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紮營。</p>
中軍，黃春輝的咳嗽聲讓路過大帳外的人都擔心不已。</p>
“咳咳咳咳！”</p>
哪怕地上已經多了嫩綠，北方依舊是幹冷幹冷的。</p>
黃春輝喝了一口熱水，舒坦的道；“老了，熬住了歲月，卻熬不過風寒，別小心傳給你才是。”</p>
廖勁在弄小泥爐，抬頭道：“老夫倒是還行。”</p>
他給自己也弄了一杯熱茶，緩緩喝著。</p>
“其實此戰已經能給長安交代了。”</p>
黃春輝搖頭，麵帶疲色，“一座小城無法交代。那些人會趁勢發難。”</p>
廖勁嗅著茶水的水汽，“除非長安決意與北遼大戰，否則攻打堅城得不償失。可若是在野外廝殺，咱們的人馬太少。”</p>
</p>
他看了黃春輝一眼，“林雅領軍十萬而來，我軍八萬。此戰勝負無法預測。但，我北疆不能冒險。”</p>
“老夫知曉。”黃春輝耷拉著眼皮子，“你以為老夫是為了應付長安才決定與林雅決戰嗎？”</p>
“難道不是？”</p>
“當然不是。”</p>
“中丞……”</p>
黃春輝喝了一口熱水。</p>
“老夫任職北疆節度使以來，北遼就一直在壯大。”</p>
“北遼在不斷壯大，北疆卻隻能極力維持。”</p>
“你以為長安想看到北疆與北遼旗鼓相當？”</p>
“一旦北疆能與北遼旗鼓相當，老廖，長安會不會擔心北疆把目光投向大唐，反戈一擊。”</p>
“有人說我們忠心耿耿，為何被如此猜疑。”</p>
“可猜疑便是帝王的本性。”</p>
“所以北疆的錢糧就是這麽多，不飽不餓。”</p>
“這幾年老夫麵對北遼的各等挑釁都閉門不出，是老夫膽怯嗎？”</p>
“不是老夫不出，而是不可出。”</p>
“可數年保守，老夫也擔心將士們冷了熱血，更擔心他們會畏懼北遼。”</p>
“所以，老夫這才下定決心與敵軍決戰。”</p>
廖勁蹙眉，“北遼大軍數十萬，老夫擔心後續……”</p>
“是啊！老夫也擔心這個。”</p>
“老廖，去年年底寧興城中的叛亂你還記得吧。”</p>
“記得！”</p>
“北遼看似強大，可也有弱點。北遼內部有紛爭，有人想掀翻赫連氏的統治。”</p>
“年底的叛亂讓赫連峰大為惱火，此刻他若是大軍出擊，可會擔心有人抄了他的後路？”</p>
“老夫想賭一把。”</p>
“就賭赫連峰顧忌身後的叛逆，不敢傾巢出動！”</p>
這一刻，黃春輝目光如電！</p>
“他敢拿國運賭否？！”</p>
呯！</p>
水杯頓在案幾上。</p>
黃春輝斬釘截鐵的道：“老夫賭他不敢！”</p>
……</p>
“北遼大軍在接近。”</p>
作為陳州軍主將，劉擎的帳篷不算小。</p>
張立春和楊玄等人就在帳內。</p>
雖然不小，可若是每人一張案幾也擺不下，所以大夥兒都站著。</p>
劉擎坐著，仰頭看著他們。</p>
“林雅乃是北遼大將……坐下。”</p>
眾人坐下，劉擎這才覺得舒服了些。</p>
“十萬大軍滾滾而來，當然不可能蝟集在一起廝殺。中軍為主，我左虞侯軍去何處未定。在此之前，你等回去告知麾下。”</p>
眾人坐直了身體。</p>
劉擎緩緩說道：“此戰一敗，我北疆主力自然損失慘重。北遼會順勢席卷北方。大唐震動，會從各處抽調援軍。而南周等國將會順勢發作，整個大唐將會危機四伏。所以，告知他們，此乃國戰。”</p>
“是。”</p>
“去吧。”</p>
楊玄回到了自己的地方。</p>
他坐下說道：“此戰關係重大，告訴兄弟們。”</p>
有人覺得有些奇怪，“不該是告訴他們要拚命嗎？”</p>
