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頭兒帶著一個小廝一個小姑娘來到北京城的時的葉子才剛剛被秋風染上一圈金黃天空湛藍陽光溫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沈力到京這本身就昭示著奇跡隻能被人類所創造。因為老沈今年七十八了您算啊洪承疇都快五十了從少年起就接濟他的老沈頭兒得多大歲數?


    為了自己滿堂兒孫的幸福生活老沈頭顫巍巍的來到了洪承疇的寓所。


    “啊呦!”洪安伯驚喜的聲音響起在幽深的巷子中


    “這不是沈老爺嘛!您這大老遠的怎麽過來的啊!”


    “嗬嗬就這麽呃坐著驢車來嘍?”


    “快請進快請進我們家老夫人前些日子還念叨您來著您說這得多巧啊!”


    “…”


    洪老夫人是位非常偉大的女性含辛茹苦的把洪承疇拉扯大現如今兒子位極人臣老夫人卻從來沒放鬆對兒子的要求洪承疇至今清廉的主要原因就在於老母親的明辨是非。


    但眼見當年洪家的恩人沈老爺子親自過來老夫人心中也很清楚不是遇到難事兒誰會這麽拚命?


    “沈老爺有事兒就讓孩子們帶個話嘛您老這又是何苦?”


    “嗬嗬”沈力和老夫人知交多年互相之間已經很熟悉了所以話到嘴邊卻變成另外的樣子。


    “早年經商就常年跑外都養成習慣了現在老嘍但就是在家裏頭待不住。索性出來走動走動。呃怎麽沒見到相爺夫人呢?”


    “哦皇上開辦女學詔令命婦官屬可以入女學教授今天輪到她去。”


    “呦女學堂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是教公主們念書吧?”


    “嗤什麽念書。她自己都認不了幾個字進去教女紅去了。”


    “那也是公主的師傅啊風光的緊哦!”


    “師傅跟師傅可不一樣您老才是真正的師尊呢!”


    “不敢當不敢當。呃…”


    “沈老爺您就直說吧究竟什麽事情啊!”


    “也沒什麽”老沈頭麵對老夫人地問依舊沒明說:


    “聽說相爺這邊一直不是很寬裕。朝服都補了又補的我這邊聽著心疼。特意送點兒販貨剩下來的布料老夫人還是收下吧!”


    “…”


    老夫人沒收雖說她很想收下!


    她們家是苦出身從洪承疇幼年時代起母子二人就盼著可以科舉揚名不再過朝不保夕的生活。現如今兒子成為內閣成員幾乎達到了這個時代文人的最高位置。老太太對這一切都是非常珍惜的表現在公事上就是對兒子嚴格要求寧肯讓兒子大冬天的去釣魚。也絕不允許收受封儀。


    表現在生活細節上就是極端愛惜兒子的朝服。但沒辦法朝服對於洪家來說確實太金貴。也太容易破損了。


    洪大娘幫兒子縫補朝服長達三年之久期間老太太懷疑過給他們家洗衣服的老丁。但老丁一個職業裁縫出身的洗衣工手法是非常巧妙地。這次拆鬆下次就立刻重新縫補結實嘍。還時常提出專業的建議例如把補子後麵的好綢緞剪裁下來挪到別的地方補子後麵則用粗布代替。


    不論老丁是真情還是假意真的是叫人尋不到破綻。


    但就像在一棵樹上反複釘釘子拔出來釘回去再拔出來…時間久了再好的樹種也都得糟。


    當洪老夫人再沒辦法補丁朝服的時候也就隻好出去購買綢緞。可偏偏女學召開兒媳婦在家中的服飾簡樸到極致現在要入宮去教公主怎樣也應該置辦一身新衣服。


    老太太身體並不是很好洪承疇的大部分工資主要就是替母親抓藥了。如今又連續做了幾套禮服出去原本就不寬裕的洪家真地再沒有餘力做朝服了。因為老丁那邊已經開始著手毀第三套朝服了。


