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帶著人衝散了敵軍，右側衝上來數十騎，他側臉看了一眼。</p>
差點想把手中的橫刀扔過去。</p>
特麽的！</p>
衛王就在他的身側，那一雙帶著戾氣，且冷漠的雙眸，此刻正盯著他。</p>
他想為自己的小舅子報仇！</p>
楊玄想策馬避開。</p>
可他是一軍主將，關鍵左邊是該死的王老二。</p>
貼的太近了。</p>
王老二忠心耿耿的保護著郎君，卻發現郎君的臉頰在微微顫抖。</p>
他也看到了衛王舉起巨刀。</p>
特麽的！</p>
像門板般的巨刀。</p>
至少有五把橫刀的大小。</p>
這特麽！</p>
巨刀揮動！</p>
我滴神！</p>
楊玄下意識的低頭。</p>
老子要歸位了。</p>
前方一個潰兵回頭剛想偷雞，就看到了巨刀。</p>
這一刀從他的肩頭砍進去，從左側腰部出來。</p>
半截身體就這麽被慣性帶起來，撞在楊玄的身上，鮮血和內腑弄的他滿頭滿嘴都是。</p>
噗！</p>
楊玄噴出一口血，努力抹去眼前的鮮血，睜眼看去。</p>
就看到衛王拎著巨刀在潰兵中製造腥風血雨，幾個潰兵大喊一聲，策馬圍攻，衛王一刀。</p>
再一刀！</p>
又一刀……</p>
殘肢斷體丟的滿地都是，衛王抬眸，滿麵是血，看了楊玄一眼。</p>
大侄子的眼中全是冷漠。</p>
這個狗東西！</p>
楊玄有些心慌，心想大侄子要是下手偷襲怎麽辦？</p>
在原州時，他覺得自己不怕死。</p>
在長安時也是如此。</p>
直至到了北疆後，他開始怕死了。</p>
剛開始他以為是自己沒經曆過戰陣的緣故，可後來才知曉。</p>
在原州的他是一張白紙，活的單純，無懼一切。</p>
在長安時，這張白紙漸漸被塗抹上了各種顏色。</p>
他經曆的多了，擁有的也多了，舍不得的東西也多了。</p>
阿寧，趙三福，怡娘，老賊……</p>
他不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一群人，這群人越來越多。</p>
娘的！</p>
他不敢死！</p>
死了這群人會倒黴。</p>
衛王甩甩腦袋，鮮血四濺。</p>
這讓楊玄想到了金毛獅王。</p>
“楊明府。”</p>
“何事？”</p>
衛王看著他。</p>
楊玄看著他。</p>
“不錯。”</p>
“過獎。”</p>
王老二殺的沒影了，隻有老賊在身旁，微笑的雲淡風輕。</p>
“本王去殺敵！”衛王甩了一下巨刀，鮮血甩在了後麵的黃坪身上。</p>
“好。”</p>
此刻楊玄不會說什麽……衛王天之驕子，怎可赴險。</p>
趕緊滾吧！</p>
剛才那門板大的長刀揮舞，勁風吹的楊玄頭發散亂，隻是想想被一刀剁了的感覺，那壓力讓人頭皮發麻。</p>
</p>
幸好沒有脊背發寒，否則楊玄絕對會有多遠跑多遠。</p>
楊玄輕鬆看著老賊，見他神色淡然，“老賊不怕？”</p>
老賊淡淡道：“怕什麽？大不了拚了，咱們人多，還怕他不成？”</p>
一陣風吹過。</p>
老賊不禁打個寒顫。</p>
前方南賀在喊，楊玄趕了過去。</p>
老賊反手捏了一把脊背處的衣裳。</p>
手收回來。</p>
全是汗水。</p>
冷汗！</p>
王老二拎著一個敵將的腦袋，興高采烈的回來。</p>
“老賊，我斬殺敵將。”</p>
“要得！”</p>
王老二詫異，“老賊你怎麽了？”</p>
“老夫沒事。”</p>
“你的腿抖什麽？”</p>
