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p>
楊玄下意識的看了大侄子一眼。</p>
你為何沒中刀？</p>
就陳花鼓的醫術，遇到毒傷就隻能拜大神。</p>
不過衛王死在這裏，楊玄也跑不掉，最大的可能會就地從太平縣令變成太平人犯，從此和那些人犯歡樂的生活在一起。</p>
他看了衛王一眼。</p>
這是衛王內部的問題，和他不相幹。</p>
按照怡娘的說法：偽帝的狗崽子死多少都不是事。</p>
但他此刻隻是一個縣令，羽翼未豐。</p>
還得苟著。</p>
按照朱雀的說法：你就該牛逼起來啊！</p>
出元州時你就和一個中二少年似的，傻不傻？</p>
你往人前一站，瞬息所有人納頭就拜，高呼主公。但凡人才都該對你忠心耿耿，但凡高手都對你死心塌地……</p>
不管是皇帝還是猛將，對你用啥手段都是白給，被你輕鬆看穿，隨手裝個逼就給抽回去，眾人膜拜……</p>
楊玄懵逼了，說道：“我怎麽覺著這不是人，是特麽的神！”</p>
朱雀被這話梗著了，綠燈亮了許久都沒閃爍。</p>
衛王既然知曉了此事和我無關，把我叫來作甚？</p>
“看看王三。”</p>
衛王指指裏麵，拿起酒囊開始喝酒。</p>
楊玄進了裏麵，就見王三兩眼發直，伸手去摸身邊的東西。</p>
‘太平醫聖’看到這個模樣，哀嚎道：“一路走好！”</p>
楊玄滿頭黑線，“沒救了？”</p>
陳花鼓搖頭，“沒救了。”</p>
呯！</p>
王三的手無力垂落下去，隨即寂然。</p>
陳花鼓一邊掐人中，一邊看那些侍衛，眼神閃爍。</p>
“醒來！”</p>
都特麽死了還折騰。</p>
楊玄知曉陳花鼓這是想給衛王留個好印象。</p>
他走了出去。</p>
衛王把酒囊扔過來。</p>
“喝！”</p>
看看酒囊的口子，楊玄覺得和男人共用一個酒囊有些膈應。</p>
他把口子離嘴一段距離倒了一口，把酒囊遞過去。</p>
“本王在長安時得罪了一些人。”</p>
“嗯！”</p>
“那時本王的脾氣不大好，許多人偏生要撩撥本王。”</p>
誰？</p>
楊玄想到了皇室內部的鬥爭。</p>
當今太子的地位‘穩固’的令人發指，但誰都知曉，這位太子想繼承大統幾乎是緣木求魚，可能性為零。</p>
“許多人想看到本王倒黴，本王的回應便是拳腳。”</p>
這話指的是一家四姓？</p>
太子要想地位真正的穩固，必須清理潛在對手。</p>
衛王悍勇，便是一個勁敵。</p>
太子的敵人便是一家四姓的敵人。</p>
楊玄看了漠然的大侄子一眼，心想這位能從那等天羅地網中安然無恙，手段自然是非同一般。</p>
可衛王卻擺出了殘暴粗豪的人設，這便是一種迷惑。</p>
果然，皇家就沒有傻子。</p>
“從到了封地潛州之後，本王就遠離了那些紛擾。”</p>
楊玄說道：“大王英武。”</p>
“不。”</p>
衛王說道：“到了封地的皇子隻是一頭豕。”</p>
誰會對一頭豬有什麽心思呢？</p>
楊玄的笑容都要掛不下去了。</p>
他看了一眼月色。</p>
昏暗！</p>
不美啊！</p>
這人怎麽就感慨萬千，說起了自己的過往。</p>
“可本王靜極思動，就來了太平。”</p>
這是刺殺的觸發鍵。</p>
楊玄明白了。</p>
本來是一頭豕的大侄子，到了太平後，就變得眉清目秀起來，下一步說不得能變成一頭狼。</p>
打狼要趁早。</p>
“大王，王三……去了。”</p>
侍衛出來，就像是死了耶娘般的悲痛。</p>
