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最後一個擔架邊上照顧傷員的正是戰地醫院的護士柯沫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這會兒,她正在和擔架上的傷員低聲地說著什麽,沒有注意到戎瑞這幾個人。看樣子,擔架上的傷員還挺不好伺候呢,兩人時不時地還爭論些什麽。傷員脾氣不好還是可以理解的,特別是一些重傷員,負傷之後在心理上會有很大的落差,但為難護士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柯沫蘭看起來對擔架上的重傷員一點辦法也沒有,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來雲峰,去看看怎麽回事?”戎瑞也看到了柯沫蘭,他皺了皺眉頭。


    “哎!”來雲峰應了一聲,趕緊跑上前去。


    來雲峰對柯沫蘭的印象相當好,自然不希望她被人欺負的。也可能是愛屋及烏吧,自從跟了戎瑞之後,凡是戎瑞認識或者多少有些關係的人,來雲峰都會把他們當作自己認看待,特別是柯沫蘭和海上花兩個女護士。看來,來雲峰這個警衛員當得還是相當敬業的。


    “小柯,怎麽回事?”


    “咦?”柯沫蘭偷偷抹幹了眼角的淚水,驚奇地說。“來雲峰,你怎麽到坪上來了,戎部長他們呢?”


    “主任他們都來了,呐,都在那邊,正準備下一批過河呢。”來雲峰指了指戎瑞等人。


    “真的?!戎部長!”柯沫蘭高興地向戎瑞揮了揮手。


    “小柯……小柯護士!”擔架上的傷員開了口。“你叫哪個戎部長,是不是戎瑞呀?”


    “是呀,王團長。”


    “快走,快把擔架抬走,我跟你過河去!”王團長急急地對柯沫蘭說道。


    “呃?!……”


    柯沫蘭還真奇怪了,這位王湘正團長剛才還吵吵著不肯隨運送傷員的隊伍過河,都勸說老半天還不肯走,這會兒一聽見戎部長怎麽就急急忙忙要過河了。王湘正團長因為炮彈炸傷得非常嚴重,幸虧黃恒秋醫生全力搶救和他自己的頑強意誌才算挺了過來,不過已經被彈片撕碎的右手沒有能夠保住。一個戰士失去了右手意味著什麽,每個人都明白,基本上可以說已經結束了軍旅生涯。在醫院的時候,這位年輕的王湘正團長情緒就十分低落,動不動就跟護士們催胡子瞪眼的。護士們雖然經常被他鬧得哭鼻子,但還是能夠理解王團長的心情,所以都沒有在意。


    按照上級的命令,在戰地醫院的紅軍傷病員們必須轉移至河西根據地作進一步治療,特別是傷情較重的,王湘正團長就屬於這一類,他們這一批十多位重傷員是第一批過河的。


    “怎麽了,小蘭?”戎瑞也走了過來。“王湘正?老三,你負傷啦?!”


    “是我。”王湘正對扶持著擔架的戎瑞點頭說道。


    “老三,你怎麽負的傷,傷哪裏啦?”戎瑞焦切地問道。


    王湘正躺在擔架上聳聳肩膀,笑了笑,又搖搖頭,沒有回答戎瑞的話。柯沫蘭把王湘正在兌九峪阻擊戰中受重傷右手被截肢的事情想戎瑞說了一遍,還沒等她說完,戎瑞已經是聽得淚水漣漣了。


    “老三……”


    “你幹什麽,你這個家夥,不就是一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嘛,嗬嗬!”王湘正一看戎瑞激動的樣子,他自己反而平靜了下來。


    “老三,你有種,是我太迂腐了,對不起!”戎瑞熱住了眼中湧出的淚水。


    “恐怕是不能再回部隊了,真是遺憾呀!”戎瑞聽得出來,王湘正對於自己很可能不能回部隊指揮作戰非常在意。他知道,王湘正年紀雖然不大,卻也是老紅軍戰士了。從紅小鬼到少共師,從蘇區反圍剿到二萬五千裏長征,再到現在的東征,部隊就是王湘正的命根子,心裏麵難免拐不過這個彎來,難怪剛才他會拿柯沫蘭這個小姑娘撒氣。


    “放心,老三,你的心思我明白。”戎瑞拍了拍王湘正露在被子外麵的左手。“即使你真的會不了野戰部隊,你到我這裏來,我正好還缺一個有經驗的參謀長呢。像你這樣的作戰好手,我就是討也要向總部把你要過來,哈哈!”