“胡說，哪抖了？”</p>
“還在抖！”</p>
這一戰殺的酣暢淋漓，一個多時辰後，追擊的人馬也回來了。</p>
刁涉大叫爽快，見到楊玄就行禮，“明府果然神機妙算。”</p>
衛王也回來了，他帶著麾下數十侍衛在另一側，不和太平軍交流，顯得孤傲不群。</p>
“殺敵八百餘，俘獲三百餘。”南賀大聲念著此戰的戰果，隨即請示，“俘虜該如何處置？”</p>
衛王身邊的黃坪低聲道：“該請示大王。”</p>
衛王不置可否，目光幽幽。</p>
趕來的曹穎低聲道：“該送去臨安，隨後臨安再送去桃縣。”</p>
這是程序。</p>
“桃縣送去何處？”</p>
“桃縣會讓他們做苦力。”</p>
“要不和桃縣申請留下這些俘虜？”</p>
可太平城中不缺苦力。那些人犯整日無所事事，楊玄正在想著怎麽收拾這群二杆子。</p>
俘虜們抬頭看著楊玄，希望能去桃縣，哪怕是做苦力，也好過在太平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p>
黃坪淡淡的道：“真是寂寞無趣啊！”</p>
楊玄開口，“今日天氣不錯。”</p>
老賊馬上捧哏，“是啊！太陽真好。”</p>
“這等好天氣不該殺人。”楊玄一臉悲天憫人的氣息。</p>
“敗興！”衛王握緊刀柄，黃坪發誓，這位皇子此刻心中的殺機要爆棚了。</p>
“挑一個出來放回去。”</p>
楊玄的命令之下，有懂大唐話的瓦謝人喊道：“小人對明府敬仰已久，明府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p>
楊玄笑了笑，“那你叫聲阿耶來聽聽。”</p>
“阿耶！”這個瓦謝人是個小頭目，他膝行出來，有軍士阻攔，他仰頭道：“閃開，我要拜見阿耶。”</p>
他膝行到前方，用力叩首，“見過阿耶，阿耶便是我的親生父親。”</p>
“果然孝順。”楊玄讚許。</p>
“多謝阿耶誇讚。”</p>
楊玄隨意指著一個俘虜，“就他，帶出來。”</p>
“兒子”愕然，“阿耶，不是孩兒嗎？”</p>
“抽他!”楊玄雖說有些虛榮心，可也架不住一個滿臉胡須的大漢叫自己爸爸。</p>
太特麽惡心了！</p>
老賊剛想上，可王老二更快。</p>
啪！</p>
死了！</p>
太凶殘了！</p>
連衛王都多看了王老二一眼。</p>
‘兒子’歪著脖子躺在那裏，王老二歡喜的回來領功，楊玄給他一塊肉幹，再踹一腳，“滾回去告訴怡娘，就說大勝了。”</p>
王老二策馬就想跑，楊玄一把拽住他，“記得告訴怡娘我沒事。”</p>
“知道了。”王老二把肉幹往嘴裏塞，一溜煙跑了。這一去，多半是要尋怡娘要肉幹。</p>
兩頭吃的小崽子！</p>
楊玄也笑了。</p>
回過頭，他看著那個忐忑不安的俘虜，問道：“害怕？”</p>
“不怕不怕！”</p>
俘虜一邊顫栗一邊擠出笑容。</p>
楊玄伸手拍拍他的頭頂，俘虜低頭，順從的就像是一條狗，看不出先前那貪婪凶狠的一麵。</p>
“回去告訴華卓，三百餘俘虜，我要二十萬錢，少一錢都不成。”</p>
俘虜詫異抬頭，很誠懇的道：“楊明府，草原上的勇士就如同牧草，割一茬接著又有一茬。不值錢。”</p>
黃坪譏誚的道：“三百餘人，華卓去兼並一個小部族都不止收獲那麽多人。二十萬錢，這是瘋了。”</p>
衛王目光冷漠。</p>
楊玄淡淡的道：“他不買，這些俘虜就送給皇叔。”</p>
俘虜身體一震，“明府……”</p>
“滾！”</p>
楊玄指指那些俘虜，“告訴華卓，錢我不要，我隻要牛羊抵債。”</p>
