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曲城,船塢。


    陳成站在雨水之中,冷峻的麵容被雨水打濕,渾身的衣袍宛如生鐵一般的沉重,沾濕的雨水沿著他的衣袖落在手指,再從手指滴落在地麵上。


    蕩起一片細小的漣漪。


    仰列雨看著陳成。


    幾欲張口。


    但口中傳來的聲音卻隻能發出磕磕絆絆的嘶啞音調,在這樣莊重威嚴的場合下,她的一切努力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南鬥六星的共同行動,讓她的視線忽然出現了一道淡漠的神色。


    她看著陳成。


    忽然流下了淚。


    星辰中的聲音如黃鍾大呂一般,震懾心神:天命難違,南鬥北鬥雖是同命所在,但如今局勢卻截然不同,若是任由這位陳紅葉霍亂東瀚海朝,天下時局必然大亂。任何量劫都是積攢和爆發的過程,如果短暫的大劫遭受截斷、切割,第二場大劫便會來得更加劇烈,致使人間生靈塗炭。”


    “我不懂......”


    仰列雨無法說話。


    在失去對於自身力量的控製之後,便再也沒有表達能力。


    ——她是啞巴。


    在這樣的場景下,無人注意到一位女童的眼神。


    她的雙目無神,對於自己的身軀的控製漸漸淡去。


    遠處位於屋簷之上的人影周圍,漆黑身影仿佛扭曲了周圍的所有光線,一位位鰈燕倒下,‘黑燕’鬱興安腳尖點在一道翹起的屋簷上,身後一道道機關飛燕倏然折躍成了一道冷色的光線。


    大片的黑燕與漆黑身影交疊。


    發出金屬的交鳴聲。


    鬱興安笑道:“秀魚,你我許久未見,不若趁此天寒點上一團火爐飲酒如何。刺殺王室乃是取死之道,古今多少刺客慷慨赴死而不得更改大勢,你此行又是何必呢?”


    豐秀魚說道:“你我當日同出一門,應當知曉這位陳紅葉的出現對於化龍壇而言的意義如何。”


    鬱興安說道:“空口無憑,誰說那位副城主要動化龍壇?”


    豐秀魚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大利、大義、大貞、大吉、大福、大禍,皆在我等一念之間。”


    鬱興安笑道:“據我所知紅葉城主如今力量十不存一,秀魚想必是多慮了,若是行刺陛下之事被他人察覺想來休提化龍壇,便是東瀚海朝也將整日不得安寧,南魏水師橫行江河,我北冬燕則極擅封城斷海。”


    豐秀魚的消瘦身影隱藏的黑暗之間,他的麵容戴著麵紗。


    黑紅色的華服下,瞳孔漠然而冷靜。


    他說道:“鬱兄。”


    鬱興安歎息一聲,說道:“秀魚,可惜當日你我同在道院之誼。”


    鋒銳的氣機在豐秀魚的體內揚起,所有的光線都失去了,天地一片漆黑,氣機構成的巨大龍口豁然在誌曲城的上空浮現,他的一擊竟然在刹那間攪動了天象。


    鬱興安笑道:“秀魚兄修為大進,可喜可賀。”


    大片的鰈燕成員相繼向上空飛去。


    接著如雨點般墜落。


    死亡。


    他遠非表現的那般輕鬆,萬千飛燕的機關飛鳥在他身上纏繞著一根根透明的細密線條,線條倏然拉伸到極致。


    繃斷。


    轟!


    恐怖的飛燕以一種令人詭異的速度向天空中的巨大漆黑龍口湧去。


    一道道機關飛燕爆碎。


    萬千細密的機關在龍口之中構成了大片金屬色的黑雨。


    兩股氣機瘋狂的碰撞。


    鬱興安的身影靈動至極。


    恐怖的黑色氣機在腳尖輕觸屋簷尖角的刹那,整座樓閣便會倒塌,他並非不想收斂力量,而是這位化龍壇的太上長老實在太強了。


    大地碎裂開層層的石板。


    他的背後倏然升起了一道恐怖的巨大純白魚龍。


    魚龍宛如太極圖般。


    豁然張開。


    轉動。


    單麵的純白魚龍與半空中的殘破龍口碰撞,旋轉不懈,將整個黑龍巨口的力量消弭融化。


    豐秀魚笑道:“隻是如此麽?”


    鬱興安微笑著,說道:“自是不止。”他的黑發倏然褪去,一根根漆黑的長發宛如萬千鋼刺光舞,漆黑的光澤褪去。


    麵容驟然蒼白。


    蒼白的色澤從他的眉心縈繞到了發端,瞬間呈現出一道鮮豔血色。


    他的聲音變得尖細。


    剛毅的線條軟化下來,笑道:“雜家可是等候您多時了。”


    “滾!”