“知道了。”</p>
衛王的神色絲毫未變。</p>
“你說，誰想殺本王？”</p>
楊玄回身。</p>
沒人。</p>
這是問我？</p>
他極力在避免摻和進來，就是擔心被衛王卷進宮中的紛爭中。</p>
“說。”衛王眸色平靜看著他。</p>
舉起酒囊。</p>
噸噸噸！</p>
酒量不錯。</p>
楊玄苦笑，“下官不知。”</p>
衛王放下酒囊，歎息一聲。</p>
“本王此刻手有些癢。”</p>
他看向楊玄的眼神不大對勁。</p>
若是這個狗東西此刻動手殺了我，對外聲稱我也是刺客……</p>
楊玄的脊背發寒，頭皮微微發麻。</p>
這是逼上梁山啊！</p>
他能如何回答？</p>
太子？</p>
這個答案衛王應當有了。</p>
那他問話的意義何在？</p>
吃飽撐的？</p>
楊玄抬頭，看到了衛王眼中的一抹茫然。</p>
皇帝？</p>
楊玄瞬間否定了這個想法。</p>
皇帝若是要下手，無需這等手段，直接尋錯處就是了。</p>
衛王在長安動手打傷不少人，幽禁都沒問題。</p>
那麽……</p>
楊玄歎道，“同室操戈，令人唏噓。”</p>
衛王仰頭就灌，楊玄說道：“我那邊還有事……”</p>
衛王不語，楊玄告退。</p>
晚些。</p>
黃坪把陳花鼓帶了出來。</p>
“回去。”</p>
“是！”</p>
“今夜之事盡可說出去。”</p>
“……”</p>
“說一字便是一刀。”</p>
“不敢不敢。”</p>
陳花鼓滿頭大汗的走了。</p>
黃坪回來，見衛王在喝酒，就說道：“大王，這應當是一家四姓的手段。”</p>
他上前幾步，低聲道：“陛下令越王去南疆，大王來北疆，這便是牽製太子與一家四姓之意，大王，機會大好啊！”</p>
“吳順當年是宮中侍衛，本王出宮時被分了來。這些年吳順忠心耿耿，漸漸獲取了本王的信任……多少年了？”</p>
“大王，六年了。”</p>
“六年隱忍，一朝而發。本王來北疆才多久？也就是說，宮中決斷讓本王來北疆之時，他們就已經決定要弄死本王。”</p>
吳順苦笑，“大王，如今咱們還弱小，當隱忍啊！”</p>
“是啊！”</p>
衛王起身。</p>
吳順心中一鬆，覺得此事還大有可為。</p>
“可本王忍了，別人為何不能忍？”</p>
呯！</p>
酒囊摔在地上，殘存的酒水炸裂開來，把酒囊炸的四分五裂。</p>
……</p>
潛州的一處逆旅。</p>
掌櫃站在櫃台後，笑眯眯的和進來的客人打招呼。</p>
這裏不但能住宿，還能用飯。</p>
大堂裏，此刻十餘人正在用飯。</p>
夕陽在天邊掛著，室內有些昏暗。</p>
掌櫃吩咐道：“跟客人說說，早些吃了，否則黑燈瞎火的咱們不管。”</p>
連油燈都舍不得點的老摳門！</p>
夥計暗自吐槽，隨即去交代。</p>
“諸位，天快黑了，還請趕緊吃了吧。”</p>
“就不能點個燈？”</p>
“是啊！如今夜禁的規矩沒那麽嚴苛，我等還想多喝一陣子。”</p>
角落裏有一人在喝酒。</p>
這是個光頭，夕陽照在他的光頭上，看著金光閃閃。</p>
光頭抬頭，“我還想點個菜。”</p>
廚子都歇息了……但夥計依舊很有職業道德的問道：“什麽菜？”</p>
“肉。”</p>
“什麽肉？咱們這有雞肉，羊肉，豕肉也有，不過豕肉腥膻，客人怕是吃不慣。”</p>
光頭看著掌櫃，“你該認得我。”</p>
掌櫃神色不變，右手悄然去櫃台下麵摸刀。</p>
“客人這話……我卻聽不懂。”</p>
“你定然是懂的。”</p>
光頭起身。</p>