太平縣有大片草原，不利用上有些愚蠢，至於錢，錢在太平沒卵用。</p>
那些俘虜嚎哭了起來，黃坪不解，就尋人問。</p>
“他們為何要嚎哭？”</p>
他問的是曹穎，老曹淡淡的道：“因為他們要回去了。”</p>
“華卓舍得二十萬錢？”</p>
“他定然舍得！”</p>
黃坪倒吸一口涼氣，看了衛王一眼……早些時候他們預測三大部的情況也就是窮鬼三隻，可現在看來，他們的判斷錯了。</p>
是特娘的三個土豪！</p>
衛王眯著眼，不知在想什麽。</p>
“那他們能回去為何不高興？”黃坪將心比己，覺得自己定然會狂喜過望。</p>
難道他們還喜歡去桃縣做苦力？</p>
曹穎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興許是覺著太平更好吧。”</p>
黃坪冷笑，“你在譏諷老夫。”</p>
“老夫習慣這般笑。”</p>
衛王來者不善，這位黃坪看向郎君的眼神不大對勁，帶著恨意，曹穎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p>
黃坪回去低聲說了，最後下藥，“大王，曹穎等人對我等很不友善，不肯溝通，多半是楊玄的指使。”</p>
“是嗎？”</p>
“定然是。”</p>
衛王招手，正在琢磨這批牛羊何時能到賬的楊玄過來。</p>
“大王。”</p>
“他們為何不願回去？”</p>
楊玄看了大侄子一眼，“華卓會弄死他們。”</p>
“為何？”</p>
“前次北遼皇叔來調停陳州與瓦謝部之間的紛爭，說是要和平。”</p>
“他吃飽撐的？”</p>
大侄子還是有些智商的。</p>
“他是來敲詐勒索。”</p>
若是皇叔得了三百俘虜，定然會以華卓破壞他老人家親手主持的和平為由，跑去瓦謝部敲詐勒索。那時候二十萬錢打不住。</p>
“明白了。”衛王點頭，策馬回去。</p>
黃坪跟在身側，“大王。”</p>
衛王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p>
黃坪被看的心頭發涼，“大王，老夫……”</p>
“他並未隱瞞。”</p>
衛王伸手。</p>
黃坪眼睜睜的看著，想閃避卻不敢。</p>
也閃避不了。</p>
呯！</p>
這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p>
一股暖流順著肩膀流淌下去，在屁股那裏炸裂。</p>
呯！</p>
黃坪的身體在馬背上猛地蹦起來，隨即坐下，又蹦起來……</p>
身後傳來歡呼。</p>
“萬勝！”</p>
一個躲在屍骸堆中的敵將被發現了。</p>
太平軍凱旋。</p>
城中百姓紛紛出門歡迎。</p>
“明府！”</p>
楊玄策馬打頭進來，歡呼聲馬上高了幾個調子。</p>
黃坪下馬，一瘸一拐的跟在衛王的身後，回頭看了一眼，“大王，他在收買人心！”</p>
衛王沒有回頭，“太平城中隻有數千人犯，瓦謝部若是傾力出擊壓根就擋不住。他不收買人心……你覺著他和太平城能活多久？”</p>
人犯一群散沙，若是不收買人心，早被滅了。</p>
黃坪齜牙咧嘴的跟著，想到好兄弟尚玨死的那麽憋屈，不禁有些傷感。</p>
“明府！”</p>
邊上有人大喊，嚇了黃坪一跳。他嗬斥道：“沒看到別人……別人……”</p>
衛王回頭在看著他。</p>
黃坪伸手摸摸被他嚇到的小孩，笑道：“喊的好，嗓子好，以後去梨園。”</p>