    “謝謝你,老三。”王湘正神色黯然了一下,並沒有真的把戎瑞的話放在心上。


    看著河岸邊上船的重傷員隊伍,戎瑞此時的心情是異常沉重的。王湘正的運氣還算是好的,許許多多經曆過二萬千裏長征和上百次激烈戰鬥的紅軍指戰員在戰鬥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把自己的一腔熱血拋灑在了這一片黃土之上。領導下的紅軍和敵人實力懸殊是不容置疑的,這種實力的懸殊也直接造成了紅軍隊伍中老戰士和優秀指揮員的極大消耗。多少極有可能將來成為赫赫名將的指揮員倒在了敵人的飛機大炮之下,或者倒在了病魔之下,這就是戰鬥的現實和戰鬥的殘酷。戎瑞不知道身邊的幹部戰士們,將來有多少人能夠活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也不知道眼前長長的紅軍隊伍中,他們之中會有多少幹部戰士,將來能夠享受到勝利的喜悅。


    “在想什麽?”常雲飛遞了一根煙給戎瑞。


    “他們是多麽勇敢的戰士呀,老常,我此時感到我們物流中心肩負的責任很重啊!”戎瑞為自己墊上了香煙。


    “是啊,但願我們付出的努力能夠為我們的事業添一份磚,加一塊瓦。”常雲飛比戎瑞更容易感慨,或許是因為長期從事政工工作的原因。


    “老常,形勢不待人呀,僅僅添一份磚,加一塊瓦,那是遠遠不夠的。”戎瑞吐出了一口煙氣。“戰爭是人員、物資和金錢巨大消耗堆砌起來的,革命戰爭也不能例外。相比我們的敵人,紅軍還太弱小呀,即使我們的戰士作戰勇猛,戰鬥力不容小窺,但畢竟還是離不開這三樣基本要素的。雖然我們並不物資基礎為決定要素,但不可否認的是,一名經過訓練有素的戰士,他的戰場生存能力遠遠高出一個新兵,一件良好的武器能夠極大地提高我們的戰鬥力。我們紅軍戰士手中的每一樣武器,都是金錢堆砌起來的。一場戰鬥所消耗的金錢,少則上千元,多則數萬元,甚至數十萬元,乃至上百萬元。每一場戰爭,無論它是正義的戰爭還是非正義的戰爭,打的都是錢呀!所以,老常,我們做得還不夠,遠遠不夠呀!”


    常雲飛看著戎瑞毫無表情的神情,雖然以前根本就沒有想過戎瑞說的這些,但他知道戎瑞說的是對的。


    “老常,我這幾天在一個問題……”戎瑞望著黃河河麵上穿梭的民船說。


    “什麽?”


    “我們采取打土豪的方式籌集資金,固然可以很快看見效果,即籌集了資金和物資,又解放了被土豪劣紳壓迫的農民兄弟。但是,這種籌款方式,隻能算是一個事急從權的辦法,因為我們沒有自己的生財機器呀。”


    “生財機器?!”常雲飛覺得自己經常聽不懂戎瑞說的一些專有名詞。


    “對,生財機器,也就是我們自己的經濟產業,我們自己的工廠,我們自己的礦山,我們自己的農場,我們自己的商業。這些生財機器,不僅能夠為我們提供必要的經費,也能夠提高我們老百姓的生活水品,解決貧困問題。”戎瑞嚴肅地說。“我們常說,紅軍是魚,老百姓是水,紅軍離不開老百姓的支持呀。但是,隨之而來的也出現了一個問題,這就是老百姓的承受能力問題。我們紅軍想要發展,就必須要有足夠的水,也就是說,要有足夠的地盤可供足以支持我們發展的人員、物資和資金。隻要有足夠多的水,才會有足夠多的魚,我們總不能把賴以生存的水喝幹吧,嗬嗬。除了向東發展以取得東進抗日的前出區域之外,我想這也是中央決定發動東征的重要原因之一。”