楊玄搖頭，“無需。”</p>
等眾人出去後，老賊低聲道：“郎君，小人先前觀察到有人在劉使君那裏請戰。”</p>
“是哪些人？”</p>
“就是盯著別駕和刺史職位的那幾個。”</p>
楊玄默然。</p>
老賊說道：“郎君上次說太平不錯，可若是想……就得執掌一州，乃至於看向整個北疆。郎君要想謀劃這些，首先得去陳州任職。可去做個不管用的小官，那還不如留在太平。”</p>
“此戰我太平軍要閃光。”楊玄說道，“唯有給劉使君，甚至是桃縣那些人看到我太平軍的出色，他們才會留下一個好印象。”</p>
以後出缺時，那些人自然而然會想到他。</p>
老賊低聲道：“北疆直麵北遼，想升官，除去資曆之外便是戰功。”</p>
太平軍的營地外，有些軍士在說著即將到來的大戰。</p>
“十萬大軍，咱們才八萬，這一戰會很慘烈。”</p>
“是啊！”</p>
“哎！那些人在弄什麽？”</p>
太平軍一群軍士正聚在一起說話，看著眉飛色舞的。</p>
有人問道：“哎！他們怎地這般快活？”</p>
一個軍士說道：“耶耶一直都快活。”</p>
“馬上大戰了。”</p>
“大戰就大戰。”</p>
“不怕？”</p>
“怕個屁！”</p>
太平軍哄笑。</p>
“這些都是老油子，廝殺時會縮在後麵。”</p>
“別胡說。”</p>
“怎麽了？”</p>
“就是他們攻下的洪城。”</p>
“艸！攻下洪城的竟然是他們？”</p>
……</p>
敵軍在不斷接近。</p>
雙方的斥候最先接觸。</p>
左虞侯軍再度出擊，掩護己方斥候，並遮蔽大軍左翼。</p>
一隊斥候從前方撤了回來。</p>
僅存五人。</p>
人人帶傷。</p>
“如何？”</p>
老賊問道。</p>
斥候說道：“丟下了七個兄弟。”</p>
老賊微微垂首。</p>
“但他們丟下了九人！”</p>
斥候們昂首而去。</p>
隻是有人忍不住淚水，急忙伸手抹去。</p>
朝夕相處的兄弟戰死，誰會不悲傷？</p>
但悲傷過後，所有人依舊要為自己，為北疆，為大唐拚命。</p>
“敵軍前鋒距離我軍三十裏！”</p>
臨戰氣氛濃鬱了起來。</p>
劉擎頻頻派人前出哨探，楊玄所部也在其中。</p>
“人頭記功。”</p>
大戰之前需要提振士氣，劉擎給出了很高的獎勵。</p>
“一顆人頭……十文錢！”</p>
十文錢還不夠有錢人和權貴們吃一頓飯，做一件衣裳，但已經足夠刺激這些軍士去搏命。</p>
王老二也心動了。</p>
他拉上老賊在嘀咕，楊玄隻聽到什麽人頭多少錢，能買多少肉……</p>
晚些王老二來尋楊玄。</p>
“郎君，我想去殺人。”</p>
“是殺敵，不是殺人。”楊玄看著他，“和誰去？”</p>
“老賊。”</p>
老賊在邊上笑。</p>
楊玄板著臉，“也就你陪著他胡鬧。”</p>
老賊笑。</p>
王老二眼巴巴的看著楊玄，“人頭就是肉。”</p>
“不許深入！”</p>
老賊和王老二出發了。</p>
楊玄覺得就是去散散心的事兒。</p>
等一隊斥候回來告訴他，王老二殺人殺瘋了時，他也有些懵。</p>
“人呢？”</p>
楊玄站在營地外翹首以盼。</p>
可一大一小兩個家夥不見蹤影。</p>
第二隊斥候回來了。</p>
“楊明府，你身邊可是有個叫做王老二的？”</p>
“是啊！可見到他了？”</p>
“見到了。”斥候一臉欽佩，“真乃好漢也！”</p>
這特麽還拽文。</p>
王老二那貨究竟是弄了什麽？</p>
老賊為何不管？</p>
楊玄惱火的恨不能親自出馬去把他們抓回來。</p>
