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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六章神曲


    冬日的亞平寧遠沒有瓦本的凜冽,甚至還有宜人的味道,特別是清朗的午後。梵蒂岡附近,園林中草木雖斂藏風華,卻不影響聚會的典雅和溫馨。


    這應該說是規格很高的聚會。教宗,四位宗主教,禮敬聖母會會長,虔誠亨利會會長,方濟各會會長,奧斯定會會長,聖約翰騎士團大團長,兩西西裏及耶路撒冷王國女王,西裏西亞女公爵,羅斯莫斯科公國弗拉基米爾大公夫人,米蘭公爵,德意誌歎息騎士團副首領…,需要報出名號的參會者都是響當當人物。


    也可以說是很低調的聚會。園林中稀稀落落擺了些桌椅,不夠所有人坐下,菜品和飲料也簡單到寒酸,除了一堆炭火旁架著烤肉,再沒什麽熱食。沒有音樂,沒有小醜,眾人或聚或散隨意低聲聊天,包括羅馬城和周邊的鄉紳,想參加可以參加,提前離去也沒人在意。


    劉氓對新任副官約瑟夫的安排非常滿意,可以看出來,參會眾人也感到閑適愜意。紛繁勞累一個多月,包括親友在內,大家見證了太多悲傷,需要調整,卻不需要熱鬧。而且,苦難仍在繼續,略微放鬆心情後,多數人要更投入的履行神聖職責。


    西爾維婭跟若望在商量什麽事,埃萊諾娜不時插兩句話,前代教皇的荒唐此時變成祥和靜謐。各托缽修會的會長們拉著弗拉基米爾大公夫人閑聊,兩西西裏女王從中協調,不用說,傳教對會長們來說是第一要務。米蘭公爵和德意誌歎息騎士團副首領則應付著貴族和騎士,還有幾個商人。這裏麵有不少前教皇國貴族,選擇了妥協,他們當然希望盡快融入黃胡子的體係。


    劉氓有些偏處闌珊的意思,偶爾跟大家說上兩句,大部分時間不起眼的在一株大樹下坐著,還是坐在樹根上。微風拂過樹梢的細碎涼意,旁邊帕特裏西亞抱著孩子與妮可等人竊竊私語,安詳中帶著寥落,很適合他淡淡的心境。隻可惜,帕特裏西亞的小尾巴實在讓他納悶。


    忍了半天,等帕特裏西亞的侍女帶著小女孩去更衣,劉氓終嘟囔道:“這…,這是怎麽回事?有說法麽?”


    帕特裏西亞從未有過孩子,但很快就昭示出母性,小家夥顯然對她很滿意。讓小家夥吮著自己的手指,她淡淡一笑,說:“亨利,請你原諒。當時,唉,我也不知道,看到蓮花孤零零的樣子,我就…。唉,我稀裏糊塗就提出讓她到家裏做客,他們居然就答應了。我感覺,巴塞耶特蘇丹生前可能有過表示,但他們沒有任何明確的說法…”


    劉氓想不出巴塞耶特是什麽心態。他對巴塞耶特並不熟悉,但他感覺,巴塞耶特一定細致的研究過自己。至於這件事,對這唯一的女兒,巴塞耶特可能是不想讓她無依無靠的生活在蘇丹殘酷的後宮中,備受欺淩後,為了無稽的理由,嫁給某個不知名的小王子,甚至更悲慘。


    而賽力穆等人之所以答應,可能是他這家夥不近情理,想讓這女孩成為溝通媒介,所以會選擇碰巧出訪的帕特裏西亞完成這件事。這幫家夥應該是摸透了他的心裏,知道他不會責怪帕特裏西亞,也不會辜負巴塞耶特的遺願。


    無奈的搖搖頭,他安慰道:“不要擔心,我不生氣。既然是巴塞耶特的遺願,無論怎樣,我們應該照顧好她。不過…,帕特裏西亞,他們沒說…,沒說她的信仰問題麽?”