    常雲飛點點頭。


    “老常,我的這個說法,你可以在報告中提及。”戎瑞笑了笑,丟掉手中煙蒂。


    “什麽?……呃……你知道?!”常雲飛一愣。


    “知道,嗬嗬,這是紀律和製度嘛。”戎瑞向常雲飛擺了擺手。“我們紅軍和國民黨反動派的區別呀,就在這魚和水的關係上。國民黨反動派、資本家和地主老財總是將自己看作是水,而將千千萬萬的老百姓當成了魚,他們認為是自己養活了老百姓,所以老百姓就成了他們盤剝的對象。而我們紅軍呢,是把老百姓看作是養育自己的水,和紅軍則是千千萬萬老百姓自己的政黨和軍隊,隻有在水中,魚才有生命力。同時,我們不僅僅是魚,我們還是水,是千千萬萬老百姓賴以翻身解放的水。這種既簡單又深刻的魚水關係,國民黨反動派、資本家和地主老財的本質決定了他們是永遠也想不通的,嗬嗬!”


    “戎瑞,咱們換換怎麽樣?”常雲飛瞪著奇異的目光,對戎瑞一本正經地說道。


    “幹嘛?”


    “我發現我這個政委還是讓你來當更合適一些,嗬嗬!”


    北平開往南京的火車上。


    一身學生裝打扮的丁艼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掠過的初春景色,她的心思早已經飛到了遠在陝北黃土高原上的延安。自從戎瑞帶領北平地下工委的特別行動小分隊出發執行任務之後,丁艼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戎瑞了。作為一個武林兒女,丁艼自從師傅死後,便沒有了自己的親人,戎瑞的無意到來為她帶來了一絲親情。不知不覺中,丁艼的一絲情愫便牢牢地拴在了戎瑞這個義弟的身上。可現在,由於要執行組織交給她的任務,或許她會很長時間,甚至永遠也不可能早見到戎瑞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丁艼的臉上掛滿了茵茵的淚水。


    “姑娘,你沒事吧?”對麵座位上的老太太關心地問丁艼,她已經注意丁艼好長時間了。


    “啊?!……沒……沒事,謝謝您了!”丁艼醒悟過來,趕緊掏出手帕擦幹臉上的淚水。


    “還說沒事,姑娘,看你的眼睛都哭紅了。”來太太顯然是一個熱心的人。“姑娘,想開一點,啊,咱們做女人的得自己照顧著自己一點,別想不開,那不值得。姑娘,我老太太就是過來人,看你年紀輕輕的,你……”


    “謝謝您了,老人家。”丁艼趕緊打斷了老太太的嘮叨。


    丁艼此行是要前往南京,她將在南京報考國立中央大學預科,如果順利的話,她將在一年後進入這所高等學府就讀文學院。1921年經近代著名教育家郭秉文先生竭力倡導,以南京高等師範學校為基礎正式建立了東南大學,這成為當時國內僅有的兩所國立綜合性大學之一,東南大學也就是國立中央大學的前身。郭秉文先生出任首任校長,他周谘博訪、廣延名師,數十位著名學者、專家薈萃東南大學,於是就有了“北大以文史哲著稱、東大以科學名世”的讚譽。1928年東南大學改名為現在的校名,國立中央大學,設立了理、工、醫、農、文、法、教育等七個學院,學科設置之全和學校規模之大,為現時全國各高校之冠。


    考入國立中央大學不是丁艼的主要目的,這僅僅是一個途徑,丁艼的任務是要想方設法進入敵人心髒。丁艼不知道的是,和她一樣富有這樣特殊使命的人,不止她一個人。或許在這列開往南京的普通旅客列車上,就有她不知名的戰友。