皇帝的梨園如今名氣越來越大，有名氣的歌舞伎都以能進去為榮。</p>
“本王是來撫慰北疆軍民的！”衛王告誡道。</p>
“是！”</p>
黃坪屁股那裏覺得要炸裂了，再也不敢囉嗦。</p>
太平縣大捷，消息迅速傳遍陳州。</p>
“幹得好！”</p>
劉擎微笑道：“今年老夫下去巡查的第一站，就定在太平吧。”</p>
“好！”盧強笑道：“那小崽子定然會得意。”</p>
“帶著五縣的縣令一起去。”劉擎冷著臉，“楊玄來太平不到一年，太平就徹底翻了身。再看看其它地方，聽聞三大部來襲，嚇得城門都不敢開。帶著他們去看看。”</p>
……</p>
衛王住在縣廨隔壁，每日都有百姓在府門對麵圍觀，稀罕的不行。</p>
衛王對此有些不滿。</p>
楊玄來覲見時他便提及了此事。</p>
“太吵。”</p>
“可大王的名聲……”</p>
你是來撫慰軍民的，這般圍觀說明你與民同樂啊！</p>
衛王冷冷看著他，“有事？”</p>
冷意讓楊玄脊背發寒，但頭皮沒發麻。邊上的黃坪陰沉沉的看著他，一心想為好基友報仇。</p>
楊玄說道：“瓦謝部的風光不錯，大王可想前去一觀？”</p>
……</p>
楊玄帶著三百騎兵，以及五十俘虜上路了。</p>
開春了，他等不及去索要自己的羊群。</p>
“羊肉賊好吃！”王老二是此次討債行動的支持者。</p>
“吃吃吃！隻知道吃！”老賊卻擔心被惱羞成怒的華卓包餃子。</p>
“阿娘說世間最好的食物便是肉。”王老二在懷念阿娘。</p>
“那你為何不哭？”老賊大把年紀了，可至今回想起耶娘依舊有些鼻子發酸。</p>
“阿娘說以後不要哭。”</p>
“你不想她嗎？”</p>
“想。”</p>
“那想了為何不哭？”</p>
“阿娘讓我每日睡前想她一下，和她說說今日之事，她就能在天上聽到。阿娘能聽到啊！”</p>
王老二很幸福。</p>
老賊覺得傻人有傻福，至少王老二比自己幸福。</p>
草原上多了嫩綠，星星點點的點綴在大地上。</p>
一路遊山玩水，不，是遊草玩水。</p>
楊玄突然詩興大發。</p>
“我有了一首詩。”</p>
眾人都洗耳恭聽。</p>
那首詩……</p>
楊玄想了許久，隻記得第一句，後麵的忘記了。</p>
朱雀也沒想著提醒一下。</p>
就在這尷尬的時候，前方來了一騎。</p>
“是娃亥！”王老二怒吼，“弄死他！”</p>
娃亥依舊帶著鬥笠，薄唇微動，“可汗令我來接你們。”</p>
那位‘使者’看來跑的很快。</p>
“那人呢？”楊玄問道。</p>
娃亥淡淡的道：“做了俘虜還記得回來傳信，可汗很是歡喜，已經令他去做了鬼。”</p>
神靈在上，和我無關。</p>
楊玄笑眯眯的道：“還請帶路。”</p>
這裏他上次來過，無需帶路。</p>
但他不敢和娃亥近距離接觸。</p>
老賊在他的身邊低聲道：“郎君，要來迎接也該是一群，娃亥一人前來，更像是刺殺，一擊即走……”</p>
楊玄死了，太平方麵誰還有心思去想著用俘虜勒索瓦謝部？</p>
這是一箭雙雕啊！</p>
楊玄輕聲道：“準備！”</p>
老賊喝道：“止步！”</p>
娃亥在緩緩接近，薄唇緊抿。</p>
“弩弓！”</p>
一百騎把弩弓舉起。</p>
這不是長弓的箭矢，而是弩箭！</p>
勢大力沉！</p>
無堅不摧！</p>
但隻要足夠快，就能在弩箭發射前抓住楊玄！</p>
娃亥的身形急速飛掠而來。</p>
眼看著楊玄就在眼前。</p>
但眼神卻不大對。</p>
怎麽。</p>
像是憐憫？</p>
一柄巨刀從側麵突然出現。</p>