    帕特裏西亞到楞住了,半天才難為情的說:“這個…,我沒想過,是啊,蓮花的飲食就很有問題…”


    劉氓笑著搖搖頭,安慰道:“也好說,我在斯圖加特有埃及帝國送的侍女…,啊,對了,德古拉的妹妹安妮絲可能會跟她熟悉,你在斯圖加特住一陣,然後帶他們去做客,經常往來,大家也熱鬧一些。”


    帕特裏西亞不知想到了什麽,呆呆的看著他,好半天才抹抹眼睛說:“亨利,你…”可能是覺得感謝話很無聊,她又笑笑,隨意說道:“亨利,唉,我在西裏西亞什麽也幹不好,在克拉科夫又老是思念你…。可是,見到你,我突然有種感覺,我覺得你比我們更孤獨…”


    孤獨?是啊,應該說自己是這世界最孤獨的人。劉氓不知不覺就想到前世,可那些記憶模糊的無法分辨了,似乎隻有一些笑容,一些責怪,一些期盼印象深點。


    他很快回到現實。感覺帕特裏西亞剛才的話中有自責,他正想安慰幾句,她卻搶先說:“亨利,你知道麽?我感覺,你孤獨,是因為你站的更高,比多數領主站得高。啊,不是說身份,而是你的心。還有,你因此背負的更多,可你,可你卻是脆弱的,唉,我也不知道…”


    帕特裏西亞說話時望著遠處,聲音也顯得飄渺。這並不確定的評價讓劉氓有些感觸,或者說感傷。折騰到現在,他雖然有可笑的目標,卻是在不停的掙紮。他可以看見道路,路上的荊棘卻足以讓他撒盡血淚。也許是太感性了?拘泥於事務的末梢,無法超脫,無法升華,不算合格的領主。


    心神恍惚半天,見帕特裏西亞慈愛的逗弄著小家夥,而尼克癡癡的看著自己,他心裏又感到堵得慌,起身四下張望。若望等人不知何時停止談話,都靜靜的看著這裏,表情雖然平靜,卻讓周圍的氣氛顯得非常怪異。


    這些神棍,不是又想搞什麽劍盾傳說,苦行之旅吧?劉氓突然有點無奈的惱火。但他最終走向園林邊的草甸,打算舒展一下筋骨,透透氣。小讓娜早就盯著,眼見有空子,立刻優雅卻迅速的追到他身側。


    小讓娜在前段時間梵蒂岡之亂中丟了臉,老巢都莫名其妙被端掉,一直就憋著股氣。這次鬧瘟疫,她反應最快,第一時間將那不勒斯徹底封鎖,各項預備工作也算井井有條。可隨著事態發展,她那股得意勁很快消失無蹤。自己的王國是處理得不錯,可這家夥會怎麽想?加上鮑西亞的小*說~就}事情,此時麵對劉氓,她隻剩下忐忑了。不過小讓娜什麽時候服過輸?眨眼忐忑就變成賭氣,隨後又想起剛才的事,賭氣變成好奇,思維跳躍速度無以複加。


    “亨利,你知道麽?剛才,先是西爾維婭,哦不,等主教,然後是教宗,他們都奇奇怪怪的看你。哎呀,我也看到了,非常奇怪,你跟帕特裏西亞他們遠遠坐著,那場景居然讓我想到小時候第一次來梵蒂岡的場景…”


    不知該怎麽表述,小讓娜幹脆不羅嗦,直接問:“亨利,你真的背負使命麽?”


    劉氓對這事已經無奈到厭倦,哼哼到:“你覺得呢…”


    “我?”回頭看看恢複自然的人群,小讓娜撇撇嘴說:“我管那麽多幹嘛。有罪的人下地獄,沒罪的人上天堂,我好事也幹過,壞事也幹過,那讓我呆在你身邊好了…”


    劉氓差點笑噴。小讓娜到不能說沒信仰,或者跟抗羅宗一樣不虔誠,隻是維京人的影響比較重而已。琳奈執掌艦隊後她又經常跟著慪氣,兩人性格也有融合跡象。不過這小插曲倒讓他心胸一暢,比獨自散心強多了。


    挽起小讓娜的胳膊,他邊走,邊隨意問:“那些會長們是想派人去羅斯傳教麽?怎麽看索菲亞像是不很樂意。”


    小讓娜顯然對這事不關心,不得已才嘟囔道:“傳教?羅斯屬於你的東羅馬教會,傳什麽教。那至多有些北方佬和日耳曼移民,還大多支持條頓騎士團。要說好處,也就是讓更多人了解羅斯。至於索菲亞,她一直就怪怪的,你問我,我去問誰?”