“你來潛州六年了，大王就藩潛州的半月後，你就開了這家逆旅，生意可好？”</p>
掌櫃在下麵摸到了刀柄，“客人在說什麽？”</p>
光頭站在櫃台前。</p>
“大王令我來殺你。”</p>
櫃台下的那隻手猛地握緊刀柄。</p>
雙眸迸發出了瘋狂之色。</p>
呼！</p>
刀風呼嘯。</p>
光頭的手更快。</p>
就在橫刀剛揮動時，一拳。</p>
呯！</p>
掌櫃整個人倒飛撞在了後麵的櫃子上。</p>
呯！</p>
他就貼著櫃子，雙眸突出，眼鼻嘴，包括耳，鮮血緩緩溢出。</p>
噗通！</p>
他直挺挺的倒下。</p>
身後的櫃子上，一個人型缺口。</p>
袁飛出了逆旅，吩咐道：“稟告大王，人已經死了。”</p>
“是！”</p>
數騎朝著北方而去。</p>
袁飛一路回到了王府。</p>
“王妃可在？”</p>
“在。”</p>
袁飛到了後院門前。</p>
稍後，他被帶了進去。</p>
王妃正在用飯。</p>
臉若銀盤，眉間有英氣的王妃放下筷子，身後侍女遞上茶水。</p>
王妃喝一口茶水，漱口，有侍女遞上痰盂，她輕啟紅唇吐了，用手巾抹抹唇。</p>
“何事？”</p>
外麵，袁飛稟告道：“王妃，那人已經死了。”</p>
王妃淡淡的道：“可是堂堂正正殺的？”</p>
“是。”</p>
“如此，一家四姓也該知曉了大王的態度。”</p>
“是。”</p>
“大王那邊凶險，你且去太平，好生護衛。”</p>
“是。隻是……府中安危……”</p>
王妃的聲音驟冷，“缺了你袁飛，我便隻能等死不成？且去！”</p>
——快滾！</p>
袁飛告退。</p>
趙氏臉上的腫脹消退了，不過臉頰依舊青紫，她上前幾步，微微欠身。</p>
“王妃，大王在太平引得長安那邊動了殺機，府中安危也不可小覷。”</p>
“我知。”</p>
外麵有人哭哭啼啼的。</p>
王妃冷冷的道：“天還沒黑，沒到和鬼神哭訴的時候。”</p>
一個看著嬌弱的女子走了進來，行禮後，哽咽道：“王妃，奴想著大王在太平也不知如何，那邊聽聞窮困，大王何曾受過這等苦楚，奴隻是想想就心中難受。”</p>
王妃拍拍案幾，“想去太平獨寵？想法不錯。”</p>
女子抬頭，淚眼朦朧的道：“王妃，奴隻是擔心大王。”</p>
“我還沒死，大王就輪不到你等來操心！”王妃指指女子，“看著火氣不小，斷食兩日，隻給飲水，消消火。”</p>
“王妃……”</p>
“滾！”</p>
王妃起身，有管事上前，“王妃，有人想借著王府的名頭做生意，願意給份子。”</p>
“生意之事莫要再說，一句話，想和王府做生意就踏踏實實，那等想走歪門邪道的，一律趕出去。”</p>
</p>
“是。”</p>
“王妃！”</p>
那個女子掙紮著撲了過來。</p>
那嬌柔的模樣，連趙氏這等女人見了都怦然心動。</p>
王妃漠然。</p>
女人撲過來，剛想跪下。</p>
王妃一腳踹翻女人，緩步出去。</p>
她站在台階上，下麵的管事們整齊站著。</p>
“大王在太平遇刺，府中人心浮動，誰想出去？”</p>
無人應聲。</p>
“大王死不了，我在，衛王府也倒不了！”</p>
一群管事低頭。</p>
“是。”</p>
……</p>
“大王。”</p>
袁飛趕到了太平。</p>
“王妃令小人前來效命。”</p>
“那個女人是擔心做寡婦？”</p>
“……”</p>
“長安如何？”</p>
“長安那邊，據聞太子很是孝順。”</p>
“父慈子孝。”衛王的眼中多了一抹譏誚之色，“連自己的王妃都能拱手送進宮去，自古以來就從未見過如此孝順的。”</p>
