於間搖頭失笑。</p>
錢吉說道：“明府莫要小看了太平軍。”</p>
“他們本是流放的人犯，楊玄給了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自然要悍不畏死的衝殺。嘖嘖！隻是規矩差了些意思。”</p>
南賀上前，“請明府訓示。”</p>
“你是……”朱禪看著他。</p>
路上錢吉就介紹過了，說南賀是楊玄的人。</p>
朱禪這不過是想試探一番罷了。</p>
南賀諂笑，“下官南賀。”</p>
此人必須換掉……淳於間心中打定主意要一朝天子一朝臣，淡淡道：“操練起來。”</p>
隨即喊殺聲整天，看著格外凶悍。</p>
“果然便是一股凶悍之氣讓他們戰無不勝。”淳於間沒在軍中廝混過，淳於氏也沒有出將領的傳統。</p>
但幕僚朱禪卻曾經在金吾衛中做個小吏，知曉些。</p>
淳於間淡淡的道：“此後由朱禪領軍。”</p>
郎君讓我學諂笑，真的好難啊！</p>
終於不用諂笑的南賀怒吼道：“我為明府立過功，我為大唐流過血……”</p>
“去！”</p>
既然要撕破臉，淳於間自然不在意再趕走一人。</p>
至於軍隊……</p>
他走到陣列前，淡淡的道：“好生操練，好生廝殺，我自然會給你等一條出路。”</p>
淳於氏的保證，難道不比楊玄那個土包子的保證更強大？</p>
回去的路上，有小吏請示，“明府，先前有人說……該給肉吃了。”</p>
“豕給幾頭。”</p>
“明府，幾頭怕是不夠。”</p>
“什麽意思？”</p>
淳於間覺得不對。</p>
小吏說道：“他們說要吃羊肉。”</p>
“賤狗奴！”淳於間冷笑道：“這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要挾我？”</p>
朱禪眯眼，“此事不好辦，若是給了，以後給不給？若是不給，他們鬧騰起來……”</p>
“他們可敢謀反？”</p>
“自然是不敢的。”</p>
“那暫且給豕肉。”</p>
淳於間隱隱覺得此事不妥，但他知曉自己不能讓步，否則一步退讓後，再無退路。</p>
治軍和牧民都是這個道理，許多時候就算是錯，你也得將錯就錯。</p>
淳於間隨即去請見衛王，回來說道：“衛王拒人於千裏之外。”</p>
朱禪笑道：“衛王殘暴，去拜見也就是走個樣子，以後無需管他。”</p>
第一日頗為平穩。</p>
第二日也是如此。</p>
第三日，有隨從上街和人發生衝突。</p>
隻是一拳，當麵的婦人就倒下了。</p>
“打死人了！”</p>
婦人的身下緩緩流淌著鮮血。</p>
隨從罵道：“賤狗奴，請了醫者來。”</p>
太平名醫陳花鼓飛也似的背著醫箱來了，一番診治後，搖頭歎息，“孩子沒了。”</p>
婦人虛弱的嚎哭，隨後一家子都來了，看著隨從敢怒不敢言。</p>
“嶽二不行了。”有人在叫喊。</p>
陳花鼓麵色一變，“昨日看著就奄奄一息了，哎！”</p>
少頃，陳花鼓回到家中。</p>
幾個軍士便衣笑眯眯的在等他，陳花鼓不滿的道：“這等事還信不過老夫？”</p>
一個軍士笑道：“南五哥說自然信得過你，可就擔心那賤狗奴派人來威脅你，這不，讓咱們兄弟等著，但凡誰敢來，你隻管扯著嗓子喊救命，隨後就沒你的事了。”</p>
陳花鼓坐下，有些擔憂，“會不會鬥不過？”</p>
軍士淡淡的道：“快馬傳來的消息，明府在長安洗清了冤屈，回頭就會升遷。明府說了，依舊在陳州。”</p>
“還在陳州？”陳花鼓歡喜的道：“那老夫還擔心什麽？隻管來。”</p>
晚些，有人摸進了陳花鼓家中，隨即陳花鼓大喊救命。</p>
