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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父在陪床,夜裏轉了轉身,許是吵擾到了孔林,皺了皺眉似是要醒來的預兆。


    怕他瞧見自己,門外的人忙側身隱到一旁,動作太急以至於肩膀撞到牆壁,傷口立馬一陣尖銳的疼痛,她咬牙忍住才不至於發出聲來。


    背上有虛汗冒出,等了半晌,裏頭沒有聲音,便又悄悄探頭去看,裏頭的人果真已然醒來,睜著雙眼動也不動地看著天花板。


    他在裏頭出神,漆黑的眼什麽情緒也沒有,她第一次,在這雙她鍾情的眸眼裏看到什麽情緒也沒有的樣子,心髒就那樣輕一下重一下地扯著疼。


    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麽,孔林轉過頭來朝向門外,外頭的為初慌忙又躲到一旁,他隻看到空空如也的過道,除了半明的燈,什麽也沒有。


    …………….


    往後兩天,孔林也沒等到她的出現,心便一點一點地死去。


    白天阿維來給他送衣服,順便燉了一些潤肺的湯來,這邊孔林一邊喝,那邊阿維掛衣服“你送來醫院時的那套衣服壞了,我前兩天給扔了,明天你穿這套,到時候我10點鍾在樓下等你,叔叔會給你辦出院手續”


    孔林幾口灌完了湯,這幾日來他都是這樣,像例行公事一般囫圇就吃完了飯,提不起多大食欲,送來的東西都吃下不過是為了父母安心。


    “昨天我回了公司開周會,香港那邊沒什麽問題,《茶廊》這邊因為你住院,我跟芋子忙不過來就請了一個兼職生,人還不錯,上手也快,就是一沒有客人的時候就愛玩手機,不過沒什麽要緊的,客人在時他倒自覺”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隻得到自家老大一個表明知曉的“嗯”


    孔林的情緒在人前不大表現出來,可阿維跟了他這麽多年,是了解他的脾性的,說這麽多,無非是想讓他開懷些。


    “這幾日,你見過她嗎”那麽突兀的一個問話在病房內響起,嗓音低啞而平靜。


    可是卻叫阿維頓了頓,有些心疼自家老大“沒有,言大說那一日過後她請了假,沒來上班”


    孔林便沒再發聲。


    下半夜的時候,為初又來了,守在門口看著他,臉上的傷淺了許多,她內心慶幸。


    看了看病房裏頭,今夜沒看到人守著,病床旁也沒有陪夜的折疊床,幾番猶豫下,她悄悄開了病房門。


    走進去的腳步很輕,一則因為怕牽動傷口,二則更怕驚醒了熟睡的孔林。


    在床邊停下,寂靜的夜裏聽得他呼吸平穩,沒有醒來的跡象,她隻能趁著這無人的時刻,方能好好地將他端詳。


    垂下眸眼,目光探到他包著繃帶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探出去摸了摸繃帶——他沒有反應。


    她便大著膽子用指頭碰上他的手指,他比前幾夜睡得熟,沒有被吵擾到,她纖細無骨的手便滑入到他的掌心中,隔著厚厚的繃帶握住他的手,心裏一陣一陣地發疼。


    張了張嘴,像呢喃一般的聲音發出來“對不起”


    話音落,未多久,一道沙啞清冷的嗓音響起“對不起什麽”病床上他的眼睛睜開來,對上她震驚慌亂的眸眼。


    她的身體驀然僵住,下一瞬就要抽出手轉身離去,他纏著繃帶的手收緊,牢牢地將她重新抓在手心裏,力道將兩個人的傷口都拉扯開來,誰也不知道彼此的。


    她背對著他,背上的傷口痛得細眉蹙在了一起,一直未敢回頭。


    兩隻手交纏,他的熱,她的冷。


    眼睛牢牢盯住著的後背,他聲音冷硬“為什麽不敢看我”


    就連第一次見麵,他也未曾有過這樣的語氣,而今夜,他們變成了這一副田地。


    為初進不得,退不了,隻能轉過身來,目光看向他的,盡量使自己看上去平靜一些。


    孔林看清她的臉,蒼白而帶著病態,覺得有些可笑,躺在這床上的明明是他。


    “你來這做什麽”他硬下心腸。


    好半天,她才能找回自己的聲音“路過醫院,來看看你”


    “半夜深更,路過醫院?”