他隱住了一句話：自古以來，也從未見過如此慈祥的老父親。</p>
“是。”</p>
衛王問道：“長安對北疆可有看法？”</p>
袁飛說道：“長安那邊對黃春輝頗有微詞，說他畏戰不出。上次擊潰敵軍五千餘，好歹也算是大捷，可長安說北疆養兵十餘萬，空耗國帑卻毫無用處。”</p>
衛王突然笑了。</p>
“黃春輝人稱老糊塗，他會如何應對？”</p>
……</p>
春耕很忙碌。</p>
楊玄覺得自己四處巡查一番就好了。</p>
大清早起床，曹穎和怡娘就在外麵等候。</p>
一臉嚴肅。</p>
“這是……衛王死了？”</p>
咳咳！</p>
曹穎臉頰抽搐，“郎君，今日該下地了。”</p>
“我下地？”楊玄就隻會狩獵，種地……</p>
“是啊！”怡娘回身，“四娘子。”</p>
四娘子捧著衣裳過來。</p>
粗布衣裳。</p>
腰帶是麻繩。</p>
“郎君別看不上呢！上古聖人就是穿著這些，帶著先民們披荊斬棘，這才有了富饒的中原。”怡娘一邊幫他換衣裳，一邊念叨。</p>
“好了。”</p>
怡娘走到前方，仔細看看。</p>
“郎君英武……俊美！”</p>
楊玄覺得男人用俊美來誇讚有些過了。</p>
“四娘子，是不是？”怡娘問道。</p>
章四娘點頭，“是。”</p>
楊玄有些飄飄然。</p>
“女人的誇讚是男人的動力，小玄子，做個永動機吧。”朱雀開口。</p>
出了縣廨，斜對麵，嶽二帶著兩個孩子出門，行禮道：“明府耕戰無雙！”</p>
“明府耕戰無雙！”</p>
那些百姓行禮。</p>
楊玄鄭重還禮。</p>
先聖帶著先民們篳路藍縷走到今天，平日耕種，其樂融融。當異族露出獠牙時，這些看似憨厚的農夫會拿起兵器，騎上戰馬，前赴後繼的走上沙場。</p>
耕戰無雙！</p>
這才是中原人的信仰！</p>
我們祈禱和平。</p>
但從不放棄捍衛和平的手段！</p>
楊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株樹苗，剛從元州出發時，根係淺薄。在長安的遭遇就像是一次育肥過程。</p>
到了北疆，他覺得自己的根係一點點的向深處延伸。</p>
而養分便是這些信仰。</p>
你隻有融入進去，把自己的根係深入到這片土地中，才能汲取到那些信仰。</p>
“明府來了。”</p>
勸耕很無聊，就是揮舞鋤頭翻翻早就被翻過的耕地，隨後一群官吏和百姓在邊上吹捧什麽……</p>
“明府一把鋤頭用的出神入化。”</p>
“明府耕地一看便是行家裏手。”</p>
“明府……”</p>
楊玄隻覺得其樂融融，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口農家的水，再揉揉幾個在田地裏打鬧的孩子。</p>
“明府好。”</p>
一個女娃怯生生的看著他。</p>
“我好什麽？”</p>
楊玄逗弄問道。</p>
女娃想了想，“阿娘說明府來了才能出城種地，出城種地才有飯吃。明府給飯吃，明府好。”</p>
“這女娃推導的井井有條，小玄子，看看是不是數學天才。”朱雀看樣子是寂寞了。</p>
楊玄笑眯眯的道：“以後會吃得更好。”</p>
“好！”小女娃開心的笑了。</p>
楊玄再揉揉她的頭頂，直起腰看向遠方。</p>
遠方，羊群緩緩而動，就像是白雲。</p>
馬群在疾馳，牧馬人吆喝著。</p>
楊玄從未覺得時光如此靜美。</p>
馬蹄聲打斷了他的遐思。</p>
“楊明府，使君召喚。”</p>