“明府要老夫改口！”陳花鼓一臉懼色。</p>
淳於間還在縣廨裏和朱禪盤點太平事務，卻不知外麵漸漸圍攏了許多人。</p>
一個個百姓沉默的圍在縣廨前。</p>
有人在人群中高呼：</p>
“新明府草菅人命！”</p>
“新明府草菅人命！”眾人振臂高呼。</p>
“懇請陛下救救我等吧！”</p>
縣廨內的淳於間聽到了喊叫聲，霍然起身，“誰在外麵？”</p>
甄斯文在堂下掩飾著自己的不屑，平靜的道：“百姓。”</p>
</p>
按理刑部的人應當對楊玄和梁靖沒啥好感，不，應當是厭惡。</p>
“梁郎中，請。”來迎他們的官員霍然便是那日審訊楊玄的官員中的一人，此人板著臉，目光避開了楊玄。</p>
楊玄想到此人當日口出威脅，就說道：“你當日好像說若是不把楊某繩之以法，以後就脫了這身官袍，從此回家種地。怎地……家裏沒鋤頭？”</p>
官員的臉漲紅的和豬肝一樣，低下頭，“下官那日失言了，還請楊明府見諒。”</p>
進了大牢，一路順著往裏走。</p>
刑部的大牢自然不小，越往裏走就越幽深陰暗，各種古怪的味道往鼻子裏鑽。而且越往裏走，那些人犯就越呆滯。</p>
昏暗的光線中，隻能看到萬年不變的幹草上蹦躂的跳蚤，身邊的獄友也和自己說完了這輩子該說的話，都在發呆。。</p>
這樣的日子堪稱是度日如年。</p>
“可有自盡的？”楊玄有些好奇。</p>
跟著的獄卒說道：“沒有。”</p>
由此可見再艱難，依舊舍不得死。</p>
到了最裏麵，這裏空蕩蕩的，隻有一間牢房裏有人犯。</p>
“這不是王郎中嗎？”楊玄看到了呆坐在地上的王玉貴。</p>
王玉貴聞聲抬頭，見到是楊玄, 就下意識的往後縮，“救命！”</p>
淒厲的慘叫聲中, 梁靖說道：“為兄在後麵等你。”</p>
楊玄回身, 官員已經不見了, 剩下一個獄卒上前打開了牢房的門，拱手告退。</p>
這是貴妃的補償？</p>
王玉貴跪在那裏, 壓著嗓門哀求道：“下官……小人隻是迫不得已，楊明府，冤有頭, 債有主，小人知曉誰是主謀……”</p>
楊玄站著沒動。</p>
“哎！怎地不說？”</p>
王玉貴眼中多了狡黠，“小人自知得罪了楊明府，若是楊明府能發個毒誓，小人便說出來。”</p>
楊玄舉手, “我楊玄在此發誓, 自己絕不對王玉貴下手。若違此誓, 死無葬身之地。”</p>
王玉貴心中一鬆, “是國丈。”</p>
我還以為你會說某個具體的執行人，沒想到卻是大忽悠……楊玄拱手，“多謝了。”</p>
王玉貴笑的很開心，這事兒是國丈的謀劃誰不知道？連皇帝都因此削了國丈的爵位……可楊玄還真當回事了。這毒誓一發，還怎麽下手？</p>
老夫真是太機智了！</p>
楊玄轉身就走。</p>
身後，王玉貴笑的和剛偷吃了油的老鼠一般，“嗬嗬嗬！”</p>
沒過多久, 獄卒回來了。</p>
他的身後跟著幾個人犯, 都是身強體壯的那種。</p>
王玉貴覺得不對, 這些大漢的眼睛怎地綠油油的？</p>
獄卒隨手丟給一個人犯一塊東西，王玉貴吸吸鼻子, “是油脂？”</p>
獄卒轉身就走, “別鬧出人命來。”</p>
“是！”</p>
獄卒嘟囔著離去, 王玉貴隱約聽到什麽……那個楊玄好狠……</p>
什麽意思？</p>
幾個大漢走了進來, 為首的拿著那塊油脂，他舔了一口油脂, 歡喜的道：“雖說老了些, 不過細皮嫩肉的，倒也別有一番味道。”</p>
王玉貴心中一凜，一邊後退一邊喝問，“你等要做什麽？”</p>
“你說呢？”幾個大漢緩緩逼過來。</p>
“來人呐！”</p>
“救命！”</p>