    麵對此時送來的錦緞老夫人真地很難開口拒絕。為此老夫人一直堅持到洪承疇下朝回家才同兒子商量一番。洪承疇的夫人這時候也回家了回家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女學禮服’換下來鄭重收好。


    這一切都被沈力看在眼裏老沈頭很想哭他的管家過的都比洪相爺寬裕如今送錦緞既是雪中送炭也是趁人之危老沈確實心中有愧。


    最後母子二人共同收下了上好的錦緞。雖說心中都明白老爺子此來絕對不是送布料這麽簡單但大家都默契的沒挑破這層窗戶紙。


    “沈公當年如果沒有您亨九和老母又豈有今朝?您千裏送錦這份恩德小子絕不忘懷。”


    “嗬嗬別這麽說別這麽說。”


    “對了那個小姑娘是誰啊?”


    “哦她叫阿萬原是許給我的孫兒長秀的。但那孩子福淺還沒成親就沒了甩下人家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這不聽說咱們京裏開明寡婦再嫁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我就給帶來了希望相爺幫著找找好人家!”


    老沈越是不提真正地目的洪承疇、洪老夫人就越想幫他點忙。是當官要清廉可沈力不同常人這是她們家的恩公如今明明有難卻始終不願意明說還不都是為了成全洪承疇的清名嘛!


    如果一個人六親不認又怎麽指望他愛國愛民呢?於是有些崩潰地洪承疇開口說道:


    “沈公這樣吧阿萬我收下了日後怎麽著由她自己的心思來定。我這邊呢親筆代她寫篇頌詞贈給長秀兄弟將來阿萬即便再嫁也請長秀勿要見怪就是。您老看。行嗎?”


    “那就謝謝嘍!”


    一切盡在不言中。洪承疇當即閉目片刻醞釀成熟後文不加點筆走龍蛇唰唰唰就寫好了一篇青詞。老洪多他娘的有才啊青詞寫地是悲悲切切尤其開卷短詩雖隻有十四個字卻充滿了宿命般的歎息。


    “青苗零落勿悲淒遲早隨君暮春裏。”


    通篇青詞以阿萬的口吻向長秀述說了衷腸本身青詞是凡人敬獻天神地用在亡夫身上不過是為了顯示尊重罷了!從字麵上的意思來看無非就是一個未過門就守寡的小女子希望夫君能夠體諒她將要改嫁的選擇也請世人予以理解和關懷。


    但是。洪承疇收下錦緞和寡女並且親筆寫詞代祭的行為。卻表明這樣一個態度:


    沈力是我洪承疇的恩公誰要是對不起沈家誰就是不給我洪大相爺麵子你們都看著辦!


    不論老沈頭真正的目的是什麽洪承疇都不想知道他所要做的就是答應幫這個忙這也是洪承疇處世的一個特點:


    “我不問您因為什麽來求我我隻要知道自己該不該出手相助就足夠了。”


    這跟當年救護孫傳庭是一個道理。確實很有性格。


    洪老夫人也很支持兒子地決定。甚至在老沈頭打道回府的時候老夫人還親自出麵一直相送到城外長亭。


    一時間京城內外好評如潮。洪家母子念舊不忘本沈家老丈千裏奔波送錦緞、托孫媳。無論怎麽看都是一段佳話。但廣而傳頌的幕後推手卻是在玩‘捧到最高摔的才最重’的把戲!


