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餘驚鵲離去的背影,韓宸張開了口。


    “她死了,我殺的。”韓宸的話飄入餘驚鵲的耳朵之中。


    餘驚鵲猛然間回頭,怒視韓宸說道:“我他娘的說了,我不想知道。”


    麵對餘驚鵲的怒吼,韓宸反而是說道:“你不是想知道嗎?”


    “那就知道完吧。”


    女學生死了。


    這一點餘驚鵲其實之前就猜到了,畢竟韓宸不是善男信女,他們這一行的人沒有幾個是優柔寡斷,心慈手軟的人。


    女學生固然有千百種理由,固然受到了很多傷害。


    但是她犯下的錯誤,是需要一個結果的。


    韓宸要給聯絡站的兄弟,一個交代,所以女學生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可是餘驚鵲不想聽。


    這沒有一種手刃凶手的快感,反而是有一種打心底的難受,還有一種惡心。


    你沒有快感,你沒有報仇之後的喜悅,你什麽都沒有。


    所以餘驚鵲不想知道。


    但是韓宸還是說了出來,所以餘驚鵲氣憤。


    韓宸為什麽要說出來,故意惡心餘驚鵲嗎?


    當然不是,韓宸難道做了這個決定之後,就能心安理得嗎?


    雖然不是善男信女,但是你能輕易的就說服自己的良心嗎?


    事情必須做,但是良心難安。


    所以韓宸現如今說出來,不過就是想要餘驚鵲說兩句,肯定他一下,讓他心裏好受一點罷了。


    肯定他一下?


    誰來開導開導餘驚鵲?


    餘驚鵲整個人心裏,現在還是擰巴的,而且擰巴的不行。


    “你自己做的決定,自己承擔後果。”餘驚鵲冷言冷語的說道。


    聽到餘驚鵲的話,韓宸露出一抹苦笑。


    “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韓宸問道。


    “當都當了,牌坊就別立了,好好工作,日本人不趕出去,我們對那些戰士,和對這個女學生,都沒有一個交代。”餘驚鵲雖然不想安慰韓宸,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雖然安慰的有點生硬,不過韓宸卻笑了。


    他聽出來了餘驚鵲的意思。


    韓宸的笑容,讓餘驚鵲有些麵子上掛不住,好像嘴上說的多厲害,心還是軟了一樣。


    沒有繼續和韓宸說話,餘驚鵲直接扭頭離開。


    今天餘驚鵲是什麽心情?


    可是這樣的心情之下,餘驚鵲不能發泄,不能放縱,甚至是不能放空自己。


    他要做什麽?


    他要將自己剛才抽煙的煙頭,和煙灰給扔掉,扔在遠處。


    明明已經非常難受,但是你不僅僅不能表達,你還要繼續你的工作。


    甚至是一些細節上的事情,你還是要考慮,你還是不能忽視。


    這種感覺,讓人想要發狂。


    可是餘驚鵲已經習慣了。


    他默默處理好了自己的東西,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甚至是已經在回家之前,將自己的心情給收拾好。


    因為餘驚鵲不想季攸寧看出來自己不對勁。


    其實現在,餘驚鵲在季攸寧麵前,已經很少很少去隱藏自己的情緒。


    甚至是很多時候,表現出來,季攸寧問了,餘驚鵲說了,還能緩解一下。


    但是這一次不行,這一次餘驚鵲不能表現出來,他不能讓季攸寧看出來自己的異常。


    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太過荒唐,餘驚鵲不想告訴季攸寧。


    他不想季攸寧知道這些,了解這些,去思考這些。


    這不是季攸寧應該思考,這甚至是不應該讓任何一個人來思考。


    韓宸這一次,恐怕也很難熬,他最後選擇了殺人,恐怕也是在激烈的內心爭鬥之中完成的決定。


    餘驚鵲佩服韓宸。


    他真的佩服韓宸。


    如果換成是餘驚鵲,餘驚鵲會不會殺人?


    餘驚鵲一路上,心裏都在問自己,最後餘驚鵲告訴自己,會。


    這件事情裏麵,餘驚鵲不想去判斷誰對誰錯,他隻是知道自己會。


    因為那些戰士,在特務科裏麵,那種錚錚鐵骨,寧死不屈,餘驚鵲現在還記憶猶新。


    所以他會。


    哪怕他死了之後會下地獄,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但是你心裏決定會,到時候你真的敢開槍嗎。


    你知道這有多難嗎?


    餘驚鵲可以決定自己會,但是到時候開槍,餘驚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扣動扳機。


    所以餘驚鵲佩服韓宸。


    因為不到那一刻,不是真正的麵對,餘驚鵲沒有辦法回答扣動扳機這個問題。


    扣動扳機,一念之間。


    現在餘驚鵲沒有辦法去體會那樣的一念之間,可是韓宸真的體會過。


    回到家中,餘驚鵲臉上已經看不出來異常。


    必備的技能,而且季攸寧也沒有想到,餘驚鵲還會瞞著自己,所以沒有太過在意。


    晚上吃了飯,躺在床上,抱著季攸寧之後,餘驚鵲的心才舒緩下來。


    在如此亂世,一個吃人的時代裏麵,餘驚鵲小心翼翼的想要嗬護季攸寧,卻顯得狼狽不堪。


    你能嗬護多少?


    季攸寧殺過人。


    被人殺過。


    救過人。


    也被人救過。


    她什麽都見識過,那還算是嗬護嗎?


    餘驚鵲現在的嗬護,好像有點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意思。


    可是餘驚鵲還是想要嗬護,哪怕是看起來可笑的嗬護。


    他不想季攸寧知道這件事情,這件荒唐的事情。


    躺在床上,餘驚鵲許久不能入睡。


    季攸寧背靠著餘驚鵲,在餘驚鵲懷裏,沒有動靜,但是眼睛卻瞪著圓圓的。


    慢慢放平自己的呼吸,慢慢讓自己的呼吸悠長平穩,因為季攸寧心裏同樣亂糟糟的。


    原因是季攸寧今天給組織上麵發報,匯報的就是聯絡站的事情,但是看到內容,季攸寧都愣在原地。


    好不容調整好心情,發報成功,季攸寧才回來。


    回來之後,季攸寧不想表現出來異常,因為他不想餘驚鵲知道這件事情。


    在季攸寧看來,這件事情軍統一定是保密的,餘驚鵲不負責這件事情,應該也不會有人告訴他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情,不太好說。


    所以季攸寧也在讓自己盡量顯得正常。


    兩個人,在黑暗中,都小心翼翼的嗬護著對方。


    哪怕是看起來,有些多餘的嗬護。


    但是這就是餘驚鵲和季攸寧。


    兩人都以為對方睡著了,其實兩人都難以入睡。


    最後幾點睡著的餘驚鵲也不知道,隻是睜開眼睛之後,就是充滿鬥誌的一天。


    昨天雖然有安慰韓宸的意思,但是日本人不趕出去,確實是誰也對不起。


    悲痛會讓你的鬥誌更加高漲,隻是餘驚鵲不喜歡這種高漲的方式,但更多的,就是這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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