王老二若是出事，怡娘定然會弄死老賊。</p>
他不知道，此刻的王老二已經變身了。</p>
老賊和他帶著十餘騎兵就出了大營，隨即一路往北方去。</p>
第一次遇敵是一隊斥候和敵軍斥候絞殺。</p>
這個沒話說，老賊一聲吆喝，眾人一擁而上。</p>
王老二的動作有些慢，差點被砍了一刀。嚇得老賊事後去摸他的額頭，擔心這娃燒了。</p>
王老二沒燒，他的動作時快時慢，眉頭皺的很死，仿佛是在思索生與死的意義何在。</p>
擊潰這隊敵軍後，眾人繼續前行。</p>
再度遇到一隊敵軍斥候時，王老二還是那個樣。</p>
老賊心生退意，就說道：“擊潰他們，我們回去！”</p>
王老二卻抬頭，“我的肉！”</p>
老賊罵道：“要命還是要肉？”</p>
王老二一怔，喃喃道：“要命還是要肉？”</p>
一個敵軍趁勢一刀砍來。</p>
“老二！”</p>
老賊見他還在沉思，急忙叫喊。</p>
王老二抬頭，“原來都是假的啊！”</p>
隨即他揮刀。</p>
刀光若匹練。</p>
快的看不清。</p>
人頭飛起。王老二一把抓住，丟給了老賊。</p>
“看好我的肉。”</p>
他就這麽策馬衝了過去。</p>
一人對上了一隊斥候。</p>
刀光閃爍。</p>
慘叫聲……</p>
不。</p>
沒有慘叫聲。</p>
隻有驚呼。</p>
人頭不斷落地，王老二一路向前。</p>
但他衝透出去時，身後的敵軍斥候已經要瘋了。</p>
“逃！”</p>
“等等啊！”</p>
王老二喊著緊追不舍。</p>
他還不忘回頭招呼，“記得拿人頭。”</p>
他就這麽一路追殺。</p>
路上不斷遇到唐軍斥候，他們看到一隊遼軍斥候在逃命，本以為是己方的人馬來了。等看到隻是一騎時，就懵了。</p>
“廢物！”</p>
正在和唐軍斥候遊鬥的敵軍斥候派出來一隊人馬馳援。</p>
結果是一樣的。</p>
王老二先擊穿對手，接著老賊帶著人趕到，一家夥全特麽跑了。</p>
王老二還不忘記收拾人頭。可他們人少，人頭不好帶。</p>
王老二就尋了繩子，把人頭全數穿在一起，就拖在馬背後。</p>
於是，當王老二看到敵軍斥候，歡呼著衝過去時，身後煙塵滾滾。</p>
一串人頭在跟著他一起衝鋒。</p>
所有看到的人都傻眼了。</p>
人頭串穿的越來越長，王老二也越來越興奮。</p>
“哪有敵軍？”</p>
他找不到敵軍斥候，就問己方的斥候。</p>
“前麵！”</p>
“老賊，走了。”王老二回頭喊道。</p>
老賊無力的喊道：“老二，不能再去了。”</p>
他們就這麽一路殺到了大唐斥候所在的最前方。</p>
“殺！”</p>
老賊不知道王老二出了什麽問題，隻知道這貨殺人越發的厲害了。</p>
繩子上又多了十餘顆人頭，那些唐軍斥候看向王老二的眼神都不對了。</p>
這特麽的分明就是殺紅眼了啊！</p>
王老二還湊過去問，“請問哪還有敵軍？”</p>
一個斥候指指前方。</p>
前方煙塵滾滾。</p>
馬蹄聲聽著就像是悶雷。</p>
王老二回身，歡喜的道：“老賊，有肉！”</p>
他策馬準備掉頭，卻看到老賊張開嘴就閉不上了。</p>
王老二緩緩回身。</p>
地平線的盡頭，一條黑線出現。</p>
那些黑線在跳躍，當跳出地平線後，不斷起伏著。</p>
“敵軍大隊到達，撤！”</p>
斥候們打馬開始撤離。</p>
敵軍中，將領指指前方，一隊騎兵衝了出來。</p>
“老二。”</p>
王老二呆呆的看著敵軍。</p>
老賊擔心這個憨貨會衝過去，剛想策馬過去拉他，王老二回身了。</p>
“快跑！”</p>
還好，至少沒變成瘋子。</p>