    這件事兒上洪老夫人和洪承疇都不得不自投羅網因為他們不是商家出身他們不可能理解生意人的心思有時候必須的貪婪才能保證商業的興旺。


    沈力的家底兒太可怕了他兒孫滿堂幾代經商之前在皇商舒稷帳下就以家族的財力接過國家軍備後勤地訂單甚至洪承疇集兵剿匪的軍餉還是沈力等人幫著籌措地。所以沈家在晉商集團中實力也是從前數的。


    舒稷退隱前後的那段時間裏晉商集團錯誤的判斷了形勢認為國家把蒙古血統的舒稷留在草原是要借助經濟力量來掌控大漠那麽國內這邊一定會再選一位皇商出來。


    所以晉商集團曾經內訌過大家都想當晉商之主互相之間的競爭一度鬧得非常凶。


    但誰料想國家非但沒按照這個思路行事反而繼續補充完善了‘孫傳庭新製’麵對唾手可得卻就是吃不到的肥肉就連藩王宗人也義憤填膺。


    為此晉商集團和藩王係聯手進行了四個應對:


    先利用宗人的關係托到宮裏的大太監楊春出手對付洪承疇。


    另一方麵雙方緊密合作利用現在的士人優惠政策抓緊構建基層商業組織。無非是增加一些管理成本也比放棄一大宗主營業務強。


    緊接著通過遍及天下地宗業、商業往來同士林官吏進行溝通和交流隨時做好準備提出即有利自身又對國家讓利的政策出來。取消山陝新製總要有個替代性製度嘛。


    最後開玩笑這裏可是山西和陝西因為將近百年的天災使得社會關係出現了很微妙的變化那就是人身依附關係達到了曆史性地最低穀。很多平頭百姓都隻有寄居在豪族大戶的門下才能生存下去。這與其說是主仆關係不如說是奴隸和奴隸主的關係。


    越是生存艱難、災荒不斷自然條件惡劣巨變頻繁地環境下越容易產生家主和家奴的社會現象。後金、中亞、東瀛包括北歐在這同一時期裏都相繼產生了類似的社會結構。


    在家主的要求下家奴是可以替主家去死的所以很多家奴們就都因為‘貧農’的身份打入到西安府的內部成了孫傳庭身邊的內鬼。


    翻過頭再看沈家當初晉商內訌的時候沈力也動過成為晉商牽頭人的心思雖說大家最後都沒機會了但與人交惡是必不可免的。秦檜也有知己的反麵鏡像就是孔老二也有人罵。更何況老沈頭兒。


    這樣一來沈家就成為被拋棄對象!


    通過冒名頂替盡可能地霸占資源這是整個晉商係和藩王係的主要手段但在施行時大家都有意的讓開了身位以造成這樣一個後果:


    沈家居然獨享了太原府周邊六成以上的經濟資源這種地區獨占的豪族顯然跟孫傳庭新製背道而馳。


    又因為孫傳庭身邊的部份場檢吏都是各家主的家奴。所以很多信息都被晉商係所掌握。


    春天以來皇上出手殺了魏藻德關了陳洪範這就給天下人一個信號新舊交鋒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果不盡快行動就會坐失良機。而最最巧合的是晉商決定出手。和皇帝決定病退生在同一時間。


    先通過‘內鬼’賣消息給孫傳庭。引起孫府尹的警覺‘三家店’政策被人鑽了空子!


    緊接著通過內鬼提出合理建議:“由場檢吏出麵核查清楚究竟是誰在搞鬼。”


    這樣一來沈家自覺不妙必然會尋找助力是個人就知道沈力和洪承疇地關係不論是推演中還是事實上洪承疇確實跟沈家產生了聯係。


    而一旦可以做實洪承疇的罪名則失去北京支持的孫傳庭。也必然倒下。


    這就是晉商係的通盤籌劃表麵上把真實的命門露給對手來打擊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通過命門來偷襲得手。富貴險中求嘛!