勁風刮得娃亥頭上的鬥笠都飛了出去。</p>
差點想把手中的橫刀扔過去。</p>
特麽的！</p>
衛王就在他的身側，那一雙帶著戾氣，且冷漠的雙眸，此刻正盯著他。</p>
他想為自己的小舅子報仇！</p>
楊玄想策馬避開。</p>
可他是一軍主將，關鍵左邊是該死的王老二。</p>
貼的太近了。</p>
王老二忠心耿耿的保護著郎君，卻發現郎君的臉頰在微微顫抖。</p>
他也看到了衛王舉起巨刀。</p>
特麽的！</p>
像門板般的巨刀。</p>
至少有五把橫刀的大小。</p>
這特麽！</p>
巨刀揮動！</p>
我滴神！</p>
楊玄下意識的低頭。</p>
老子要歸位了。</p>
前方一個潰兵回頭剛想偷雞，就看到了巨刀。</p>
這一刀從他的肩頭砍進去，從左側腰部出來。</p>
半截身體就這麽被慣性帶起來，撞在楊玄的身上，鮮血和內腑弄的他滿頭滿嘴都是。</p>
噗！</p>
楊玄噴出一口血，努力抹去眼前的鮮血，睜眼看去。</p>
就看到衛王拎著巨刀在潰兵中製造腥風血雨，幾個潰兵大喊一聲，策馬圍攻，衛王一刀。</p>
再一刀！</p>
又一刀……</p>
殘肢斷體丟的滿地都是，衛王抬眸，滿麵是血，看了楊玄一眼。</p>
大侄子的眼中全是冷漠。</p>
這個狗東西！</p>
楊玄有些心慌，心想大侄子要是下手偷襲怎麽辦？</p>
在原州時，他覺得自己不怕死。</p>
在長安時也是如此。</p>
直至到了北疆後，他開始怕死了。</p>
剛開始他以為是自己沒經曆過戰陣的緣故，可後來才知曉。</p>
在原州的他是一張白紙，活的單純，無懼一切。</p>
在長安時，這張白紙漸漸被塗抹上了各種顏色。</p>
他經曆的多了，擁有的也多了，舍不得的東西也多了。</p>
阿寧，趙三福，怡娘，老賊……</p>
他不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一群人，這群人越來越多。</p>
娘的！</p>
他不敢死！</p>
死了這群人會倒黴。</p>
衛王甩甩腦袋，鮮血四濺。</p>
這讓楊玄想到了金毛獅王。</p>
“楊明府。”</p>
“何事？”</p>
衛王看著他。</p>
楊玄看著他。</p>
“不錯。”</p>
“過獎。”</p>
王老二殺的沒影了，隻有老賊在身旁，微笑的雲淡風輕。</p>
“本王去殺敵！”衛王甩了一下巨刀，鮮血甩在了後麵的黃坪身上。</p>
“好。”</p>
此刻楊玄不會說什麽……衛王天之驕子，怎可赴險。</p>
趕緊滾吧！</p>
剛才那門板大的長刀揮舞，勁風吹的楊玄頭發散亂，隻是想想被一刀剁了的感覺，那壓力讓人頭皮發麻。</p>
</p>
幸好沒有脊背發寒，否則楊玄絕對會有多遠跑多遠。</p>
楊玄輕鬆看著老賊，見他神色淡然，“老賊不怕？”</p>
老賊淡淡道：“怕什麽？大不了拚了，咱們人多，還怕他不成？”</p>
一陣風吹過。</p>
老賊不禁打個寒顫。</p>
前方南賀在喊，楊玄趕了過去。</p>
老賊反手捏了一把脊背處的衣裳。</p>
手收回來。</p>
全是汗水。</p>
冷汗！</p>
王老二拎著一個敵將的腦袋，興高采烈的回來。</p>
“老賊，我斬殺敵將。”</p>
“要得！”</p>
王老二詫異，“老賊你怎麽了？”</p>
“老夫沒事。”</p>
“你的腿抖什麽？”</p>
“胡說，哪抖了？”</p>
“還在抖！”</p>
這一戰殺的酣暢淋漓，一個多時辰後，追擊的人馬也回來了。</p>
