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卿懷中抱著女子,在林間飛奔,在小溪清泉上掠過。


    他的身影極快。


    遊戲麵板上的信息提示不斷傳來,他卻沒有去看。


    誌曲城內,城主府邸。


    無人知曉為何這位紅葉城主依然停留在誌曲城,而不是前往紅葉之國的中心,鳳凰山城,但事實上很多事情都是沒有答案的,猜測也由此而來。


    有的人認為紅葉城主在等待一位真正的帝君來繼承一切。


    有人覺得時機未至。


    有人認為這位陳紅葉城主忌憚慕容光祿城主的坐化,不敢登基上位。


    還有人覺得陳紅葉醞釀著陰謀,心思萬分小心。


    但不論作何想。


    龍盤虎踞。


    都不敢在這位恐怖、邪惡、強大的城主麵前造次——因為他的力量是能夠與天庭神君持平的,甚至早就渡劫成仙。


    案牘前。


    茶煙嫋嫋。


    管樂池恭敬的離開室內,這裏相較於兩年前沒有任何變化,但管樂池的胡須卻長了許多,法令紋也深厚了少許。


    陳成看著這位名叫琴由憂的金初九長老弟子,平靜的等待著對方的說話。


    琴由憂恭敬道:“近三月來弟子皆用傀儡與師弟相處。”


    “哦。”


    “江少卿對於山府城、紅葉之國並不忠誠。但人有七情六欲,師門情誼、愛恨情仇都將影響著一個人的判斷。”


    “你將此事嫁禍給了地覆州?算了......下去吧。”


    “是”


    琴由憂不敢中斷這位城主的思緒,更不敢打斷他的話,實際上若不是東元魁師兄的幫助,她根本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城主!


    她想著江少卿的麵容,神情有些痛苦,片刻後又化作了平淡和冷漠。


    “師弟......”


    ......


    ......


    江少卿懷中抱著纖瘦的身軀,快步進入城主府。


    城主府沒有侍衛,下人極少。


    環境清幽。


    竹林茂盛,假山清泉倒映著夜色。


    管樂池安靜的提起毛筆,看到了江少卿,但卻沒有阻攔。


    江少卿進入府內,豁然下跪,說道:“紅葉哥,救救枝枝吧!”


    陳成抬頭,平靜的說道:“我問你,若此時神江州與地覆州全線開戰,勝算幾何?”


    江少卿從沒有把這位名義上的師父當做師父看待,即便在知曉世上有超凡者後,他的態度依然如此,說道:“紅葉哥,先別說這些來,求求你,救救枝枝......”


    他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希冀。


    他看著目光淡漠的陳成。


    嘴角揚起,笑了起來。


    “你不想救她?”


    “恩。”


    “那你可知鳳凰山城,整個紅葉之國如今有多少玩家受我轄製麽?”


    “知道。”


    江少卿的瞳孔長得極大,嗔目欲裂,說道:“那你還不救她?你怎麽敢不救她!?”他的氣機遏製不住的在體內生長。


    就像是一根初逢春雨的枝芽。


    在經曆了春秋兩季的變化後。


    在經曆了兩年的成長。


    倏然長成了參天大樹。


    碧玉般的樹葉。


    蘊含著極為森然的殺機,恐怖的劍光瞬間將廳堂內的書頁、竹簡全部翻卷起來,茶杯在桌上叮叮鐺鐺的作響、跳躍。


    一座座古樸的編鍾沉悶的聲音傳來。


    冷風將陳成的長發吹拂到背後。


    他低著頭。


    安靜的看著竹簡上來自各個長老,紅葉之國皇帝李涼風、那位太子李喆頌的傳訊,兩年之間太子府勢力愈發強盛,在擁有山府城支撐的情況下,很快便將觸須伸張向了方平洲,乃至於西嶽州內。


    南魏逆林的異動,鰈燕的爭鋒。


    在孔行跡的信中的字裏行間,宛如一道道冰冷的鐵蹄踐踏著泥漿。


    飛濺的泥漿在陳成的眼見浮現。


    陳成說道:“徒兒,影劍不是你這麽用的。”


    江少卿說道:“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我為整個山府城,紅葉之國付出了兩載光陰,隻為和枝枝共度餘生,你竟然......你竟然不救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劍影被阻隔。


    臉上神情卻陷入癲狂狀態。


    細密的劍影卷動著狂風。


    在狂亂的地麵崩塌了石台。


    繃斷了那位紅葉城主的長發。


    斬斷了一根根在昂貴玉筆架上的毛筆。


    “影劍。”


    平靜淡漠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陳成的背後驟然浮現出一道巨大的太極圖,圖中的影子流轉,白色的天地乾坤仿佛構成了一個遊魚。


    遊魚在背後旋轉。


    硯台內的墨水升起。


    化作了一道道劍影。


    劍影穿透江少卿的身影。


    將他轟出了百步開外。


    江少卿的衣衫破裂。


    嘴角溢血。


    他懷中抱著柳枝枝,神情溫柔的搖晃著腦袋,說道:“休息一下,夫君很快就解決這裏的事情,然後我們一起......一起回家。”


    他起身,渾身的傷痕正在流淌著鮮血。


    對相較於他的體質、根骨而言。


    對常人而言重創的傷勢。


    在他麵前隻是小事。


    “柳葉。”


    他的右手上一道翠綠的劍光與左手重合,交疊。


    細密的葉片在他的背後張揚著。


    風將城主府的榕樹壓彎。


    狂風呼嘯。


    牆壁上的石板破裂,整個誌曲城上空風起雲湧。


    陳成手中的黑蛇劍倏然從手中浮現。


    劍光照亮了夜色。


    折射著北極星的紫芒。


    “你可知我為紫薇星宿?”