楊玄下意識的看了大侄子一眼。</p>
你為何沒中刀？</p>
就陳花鼓的醫術，遇到毒傷就隻能拜大神。</p>
不過衛王死在這裏，楊玄也跑不掉，最大的可能會就地從太平縣令變成太平人犯，從此和那些人犯歡樂的生活在一起。</p>
他看了衛王一眼。</p>
這是衛王內部的問題，和他不相幹。</p>
按照怡娘的說法：偽帝的狗崽子死多少都不是事。</p>
但他此刻隻是一個縣令，羽翼未豐。</p>
還得苟著。</p>
按照朱雀的說法：你就該牛逼起來啊！</p>
出元州時你就和一個中二少年似的，傻不傻？</p>
你往人前一站，瞬息所有人納頭就拜，高呼主公。但凡人才都該對你忠心耿耿，但凡高手都對你死心塌地……</p>
不管是皇帝還是猛將，對你用啥手段都是白給，被你輕鬆看穿，隨手裝個逼就給抽回去，眾人膜拜……</p>
楊玄懵逼了，說道：“我怎麽覺著這不是人，是特麽的神！”</p>
朱雀被這話梗著了，綠燈亮了許久都沒閃爍。</p>
衛王既然知曉了此事和我無關，把我叫來作甚？</p>
“看看王三。”</p>
衛王指指裏麵，拿起酒囊開始喝酒。</p>
楊玄進了裏麵，就見王三兩眼發直，伸手去摸身邊的東西。</p>
‘太平醫聖’看到這個模樣，哀嚎道：“一路走好！”</p>
楊玄滿頭黑線，“沒救了？”</p>
陳花鼓搖頭，“沒救了。”</p>
呯！</p>
王三的手無力垂落下去，隨即寂然。</p>
陳花鼓一邊掐人中，一邊看那些侍衛，眼神閃爍。</p>
“醒來！”</p>
都特麽死了還折騰。</p>
楊玄知曉陳花鼓這是想給衛王留個好印象。</p>
他走了出去。</p>
衛王把酒囊扔過來。</p>
“喝！”</p>
看看酒囊的口子，楊玄覺得和男人共用一個酒囊有些膈應。</p>
他把口子離嘴一段距離倒了一口，把酒囊遞過去。</p>
“本王在長安時得罪了一些人。”</p>
“嗯！”</p>
“那時本王的脾氣不大好，許多人偏生要撩撥本王。”</p>
誰？</p>
楊玄想到了皇室內部的鬥爭。</p>
當今太子的地位‘穩固’的令人發指，但誰都知曉，這位太子想繼承大統幾乎是緣木求魚，可能性為零。</p>
“許多人想看到本王倒黴，本王的回應便是拳腳。”</p>
這話指的是一家四姓？</p>
太子要想地位真正的穩固，必須清理潛在對手。</p>
衛王悍勇，便是一個勁敵。</p>
太子的敵人便是一家四姓的敵人。</p>
楊玄看了漠然的大侄子一眼，心想這位能從那等天羅地網中安然無恙，手段自然是非同一般。</p>
可衛王卻擺出了殘暴粗豪的人設，這便是一種迷惑。</p>
果然，皇家就沒有傻子。</p>
“從到了封地潛州之後，本王就遠離了那些紛擾。”</p>
楊玄說道：“大王英武。”</p>
“不。”</p>
衛王說道：“到了封地的皇子隻是一頭豕。”</p>
誰會對一頭豬有什麽心思呢？</p>
楊玄的笑容都要掛不下去了。</p>
他看了一眼月色。</p>
昏暗！</p>
不美啊！</p>
這人怎麽就感慨萬千，說起了自己的過往。</p>
“可本王靜極思動，就來了太平。”</p>
這是刺殺的觸發鍵。</p>
楊玄明白了。</p>
本來是一頭豕的大侄子，到了太平後，就變得眉清目秀起來，下一步說不得能變成一頭狼。</p>
打狼要趁早。</p>
“大王，王三……去了。”</p>
侍衛出來，就像是死了耶娘般的悲痛。</p>
“知道了。”</p>
衛王的神色絲毫未變。</p>
“你說，誰想殺本王？”</p>
楊玄回身。</p>