王老二回來後，陳州軍都炸鍋了，紛紛跑出來看。</p>
劉擎也是如此。</p>
“那是拖著什麽呢？”</p>
王老二策馬過來，下馬問道：“使君，可是一顆人頭十錢？”</p>
劉擎點頭。</p>
“真的？”王老二認真問。</p>
“真的。”劉擎認真答。</p>
王老二跑到馬背後，割斷了繩子，就像是拉網般的把人頭一顆顆拉過來。</p>
“五十三顆。”王老二早就數過了，但忘記了結果，“老賊，五十三顆多少錢？”</p>
“五百三十錢。”</p>
這個問題不難。</p>
王老二伸手，歡喜的道：“給錢！”</p>
劉擎看著那些人頭發呆。</p>
陳州軍上下也在發呆。</p>
一串被拖的麵目全非的人頭在陽光下齜牙咧嘴的，仿佛在訴說著被一個瘋子砍死的荒謬。</p>
沒有人知道王老二在那一刻發生了什麽。</p>
楊玄問了王老二，王老二的回答是。</p>
“我突然覺著砍人更簡單了。”</p>
楊玄看著老賊，老賊苦笑，表示也不懂。</p>
“練練吧。”</p>
這個建議好，楊玄說道：“老賊陪著老二練練。”</p>
“對了，記得點到為止。”</p>
老賊麵色劇變，剛想拒絕，王老二就飛掠而來。</p>
“哎哎哎！”</p>
老賊被追的滿營地跑。</p>
可王老二更快。</p>
最後二人止步。</p>
王老二的拳頭停在老賊的胸前。</p>
呯！</p>
一點！</p>
“咳咳咳咳！”</p>
老賊蹲在地上，咳的撕心裂肺。</p>
“點到為止！”</p>
王老二回身，看著和以前一樣。</p>
但楊玄知曉不一樣了。</p>
劉擎顯然對這個殺人瘋子頗有興趣，令人來問要金還是要銀。</p>
王老二要銅錢。</p>
楊玄知曉後踹了他一腳。</p>
“怎麽帶？”</p>
“我自己帶。”</p>
王老二守著一堆銅錢歡喜不已。</p>
“怡娘說幫我存錢，回去交給她，想吃肉就吃肉。”</p>
“不娶娘子？”老賊捂著胸口問道。</p>
“娘子……能吃嗎？”</p>
想到新婚夜新郎認真的問新娘：“你能吃嗎？”，哪怕知曉是玩笑，眾人依舊滿頭黑線。</p>
“那是螳螂。”朱雀開口。</p>
“敵軍來了。”外麵有人高喊。</p>
號角在長鳴。</p>
對方也是如此。</p>
黃春輝出現了。</p>
此刻已過午後。</p>
他看了一眼敵軍，吩咐道：“戒備即可，其他將士歇息。”</p>
他回身進去，嘟囔道：“這天氣打盹最是舒坦。”</p>
林雅到了。</p>
他看著唐軍的大營，說道：“唐軍以逸待勞，令全軍後退紮營。”</p>
當日，黃春輝傳令改善夥食。</p>
熱氣騰騰的肉湯，不限量的餅子……</p>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吃著。</p>
黃春輝在巡營。</p>
“中丞。”</p>
將士們起身行禮。</p>
“吃你們的，別起身。”</p>
黃春輝笑道。</p>
一個隨行的文官說道：“中丞的風寒還沒好，明日再巡營吧。”</p>
黃春輝搖頭。</p>
“許多人過了今日就看不到了。”</p>
“老夫再看他們一眼。”</p>
“讓他們再看老夫一眼。”</p>
…</p>
感謝“迷糊紫宣”成為本書盟主，謝謝老板。</p>
中軍，黃春輝的咳嗽聲讓路過大帳外的人都擔心不已。</p>
“咳咳咳咳！”</p>
哪怕地上已經多了嫩綠，北方依舊是幹冷幹冷的。</p>
黃春輝喝了一口熱水，舒坦的道；“老了，熬住了歲月，卻熬不過風寒，別小心傳給你才是。”</p>
廖勁在弄小泥爐，抬頭道：“老夫倒是還行。”</p>
