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王的眼睛流出兩行渾濁的淚水,嘴唇顫抖著,似乎有千萬隻螞蟻在噬咬著心髒,他半蹲在阿倫根麵前,緊緊抓著他的手,哽咽著說:“孩子,到底發了什麽?我上一次見你......”


    “王父,我們上次見麵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阿倫根漠然地看著前方,對愧疚的老國王視而不見,表情比對待其他人更加冷漠,而肯布托臉上滿是不解,阿倫根成為殘疾的事情他也是剛剛才知道。


    西塞羅默默地觀察著國王父子,想起阿倫根在舞姬閣對老國王的評價“他並不有趣,而且非常固執!”短暫的接觸後,西塞羅隱隱感覺到了三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大王子肯布托和三王子阿倫根形同仇敵,肯布托怨恨老國王溺愛阿倫根,所以一定要至親生弟弟於死地,但是阿倫根對老國王並沒有旁人想像中那種血肉親情,成年後他很少和父親在一起,所以和肯布托一樣怨恨他,那些經常被別人提及的溺愛看來隻是存在於童年的短暫時光。


    “我想....我們確實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了!”老淚縱橫的國王不停親吻著兒子的手指,似乎在盡量彌補自己的過失。


    “王父,久居王宮的你也許不知道達拉斯城邦正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阿倫根輕輕抽掉了被握在老國王手中的手指,苦笑著說:“在我們的王城每天都有不同身份的人遭到暗殺,子民們惶惶不可終日,就連我,擁有正統王室血脈的王子同樣遭到了暗殺,就在今夜,我與西塞羅大人會麵時,幾十名刺客出現在舞姬閣,如果不是西塞羅大人和他的屬下及時相助,現在你看到的將是我冰冷的屍體!”


    阿倫根用悲涼的語氣述說著,說道後麵已經泣不成聲,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大孩子,站在他身邊的詩妃婭撫摸著他的腦袋,抱在自己懷中,鼻子著哼著隻有情人之間才能體會的安慰。


    阿倫根閉上了眼睛,劃過臉龐的淚水留下了淡淡的痕跡,仿佛安然熟睡的嬰兒,這一刻所有人都體會到他和詩妃婭之間的深厚感情,早逝的母親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印象,金幣是老國王表達父愛的唯一方式,阿倫根隻有在詩妃婭那裏才得到了情感的滋養,體會到真正的安寧。


    “刺客,刺客!”喃喃自語的老國王站起身,扭頭擦幹淚水,做為萬人之上的君主,他今天的表現確實太過激烈了。


    在詩妃婭的懷裏停留片刻,阿倫根忽然睜開閃爍著寒光的眼睛說:“今天有一個刺客被活捉了!”


    “在哪裏!”走向搖椅的老國王猛然回身,用力揮著幹枯的手臂“馬上派人帶到這裏,我要親自審問!”


    聽到阿倫根的話,肯布托和西塞羅都吃了一驚,在捉拿阿倫根之前,肯布托已經派藍蠍騎士將舞姬閣團團包圍,唯恐讓那些三流的刺客打亂他的計劃,而西塞羅親眼看到幾十名刺客全部死於非命,可是現在阿倫根竟然說還有活口。


    “去吧!”阿倫根朝一名天鵝劍士努了努嘴,天鵝劍士微微躬身,隨即走出了宮殿,不一會便拎著周身被一道道繩索捆綁起來的‘刺客’走進了宮殿。


    這會輪到普恩斯將軍感到了詫異了,他親自護送阿倫根王子走進王宮,走進這座寢宮,當時根本沒有看到這名刺客,誰護送著刺客進入了王宮,誰又能輕鬆通過三層圍城和百麵牆壁組成的迷宮,普恩斯將軍忽然覺得阿倫根王子並不像他一慣表現的那樣,隻有兩名天鵝劍士,他一定招募了眾多的擁有神秘力量的隱士,或者在這王宮裏有他的心腹。


    “我需要真實的供詞!”老國王命令著普恩斯,自己就站在搖椅前,忘記了坐下。


    普恩斯將軍微微點頭,走到刺客麵前,用長劍挑掉了他嘴裏的麻核桃,冷冰的劍尖抵在他的喉嚨上“卑鄙的爬蟲,說出你的指使者!”


    身材瘦小的刺客朝宮殿裏快速地打量了一圈,立即閉上了黑豆般的小眼睛,他的右腿被短劍刺穿,臉上沾滿了血跡和汙漬,擅長偷竊的細長手指已經被麻繩勒成了紫紅色。


    普恩斯將軍哼了一聲,收起長劍後一道白色魔法煙霧在靴子上升騰,犀牛皮的皮靴狠狠地踩在了刺客的腳踝上,傳出清晰的骨頭碎裂聲。


    “啊!~”刺客猛然瞪大了眼睛,小眼睛隨即又變得暗淡無光。


    “刺殺王子罪無可恕,不過我有上千種方法可以讓你生不如死,我建議你要慎重選擇!”普恩斯緩緩挪動著皮靴,刺客的腿骨如同棉花般一節節斷裂,撕心裂肺的痛呼響徹宮殿。


    “我說,我說......”水牛般喘著粗氣的刺客渾身已經汗水浸透,拚命點著頭說:“用男人的方式殺了我吧!我全說!”