沒人。</p>
這是問我？</p>
他極力在避免摻和進來，就是擔心被衛王卷進宮中的紛爭中。</p>
“說。”衛王眸色平靜看著他。</p>
舉起酒囊。</p>
噸噸噸！</p>
酒量不錯。</p>
楊玄苦笑，“下官不知。”</p>
衛王放下酒囊，歎息一聲。</p>
“本王此刻手有些癢。”</p>
他看向楊玄的眼神不大對勁。</p>
若是這個狗東西此刻動手殺了我，對外聲稱我也是刺客……</p>
楊玄的脊背發寒，頭皮微微發麻。</p>
這是逼上梁山啊！</p>
他能如何回答？</p>
太子？</p>
這個答案衛王應當有了。</p>
那他問話的意義何在？</p>
吃飽撐的？</p>
楊玄抬頭，看到了衛王眼中的一抹茫然。</p>
皇帝？</p>
楊玄瞬間否定了這個想法。</p>
皇帝若是要下手，無需這等手段，直接尋錯處就是了。</p>
衛王在長安動手打傷不少人，幽禁都沒問題。</p>
那麽……</p>
楊玄歎道，“同室操戈，令人唏噓。”</p>
衛王仰頭就灌，楊玄說道：“我那邊還有事……”</p>
衛王不語，楊玄告退。</p>
晚些。</p>
黃坪把陳花鼓帶了出來。</p>
“回去。”</p>
“是！”</p>
“今夜之事盡可說出去。”</p>
“……”</p>
“說一字便是一刀。”</p>
“不敢不敢。”</p>
陳花鼓滿頭大汗的走了。</p>
黃坪回來，見衛王在喝酒，就說道：“大王，這應當是一家四姓的手段。”</p>
他上前幾步，低聲道：“陛下令越王去南疆，大王來北疆，這便是牽製太子與一家四姓之意，大王，機會大好啊！”</p>
“吳順當年是宮中侍衛，本王出宮時被分了來。這些年吳順忠心耿耿，漸漸獲取了本王的信任……多少年了？”</p>
“大王，六年了。”</p>
“六年隱忍，一朝而發。本王來北疆才多久？也就是說，宮中決斷讓本王來北疆之時，他們就已經決定要弄死本王。”</p>
吳順苦笑，“大王，如今咱們還弱小，當隱忍啊！”</p>
“是啊！”</p>
衛王起身。</p>
吳順心中一鬆，覺得此事還大有可為。</p>
“可本王忍了，別人為何不能忍？”</p>
呯！</p>
酒囊摔在地上，殘存的酒水炸裂開來，把酒囊炸的四分五裂。</p>
……</p>
潛州的一處逆旅。</p>
掌櫃站在櫃台後，笑眯眯的和進來的客人打招呼。</p>
這裏不但能住宿，還能用飯。</p>
大堂裏，此刻十餘人正在用飯。</p>
夕陽在天邊掛著，室內有些昏暗。</p>
掌櫃吩咐道：“跟客人說說，早些吃了，否則黑燈瞎火的咱們不管。”</p>
連油燈都舍不得點的老摳門！</p>
夥計暗自吐槽，隨即去交代。</p>
“諸位，天快黑了，還請趕緊吃了吧。”</p>
“就不能點個燈？”</p>
“是啊！如今夜禁的規矩沒那麽嚴苛，我等還想多喝一陣子。”</p>
角落裏有一人在喝酒。</p>
這是個光頭，夕陽照在他的光頭上，看著金光閃閃。</p>
光頭抬頭，“我還想點個菜。”</p>
廚子都歇息了……但夥計依舊很有職業道德的問道：“什麽菜？”</p>
“肉。”</p>
“什麽肉？咱們這有雞肉，羊肉，豕肉也有，不過豕肉腥膻，客人怕是吃不慣。”</p>
光頭看著掌櫃，“你該認得我。”</p>
掌櫃神色不變，右手悄然去櫃台下麵摸刀。</p>
“客人這話……我卻聽不懂。”</p>
“你定然是懂的。”</p>
光頭起身。</p>
“你來潛州六年了，大王就藩潛州的半月後，你就開了這家逆旅，生意可好？”</p>
掌櫃在下麵摸到了刀柄，“客人在說什麽？”</p>