他給自己也弄了一杯熱茶，緩緩喝著。</p>
“其實此戰已經能給長安交代了。”</p>
黃春輝搖頭，麵帶疲色，“一座小城無法交代。那些人會趁勢發難。”</p>
廖勁嗅著茶水的水汽，“除非長安決意與北遼大戰，否則攻打堅城得不償失。可若是在野外廝殺，咱們的人馬太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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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黃春輝一眼，“林雅領軍十萬而來，我軍八萬。此戰勝負無法預測。但，我北疆不能冒險。”</p>
“老夫知曉。”黃春輝耷拉著眼皮子，“你以為老夫是為了應付長安才決定與林雅決戰嗎？”</p>
“難道不是？”</p>
“當然不是。”</p>
“中丞……”</p>
黃春輝喝了一口熱水。</p>
“老夫任職北疆節度使以來，北遼就一直在壯大。”</p>
“北遼在不斷壯大，北疆卻隻能極力維持。”</p>
“你以為長安想看到北疆與北遼旗鼓相當？”</p>
“一旦北疆能與北遼旗鼓相當，老廖，長安會不會擔心北疆把目光投向大唐，反戈一擊。”</p>
“有人說我們忠心耿耿，為何被如此猜疑。”</p>
“可猜疑便是帝王的本性。”</p>
“所以北疆的錢糧就是這麽多，不飽不餓。”</p>
“這幾年老夫麵對北遼的各等挑釁都閉門不出，是老夫膽怯嗎？”</p>
“不是老夫不出，而是不可出。”</p>
“可數年保守，老夫也擔心將士們冷了熱血，更擔心他們會畏懼北遼。”</p>
“所以，老夫這才下定決心與敵軍決戰。”</p>
廖勁蹙眉，“北遼大軍數十萬，老夫擔心後續……”</p>
“是啊！老夫也擔心這個。”</p>
“老廖，去年年底寧興城中的叛亂你還記得吧。”</p>
“記得！”</p>
“北遼看似強大，可也有弱點。北遼內部有紛爭，有人想掀翻赫連氏的統治。”</p>
“年底的叛亂讓赫連峰大為惱火，此刻他若是大軍出擊，可會擔心有人抄了他的後路？”</p>
“老夫想賭一把。”</p>
“就賭赫連峰顧忌身後的叛逆，不敢傾巢出動！”</p>
這一刻，黃春輝目光如電！</p>
“他敢拿國運賭否？！”</p>
呯！</p>
水杯頓在案幾上。</p>
黃春輝斬釘截鐵的道：“老夫賭他不敢！”</p>
……</p>
“北遼大軍在接近。”</p>
作為陳州軍主將，劉擎的帳篷不算小。</p>
張立春和楊玄等人就在帳內。</p>
雖然不小，可若是每人一張案幾也擺不下，所以大夥兒都站著。</p>
劉擎坐著，仰頭看著他們。</p>
“林雅乃是北遼大將……坐下。”</p>
眾人坐下，劉擎這才覺得舒服了些。</p>
“十萬大軍滾滾而來，當然不可能蝟集在一起廝殺。中軍為主，我左虞侯軍去何處未定。在此之前，你等回去告知麾下。”</p>
眾人坐直了身體。</p>
劉擎緩緩說道：“此戰一敗，我北疆主力自然損失慘重。北遼會順勢席卷北方。大唐震動，會從各處抽調援軍。而南周等國將會順勢發作，整個大唐將會危機四伏。所以，告知他們，此乃國戰。”</p>
“是。”</p>
“去吧。”</p>
楊玄回到了自己的地方。</p>
他坐下說道：“此戰關係重大，告訴兄弟們。”</p>
有人覺得有些奇怪，“不該是告訴他們要拚命嗎？”</p>
楊玄搖頭，“無需。”</p>
等眾人出去後，老賊低聲道：“郎君，小人先前觀察到有人在劉使君那裏請戰。”</p>