“呃！”</p>
……</p>
楊玄和梁靖出了刑部，梁靖有些好奇, “為何發誓？”</p>
楊玄說道：“我若是在裏麵動手，刑部說不得會當做是罪證。”</p>
梁靖矜持的道：“娘娘在，誰敢把此事翻出來？”</p>
可娘娘終究會走。</p>
梁靖幹咳一聲，有些為難，“有個事。”</p>
“梁兄隻管說。”</p>
“你此次定然會升遷。”</p>
“多謝梁兄了。”</p>
“太平縣自然給了別人，隻是此次……”梁靖突然開口罵人，“賤狗奴，娘的，你好生辛苦才在太平打下了那些根基，本該再讓你的人做一任縣令，如此才是善始善終，可沒想到……哎！”</p>
一個官員在某個地方耗盡心血打下了根基，隨即升遷，這等時候若是他舉薦某人接任，上官和戶部都會考量。如此，這個官員的人能借助那些根基再度升遷，如此算是功德圓滿。</p>
否則官員做事會留力，覺著當下的功勞足夠自己升遷了，就此躺平。</p>
“誰？”楊玄問道。</p>
“淳於氏的人。”梁靖苦笑，“為兄無顏見你了。”</p>
難怪今日梁靖弄了這個陣仗，楊玄心中了然，一臉唏噓，隨即正色道：“都是為國效力，此事就此罷了，否則娘娘也為難。”</p>
“好兄弟。”</p>
梁靖感動的想和他去青樓，楊玄捂捂後腰，“最近腰子不大好。”</p>
梁靖曖昧的道：“少年人，手莫滑。”</p>
老蛇皮！</p>
楊玄回到了家中。</p>
“太平可準備好了？”</p>
老賊說道：“早就準備好了，郎君，可是有人去了？”</p>
楊玄說道：“我若是一來長安就為老曹謀劃接任太平縣，多少人會借此生事？如今正好，讓淳於氏去試試，回頭老曹再上來誰還有閑話？”</p>
“子泰!”</p>
趙三福來了。</p>
“你升遷之事被壓住了。”</p>
“預料中事。”</p>
“有人想等太平縣被淳於間接手後，再放開此事。”</p>
“怕我收拾淳於間？”楊玄冷笑，“我是那等不顧大局之人嗎？”</p>
趙三福看著他，認真的道：“是。”</p>
……</p>
曹穎等人已經搬出了縣廨。</p>
“早知道我就跟著郎君去長安多好。”怡娘念叨著。</p>
他們目前住的地方也不錯，但每當想到自己在縣廨後院種的菜，怡娘就念念不舍。</p>
曹穎幹咳一聲，“很快就會搬回去了。”</p>
“你想得美。”怡娘說道：“郎君去哪我就去哪。”</p>
章四娘用力點頭。</p>
“對了，新任縣令多時來？”</p>
曹穎說道：“郎君在長安，沒人交接，所以他必須要快。”</p>
大唐的驛傳係統還是很厲害的，皇帝用於運送南方的果子，果子到了長安依舊能吃，由此可見一斑。</p>
當怡娘掃落葉掃的心煩時，淳於山來了。</p>
“這便是太平？”</p>
太平城經過了修葺，看著還算是不錯，隻是顯得有些小。</p>
車馬不斷進出，那些草原商人帶著大唐貨物滿載而歸，一派繁華景象。</p>
“不錯的地方。”淳於間心中火熱，知曉這裏便是自己騰飛之地。</p>
身邊的幕僚朱禪微笑道：“該令人通知曹穎了。郎君準備如何弄？”</p>
淳於間說道：“此人能被楊玄看重，多半手段不錯。若是讓他有了準備，再想弄他下去就難了。”</p>
朱禪點頭，“他在縣裏會阻礙郎君接手太平軍。”</p>
“如此，我當給他一次突襲。”淳於間嘴角微微翹起。</p>
隨即有人進城通知。</p>
曹穎帶著官吏們出迎。</p>
雙方很是親切的寒暄著，隨後進行了交接。</p>
朱禪在盯著曹穎，錢吉已經按捺不住興奮，直接站在淳於間這邊不斷提醒。</p>
太輕浮了……朱禪微微搖頭，覺得錢吉此人不堪大用。</p>
