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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寶珠自穿過來之後,極少出門,即便出門,也是不過幾裏的路途,像這樣一天到晚坐在車裏的長途跋涉還沒有過。


    不坐不知道,一坐下來才發現這長時間坐在馬車裏的滋味真的一點都不好受。出了城之後,雖然走的是官道,聽著好聽,其實也不過就是黃泥路,雨水衝刷,道路坑坑窪窪,一點都不平坦,馬車輾上去,便是一陣顛簸,人被顛蕩得五腑六髒都出來了。


    坐了整整一天,離京城已經很遠了。四周一片荒野,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暮色四合。


    陳寶珠已經被顛蕩得渾身的骨頭似乎都散架了,蘇氏也不好受,掀了簾子對外麵說道:“老爺,眼看天快黑了,我們找間客棧歇歇吧。”


    陳父看看天色,點點頭:“好吧,我們就近在這附近找間客棧歇歇。”


    陳父身邊的兩個家丁,一個喚作趙大勇,另一個喚作李南的,馬上轉了馬頭到前麵探明情況。


    不一會的功夫,兩名家丁回來了,稟道:“老爺,前麵五十米處有一家客棧,我們可以到那裏歇一晚。”


    陳父點點頭,讓二人帶路,自己隨後,王老二驅車緊跟。


    走了不多過,果然看到在一片荒敗的村落裏,在靠近官道的地方,有一幢院舍豎起一麵又破又舊的旗幟,上麵有四個已經泛白的字:“龍門客棧。”


    陳寶珠不由瞪大眼睛,龍門客棧?


    現代看了太多的武俠劇,其中大多都涉及龍門客棧。反正,在陳寶珠的眼裏,這龍門客棧就是一個惹事的客棧,準有事情發生。


    陳寶珠看看四周,說實話。在現代看了太多的電視劇,以至於她對於龍門客棧有著一絲恐懼。


    她轉身朝身邊的蘇氏靠去,低聲道:“娘,這間客棧看起來這麽破敗,可能住不了人了,我看我們還是前行一段路,尋一間比較大的客棧吧。”


    蘇氏在看到這間破舊的客棧的時候也狠狠地皺了一下眉頭,畢竟她也是大家閨秀出身,平日裏又過慣了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生活。可是照目前陳府的情形。能將就的還是將就一下,畢竟路途遙遠,這路上的開銷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看到蘇氏猶豫的神情。陳寶珠不由心中大急,忙道:“娘,你看這客棧陰森森的,我不喜歡……”


    蘇氏把頭轉向陳父:“老爺,你看這間客棧……能住人嗎?”


    這時。在外麵溜了一圈的兩名家丁又回來了,向陳父稟道:“老爺,剛才我們二人到村子裏問過了,村子裏的人說,這附近五十裏內就隻有這一家客棧。鎮子上倒有兩三家客棧,不過得走五六十裏的路……”


    於是蘇氏默然了。輕輕拍拍陳寶珠道:“珠兒乖啊,如今我們不比得在家裏,這諸多的事情都要將就一下。我們暫且委屈一下在這裏住上一晚。明天一定找個大一些的客棧投宿。”


    陳寶珠看著蘇氏投過來的充滿期冀的目光,暗暗歎了口氣。說起來,這不過是自己的感覺罷了,怎麽跟蘇氏說呢?再說,自己隻不過是對“龍門客棧”這四個字敏感罷了。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麽糟,大家在這裏住上一晚,明天一定能平安無事地上路……


    她定定神。對於蘇氏甜甜一笑,小腦袋朝蘇氏的身上拱了拱:“娘。我聽你的。”


    蘇氏不由自主抱住自己的女兒,歎口氣道:“娘就知道珠兒是最乖的了,不用怕,娘今天抱著珠兒睡……”


    陳寶珠笑著點了一下頭,心裏麵卻微微歎息一聲。


    見妻子沒有異議,陳父便讓王老二把車子趕到了那個客棧前。


    或許是許久沒來客人了,不過也是,如此一個在荒郊之上的孤零零的客棧,能有幾個客人來呢?一聽到外麵馬匹的嘶叫聲,裏麵馬上衝出一胖一瘦兩個人。


    胖的人看起來像是這家客棧的老板,穿著同屋頂上豎著的旗子一般皺巴巴的衣衫,看著麵前來的六個人,手在衣角上用力搓了一下,陪笑道:“這幾位客官,你們是來住店的吧?”


    另一個看起來像是這個胖子的老婆,同樣穿著皺巴巴,分不清什麽顏色的衣衫,走得近的話,還能聞到一股黴味。她在一邊,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來住店,有些腆靦地掛著笑。


    陳父拉緊韁繩,駛前一步,含笑道:“這位店家,叨擾了,我們乃路過的客商,想在貴店住上一宿,不知道貴店還有沒有空房?”


    陳寶珠不由翻了一下白眼。這個陳父,也太文縐縐了吧?這鄉下人哪聽得懂?再說了,如此破敗的村落,來來往往沒有幾個客人,怎麽可以住滿呢?