“是哪些人？”</p>
“就是盯著別駕和刺史職位的那幾個。”</p>
楊玄默然。</p>
老賊說道：“郎君上次說太平不錯，可若是想……就得執掌一州，乃至於看向整個北疆。郎君要想謀劃這些，首先得去陳州任職。可去做個不管用的小官，那還不如留在太平。”</p>
“此戰我太平軍要閃光。”楊玄說道，“唯有給劉使君，甚至是桃縣那些人看到我太平軍的出色，他們才會留下一個好印象。”</p>
以後出缺時，那些人自然而然會想到他。</p>
老賊低聲道：“北疆直麵北遼，想升官，除去資曆之外便是戰功。”</p>
太平軍的營地外，有些軍士在說著即將到來的大戰。</p>
“十萬大軍，咱們才八萬，這一戰會很慘烈。”</p>
“是啊！”</p>
“哎！那些人在弄什麽？”</p>
太平軍一群軍士正聚在一起說話，看著眉飛色舞的。</p>
有人問道：“哎！他們怎地這般快活？”</p>
一個軍士說道：“耶耶一直都快活。”</p>
“馬上大戰了。”</p>
“大戰就大戰。”</p>
“不怕？”</p>
“怕個屁！”</p>
太平軍哄笑。</p>
“這些都是老油子，廝殺時會縮在後麵。”</p>
“別胡說。”</p>
“怎麽了？”</p>
“就是他們攻下的洪城。”</p>
“艸！攻下洪城的竟然是他們？”</p>
……</p>
敵軍在不斷接近。</p>
雙方的斥候最先接觸。</p>
左虞侯軍再度出擊，掩護己方斥候，並遮蔽大軍左翼。</p>
一隊斥候從前方撤了回來。</p>
僅存五人。</p>
人人帶傷。</p>
“如何？”</p>
老賊問道。</p>
斥候說道：“丟下了七個兄弟。”</p>
老賊微微垂首。</p>
“但他們丟下了九人！”</p>
斥候們昂首而去。</p>
隻是有人忍不住淚水，急忙伸手抹去。</p>
朝夕相處的兄弟戰死，誰會不悲傷？</p>
但悲傷過後，所有人依舊要為自己，為北疆，為大唐拚命。</p>
“敵軍前鋒距離我軍三十裏！”</p>
臨戰氣氛濃鬱了起來。</p>
劉擎頻頻派人前出哨探，楊玄所部也在其中。</p>
“人頭記功。”</p>
大戰之前需要提振士氣，劉擎給出了很高的獎勵。</p>
“一顆人頭……十文錢！”</p>
十文錢還不夠有錢人和權貴們吃一頓飯，做一件衣裳，但已經足夠刺激這些軍士去搏命。</p>
王老二也心動了。</p>
他拉上老賊在嘀咕，楊玄隻聽到什麽人頭多少錢，能買多少肉……</p>
晚些王老二來尋楊玄。</p>
“郎君，我想去殺人。”</p>
“是殺敵，不是殺人。”楊玄看著他，“和誰去？”</p>
“老賊。”</p>
老賊在邊上笑。</p>
楊玄板著臉，“也就你陪著他胡鬧。”</p>
老賊笑。</p>
王老二眼巴巴的看著楊玄，“人頭就是肉。”</p>
“不許深入！”</p>
老賊和王老二出發了。</p>
楊玄覺得就是去散散心的事兒。</p>
等一隊斥候回來告訴他，王老二殺人殺瘋了時，他也有些懵。</p>
“人呢？”</p>
楊玄站在營地外翹首以盼。</p>
可一大一小兩個家夥不見蹤影。</p>
第二隊斥候回來了。</p>
“楊明府，你身邊可是有個叫做王老二的？”</p>
“是啊！可見到他了？”</p>
“見到了。”斥候一臉欽佩，“真乃好漢也！”</p>
這特麽還拽文。</p>
王老二那貨究竟是弄了什麽？</p>
老賊為何不管？</p>
楊玄惱火的恨不能親自出馬去把他們抓回來。</p>
王老二若是出事，怡娘定然會弄死老賊。</p>
他不知道，此刻的王老二已經變身了。</p>
老賊和他帶著十餘騎兵就出了大營，隨即一路往北方去。</p>