    “你的傷,還好嗎”


    “托你的福,明天出院”


    她不是沒聽出他話裏的嘲諷“那就好,那就好”


    “為什麽來看我”孔林本不想問這個問題,把自己放到卑微又可憐的境地上,可他內心又叫囂著渴望,渴望能從這一張嘴裏聽到哪怕一丁點關於她在意自己的話語。


    “你因我而受傷”


    他在等她的後文,可是等了又等,那沒有血色的一雙唇瓣展也不肯展,隻這一句,唯這一句。


    內心深切的渴望終究還是落了空,心髒劃過一種尖銳的疼痛,用冷漠來將它掩蓋“謝謝你的探望,不送”


    緊抓著仿佛怕她走掉的那隻大掌鬆開來,她的手從他的掌心滑出去,指尖與他的擦過,熱與冷交替。


    孔林看也不看她的背影,可耳朵控製不住去傾聽她的腳步,輕得像沒有重量一般,直到門開了又關,許久,他方才轉過頭,看著外頭空蕩蕩的過道,內心也跟著空空蕩蕩,所有的東西也都跟著她的背影一塊消失了。


    她穿著母親為她從家中帶來的大衣,大衣攏得很緊,底下是與他身上一樣的病服,沒有被他發現。


    一步步地往回走,她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一來一回,又在病房裏站了太長時間,抑或傷口疼痛的緣由,以至於額頭與脖頸才會冒出一層一層薄薄的細汗。


    穿過長長的過道,經過護士站前,值班的護士與她的目光對上,兩個人都是相互點點頭示意一下,又繼續往前走,左手扶著扶梯,慢慢地抬腳上樓。


    不過是上了十幾級台階,氣息已經有些紊亂,到達半層樓梯拐角,她停下腳步,左手扶著扶梯慢慢蹲下來,低低的嗚咽從嘴裏跳出,難過得胸口如同刀子在剜心。


    值班的護士沒聽到她的聲音,想著那病人剛剛走過的模樣,臉色看著比前些晚還要來得憔悴,心裏頭又覺著怪異,不過是上下一層樓,怎麽每次都要夜裏來探望。


    ………….


    孔林出院那天,為初站在病房內的玻璃窗前,身上披著一件外套,看著醫院門口那輛來接他的車。


    他出來了,一身黑衣,即使隔著6樓的高度,他的身形依然頎長偉岸,在門口與阿維交談了幾句,跟著父母先後鑽進了車內。


    車子慢慢駛出醫院,她的目光遙遙跟著,直至再也看不見。


    後背的傷口又隱隱作痛了起來,她控製不住跟著咳嗽,手虛攏著放到嘴邊。


    母親從家裏送飯過來時,她坐在病床上,一邊吃一邊說了一聲“媽,明天幫我辦理出院手續吧”


    一弦聞言是反對的“醫生還不讓出院,你的傷也不允許”


    “我不想住這裏了,一天費用也高”


    默了默,問“你是因為他走了,所以也不想留在這?”


    “不是,就是想回去了”


    既覺得無可奈何,又不想傷了女兒的心,一弦隻有點點頭,同意了。


    ………………


    夜幕漸漸垂下來,到了洗澡的時間,幫女兒把衣服拿到衛生間,她攙著她進去“有什麽就喊我”關上門在外頭等著。


    為初左手掀起衣角,困難地將上衣從左肩脫到頭頂,再慢慢讓衣服從右手滑出來,把上衣放到一邊,又去褪褲子,一係列的動作下來,眉頭已經微微蹙了起來。


    背後的傷口不能著水,她撈起毛巾,用左手盡量把水壓幹一些,慢慢擦拭脖子、肩膀,再到腰身,毛巾還有許多水,水珠順著她擦拭的動作一顆一顆地滑下來,濕了半邊身。


    右邊擦完了,用右手接替過毛巾,有些笨重地抬起來擦拭左邊手臂,力道不敢用大,擦了沒一會兒,已經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身體能動之後,她夜夜要自己洗澡,可每一次都很吃力。


    ………..