曹穎沒有下絆子，很誠懇的交接了自己代理的事務。</p>
“沒有問題。”錢吉低聲道。</p>
淳於間笑的很和氣，“我知曉每當新任縣令到來，就能去臨安領取肉幹。隻是我初來乍到，竟然有些水土不服，還請曹縣丞代我走一遭臨安。</p>
其一轉告劉使君，就說我水土不服，身體不適，此刻去見使君頗為不恭。且等身體養好了便去。”</p>
他看了曹穎一眼，見曹穎眼中多了怒色，心中不禁冷笑，“其二，你去領了肉幹來，好歹冬季也多些底氣。”</p>
曹穎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是。”</p>
朱禪一邊盯著他的反應，一邊還得看著其他人。</p>
蔣真低著頭，甄斯文看著很難過……</p>
錢吉在他的耳邊低聲道：“蔣真是自己人。”</p>
朱禪笑的越發的和悅了，拱手道：“曹縣丞這一去時日不短，手中的事務交給誰方便？”</p>
曹穎眯眼看著他，眼中有利芒閃過，“明府隻管安排就是了，不過出了事卻和老夫無關。”</p>
這是擺明車馬不配合。</p>
按照來之前的打算，先壓製住曹穎，隨後看此人是否配合。若是配合，就緩一陣子，等淳於間站穩腳跟後再弄走他。</p>
可一番擠兌後，此人知曉大勢已去，卻也不肯低頭。官職不高，脾氣不小……朱禪嗬嗬一笑，“你且留幾日，交接完畢再去。”</p>
曹穎冷笑拱手告退，他前腳一走，錢吉就開始訴苦。</p>
“明府不知曉，這段時日那楊玄和曹穎聯手壓製，頻繁給下官使絆子，出難題。”</p>
他就像是祥林嫂般的喋喋不休。</p>
錢吉是一家四姓中趙氏的人，雖說和淳於氏是一個陣營，可楊玄滾蛋，曹穎滾蛋，一家四姓的內部該爭鬥還得爭鬥。</p>
等錢吉被打發走後，淳於間冷笑道：“無能之輩為了解釋自己的無能喋喋不休，比之市井婦人也不如。”</p>
朱禪微笑道：“郎君，夜長夢多！”</p>
“現在就去太平軍那裏。”</p>
出了縣廨，一個老頭蹲在門外，就在淳於間出來時起身，差點撞在一起。</p>
隨從下意識的就是一腳。</p>
老人飛了出去，躺在地上直抽抽。</p>
“嶽二！”一個路人驚訝的看了淳於間等人一眼。</p>
“阿耶！”</p>
嶽三書慘嚎著撲過來，跪著搖晃嶽二。</p>
“阿耶啊！”</p>
淳於間皺眉，剛想嗬斥隨從，錢吉說道：“此人便是人犯，每日憨傻出來逢迎楊玄。”</p>
嶽二帶著小兒子擺攤，碰到楊玄就會溜須拍馬。</p>
這些可是來自於長安的貴人，一個人犯……</p>
朱禪淡淡的道：“此人衝撞明府，莫非有人指使？”</p>
妙啊！</p>
淳於間瞬間就想到了曹穎。</p>
沒錯，曹穎代理縣令一陣子後，不舍權力，於是驅使人犯來衝撞新任縣令。</p>
“走。”</p>
淳於間去了山腳。</p>
兩千餘將士懶洋洋的站在那裏。</p>
“見過明府。”</p>
連喊聲都是有氣無力的。</p>
“就這？”淳於間搖頭失笑。</p>
錢吉說道：“明府莫要小看了太平軍。”</p>
“他們本是流放的人犯，楊玄給了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自然要悍不畏死的衝殺。嘖嘖！隻是規矩差了些意思。”</p>
南賀上前，“請明府訓示。”</p>
“你是……”朱禪看著他。</p>
路上錢吉就介紹過了，說南賀是楊玄的人。</p>
朱禪這不過是想試探一番罷了。</p>
南賀諂笑，“下官南賀。”</p>
此人必須換掉……淳於間心中打定主意要一朝天子一朝臣，淡淡道：“操練起來。”</p>