第一次遇敵是一隊斥候和敵軍斥候絞殺。</p>
這個沒話說，老賊一聲吆喝，眾人一擁而上。</p>
王老二的動作有些慢，差點被砍了一刀。嚇得老賊事後去摸他的額頭，擔心這娃燒了。</p>
王老二沒燒，他的動作時快時慢，眉頭皺的很死，仿佛是在思索生與死的意義何在。</p>
擊潰這隊敵軍後，眾人繼續前行。</p>
再度遇到一隊敵軍斥候時，王老二還是那個樣。</p>
老賊心生退意，就說道：“擊潰他們，我們回去！”</p>
王老二卻抬頭，“我的肉！”</p>
老賊罵道：“要命還是要肉？”</p>
王老二一怔，喃喃道：“要命還是要肉？”</p>
一個敵軍趁勢一刀砍來。</p>
“老二！”</p>
老賊見他還在沉思，急忙叫喊。</p>
王老二抬頭，“原來都是假的啊！”</p>
隨即他揮刀。</p>
刀光若匹練。</p>
快的看不清。</p>
人頭飛起。王老二一把抓住，丟給了老賊。</p>
“看好我的肉。”</p>
他就這麽策馬衝了過去。</p>
一人對上了一隊斥候。</p>
刀光閃爍。</p>
慘叫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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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慘叫聲。</p>
隻有驚呼。</p>
人頭不斷落地，王老二一路向前。</p>
但他衝透出去時，身後的敵軍斥候已經要瘋了。</p>
“逃！”</p>
“等等啊！”</p>
王老二喊著緊追不舍。</p>
他還不忘回頭招呼，“記得拿人頭。”</p>
他就這麽一路追殺。</p>
路上不斷遇到唐軍斥候，他們看到一隊遼軍斥候在逃命，本以為是己方的人馬來了。等看到隻是一騎時，就懵了。</p>
“廢物！”</p>
正在和唐軍斥候遊鬥的敵軍斥候派出來一隊人馬馳援。</p>
結果是一樣的。</p>
王老二先擊穿對手，接著老賊帶著人趕到，一家夥全特麽跑了。</p>
王老二還不忘記收拾人頭。可他們人少，人頭不好帶。</p>
王老二就尋了繩子，把人頭全數穿在一起，就拖在馬背後。</p>
於是，當王老二看到敵軍斥候，歡呼著衝過去時，身後煙塵滾滾。</p>
一串人頭在跟著他一起衝鋒。</p>
所有看到的人都傻眼了。</p>
人頭串穿的越來越長，王老二也越來越興奮。</p>
“哪有敵軍？”</p>
他找不到敵軍斥候，就問己方的斥候。</p>
“前麵！”</p>
“老賊，走了。”王老二回頭喊道。</p>
老賊無力的喊道：“老二，不能再去了。”</p>
他們就這麽一路殺到了大唐斥候所在的最前方。</p>
“殺！”</p>
老賊不知道王老二出了什麽問題，隻知道這貨殺人越發的厲害了。</p>
繩子上又多了十餘顆人頭，那些唐軍斥候看向王老二的眼神都不對了。</p>
這特麽的分明就是殺紅眼了啊！</p>
王老二還湊過去問，“請問哪還有敵軍？”</p>
一個斥候指指前方。</p>
前方煙塵滾滾。</p>
馬蹄聲聽著就像是悶雷。</p>
王老二回身，歡喜的道：“老賊，有肉！”</p>
他策馬準備掉頭，卻看到老賊張開嘴就閉不上了。</p>
王老二緩緩回身。</p>
地平線的盡頭，一條黑線出現。</p>
那些黑線在跳躍，當跳出地平線後，不斷起伏著。</p>
“敵軍大隊到達，撤！”</p>
斥候們打馬開始撤離。</p>
敵軍中，將領指指前方，一隊騎兵衝了出來。</p>