    而且也很好查實因為孫傳庭的手下不僅有內鬼。還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場檢吏…黃宗羲外號南雷獸。


    黃宗羲.今年34卻還孤身一人沒結婚呢。因為他是理論上的一名罪人不得科舉。在這個時代裏如果沒有功名的可能讀書人就連鬼都不如。


    他父親黃尊素是東林黨人當年被魏忠賢地黨羽給殺害了黃宗羲身為長子自然要報仇剛好崇禎二年那個時候國家最終審結了魏忠賢逆案黃宗羲作為苦主一直在京作證眼見仇人定罪十九歲的黃宗羲便等在刑部外麵用大鐵錐當街擊殺了仇人親手複仇。


    雖說這個倒黴地犯人已經被核定斬魏忠賢也早就死了但黃宗羲終究是持械殺人以私刑代國刑怎麽都算是一個罪過!好在這個時代講究舉‘義’彰‘孝’黃宗羲不用抵罪但也被定性為猖介永不得科考。


    這個結果是很殘酷的因為年僅十九歲的他隻能獨立生活了。很多父輩故交也不願意再照顧他因為不得科考就等於投入沒有回報。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黃宗羲卻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導師…劉宗周。老劉確實很迂腐很多時候也真是令人生厭但劉老大人又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學問家他能收黃宗羲當學生也顯示出這老東西的風骨還真叫人佩服。


    因為劉宗周在順天府尹的任上時孫傳庭曾經幹過順天府丞;後來洪承疇身為三省都督身邊缺少人手孫傳庭又被調回原籍幹活;剿匪期間孫傳庭的能力得到廣泛認


    然後西安府開建山陝施行特區經營製度。


    在這種情況下黃宗羲在老師劉宗周的推薦下就來到山陝擔任了一名沒有定編的場礦商坊檢監知事吏(從九品)。


    這些年來黃宗羲自立學問天文、曆算、樂律、經史百家、釋道之書無所不讀且重於實際。如今他地文名已經是廣富天下了。


    但黃宗羲在山陝一帶的名聲卻不是文名。南雷獸這個綽號本身就意味著很多東西。


    以南雷獸的本事想查清沈家的底細簡直易如反掌。沈力高舉洪承疇地青詞祭文回太原的時候黃宗羲已經把沈家的產業給登記編冊上報西安府了。可偏偏沈家又得到了洪承疇地友情孫傳庭和黃宗羲該如何辦理呢?


    在這個問題還沒有答案之前針對洪承疇的攻擊就已然全麵展開。因為人家以有心算無心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沈家違規被查實卻剛好傳來北京那邊的一段‘佳話’洪輔和沈力原來關係如此親昵!而證據。就是洪承疇親筆寫的《青詞》確鑿無疑!


    世間很多的事情都是如此別看有地人平時小錯不斷不是把領導的車給撞了就是把單位的桌椅給搬回了家整個就是一胡攪蠻纏!但一般來說這樣的人通常會一直幹到退休因為經常犯錯卻始終可以逃過懲罰的人往往是因為他不具備威脅。


    洪承疇就不同了他孝敬老母、清正勤勉!體貼下屬、天天加班;接濟困頓、文采飛揚;與同僚禮讓三分。對皇上忠心耿耿;這樣的標準君子劍對所有人都是一種威脅。所以一旦出事兒無論細小皆為大患。


    洪承疇犯的事兒恰恰就是非常小的事情沈力的綢緞確實很值錢但總體價值並不算離譜折銀6oo。人家熊文燦的一方頭巾也差不多這價格了。可熊文燦沒事兒洪承疇這邊地效果卻非常恐怖。被迅的擴大並且上綱上線。


    “身為閣輔收受賄賂。暗助沈家。損公肥私。名為民本實則沽名、蓄產、蛀國、竊公!”


    黨派鬥爭的殘酷就是如此混賬一件小事兒也能要你命!更何況‘洪黨’骨幹孫傳庭所在西安府尹的位置上得罪了那麽多的人。


    於是在一夜之間各類官員(可不止言官係)揭批洪承疇受賄徇私的奏折雪片一般飛向了紫禁城。雖說皇上歇病假了但不是還沒死呢嘛!隻要還能動彈。這奏折就得往宮裏報。


    而且因為情況特殊(罷了朝會)這次還違反了明代的慣例:告狀的奏折先由文臣遞交守門太監轉交司禮監之後。再酌情呈遞禦前。在皇帝沒有反饋之前理論上是應該保密滴。


    但這回可是彈劾皇帝以國事相托的內閣大員動靜小了根本沒用。所以全程公開。先在門口當著聚攏過來的百官百姓大聲朗誦然後才從門縫中摔進去。在一片掌聲、喝彩聲中昂去搓飯。在茅房裏吃飽喝足之後靜靜地往宮門前一坐等待消息。