光頭站在櫃台前。</p>
“大王令我來殺你。”</p>
櫃台下的那隻手猛地握緊刀柄。</p>
雙眸迸發出了瘋狂之色。</p>
呼！</p>
刀風呼嘯。</p>
光頭的手更快。</p>
就在橫刀剛揮動時，一拳。</p>
呯！</p>
掌櫃整個人倒飛撞在了後麵的櫃子上。</p>
呯！</p>
他就貼著櫃子，雙眸突出，眼鼻嘴，包括耳，鮮血緩緩溢出。</p>
噗通！</p>
他直挺挺的倒下。</p>
身後的櫃子上，一個人型缺口。</p>
袁飛出了逆旅，吩咐道：“稟告大王，人已經死了。”</p>
“是！”</p>
數騎朝著北方而去。</p>
袁飛一路回到了王府。</p>
“王妃可在？”</p>
“在。”</p>
袁飛到了後院門前。</p>
稍後，他被帶了進去。</p>
王妃正在用飯。</p>
臉若銀盤，眉間有英氣的王妃放下筷子，身後侍女遞上茶水。</p>
王妃喝一口茶水，漱口，有侍女遞上痰盂，她輕啟紅唇吐了，用手巾抹抹唇。</p>
“何事？”</p>
外麵，袁飛稟告道：“王妃，那人已經死了。”</p>
王妃淡淡的道：“可是堂堂正正殺的？”</p>
“是。”</p>
“如此，一家四姓也該知曉了大王的態度。”</p>
“是。”</p>
“大王那邊凶險，你且去太平，好生護衛。”</p>
“是。隻是……府中安危……”</p>
王妃的聲音驟冷，“缺了你袁飛，我便隻能等死不成？且去！”</p>
——快滾！</p>
袁飛告退。</p>
趙氏臉上的腫脹消退了，不過臉頰依舊青紫，她上前幾步，微微欠身。</p>
“王妃，大王在太平引得長安那邊動了殺機，府中安危也不可小覷。”</p>
“我知。”</p>
外麵有人哭哭啼啼的。</p>
王妃冷冷的道：“天還沒黑，沒到和鬼神哭訴的時候。”</p>
一個看著嬌弱的女子走了進來，行禮後，哽咽道：“王妃，奴想著大王在太平也不知如何，那邊聽聞窮困，大王何曾受過這等苦楚，奴隻是想想就心中難受。”</p>
王妃拍拍案幾，“想去太平獨寵？想法不錯。”</p>
女子抬頭，淚眼朦朧的道：“王妃，奴隻是擔心大王。”</p>
“我還沒死，大王就輪不到你等來操心！”王妃指指女子，“看著火氣不小，斷食兩日，隻給飲水，消消火。”</p>
“王妃……”</p>
“滾！”</p>
王妃起身，有管事上前，“王妃，有人想借著王府的名頭做生意，願意給份子。”</p>
“生意之事莫要再說，一句話，想和王府做生意就踏踏實實，那等想走歪門邪道的，一律趕出去。”</p>
</p>
“是。”</p>
“王妃！”</p>
那個女子掙紮著撲了過來。</p>
那嬌柔的模樣，連趙氏這等女人見了都怦然心動。</p>
王妃漠然。</p>
女人撲過來，剛想跪下。</p>
王妃一腳踹翻女人，緩步出去。</p>
她站在台階上，下麵的管事們整齊站著。</p>
“大王在太平遇刺，府中人心浮動，誰想出去？”</p>
無人應聲。</p>
“大王死不了，我在，衛王府也倒不了！”</p>
一群管事低頭。</p>
“是。”</p>
……</p>
“大王。”</p>
袁飛趕到了太平。</p>
“王妃令小人前來效命。”</p>
“那個女人是擔心做寡婦？”</p>
“……”</p>
“長安如何？”</p>
“長安那邊，據聞太子很是孝順。”</p>
“父慈子孝。”衛王的眼中多了一抹譏誚之色，“連自己的王妃都能拱手送進宮去，自古以來就從未見過如此孝順的。”</p>
他隱住了一句話：自古以來，也從未見過如此慈祥的老父親。</p>
