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依然躺在沙發上,雙手抱頭,枕在腦後,借著從窗戶透過來的月光,看著屋頂。


    董立的唯一價值,就是他是正陽警署的人,多多少少能了解一些警察廳的消息,可是很有限。


    如果這樣說的話,董立算是反滿抗日分子嗎?


    看著卻不像,吸大煙這一點,看起來像是有人用來控製董立的一樣,董立不像反滿抗日分子,反而像是被威脅了一樣。


    如果是反滿抗日分子威脅董立,讓董立為他們效力,那麽陳溪橋為什麽還要餘驚鵲注意董立。


    屋頂沒有什麽好看的,餘驚鵲的目光慢慢放在了床上,玉體嬌橫玲瓏有致。


    “哎,睡了嗎?”餘驚鵲出言問道。


    “睡了。”


    “睡了還能回答嗎?”


    “那你問什麽問,睡著都被你吵醒了。”季攸寧睜開眼睛,看著沙發上的餘驚鵲,兩人黑暗中,都隻能看到對方的輪廓。


    餘驚鵲嬉皮笑臉的說道:“睡不著,找你聊聊天。”


    “你不是瞧不起我們嗎?”季攸寧覺得太陽從西邊從出來了,餘驚鵲居然要找自己聊聊。


    “一時戲言,當不得真。”餘驚鵲可不要什麽臉,開口說道。


    或許是餘驚鵲認錯的態度季攸寧很滿意,她在床上換了一個姿勢,側著躺在床上,看著餘驚鵲這邊。


    “想聊什麽?”季攸寧低聲問道。


    “聊聊你父親抽大煙你介意嗎?”餘驚鵲的一句話,讓季攸寧有點想要翻臉不認人,可是從餘驚鵲的話裏麵,沒有聽出來什麽嘲笑的意味,才息怒。


    “抽大煙,又什麽好聊的,害人的東西。”季攸寧說道。


    餘驚鵲從沙發上半坐起來,說道:“不擇手段嗎?”


    “煙癮上來,豈止是不擇手段……”季攸寧顯然不想更多的回憶。


    董立抽大煙,沒有錢,之後被人控製,看起來條理清晰。


    可是董立提供不了更多的幫助,為什麽還會有人用大價錢養著,這符合常理嗎?


    董立背後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餘驚鵲認為沒有,如果有的話,幾年時間,他不可能一點發現都沒有。


    董立的性格,做反滿抗日分子,不是餘驚鵲瞧不起他,他就不是這塊料。


    查嗎?


    自己是正陽警署的人,查一個自己懷疑的人,天經地義。


    至於董立和餘驚鵲是朋友?


    那也是相對的,還是那句老話,如果餘驚鵲出事,董立第一個落井下石,大家都心知肚明。


    陳溪橋隻讓自己注意董立,又沒說讓自己查,查了壞事怎麽辦,怕不是陳溪橋又要說自己一句多管閑事。


    “你怎麽不說話了?”季攸寧看到餘驚鵲不說話,等得著急。


    “沒有,就是在想,大煙到底什麽滋味。”餘驚鵲嬉笑著說道。


    這句話,讓季攸寧從床上猛然間坐起來,看著沙發上的餘驚鵲說道:“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


    “關心我?”看到季攸寧這擔心的樣子,餘驚鵲沒心沒肺的笑起來。


    雖然餘驚鵲的笑聲很好聽,從剛才到現在,基本上都是嬉笑狀。


    隻是牽扯到大煙的事情,季攸寧不會後退,她說道:“你不要嚐試,你甚至連想都不要想,不然我就告訴你爹。”


    “告狀可還行?”餘驚鵲鬱悶。


    “我說真的。”季攸寧不和餘驚鵲在這件事情上麵,開任何玩笑。


    “好好好,我答應你便是,至於嗎?”餘驚鵲正色說道。


    看到餘驚鵲收起來笑容,季攸寧才相信了餘驚鵲的話。


    季攸寧重新躺在床上,如同餘驚鵲最開始一樣,望著屋頂,喃喃自語:“那種滋味,我不想再體會一次。”


    “什麽滋味?”餘驚鵲問道。


    “他不像我父親,像一個陌生人,為了抽一口大煙,他居然給我跪下,給我磕頭。”


    “我跪在地上,我和我父親在地上互相磕頭,我求他不要抽,他求我給他抽一口。”


    季攸寧的語氣無悲無喜,可能悲傷在她跪下的一瞬間,就消散了。


    “兩人額頭都在地上磕出了血,他見我還不同意,就氣急敗壞的起來踢打我,我跪在地上不動,被踢倒了就繼續跪著。”


    “他……踢我都不痛,軟綿綿的,好似心疼我。其實呢,行屍走肉,皮包骨頭,一點人樣都沒有。”


    “最後偷摸又抽了一口,他小老婆給他的,就是想要他死,死後好卷了家產離開。”


    餘驚鵲開口問道:“你讓她走了?”


    “走?”


    “沒有,我用最後的一點錢,送給了奉天警察廳的人,把她送進了大牢。”季攸寧的話,是餘驚鵲沒有想到的,餘驚鵲以為季攸寧會放人離開。


    “怎麽了,很吃驚嗎?”季攸寧笑著問道。


    餘驚鵲點頭說道:“有點。”


    “所以說你不要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季攸寧難得開一個玩笑。


    “之後呢?”餘驚鵲今天晚上才發現,自己對季攸寧好像一點都不了解。


    季攸寧自嘲的笑了一聲,開口說道:“去過靈堂嗎?”


    這亂世災年的,死人是家常便飯,和餘默笙關係的好也有。


    餘默笙能去的餘默笙去,餘默笙去不了的,餘驚鵲也代替去過幾次,這兩年靈堂還真的不陌生。


    “那你見過靈堂之上,沒有祭拜,沒有燒香,沒有家屬還禮,沒有哀嚎一片。”


    “隻有一群債主,圍棺討債的嗎?”季攸寧的話,好似說的不是自己親身經曆的事情一樣,她好像是一個旁觀者,冷眼看了一場戲罷了。


    看著床上的季攸寧,餘驚鵲第一次發現,她好像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脆弱,她……更加堅強。


    “難怪你剛才那麽激動。”餘驚鵲說道。


    “我可不想再披麻戴孝一次。”季攸寧這幾句話,餘驚鵲可不生氣。


    餘驚鵲突然想到一句話。


    “女要俏。一身孝。”


    不知道季攸寧穿上孝服,又是何種風情。


    “你放心,到時候靈堂之上,絕對不會出來要債的人。”餘驚鵲這個笑話,如同現在冰城的天氣一樣,冷的滲人。


    看到季攸寧不接話,餘驚鵲略顯尷尬的說道:“再說你早晚要走,到時候我們和離,披麻戴孝沒你的份。”


    “答應我,哪怕我走了,也不要碰這個東西。”季攸寧的聲音,帶著一絲乞求。


    乞求?


    餘驚鵲詫異,看來這件事情,對季攸寧的打擊太大。


    “我答應你,一輩子不碰。”餘驚鵲原本也沒有打算碰,現在自然可以答應季攸寧。


    或許是季攸寧對餘驚鵲的回答很滿意,再也沒有說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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