    天下間的所有修士都明白寒林鳥的選拔嚴苛至極,但北冬燕的鰈燕為何能與之對抗?在南魏北冬燕的雲無覓山下,兩界之間分庭抗禮?


    他們從何而來?


    為何如此忠誠?


    鬱興安的手中血線狂舞,宛如暴怒的陰間厲鬼,蒼白的麵容宛如塗抹著白粉,沒有半點屬於人類的氣息。


    一道道黑燕機關驟然化作雪白。


    原本失去動力的機關。


    在霎時間被氣機牽引。


    天空中的漆黑大龍在地下的白色燕群之間,倏然瓦解。


    “怎麽可能?!”


    嗡!


    群蜂飛舞的當下,東元魁的身影在霎時間如電光一般自下而上,穿透了那位化龍台長老的腹背。


    霜色的長袍如雲層般翻卷。


    東元魁笑道:“這便是化龍壇的長老?”


    轟!


    漆黑的濃烈煙塵從重創的化龍壇長老豐秀魚體內傳來,他的氣機發生了劇烈的變動,東元魁忽然想起了陳成曾經跟他講述過的域外文明,想起了那個黑暗蠕蟲的信息,莫名的覺得這樣的場景和他的想象中的畫麵有些相像。


    遙遠的半空中。


    一條螭龍豁然在天空中舞動。


    鵷雛的高鳴。


    鳳凰的起舞。


    將整座誌曲城化作了一個個震顫喧囂的鼓點,在風雨飄搖,雷鳴撕扯夜幕的聲音之中邁向了終點。


    誌曲城的樓外。


    有遙遠連綿的群山,有著在白天極為平靜的碧波湖畔。


    他平靜的看著那位北冬燕朝的皇帝李涼風。


    身側的英武少年。


    北冬燕朝的太子殿下李喆頌也在打量著陳成。


    他看不出這人身上的力量。


    更不覺得他有多強。


    任何在光祿叔叔的幫助下,都能夠成就大業,一如太監構成的鰈燕山府城的背後實際上也被皇室所掌握著。


    這與所有人眼裏衰退的北冬燕朝截然不同。


    皇權的力量在明麵上的確很弱。


    但暗地裏。


    即便連方平洲一家獨大的太龍觀也根本不敢插手凡間之事,這是曆時百年北冬燕朝對於南魏的一場布局。


    在看似微弱的國力麵前。


    無人能夠忍住戰爭的腳步。


    那位聖帝更是如此。


    一旦北冬燕進入戰爭,真正的實力就將給南魏製造重重的意外,讓他們明白這一次的戰事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勝者。


    這是太子李喆頌眼中看到的真實,他認為北冬燕可以對南魏戰而勝之,吞之滅之驅逐之。


    然而卻並非真實。


    李涼風根本沒有這些考量,南魏的軍勢之強,壓迫之盛,根本不是年輕的孩童能夠想象得到的。


    他所做的一切根本隻是為了求存延續王朝而已。


    根本沒有任何反擊的意圖。


    他看著那位不卑不亢的陳紅葉,uu看書.ukashu說道:“此前在連州城我予城主一道聖旨,第二道聖旨遲遲不至,並非是對於紅葉城主的功業視若罔聞,而是顯得太無誠意。”


    陳成笑了笑。


    他看著屬性麵板上的大量信息提示。


    【您獲得李涼風的讚賞,第二道聖旨獎勵破格提升】


    【您獲得:全屬性+3000】


    【您獲得稱謂:紅頂】


    【您獲得天賦:隆恩】


    【您在誌曲城的伏殺龍王的威名傳徹北冬燕朝,將列入北冬燕史冊,北冬燕聲望上升為:尊敬】


    陳成看著這一次麵板的收益。


    沒有說話。


    漫天的血雨在遠處升騰。


    身側單膝跪地的守城神將林才捷,倏然抬起手中的環首佩刀,豁然向上空斬去,南門嘉致同樣反應極快。


    天空之上。


    五龍齊現。


    東瀚海朝神江州的整片瀚海都在動搖,人們的腳下搖晃不止,大地裂開地縫,滔天的大海在烏雲之下構成了一道道漆黑的海洋大妖的影子。


    ‘北海龍王’萬珴、‘禧龍王’蕭鴻禧、‘詠龍王’伊詠誌、‘樹龍王’辛束桂、‘匯龍王’範匯從誌曲城的五個方向驟然卷起了滔天駭浪。


    竟要淹沒誌曲城!


    擊殺北冬燕皇帝!


    歿山府城兩大城主與七江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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