    “你們洪承疇、孫傳庭說的可真好聽啊!小業主?一家至多三坊同業不得多開!啊就呸!沈家占據了太原府六成地買賣、行當、土地、礦山你們怎麽解釋?”


    “吾等不患寡而患不均洪承疇此等惡行不懲不足以平民憤!”


    “黃宗羲是有點歪才不假但他也是明令的罪人一個罪人竟然獲得國家品秩!可見孫傳庭這個聾子幹的好事兒!”


    “再有酒業山西襄理是田氏身邊宮女淑娥的兄長吾等早就提出應該罷免此人可時至今日汾河釀造坊的場主襄理依舊是這個人這分明是內外勾結!”


    “還有秦淮名妓鄭蒙兒一年前在陝西開了一家煤礦而鄭蒙兒的幹娘鄭妥娘恰恰是田懷的如夫人這種結交外戚的惡行為什麽會有持無恐?概因有閣支持!”


    “對了田懷跑哪裏去了?”


    “哼據前去緝捕人犯的人說田懷剛好跑船說是運送一批貨物到什麽好望角說是等回來再抓。”


    “放肆分明是有人在縱容包庇!”


    “…”


    “大爺的!”小朱被這群混蛋給氣樂了“鄭先生您聽說過‘邏輯’這個詞嗎?”


    這兩天因為形勢太亂賀逢聖身為輔要一直在崗位上鎮場麵所以負責每日匯報地始終是鄭三俊。聽到皇上問鄭三俊很乖巧的一拱手。


    “嗯還望皇上明示。”


    “呣其實朕也說不大明白”(鄭三俊一個趔趄)“但朕可以做個解釋給你聽。”


    “臣洗耳恭聽!”


    “先我們先假定‘那些人’讚同孫傳庭的小業主新製然後認可他們從新製的角度出說洪承疇縱容沈家獨占資財是公然在徇私舞弊違抗新製。這道理對吧?”


    “嗯確實。”


    “好他們以新製地名義來彈劾洪承疇還有孫傳庭。但等洪、孫二人被下獄之後他們就會立刻出手推翻新製從而扶植起更多的沈家。這個預判也沒錯吧?”


    “這個嘛沒錯!”


    “那這就存在一個邏輯問題了。他們究竟是因為支持新製而彈劾?還是因為反對才攻訐呢?”


    “這個皇上難道這就是邏輯?”


    “啊對啊這就是邏輯。”


    鄭三俊傻呆呆的張大了嘴巴眼前地皇帝總是給他驚喜但從來也沒像這次這樣。因為這種思考問題的方法可以說是比較新鮮地雖然很惡搞。很不著調但卻增加了一個認識世界、感知世界的途徑和靈感。


    “鄭先生?”眼見鄭三俊表情呆滯目露凶光小朱有點摸不清底細於是出言試探!


    “啊?哦皇上恕罪!依臣來看是不是隻有先定下這個邏輯才能判斷洪承疇是否有罪?”


    “是也不是關鍵在於。洪承疇是否有罪新法是否成敗。這二者之間究竟有沒有關係?朕還沒琢磨明白呢!”


    “這這這也是邏輯?”


    “對啊!”小朱很得意的笑了笑把鄭三俊給氣的都快哭了這他媽什麽皇上這不純粹故弄玄虛嘛!