    胖子店家果然愣了一下,前麵幾句他沒有聽懂,但後麵的話他還是聽懂了。於是馬上堆起笑道:“有,客房多著呢。各位客官,快往裏麵請。”


    回頭喊道:“老婆子還不快點把客人領進去!”


    一旁瘦巴巴的老婆子聽了,馬上拋掉靦腆,樂顛顛地走上前來,身上那股黴味直衝每個人:“各位客官,請隨老婆子來。”


    老婆子殷勤地打開院子的門,眾人馬上看到兩隻雞在空中飛過。沒等眾人回過神來,一陣“咩咩”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老婆子一邊趕著雞,手裏攥著兩隻羊的角,把它們趕到一邊去。然後,回過頭來訕笑道:“各位客官,請進來吧。”


    陳寶珠想起自己前世去旅遊時,去當地那些“農家樂”的飯莊時,有些就是這個樣子的,不由覺得好笑。


    蘇氏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一對好看的秀眉便擰了起來,用袖子捂住鼻子,這才走入院子裏。


    這家客棧,表麵說是客棧,其實一個夥計都沒有,這店家兩夫婦是既當老板又當長工,老板去準備洗漱用的臉盤,毛巾等,老婆子則帶著蘇氏去看房間。


    一進入房間,陳寶珠便愣住。房間不足十平米,正中放著一張掉漆的大床,旁邊還有破舊的一套桌椅。大床上麵鋪的居然是稻草,用草席子蓋在上麵。席子上放著一床灰灰的被子,整個房間潮濕陰暗,散發著一種黴味。


    這回,連陳寶珠也不由皺緊眉頭,這樣的房間,怎麽住人?單是那被子發出的味道,就足以把人熏死了。


    老婆子似乎也感到蘇氏等人的不悅,陪笑道:“客官是從京城過來的吧,我們這些山野小村,你們將就點,這裏的條件,隻能這樣的了。”


    陳寶珠歎了口氣,算了,不就是一晚上嗎?還計較什麽呢?


    她轉頭對蘇氏道:“娘,反天住一晚上,捱一下就好了。”


    蘇氏歎了口氣:“也隻能這樣了。”她拉住懂事的女兒,轉身對老婆子道:“你去準備洗漱的東西,還有熱乎乎的飯菜。你們這裏有什麽野味什麽的,盡管炒了來,銀子方麵絕虧不了你們的。”


    老婆子知道碰到一個大方的主兒,忙笑著答應了。


    “還有,你問問村裏的人,可有熏香之類的東西,一並與我拿過來吧。”蘇氏吩咐道。


    老婆子想了想,喜道:“我想起來了,我們村頭那個鋪子,好像就有熏香賣。不過我們這些鄉下人不用這些,地保的老婆倒是常用。老婆子這就給你們拿些過來。”


    老婆子走後,蘇氏把包袱放到床上,放開窗子通風,好讓黴味散出去,不然的話,今晚可不用睡了。


    陳寶珠馬上去檢查房門,見房門由於潮濕,有些腐蝕,看起來不太牢靠,看起來今天晚上不能睡了。


    不多時,老婆子就把熏香拿了過來,雖然放置得有些久了,味道不是那麽純正,但好歹還能用。蘇氏取出荷包,賞了那個老婆子一兩碎銀子。那個老頗好子千恩萬謝走了。


    而這時,胖老板已經把一銅盆熱水端了進來,大家洗把臉,便開飯了。


    由於在路途上,不講究那麽多的規矩,陳父攜蘇氏,還有陳寶珠獨自開了一個小桌,其他三人圍著另一桌吃飯。


    雖然住的條件很差,但是這晚飯還是很豐富的,或許是知道陳父等人都是有錢的主兒,胖老板搜羅了不少的野味,例如黃猄肉、穿山甲、鹿肉什麽的,擺了滿滿一桌。加之胖老板手藝不錯,大家趕了一天的路,隻靠著路上的幹糧充饑,早就饑腸漉漉,如今見滿桌的美食,也不客氣,風卷殘雲般,吃了大半有多。


    其間,陳父還開了一壇酒,倒了一盅,其他的都賞給下人了。


    酒飽飯足,大家自去沐浴更衣,上床睡覺。


    陳寶珠總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與客棧的名字叫做“龍門客棧”有沒有關係。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特地把斷水短劍拿出來,放在床的一邊,以防不測,還尋思著今天晚上一定得多留一個心眼,一定不能睡得太沉。


    但是,陳寶珠卻忘了,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十歲孩童的身體,根本無法像大人那般扛得住。


    她睜著眼睛捱著,外麵更鼓聲聲,已是三更。她聽著身邊蘇氏均勻的呼吸聲,終於熬不住,頭一歪,就睡了過去。


    恍惚間,似乎有人在拚命地搖著她,耳邊有人在說:“珠兒,醒來,快點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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