刁涉大叫爽快，見到楊玄就行禮，“明府果然神機妙算。”</p>
衛王也回來了，他帶著麾下數十侍衛在另一側，不和太平軍交流，顯得孤傲不群。</p>
“殺敵八百餘，俘獲三百餘。”南賀大聲念著此戰的戰果，隨即請示，“俘虜該如何處置？”</p>
衛王身邊的黃坪低聲道：“該請示大王。”</p>
衛王不置可否，目光幽幽。</p>
趕來的曹穎低聲道：“該送去臨安，隨後臨安再送去桃縣。”</p>
這是程序。</p>
“桃縣送去何處？”</p>
“桃縣會讓他們做苦力。”</p>
“要不和桃縣申請留下這些俘虜？”</p>
可太平城中不缺苦力。那些人犯整日無所事事，楊玄正在想著怎麽收拾這群二杆子。</p>
俘虜們抬頭看著楊玄，希望能去桃縣，哪怕是做苦力，也好過在太平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p>
黃坪淡淡的道：“真是寂寞無趣啊！”</p>
楊玄開口，“今日天氣不錯。”</p>
老賊馬上捧哏，“是啊！太陽真好。”</p>
“這等好天氣不該殺人。”楊玄一臉悲天憫人的氣息。</p>
“敗興！”衛王握緊刀柄，黃坪發誓，這位皇子此刻心中的殺機要爆棚了。</p>
“挑一個出來放回去。”</p>
楊玄的命令之下，有懂大唐話的瓦謝人喊道：“小人對明府敬仰已久，明府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p>
楊玄笑了笑，“那你叫聲阿耶來聽聽。”</p>
“阿耶！”這個瓦謝人是個小頭目，他膝行出來，有軍士阻攔，他仰頭道：“閃開，我要拜見阿耶。”</p>
他膝行到前方，用力叩首，“見過阿耶，阿耶便是我的親生父親。”</p>
“果然孝順。”楊玄讚許。</p>
“多謝阿耶誇讚。”</p>
楊玄隨意指著一個俘虜，“就他，帶出來。”</p>
“兒子”愕然，“阿耶，不是孩兒嗎？”</p>
“抽他!”楊玄雖說有些虛榮心，可也架不住一個滿臉胡須的大漢叫自己爸爸。</p>
太特麽惡心了！</p>
老賊剛想上，可王老二更快。</p>
啪！</p>
死了！</p>
太凶殘了！</p>
連衛王都多看了王老二一眼。</p>
‘兒子’歪著脖子躺在那裏，王老二歡喜的回來領功，楊玄給他一塊肉幹，再踹一腳，“滾回去告訴怡娘，就說大勝了。”</p>
王老二策馬就想跑，楊玄一把拽住他，“記得告訴怡娘我沒事。”</p>
“知道了。”王老二把肉幹往嘴裏塞，一溜煙跑了。這一去，多半是要尋怡娘要肉幹。</p>
兩頭吃的小崽子！</p>
楊玄也笑了。</p>
回過頭，他看著那個忐忑不安的俘虜，問道：“害怕？”</p>
“不怕不怕！”</p>
俘虜一邊顫栗一邊擠出笑容。</p>
楊玄伸手拍拍他的頭頂，俘虜低頭，順從的就像是一條狗，看不出先前那貪婪凶狠的一麵。</p>
“回去告訴華卓，三百餘俘虜，我要二十萬錢，少一錢都不成。”</p>
俘虜詫異抬頭，很誠懇的道：“楊明府，草原上的勇士就如同牧草，割一茬接著又有一茬。不值錢。”</p>
黃坪譏誚的道：“三百餘人，華卓去兼並一個小部族都不止收獲那麽多人。二十萬錢，這是瘋了。”</p>
衛王目光冷漠。</p>
楊玄淡淡的道：“他不買，這些俘虜就送給皇叔。”</p>
俘虜身體一震，“明府……”</p>
“滾！”</p>
楊玄指指那些俘虜，“告訴華卓，錢我不要，我隻要牛羊抵債。”</p>
太平縣有大片草原，不利用上有些愚蠢，至於錢，錢在太平沒卵用。</p>
那些俘虜嚎哭了起來，黃坪不解，就尋人問。</p>
