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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頭,殷商的車緩速地行駛在街頭,鷹隼一般的眸不放過周遭每一個角落,車內隻他一人,強烈的低氣壓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


    三月不住地往前麵跑,分不清東南西北,汗水濕透衣服粘在身上,遠處有燈光射過來,將黑暗中她的身影照出來…..


    她呼吸一窒,猛地蹲下來藏到荒草裏………..


    燈光隻是在荒地上一閃而過,等光不見了,她提心吊膽地探頭去看,發現遠處一輛摩托車飛馳而過——不過是路人經過而已。


    高提的心放下來,不敢有所耽擱,繼續往前走。


    她從上半夜走到下半夜,直到半圓的月亮變為殘月,從荒地到居民區,嘴唇慘白,虛脫得幾近暈倒,最終當真倒在了一棟樓房麵前,昏死了過去。


    ………………..


    耳邊嘈雜不堪,等她再次睜開眼,頭頂的一張張麵孔不住在旋轉。


    “醒了醒了”


    “小姑娘,你這是怎麽了呀”


    “身上怎麽這麽髒,遇到什麽難處了嗎”


    “小姑娘,聽得到我們講話嗎”


    一道道男男女女聲音鑽進她耳膜,她恍惚而失真,有人合力將她扶了起來,攙著她坐到樓下的大樹底下。


    “小姑娘,你會講話嗎”


    “聽得到我們說話嗎”


    數幾張臉湊在她麵前,關心地詢問。


    “能….能….”粘在一起的皸裂的嘴唇分離,可開口的聲音很虛軟沙啞。


    那些圍在她麵前的叔叔阿姨們立刻把耳朵湊過去“你說什麽,慢點說,不著急”


    “能給我….一點吃的嗎”


    眾人聽清了,忙點頭“好好好,你等著啊,我去給你拿”


    去的那個人很快折而複返,帶了一瓶礦泉水,用碗裝了一碗地瓜粥。


    三月急急地喝下去,圍觀的眾人瞧著這小姑娘可憐得緊,默默地等著她吃完。


    一碗粥被她喝了個精光,連緩衝的時間都沒有,她把從診所帶出來的藥一並吃下去。


    她想要去警察局,可是身上沒有一分錢。


    隻能求助麵前好心的長輩們“阿姨,能把幫我報警嗎”


    “好好好,你發生了什麽事”


    “我被梆架了”


    “天呐”眾人驚叫出來。


    “快快快,快拿手機出來報警”


    等待警察到來的期間,這些人又從家裏拿了不經常穿的外套出來給她披上,你一言我一語地關心她的狀況。


    三月缺少精力,也不敢多與他們透露太多,隻是虛弱地靠在樹幹上並未講太多話。


    警察將她帶回當地的派出所,可是半道上她又昏死了過去,最終醒來是在醫院。


    阿sir詢問她“你的狀態可以錄口供嗎”


    “我不要緊”早點錄完警方早點派人去抓她才會心安。


    因為她的特殊,警方給她安排的是一間獨立病房,有兩名警官負責給她記錄口供,她將半年來被梆架、囚、禁的事件和盤托出。


    阿sir問“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抓你嗎”


    “我想,他們是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什麽人知道嗎”


    三月搖頭“他們在烈士陵園有一直尋找的東西”


    “這東西跟你被抓有什麽關聯?”


    一句問話,她陷入沉默中。


    阿sir得不到回饋,以為她是情緒方麵有什麽問題,體諒她“要不要休息一下再重新記錄?”


    她搖頭,縱使報警那一刻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到這一步還是需要勇氣“我父親是位緝毒警察,出任務時犧牲了,葬在烈士陵園。父親死後我母親也遠走高飛,我是由父親的同事與領導資助讀到高中,領導擔心我被報複,給我更改了信息,也叮囑我不要在父親的忌日去祭拜,不要頻繁地出現在陵園。那些人應該跟蹤了我一段時間,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誤以為我是他們要抓的那個人,但我猜想,那個女孩的身份跟我是一樣的”


    “囚、禁期間,他們一直想從我身上問出一個人的墓位”


    “什麽人”


    “易安宋戩,這是同一個人的名字,可能一個是化名,一個是真名”