    紫色光柱,連同劍影像是一個斜垂的山脈,朝江少卿墜去。


    他的麵容在氣機的壓迫和風聲呼嘯、撕裂下變得模糊。


    柳葉紛飛。


    血流如同江河般。


    毫不停歇的在他體表向外湧動。


    被氣機融化。


    他倒飛出去,砸在牆上,渾身仿佛沒有骨頭似的倒在地麵上。


    陳成一步步的向他走去。


    “不過一死罷了,我會逃到天涯海角,直到......咳......”夜晚的冷風將他黏著的血液沾惹的頭發吹動。


    他看著那位紅葉一劍。


    恐怖的神靈。


    抬起蛇劍。


    沒有向他斬來,而是落向柳枝枝!


    “不!!!”


    柳枝枝的胸膛被刺穿,黑蛇劍化作了一攤淤泥,將柳枝枝的整個身影包裹、融化,接著將其吞噬。


    “這兩年裏,我教了你很多,你看似什麽都明白,但什麽都不會。”


    這句話中的含義很特殊。


    江少卿的悟性奇高。


    但資質卻很差。


    加上懶惰。


    影劍、天地乾坤劍、冥府劍、孚佑劍經、易劍......無數技能看似明白,但實際上卻根本用不出來,處於一種放棄、成才的天人一線之間。


    想要打破這樣的狀況。


    徹底的發揮他前世的才能,讓這位禍害了無數玩家的不死者軍團領袖。


    找回自我。


    首先就要刺激他的精神,瓦解他的意誌。


    將他在乎的一切摧毀才行。


    這是陳成的計劃。


    與柳枝枝無關。


    與東元魁有關。


    是他這位北極星和貪狼星在與地覆州大戰,與化龍壇餘孽,阻擋東平大陸力量合一的毀滅組織之間的戰爭的一道縮影,乃至於前置的準備。


    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位像東元魁一樣。


    能夠獨當一麵的弟子、臣屬。


    而不是如同鹹離歌一樣。


    被棄置在南魏,當他的駙馬的廢人。


    “她死了,死在我的手裏,你對我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和價值,我可以救他,因為地府執掌生死的判官筆就在我的身旁,但救人之前,你要先問清楚自己,憑什麽?”


    江少卿的血淚橫流。


    他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


    猩紅的瞳孔。


    寫滿了仇恨。


    直視著陳成。


    他沒有再說自己這兩年間為陳成做了什麽,沒有再尋找借口,沒有替計和洽和他的關係,隻是仇恨的看著這位紅葉城主。


    一片片的樹葉墜落在半空中。


    樹葉落在曾經柳枝枝還存在的地麵上。


    他緩緩的起身。


    一道粗大的劍芒伴隨著天空中的雷鳴傳徹四方,他的五行為水木,雷屬水,水生木象,天地間在氣機的影響下,飄蕩起了瓢潑大雨。


    他的身影驟然扭曲。


    瓦解。


    消散在天地間。


    “陪葬吧,陳紅葉,整個紅葉之國、府州、神江州、北冬燕朝,整個東平大陸服務器,都給枝枝陪葬吧。”


    他的聲音從虛無中傳來。


    他化作一團深灰的怪物。


    幾近與星機樓持平的怪物。uu看書 .uukansh.co


    渾身被雨水中刷著,宛如泥漿中誕生的生命,他的神智逐漸的離開自己的大腦,無邊的神力在體內激蕩蔓延。


    ‘阿克壬神孽’在一本本古代書籍上記載,源於北冽大陸,是四大冥河之中與‘斯提亞怒河’齊名的‘阿克壬怨河’。


    怨恨帶給他力量。


    讓他的身影不斷的扭曲和成長著。


    他恨這位師尊對周圍事物的冷漠。


    恨他對自己的置之不理。


    恨他不救柳枝枝。


    恨山府城局勢叵測,不得安穩。


    恨這天地間的生靈和一切。


    愛恨本就可以相互轉換。


    物極必反。


    他的泥漿般的身軀很快便超過了星機樓,在雲層間瘋狂的擴大著,泥漿宛如洪流,像是一道漏水的水管,向四周濺射著他的身軀。


    驚天徹底的漆黑劍影在城主府內亮起。


    天穹被照亮。


    天地被照亮。


    無數人閉上眼睛。


    龐大的劍影泛著紫色。


    “天劍。”


    兩年前慕容光祿的一劍宛如重現。


    陳成的背後天劍倒持。


    倏然墜落。


    嘶吼扭曲的無麵神孽,在霎時間崩塌,大片泥漿宛如江河般翻滾,向早已被疏散的誌曲城的街巷四周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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