隨即喊殺聲整天，看著格外凶悍。</p>
“果然便是一股凶悍之氣讓他們戰無不勝。”淳於間沒在軍中廝混過，淳於氏也沒有出將領的傳統。</p>
但幕僚朱禪卻曾經在金吾衛中做個小吏，知曉些。</p>
淳於間淡淡的道：“此後由朱禪領軍。”</p>
郎君讓我學諂笑，真的好難啊！</p>
終於不用諂笑的南賀怒吼道：“我為明府立過功，我為大唐流過血……”</p>
“去！”</p>
既然要撕破臉，淳於間自然不在意再趕走一人。</p>
至於軍隊……</p>
他走到陣列前，淡淡的道：“好生操練，好生廝殺，我自然會給你等一條出路。”</p>
淳於氏的保證，難道不比楊玄那個土包子的保證更強大？</p>
回去的路上，有小吏請示，“明府，先前有人說……該給肉吃了。”</p>
“豕給幾頭。”</p>
“明府，幾頭怕是不夠。”</p>
“什麽意思？”</p>
淳於間覺得不對。</p>
小吏說道：“他們說要吃羊肉。”</p>
“賤狗奴！”淳於間冷笑道：“這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要挾我？”</p>
朱禪眯眼，“此事不好辦，若是給了，以後給不給？若是不給，他們鬧騰起來……”</p>
“他們可敢謀反？”</p>
“自然是不敢的。”</p>
“那暫且給豕肉。”</p>
淳於間隱隱覺得此事不妥，但他知曉自己不能讓步，否則一步退讓後，再無退路。</p>
治軍和牧民都是這個道理，許多時候就算是錯，你也得將錯就錯。</p>
淳於間隨即去請見衛王，回來說道：“衛王拒人於千裏之外。”</p>
朱禪笑道：“衛王殘暴，去拜見也就是走個樣子，以後無需管他。”</p>
第一日頗為平穩。</p>
第二日也是如此。</p>
第三日，有隨從上街和人發生衝突。</p>
隻是一拳，當麵的婦人就倒下了。</p>
“打死人了！”</p>
婦人的身下緩緩流淌著鮮血。</p>
隨從罵道：“賤狗奴，請了醫者來。”</p>
太平名醫陳花鼓飛也似的背著醫箱來了，一番診治後，搖頭歎息，“孩子沒了。”</p>
婦人虛弱的嚎哭，隨後一家子都來了，看著隨從敢怒不敢言。</p>
“嶽二不行了。”有人在叫喊。</p>
陳花鼓麵色一變，“昨日看著就奄奄一息了，哎！”</p>
少頃，陳花鼓回到家中。</p>
幾個軍士便衣笑眯眯的在等他，陳花鼓不滿的道：“這等事還信不過老夫？”</p>
一個軍士笑道：“南五哥說自然信得過你，可就擔心那賤狗奴派人來威脅你，這不，讓咱們兄弟等著，但凡誰敢來，你隻管扯著嗓子喊救命，隨後就沒你的事了。”</p>
陳花鼓坐下，有些擔憂，“會不會鬥不過？”</p>
軍士淡淡的道：“快馬傳來的消息，明府在長安洗清了冤屈，回頭就會升遷。明府說了，依舊在陳州。”</p>
“還在陳州？”陳花鼓歡喜的道：“那老夫還擔心什麽？隻管來。”</p>
晚些，有人摸進了陳花鼓家中，隨即陳花鼓大喊救命。</p>
“明府要老夫改口！”陳花鼓一臉懼色。</p>
淳於間還在縣廨裏和朱禪盤點太平事務，卻不知外麵漸漸圍攏了許多人。</p>
一個個百姓沉默的圍在縣廨前。</p>
有人在人群中高呼：</p>
“新明府草菅人命！”</p>
“新明府草菅人命！”眾人振臂高呼。</p>
“懇請陛下救救我等吧！”</p>
縣廨內的淳於間聽到了喊叫聲，霍然起身，“誰在外麵？”</p>
甄斯文在堂下掩飾著自己的不屑，平靜的道：“百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