“他們為何要嚎哭？”</p>
他問的是曹穎，老曹淡淡的道：“因為他們要回去了。”</p>
“華卓舍得二十萬錢？”</p>
“他定然舍得！”</p>
黃坪倒吸一口涼氣，看了衛王一眼……早些時候他們預測三大部的情況也就是窮鬼三隻，可現在看來，他們的判斷錯了。</p>
是特娘的三個土豪！</p>
衛王眯著眼，不知在想什麽。</p>
“那他們能回去為何不高興？”黃坪將心比己，覺得自己定然會狂喜過望。</p>
難道他們還喜歡去桃縣做苦力？</p>
曹穎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興許是覺著太平更好吧。”</p>
黃坪冷笑，“你在譏諷老夫。”</p>
“老夫習慣這般笑。”</p>
衛王來者不善，這位黃坪看向郎君的眼神不大對勁，帶著恨意，曹穎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p>
黃坪回去低聲說了，最後下藥，“大王，曹穎等人對我等很不友善，不肯溝通，多半是楊玄的指使。”</p>
“是嗎？”</p>
“定然是。”</p>
衛王招手，正在琢磨這批牛羊何時能到賬的楊玄過來。</p>
“大王。”</p>
“他們為何不願回去？”</p>
楊玄看了大侄子一眼，“華卓會弄死他們。”</p>
“為何？”</p>
“前次北遼皇叔來調停陳州與瓦謝部之間的紛爭，說是要和平。”</p>
“他吃飽撐的？”</p>
大侄子還是有些智商的。</p>
“他是來敲詐勒索。”</p>
若是皇叔得了三百俘虜，定然會以華卓破壞他老人家親手主持的和平為由，跑去瓦謝部敲詐勒索。那時候二十萬錢打不住。</p>
“明白了。”衛王點頭，策馬回去。</p>
黃坪跟在身側，“大王。”</p>
衛王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p>
黃坪被看的心頭發涼，“大王，老夫……”</p>
“他並未隱瞞。”</p>
衛王伸手。</p>
黃坪眼睜睜的看著，想閃避卻不敢。</p>
也閃避不了。</p>
呯！</p>
這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p>
一股暖流順著肩膀流淌下去，在屁股那裏炸裂。</p>
呯！</p>
黃坪的身體在馬背上猛地蹦起來，隨即坐下，又蹦起來……</p>
身後傳來歡呼。</p>
“萬勝！”</p>
一個躲在屍骸堆中的敵將被發現了。</p>
太平軍凱旋。</p>
城中百姓紛紛出門歡迎。</p>
“明府！”</p>
楊玄策馬打頭進來，歡呼聲馬上高了幾個調子。</p>
黃坪下馬，一瘸一拐的跟在衛王的身後，回頭看了一眼，“大王，他在收買人心！”</p>
衛王沒有回頭，“太平城中隻有數千人犯，瓦謝部若是傾力出擊壓根就擋不住。他不收買人心……你覺著他和太平城能活多久？”</p>
人犯一群散沙，若是不收買人心，早被滅了。</p>
黃坪齜牙咧嘴的跟著，想到好兄弟尚玨死的那麽憋屈，不禁有些傷感。</p>
“明府！”</p>
邊上有人大喊，嚇了黃坪一跳。他嗬斥道：“沒看到別人……別人……”</p>
衛王回頭在看著他。</p>
黃坪伸手摸摸被他嚇到的小孩，笑道：“喊的好，嗓子好，以後去梨園。”</p>
皇帝的梨園如今名氣越來越大，有名氣的歌舞伎都以能進去為榮。</p>
“本王是來撫慰北疆軍民的！”衛王告誡道。</p>
“是！”</p>