    但鄭三俊也理解了皇上的一層意思:變法還是不變法都不應該玩這種低級的黨爭。


    因為目前針對‘洪黨’的攻擊群涵蓋了東林、複社、楚黨


    、藩王、豪族各個群體甚至包括楊嗣昌。由此可的本事。別看這哥哥很早就被楊嗣昌給氣聾了但他能在短短六年時間裏得罪了這麽老些人確實從某種程度上。體現出他的偉大之處!


    “皇上”鄭三俊算是豁出去了“一旦向天下公示。洪承疇、孫傳庭是否有罪同新法是否繼續施行二者沒有任何關聯!想來本案的風波也就可以止息了臣這麽想不知是否符合邏輯?”


    “嗬嗬鄭先生地好意朕心領了。無論怎樣這件事兒上朕不會公開表態要保誰或者不保誰。知道為什麽嗎?因為變法尤其是山陝新製重要的是國民的選擇而不是你我君臣的選擇。否則朕坐擁生殺大權隻要號令天下誅討征伐全在一念之間。何苦聽那些人的碎嘴巴?”


    “臣代天下蒼生謝吾皇仁愛之心!”


    “先生不用這麽客氣你我促膝談心這麽久何苦總這麽多禮呢?”


    “…”


    當鄭三俊從內宮出來的時候明月已經懸在了中天繁星隔著雲彩好奇的打量著下麵的世界。


    午門外黑壓壓一片全是人頭有晚上睡不著出來遛彎的有聽到消息跑過來免費看大戲的有已經‘絕食絕水’兩天地死諫文臣當然還有一身戎裝橫舉穆刀的京師巡捕營提督周遇吉。


    吳三桂、周定方並沒有過來京師三衛三營(錦衣衛、忠衛營、勇衛營、三千營、神機營、五軍營)屬於戰鬥序列需要長期換防所以三位青年武將地分工是不同的周遇吉保護京城吳、周二位則是維護天下。


    一見鄭三俊從宮裏出來周遇吉把馬韁繩交給親隨連忙迎上前去:


    “相爺萬歲可有聖斷?”


    “嘿嘿!”鄭三俊慨然喟歎其實不止周遇吉就是遠處‘靜坐’的文臣也都很好奇這個問題。


    “周將軍萬歲並沒有出手的打算!”


    “啊!可是相爺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洪相的去留難道是咱們能定的嗎?”


    “嗯周將軍此言倒是符合邏輯!”


    “邏…相爺?”


    “哦就按周將軍說的辦三日後於文華殿前舉辦公議大會洪輔的去留由大家公斷!”


    “…”


    得舉辦大型聽證會由文臣係統自行判斷國事十大臣之一的洪承疇究竟是留是走這個創意(或者黑鍋)就算在了周遇吉的腦袋上。


    周遇吉氣得一抱拳轉身大踏步地走向人群大聲的把這個決議宣布出來人群立刻散掉因為大家都要回去準備材料不論是起訴者還是辯護者。


    身為武人該負責任的時候絕不退縮這就是軍人和文人的最大區別。


    三日後


    洪承疇一身暫新地朝服色彩鮮豔。在陽光的照耀下整個人就跟剛剝了皮地雞蛋一般光華四射。


    老洪算是想開了今日也許是自己最後一次穿朝服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你們誰能把老子怎樣了。


    望著一身新兒的洪輔挺胸抬頭的走到場地中央很多人都竊竊私語一邊把胳膊肘的補丁亮給別人看一邊偷偷把玉佩、戒指之類的東西給藏起來。


    聽證會由大誥院的院長瞿式主持。質詢的問題因為事先已經準備好所以都由老瞿來代表問。


    “洪承疇你身上的朝服置辦的錢款是國家給地還是你自己擔負的?”


    “分文未花!”


    “噢?”瞿式雖說是錢謙益的學生但師徒二人分屬不同陣營他其實挺想保護洪承疇的。


    “洪輔此時此刻還需要謹慎才是啊!”


    “大膽。瞿式難道就因為他是內閣輔臣。你就要包庇不成?”


    “好…洪承疇既然分文未取那你這朝服何來?”