    幾天前一弦幫為初請了假,出院之後便在家裏養傷,言書因著這幾日聯係不上她,心中生疑,便直接找上門來。


    瞞不過他,為初便將事情說了出來。


    “你讓我如何說你是好,受了這麽些苦也不說,我們還以為你是被嚇壞了才沒來上班”


    母親去了市場買菜,此刻客廳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說出來一則你們擔心,二則容易傳到他的耳朵裏”


    “那你就打算這麽瞞著下去?”


    “你這不是知道了嗎”


    “我指的是孔林”


    她默了默,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他為了你連性命也能拋出去….當然你為了他也是一樣;你這麽瞞著他,讓他以為就像你說的,你不在意他,這不是把他的心捅成血窟窿嗎”


    “我現在心裏很亂,我也不知該怎麽做”


    “你若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我替你去說”


    “別…..”她語氣黯然“他父母原就不滿意我,如今因為我的緣故害得他險些丟了性命,我更沒有臉麵去麵對他們”


    末了,又自嘲“再且,遭遇危險時我說出的那些決絕的話,如今危險過了,我又說那些非我本意,換做你,你是信,還是不信?”


    言書沒法回答,她說的也是事實,換做尋常人,信任度怕也是很難再回到從前。


    “難道你就一直躲著不見他?”


    “我這傷起碼兩個月不能跳舞,至少在這個時間裏,我們不用抬頭不見低頭見”


    “你…………唉”聞聲,他真是怒其不爭。


    “我受傷這件事,你先幫我瞞著”


    “瞞瞞瞞,瞞什麽瞞,我要是不找上門來,過一段時間你怕是裝得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才來見我們”


    為初沒說話,她知曉他是又氣又心疼。


    “過段時間我就去機構那邊上課了,我帶的那些學員麻煩你幫我安排她們幫我先帶著”


    “你身上傷都還沒好,怎麽去上課”


    “隻是站在講台上講講課,不會有影響”


    “孔林那邊我去探望過兩次,傷勢慢慢在變好,前天出了院,他父母把他接回香港了”他以為她不曉得對方的情況,怕她擔心便告知。


    “嗯”她輕輕點點頭。


    他看她半天,想再勸,但也知現在的她怕是什麽也聽不進去。


    “社裏還有事,我回去了,你有什麽事情一定要通知我,知不知道”


    “嗯”


    瞧她失了精氣神的樣子,半晌,他歎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帶著疑慮擔憂來,又帶著心疼氣惱走。


    ………….


    一個禮拜後,為初回到《複臨機構》上課,機構裏沒人知曉她發生了何事,隻有卜怡清楚一件事,她這個朋友跟男朋友貌似分手了。


    為初回歸正常的生活,沒有人察覺她內心有什麽變化,在母親麵前也表現得平靜安穩。


    她每天都有他的消息,言書會刻意在微信上跟她說,阿維跟阿k的朋友圈偶爾也會出現他的身影,每當有他入畫的照片,她總會不由自主地停下手裏的事情,出神地分辨著照片裏的人與記憶裏有沒有什麽不一樣。


    而他確實不一樣了,頭發長了,新發型襯著那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比先前多了絲銳氣,眉宇的氣息也變得有些不一樣,淡淡涼涼的,有些清冷,有些拒人千裏。


    每一次的照片裏,uu看書ww.ukanshuco她都找不到他笑起來的影子,他不愛笑了。


    而孔林,醫院一別後,他沒再見過她,木為初這個名字成為了他的逆鱗,沒有人會在他麵前提起她,深圳的《茶廊》大多數交給阿維打理,他回歸《goc》,指畫課也中止,偶有一兩次從香港回到深圳,也沒驚動任何人,忙完所要處理的事,人又立刻回到香港的土地。


    他們處在同一個國家,一個是行政區,一個是省份,隔了不過幾十公裏,從此卻再也沒有見過麵。


    ……………….


    《複臨機構》例行聚餐,晚上下了班,眾人興高采烈直奔燒烤場,到達場地,男老師們架爐起火,女老師們調配醬汁,沒多久,爐上攤滿一排食物,樣樣色彩滋味皆勾人。


    那端一個烤爐滋滋地湧出黑煙,熏得卜怡咳嗽連連不住用手扇趕,忍不住控訴始作俑者“般曆,不是說你燒爐功夫祖上傳下來的嗎,這煙都能把人埋了”


    擺放碗筷的為初頓時微微一愣,遲緩地轉頭去看兩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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