黃坪屁股那裏覺得要炸裂了，再也不敢囉嗦。</p>
太平縣大捷，消息迅速傳遍陳州。</p>
“幹得好！”</p>
劉擎微笑道：“今年老夫下去巡查的第一站，就定在太平吧。”</p>
“好！”盧強笑道：“那小崽子定然會得意。”</p>
“帶著五縣的縣令一起去。”劉擎冷著臉，“楊玄來太平不到一年，太平就徹底翻了身。再看看其它地方，聽聞三大部來襲，嚇得城門都不敢開。帶著他們去看看。”</p>
……</p>
衛王住在縣廨隔壁，每日都有百姓在府門對麵圍觀，稀罕的不行。</p>
衛王對此有些不滿。</p>
楊玄來覲見時他便提及了此事。</p>
“太吵。”</p>
“可大王的名聲……”</p>
你是來撫慰軍民的，這般圍觀說明你與民同樂啊！</p>
衛王冷冷看著他，“有事？”</p>
冷意讓楊玄脊背發寒，但頭皮沒發麻。邊上的黃坪陰沉沉的看著他，一心想為好基友報仇。</p>
楊玄說道：“瓦謝部的風光不錯，大王可想前去一觀？”</p>
……</p>
楊玄帶著三百騎兵，以及五十俘虜上路了。</p>
開春了，他等不及去索要自己的羊群。</p>
“羊肉賊好吃！”王老二是此次討債行動的支持者。</p>
“吃吃吃！隻知道吃！”老賊卻擔心被惱羞成怒的華卓包餃子。</p>
“阿娘說世間最好的食物便是肉。”王老二在懷念阿娘。</p>
“那你為何不哭？”老賊大把年紀了，可至今回想起耶娘依舊有些鼻子發酸。</p>
“阿娘說以後不要哭。”</p>
“你不想她嗎？”</p>
“想。”</p>
“那想了為何不哭？”</p>
“阿娘讓我每日睡前想她一下，和她說說今日之事，她就能在天上聽到。阿娘能聽到啊！”</p>
王老二很幸福。</p>
老賊覺得傻人有傻福，至少王老二比自己幸福。</p>
草原上多了嫩綠，星星點點的點綴在大地上。</p>
一路遊山玩水，不，是遊草玩水。</p>
楊玄突然詩興大發。</p>
“我有了一首詩。”</p>
眾人都洗耳恭聽。</p>
那首詩……</p>
楊玄想了許久，隻記得第一句，後麵的忘記了。</p>
朱雀也沒想著提醒一下。</p>
就在這尷尬的時候，前方來了一騎。</p>
“是娃亥！”王老二怒吼，“弄死他！”</p>
娃亥依舊帶著鬥笠，薄唇微動，“可汗令我來接你們。”</p>
那位‘使者’看來跑的很快。</p>
“那人呢？”楊玄問道。</p>
娃亥淡淡的道：“做了俘虜還記得回來傳信，可汗很是歡喜，已經令他去做了鬼。”</p>
神靈在上，和我無關。</p>
楊玄笑眯眯的道：“還請帶路。”</p>
這裏他上次來過，無需帶路。</p>
但他不敢和娃亥近距離接觸。</p>
老賊在他的身邊低聲道：“郎君，要來迎接也該是一群，娃亥一人前來，更像是刺殺，一擊即走……”</p>
楊玄死了，太平方麵誰還有心思去想著用俘虜勒索瓦謝部？</p>
這是一箭雙雕啊！</p>
楊玄輕聲道：“準備！”</p>
老賊喝道：“止步！”</p>
娃亥在緩緩接近，薄唇緊抿。</p>
“弩弓！”</p>
一百騎把弩弓舉起。</p>
這不是長弓的箭矢，而是弩箭！</p>
勢大力沉！</p>
無堅不摧！</p>
但隻要足夠快，就能在弩箭發射前抓住楊玄！</p>
娃亥的身形急速飛掠而來。</p>
眼看著楊玄就在眼前。</p>
但眼神卻不大對。</p>
怎麽。</p>
像是憐憫？</p>
一柄巨刀從側麵突然出現。</p>
勁風刮得娃亥頭上的鬥笠都飛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