    “他們把你關在什麽地方”


    “我不知道具體的方位,但確定是深圳市內,一個叫《無妄》的拳擊館,他們的頭、目名叫殷商,帶我出去過,那時候有經過一家花卉種植廠,後麵再去有幾家小店,我隻看到了其中一家米粉店的名字,叫《陳姐粉店》,距離拳擊館應該有30-40分鍾的車程,當時他開車均速80左右,他們還有一間診所,是個黑診所沒有名字”


    她把所有能幫助警察找到罪犯地點的信息都盡數告知。


    沙啞的聲音被錄進錄音筆裏,兩位警察同情她的遭遇的同時,不免也訝異於她的聰明與毅力。


    “我被關在拳擊館的地下室,他們的地下室很隱秘,上麵是拳擊台,有一道開關按下去,拳擊台會移動,底下就是地下室”


    口供錄完了,兩位警察預備告辭離去,還未起身,三月遲疑地問了一句“阿sir……..你們、能派人保護我嗎”


    “如果你要求,我們會派一名同事守在病房外”


    內心的恐懼隨著這一句消散了許多,她說“謝謝”


    “我們會抓緊時間追查的,現在你已經安全了,別擔心”


    “嗯”


    病房門開了又關,留下她一個人在空蕩的房間,陷入無邊的沉默裏。


    抬起手,她撫摸脖子上還未完全褪去的紅絲,吃下的藥已經起了效,幫她減輕了不少的痛苦。


    白色的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秋冬的季節陽光並不怎麽強烈,她轉頭朝那光看去,掀開被子下床,推著吊瓶架走到窗邊去。


    把半遮的窗簾拉開,微帶著暖意的光沒有遮掩地把她攏進了光圈裏,她抬起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攤開在陽光下,然後合起手掌,落在掌心裏的光覆蓋到她卷曲的五指上,她又攤開,陽光重新又回到掌心。


    無聲地站在陽光裏,她反複地將一隻小手攤開,又合起,攤開,又合起;


    光,是抓不住的!


    把手垂下來,她閉上眼睛,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在她的臉上,她還在發著燒,也不理會這樣做會不會曬得腦袋更疼痛。


    …….


    因為沒有直接的地址,警察隻能依照三月給的信息追查,負責調查的阿sir回來報告說“深圳市內叫《陳姐飯店》的有二十多家,花卉種植廠有十三家,符合受害人說的條件的都有9家,這麽查下去也得要兩天時間”


    “不管如何,盡快”


    而這邊《無妄》拳擊館,外頭的招牌已經拆掉,底下的人不斷地從一樓將東西運輸到地下室,拳擊台連接地下室的通道用一塊混凝土石板封上,邊上的縫隙再倒入水泥,直到肉眼看不到任何異樣。


    在沒有將逃跑的三月抓捕回來的當晚,殷商已經下達了以上命令,短短第二天據點已經轉移,等警察追查到這裏時,這座拳擊館搖身一變,變成了普通人家的住宅。


    警方不死心,每一塊角落,每一塊地板檢查,都找不到任何跟受害者說的有關信息,這裏看上去,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


    診所也在三月報警的第七天找到,但依然是狸貓換了太子。


    三月不能相信,也不肯死心,她跟著警車去指認現場,當下了車,站在這棟她噩夢一樣的建築物前,她驚懼、心悸,生出一種退縮的念頭。


    警方敲開了拳擊館的門,開門的還是那對夫妻中的妻子。


    見著麵前又停了兩輛警車,婦女和善又拘謹地笑了一笑“幾位阿sir又來了?”


    她懷裏還抱著不到一歲的小孩,三月看過去,腳步也隨同目光一起前行。


    站在婦女麵前,她沉默地看著她,似乎是要把她看穿。


    婦女被她看得發毛,剛想側身讓他們進來,三月發問“你是誰”


    婦女被這來勢不善的態度給嚇到了,有些惶恐“這….”