    丁艼在北平的房子賣掉了,她帶著自己所有的家當上了這列火車並前往南京,在她的箱子裏麵,還有齊書記專門為她準備的幾本書。《三民主義》、《秋瑾傳》、《曾國藩傳》、《大學》、《中庸》、《孫子兵法》以及一些與軍事相關的書籍,這些書籍都是蔣介石、戴笠以及眾多國民黨軍政要員們喜歡讀的,至於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就隻有天知道了。到了南京,丁艼首先要做的就是為自己租一間房子,先安定下來,盡量適應南京的生活習慣。丁艼還要與租住房子周圍的鄰居們熟悉並搞好關係,因為國民黨的調查機關幾乎可以肯定是會來調查的,她在北平的情況也在這種調查範圍之內,如果有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差錯,一切就將盡棄。國民黨所有的軍警憲政特機關,都不會喜歡一個身世並不清白的人,當然了,如果有足夠的身份背景或者社會關係又另當別論。


    “小姐,我可以做這裏嗎?”


    丁艼抬起頭,問話的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看起來三十不到的樣子,一身中山裝看起來非常體麵。由於坐在對麵的老太太已經下車了,丁艼對麵的座位空著,所以她點了點頭。


    “謝謝。”穿中山裝的年輕人很有禮貌地倒了謝。


    由於練武的關係,丁艼的眼光非常銳利,隻是稍稍瞥了一眼,就看出中山裝年輕人絕非一般人家的子弟。中山裝的布料是最貴的那種,插在口袋裏的金筆是正宗的美國派克,皮鞋也是最流行的款式,連手提箱也是名牌貨。而且中山裝年輕人的舉止非常有紳士風度,顯然是經過了精心教導的結果。


    “小姐,也是前往南京嗎?”穿中山裝的年輕人向丁艼問到。


    “是的。”丁艼看了年輕人一眼,又自顧看起書來。


    “噢,那我們就是同行了,我也是去南京的。”中山裝年輕人高興地說。“在下姓李,李賀,李白的李,賀知章的賀,不知道小姐……”


    “撲哧!咯咯!”丁艼見中山裝年輕人咬文嚼字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李白的李,賀知章的賀,咯咯,這唐朝的兩大詩人你還不如你的一半呀,李白和賀知章要是知道了,可會有意見的喲!”


    中山裝年輕人尷尬地笑了笑。


    “咯咯!對不起,我不是在取笑你呀,你可別誤會。”見對麵的年輕人尷尬的樣子,丁艼也就不再取笑他了。“我姓丁。”


    “嗬嗬,沒關係,丁小姐果然生性隨和……”中山裝年輕人擺了擺手,示意沒有在意。


    “果然?”丁艼抿嘴一笑。“莫非李先生以前在哪裏聽說過我不成?”


    “呃……丁小姐……我隻是……”


    “咯咯!”


    “終於又回到我們的根據地了,這裏的空氣都比閻老西的地盤好呀!”一跳下渡船,來雲峰就大聲感慨地說。


    “嗬嗬,這個小鬼!”常雲飛笑著用手指了指來雲峰。


    “來雲峰說得對呀,根據地的天是明朗的天呀!”戎瑞笑著說。


    “說得好,根據地的天是明朗的天,說得好呀!”


    “老常,看你的樣子,好像我做了一首什麽好詩似的,哈哈!”戎瑞見常雲飛頻頻點頭的樣子大笑起來。“大家都抓緊時間吧,我們還要把十輛拆散的大卡車重新再裝配起來。這些車要重新裝配好,一兩天時間還來不及呢,高培傑有得忙了,嗬嗬。老常呀,我看借這個時間,部隊就在這裏休整兩天,等卡車裝配好了再走不遲。大夥都去給司機師傅們打個下手,要是裝配不成呀,咱們可得背著卡車走咯!”


    “哈哈!”


    “鳳鳳的力氣最大,讓他背一大汽車頭好了,哈哈!”


    “來雲峰,不許你再叫我鳳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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