    “說!”遠處老國王怒喝一聲。


    “他是....他就是...”刺客說話時小眼睛滴溜溜在宮殿裏打量著,看到大王子肯布托時,忽然低下了頭,半晌才沉聲說:“隨便你怎麽折磨我!”


    “嘴硬的惡賊!”一名天鵝劍士上前一步,抽出細劍穿透了刺客的胸膛,鮮紅的血噴泉般激而出。


    “你....”普恩斯將軍沒料到天鵝劍士竟然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殺了刺客,甚至連攔都來不及,他無奈地看著老國王,將長劍收回劍鞘。


    “唉!”心情沉重的老國王緩緩坐在了搖椅上,麵無表情地看了肯布托一眼,隨即用手放在太陽穴上輕輕揉著,一旁的侍女想要上前幫忙卻被普恩斯用眼神製止了。


    肯布托愣了一下,隨即大叫起來“什麽意思,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王父,你不會認為是我派刺客.....”


    喧鬧的宮殿精如死灰,刺客臨死前的舉動讓所有人都覺得指使者就是肯布托,而刺客又被天鵝劍士一劍刺死,肮髒的屎盆子結結實實地扣在了肯布托的頭上,死無對證。


    “刺客什麽都沒說!”西塞羅適時地站了出來,他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阿倫根的用意,與其說這是肯布托為了陷害他設的陷阱,倒不如說這是他反戈一擊,給肯布托設置的連環套,名妓事件明顯是他搞的小把戲,他與肯布托的想法一樣,名妓事件不會把他們任何一方擊倒,所以他耐心地等待著,西塞羅的出現正好給他提供了一張出奇製勝的王牌。


    至於刺客,西塞羅絕對有理由相信,這名刺客是阿倫根自己的死士,當刺客含沙射影地誣陷肯布托時,天鵝劍士殺人滅口,讓肯布托背上了雙重無法洗脫的罪名。雖然這個計劃還算巧妙,但是天鵝劍士的做法卻是心虛的行為,這點很有可能被老謀神算的國王洞察,另外真正的刺客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主顧。


    不過這一切對西塞羅都不重要,他需要做的就是幫助阿倫根徹底擊敗肯布托,這對他自己,對巴士底都有莫大的好處,更何況肯布托原本就是藍蠍騎士團的幕後指揮者,是西塞羅和巴士底真正的仇人。


    阿倫根打倒仇人,以西塞羅的個性,他絕對不介意再踏上一隻又臭又爛的皮靴。


    “偉大國王陛下!”西塞羅從鎧甲裏掏出記憶水晶球,輸入精神控製力以後,憤怒地吼了起來“這是我從一名刺客身上找到的,看看吧!這群刺客不是僅僅為了謀殺阿倫根王子,他要顛覆的是達拉斯王朝!”


    看似聳人聽聞的話立即被記憶水晶球證實了,阿倫根王子和詩妃婭歡愉的影像和聲音從旋轉的球體中泄露,瘋狂扭動的**身體和銷魂的聲音傳進老國王的耳中,如同一條條帶著倒鉤的鞭子重重地抽在他的脊梁上,他極力壓製著自己的怒氣,用顫抖的聲音對肯布托說:“你要做什麽?你要對你的親生弟弟做什麽?難道刺殺還不夠嗎?顛覆達拉斯王朝,還是......”


    “王父,王父!”嚇得魂不附體的肯布托‘撲通’跪倒在地,用膝蓋爬著來到了老國王麵前,發出了如同死囚臨死前的求饒聲:“您一定要原諒我,是我導致了愚蠢的巴士底戰役,我所做的一切隻是不想讓阿倫根和我爭奪王位,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刺殺他,更沒有想過顛覆達拉斯王朝.....您一再提醒我,我們是同胞兄弟!”


    “你還記得你們是同胞兄弟!”老國王冷冷地哼了一聲,咳了兩聲,帶著極其疲憊的神態對西塞羅揮手說:“尊敬的西塞羅大人,很榮幸見到你,本來應該為你舉行盛大的晚宴,但是我的身體....不過沒有關係,達拉斯王室和你已經是朋友了,將來還有很多機會......你們都退下吧!我累了!”


    老國王緩緩閉上了雙眼,在這個看似平靜,卻充斥著刀光劍影的夜晚每個人都耳聞目睹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老國王的情緒起伏是最大的,從開始的沉思,萌生殺死,興奮地與西塞羅擁抱,到後來的悲傷,心痛欲碎。


    骨肉深情在死亡降臨之前,給老國王增加了一道道難以逾越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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