    三月欺身上前“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這是我家啊”


    屋內的變化攫住了三月的目光,她轉頭去看,這哪裏是關了她半年的地獄,分明是煙火氣的普通住宅。


    縱使警察已經跟她說過,縱使她覺得這不可能,縱使她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可眼前的景象變了,就是變了。


    她不死心她跑到二樓,推開門,門內是同樣的格局,可一切擺放物都變了。


    怎麽可能,幾天的時間,怎麽可能。


    警察帶她去了診所,而那裏除了一室的雜物,根本沒有診所的樣子。


    “為什麽”


    她站在門前,恍惚而錯愕。


    阿sir跟她說“這間屋子是附近村民常年用來堆放雜物的,不是什麽診所”


    “不,我來過一次,我記得,它就是一間診所,這裏原先是玻璃門的,是不是他們知道警察會來,故意做了一個障眼法”


    警察同情,但也無奈“陳小姐,你自己也聞到了,這屋子氣味逼人,不是常年堆放各種雜物是很難有這種氣味發出來的,而且角落裏也結了蜘蛛網”


    “阿sir,他們不會放過我的,抓不到他們,我這一輩子都要提心吊膽地過著”她原先的生活已經卑賤到塵埃裏了。


    “前幾日我聽醫生說你貧血嚴重而且營養不良,還發了一場高燒,精神可能也沒那麽好,這次的案件我們也要收尾了”


    警察說得委婉,可三月聽出來了,她低下頭來,悲涼而絕望地笑了一下“沒有人相信我”


    聲音很低,阿sir沒有聽清,三月也沒有吵鬧,最後一次跟上警車,一路上沒再說過任何一句話。


    阿sir問她“陳小姐,你家在哪裏”


    她原本望著窗外,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得如一麵潭水。


    家?


    她哪裏有呢?


    沒得到回應,阿sir也不便再問,警車平穩行駛在馬路,車內寂靜了許久。


    即將要到達派出所,阿sir回過頭又客氣地問了一遍“要送你到哪裏去”


    “麻煩就在這裏下吧”


    告別了警察,她赤條條地站在並不繁華的街道上,她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以前的住所她不敢回,更沒有可以幫助自己的朋友。


    她沒有錢,手機也沒有,隻要那個惡魔還逍遙法外,她一定沒有安生日子,下車前她已經有了這個打算,不管有用沒用,在相鄰派出所的地方工作,起碼晚上睡覺,她還能閉得上眼。


    她在街頭晃蕩了許久,隻是在物色一個可以讓自己容身的場所,可是很多地方都需要檢查身份證,她的東西都在地下室,現在等同一個嘿戶。


    最終,她走入一家ktv,麵試她的是一位自稱經理的男人。


    “你要應聘什麽崗位”


    “服務員”她盡量神色正常,也沒有事先詢問沒有身份證是否會征用,因為這樣對方大概率會刻意降低她的工資。


    對方一雙精明的眼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服務員沒有多少工資的,你條件不錯,我們這裏也需要公、主,要不要試一試”


    “我對酒精過敏”


    對方臉色有點變化“我們這裏是ktv,你酒精過敏怎麽在我這裏做事,就算做服務員客人有時候興起也會要求你陪喝一杯”


    “隻要不超過300毫升,我的過敏隻是發癢發紅,不會有大問題”


    “那要是超過呢”


    “一時會難以呼吸,但及時送醫就行”


    經理眼珠子轉了轉,在盤算利弊,他們ktv有公、主,一般客人也不會強迫性叫服務生喝酒,但這女孩…..


    思及此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一眼。


    皮膚白白的,小小隻的,有些人就好這口。


    “給你4000一個月,u看書 uanu.co包吃兩餐,有員工宿舍,兩班倒,三天排休做不做”


    “外麵寫著服務員5500-6000”


    他看對方還有點精明“但你的情況特殊,我招你也有風險”


    “那打擾了,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她以退為進,說罷轉身走向門口。


    這種服務場所人員流動性大,本來就缺人,經理見她不願意,猶疑了番,眼瞧著對方要走出去了,抬聲叫住“回來”


    她停下腳步,轉頭疑惑地看著他。


    對方說“5000幹不幹”


    他看對方在猶豫,明顯是不太滿意薪資,便加把勁“小姐,你也得看看你的情況,哪裏有ktv的工作人員對酒精過敏的啊”


    她順杆下爬“我身份證丟了還沒補辦,能辦理入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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