“老二。”</p>
王老二呆呆的看著敵軍。</p>
老賊擔心這個憨貨會衝過去，剛想策馬過去拉他，王老二回身了。</p>
“快跑！”</p>
還好，至少沒變成瘋子。</p>
王老二回來後，陳州軍都炸鍋了，紛紛跑出來看。</p>
劉擎也是如此。</p>
“那是拖著什麽呢？”</p>
王老二策馬過來，下馬問道：“使君，可是一顆人頭十錢？”</p>
劉擎點頭。</p>
“真的？”王老二認真問。</p>
“真的。”劉擎認真答。</p>
王老二跑到馬背後，割斷了繩子，就像是拉網般的把人頭一顆顆拉過來。</p>
“五十三顆。”王老二早就數過了，但忘記了結果，“老賊，五十三顆多少錢？”</p>
“五百三十錢。”</p>
這個問題不難。</p>
王老二伸手，歡喜的道：“給錢！”</p>
劉擎看著那些人頭發呆。</p>
陳州軍上下也在發呆。</p>
一串被拖的麵目全非的人頭在陽光下齜牙咧嘴的，仿佛在訴說著被一個瘋子砍死的荒謬。</p>
沒有人知道王老二在那一刻發生了什麽。</p>
楊玄問了王老二，王老二的回答是。</p>
“我突然覺著砍人更簡單了。”</p>
楊玄看著老賊，老賊苦笑，表示也不懂。</p>
“練練吧。”</p>
這個建議好，楊玄說道：“老賊陪著老二練練。”</p>
“對了，記得點到為止。”</p>
老賊麵色劇變，剛想拒絕，王老二就飛掠而來。</p>
“哎哎哎！”</p>
老賊被追的滿營地跑。</p>
可王老二更快。</p>
最後二人止步。</p>
王老二的拳頭停在老賊的胸前。</p>
呯！</p>
一點！</p>
“咳咳咳咳！”</p>
老賊蹲在地上，咳的撕心裂肺。</p>
“點到為止！”</p>
王老二回身，看著和以前一樣。</p>
但楊玄知曉不一樣了。</p>
劉擎顯然對這個殺人瘋子頗有興趣，令人來問要金還是要銀。</p>
王老二要銅錢。</p>
楊玄知曉後踹了他一腳。</p>
“怎麽帶？”</p>
“我自己帶。”</p>
王老二守著一堆銅錢歡喜不已。</p>
“怡娘說幫我存錢，回去交給她，想吃肉就吃肉。”</p>
“不娶娘子？”老賊捂著胸口問道。</p>
“娘子……能吃嗎？”</p>
想到新婚夜新郎認真的問新娘：“你能吃嗎？”，哪怕知曉是玩笑，眾人依舊滿頭黑線。</p>
“那是螳螂。”朱雀開口。</p>
“敵軍來了。”外麵有人高喊。</p>
號角在長鳴。</p>
對方也是如此。</p>
黃春輝出現了。</p>
此刻已過午後。</p>
他看了一眼敵軍，吩咐道：“戒備即可，其他將士歇息。”</p>
他回身進去，嘟囔道：“這天氣打盹最是舒坦。”</p>
林雅到了。</p>
他看著唐軍的大營，說道：“唐軍以逸待勞，令全軍後退紮營。”</p>
當日，黃春輝傳令改善夥食。</p>
熱氣騰騰的肉湯，不限量的餅子……</p>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吃著。</p>
黃春輝在巡營。</p>
“中丞。”</p>
將士們起身行禮。</p>
“吃你們的，別起身。”</p>
黃春輝笑道。</p>
一個隨行的文官說道：“中丞的風寒還沒好，明日再巡營吧。”</p>
黃春輝搖頭。</p>
“許多人過了今日就看不到了。”</p>
“老夫再看他們一眼。”</p>
“讓他們再看老夫一眼。”</p>
…</p>
感謝“迷糊紫宣”成為本書盟主，謝謝老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