“是。”</p>
衛王問道：“長安對北疆可有看法？”</p>
袁飛說道：“長安那邊對黃春輝頗有微詞，說他畏戰不出。上次擊潰敵軍五千餘，好歹也算是大捷，可長安說北疆養兵十餘萬，空耗國帑卻毫無用處。”</p>
衛王突然笑了。</p>
“黃春輝人稱老糊塗，他會如何應對？”</p>
……</p>
春耕很忙碌。</p>
楊玄覺得自己四處巡查一番就好了。</p>
大清早起床，曹穎和怡娘就在外麵等候。</p>
一臉嚴肅。</p>
“這是……衛王死了？”</p>
咳咳！</p>
曹穎臉頰抽搐，“郎君，今日該下地了。”</p>
“我下地？”楊玄就隻會狩獵，種地……</p>
“是啊！”怡娘回身，“四娘子。”</p>
四娘子捧著衣裳過來。</p>
粗布衣裳。</p>
腰帶是麻繩。</p>
“郎君別看不上呢！上古聖人就是穿著這些，帶著先民們披荊斬棘，這才有了富饒的中原。”怡娘一邊幫他換衣裳，一邊念叨。</p>
“好了。”</p>
怡娘走到前方，仔細看看。</p>
“郎君英武……俊美！”</p>
楊玄覺得男人用俊美來誇讚有些過了。</p>
“四娘子，是不是？”怡娘問道。</p>
章四娘點頭，“是。”</p>
楊玄有些飄飄然。</p>
“女人的誇讚是男人的動力，小玄子，做個永動機吧。”朱雀開口。</p>
出了縣廨，斜對麵，嶽二帶著兩個孩子出門，行禮道：“明府耕戰無雙！”</p>
“明府耕戰無雙！”</p>
那些百姓行禮。</p>
楊玄鄭重還禮。</p>
先聖帶著先民們篳路藍縷走到今天，平日耕種，其樂融融。當異族露出獠牙時，這些看似憨厚的農夫會拿起兵器，騎上戰馬，前赴後繼的走上沙場。</p>
耕戰無雙！</p>
這才是中原人的信仰！</p>
我們祈禱和平。</p>
但從不放棄捍衛和平的手段！</p>
楊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株樹苗，剛從元州出發時，根係淺薄。在長安的遭遇就像是一次育肥過程。</p>
到了北疆，他覺得自己的根係一點點的向深處延伸。</p>
而養分便是這些信仰。</p>
你隻有融入進去，把自己的根係深入到這片土地中，才能汲取到那些信仰。</p>
“明府來了。”</p>
勸耕很無聊，就是揮舞鋤頭翻翻早就被翻過的耕地，隨後一群官吏和百姓在邊上吹捧什麽……</p>
“明府一把鋤頭用的出神入化。”</p>
“明府耕地一看便是行家裏手。”</p>
“明府……”</p>
楊玄隻覺得其樂融融，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口農家的水，再揉揉幾個在田地裏打鬧的孩子。</p>
“明府好。”</p>
一個女娃怯生生的看著他。</p>
“我好什麽？”</p>
楊玄逗弄問道。</p>
女娃想了想，“阿娘說明府來了才能出城種地，出城種地才有飯吃。明府給飯吃，明府好。”</p>
“這女娃推導的井井有條，小玄子，看看是不是數學天才。”朱雀看樣子是寂寞了。</p>
楊玄笑眯眯的道：“以後會吃得更好。”</p>
“好！”小女娃開心的笑了。</p>
楊玄再揉揉她的頭頂，直起腰看向遠方。</p>
遠方，羊群緩緩而動，就像是白雲。</p>
馬群在疾馳，牧馬人吆喝著。</p>
楊玄從未覺得時光如此靜美。</p>
馬蹄聲打斷了他的遐思。</p>
“楊明府，使君召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