    劉氓也隻是隨便問問,不過這倒讓他想起一件事。


    趁著金帳汗國進攻羅斯,條頓騎士團加強對羅斯北部的侵襲,不過除了讓諾夫哥羅德死心塌地跟莫斯科混,沒起到什麽效果。那裏冰天雪地,普通人呆不住。


    反過來,羅斯進一步加強與波蘭立陶宛的合作,許多大臣已經私下商量聯合起來給條頓騎士團一下狠的。隻是海德維格態度不明朗,大臣也想得到他的明確支持。現在條頓騎士團公開與梵蒂岡決裂,這些人活動的更起勁,要不是瘟疫耽擱,估計海德維格也會做出表示了。


    煩心事永遠處理不完,也不好處理,拖一天是一天。劉氓也不搭腔,繼續無意識的漫步。小讓娜顯然不喜歡這樣冷清,回頭看看,又說:“亨利,剛才,他們說你那個宮廷樂師已經提前到了,正在城裏準備劇場,要不我們先去看看?”


    看到小讓娜略顯期盼的眼神,不知怎麽,劉氓有些心酸,潛意識裏想滿足他們任何願望。因此,他想都沒想,笑著說:“好啊,我們的女王總要占個先才好。”


    他這態度到讓小讓娜有些狐疑,但她不願多想,立刻吱吱咯咯說起自己的對音樂的喜好。


    劇場設在前羅馬萬神殿,也就是現在的聖母殿。宏偉大殿當然不能說小,可這會沒什麽擴音設備,能欣賞的不過是領主、神職人員、貴族和鄉紳富商。但羅馬市民熱情不減,演出最快要等到傍晚,廣場上已經有許多人湊熱鬧。


    塞巴斯蒂安心中的激-情永遠隱藏在木訥外表下,除了簡單平靜對自己的公爵表示謝意,沒有任何多餘動作,情緒表露。艾米莉的姐姐夏洛蒂似乎已經脫去凱爾特人壓抑的熱情,變得跟義父一樣沉靜。她已經穿上修女袍,淡淡的笑意帶上聖潔意味。不過劉氓似乎聽人說起過,她閑暇時也喜歡寫點閑話,不知道是什麽風格。


    聖母殿原本就設置了管風琴,可能是嫌音質不好,塞巴斯蒂安正指揮學徒組裝瓦本製造的便攜式管風琴。抽空子問問,劉氓才知道,這首彌撒曲是夏洛蒂獨自完成的,而且是一夜之間,塞巴斯蒂安隻是給予些後期指導。


    眾人都在忙碌,他和小讓娜顯然多餘,正想借機參觀這座著名神殿,夏洛蒂卻走到兩人身側,低聲說:“陛下,這首曲子還有羅馬鋼琴版本,您願意指點麽?”


    指點?劉氓早就失去當初無知的驕狂。不過見夏洛蒂表情似乎有深意,也就點頭答應。


    來到作為樂師休息場所的一間整理過的雜物室,夏洛蒂也不多話,默默坐了一會就開始演奏。劉氓純粹是樂盲,可聽了沒一會,淚水就湧出眼底。


    晦澀的黑霧在居民毫無防備下籠罩城市,冬日的閑暇變成無言恐懼,生命變成不可名狀的苦難。死神及其幫凶縈繞在每個人身側,無論是高貴還是卑賤,無論是美麗還是醜陋,隻能在掙紮中讓魔影抽走靈魂,變成幹癟屍體。


    在窒息的魔霧中,一團光影悄悄顯現,有猶豫,有眷戀,不完美,不奪目,卻化作點點流光,飄入每個人的胸膛,點燃希望的火種。當迷霧散去,慈悲的光芒重新照亮大地,那團光影隨風飄散,在聖光下再無蹤跡。


    不知過了多久,等記憶隱入靈魂深處,劉氓才發現夏洛蒂和小讓娜都怔怔的看著自己。演示下臉上的淚水,他輕聲問道:“是為鮑西亞寫的麽?”


    夏洛蒂愣了半天,眼神變幻許久,然後略微歪頭看著他,低聲說:“是的。光明不需要照亮自己,如果這麽理解,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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