    “故人相送!”


    “敢問那位故人?”


    “山西沈力!”


    “沈力何時相送?”


    “九月初一!”


    “…”


    洪承疇太有性格了所有的問題全是四字作答搞得大家開始很忿怒你他娘的成心叫板是怎麽的?但越到後來大家越是佩服洪承疇敏捷的才思。因為很多複雜的問題居然也隻是四個字確實有才。


    而且很多人越聽越心驚肉跳因為洪承疇家事清寒。是出了名的但大家沒想到居然手頭會這麽緊。夫人入宮地禮服。都僅僅隻有一套平時在家碰都不敢碰。老母身體不好為了給老母將養身子洪承疇甚至親自繪圖讓兒子領著孫女去山中采藥。


    什麽叫答辯?就是有人證物證洪承疇說的全部屬實作證地人很多甚至包括長平公主還有一位西安府的場檢吏。


    沈家冒名頂替侵占太原府資源的事實是非常清楚的但這份證據並不是孫傳庭拿出來的而是晉商集團的內鬼謄抄出來的。麵對鐵一般的事實洪承疇隻說了一個想法:


    “以身贖免!”


    意思就是沈家多占的財產自然必須交出但沈家人的罪罰他洪承疇願意代為承擔。因為沈力是他地恩公沒有恩公就沒有他現在的風光所以寧肯自己被抓起來也希望國家能夠寬免沈公。


    “呣”旁邊的鄭三俊點了點頭心中暗想:


    ‘這裏存在一個邏輯問題別人也受賄不代表他就可以受賄此時如果公開張揚反倒適得其反。看來了解皇上的果真是洪承疇啊!’


    這個時代像沈力這樣地(培養後進)其實很多很多文臣在年輕時都接受過類似的救濟眼見洪承疇寧肯不要功名也力保沈公大家心中的柔軟之處也就略略被觸動了一下下。


    “來人帶孫傳庭!”


    第二被告原本是沈力但老沈頭七十八了剛從山西到北京地折騰一個來回再過來?又是因為這種事兒怕是當場故去。這個時代的審案是非常人性化的很多嫌犯是不用出庭的盡管是第二被告也不用出庭。


    所以孫傳庭是第三被告。


    “孫傳庭本官問你沈家私下承攬這許多的資財你究竟何時得知?”


    “崇禎十六年九月初三西曆16431o14之前我派遣三十六名場檢吏於秦晉兩地普查百業。負責太原府那邊的是山西舉子黃宗


    經過明查暗訪調閱買賣契約並且核實戶籍終於太原府的礦山、農田、商鋪、作坊將近六成都是沈力父子及其家奴所有。甚至很多產業都有假帳逃稅的事例。”


    別看孫傳庭耳朵不好但他回答問題時卻清晰可辨而且很詳細。並且現在已經形成傳統報日子時東西曆一起報。


    “那麽沈家和洪承疇的關係你可知道?沈家侵占資財的時間是多久這期間你在做什麽?接到黃宗羲報告後你的應對是什麽?你什麽時候知道洪承疇代沈家孫媳寫祭詞的?”


    連串地問題。全是帶著套下來的有一個回答不妥就得當場被打入死牢。好在孫傳庭的準備也非常充足。


    第一個問題:


    確實知道沈家和洪家的關係但做為老部下非常清楚什麽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沈家除了送一副字畫這麽多年來就一直在為國家輸財洪輔這邊。也從來沒替沈家代辦過什麽事情。


    第二個問題:


    沈家侵占資產的時間確實很久大概有十年之久通過這次普查現很多事情都要進行再揭其實沈家不止一個太原府很多地方的財產都有來源不明的嫌疑想來應該都是沈家的。


    第三個問題:


    接到黃宗羲的報告後。先派遣府員巡警把沈家的店麵給看管起來。允許他們照常營業但所有地收款全部封存也就是隻許進不許出。以便將來查實後一並沒收。


    至於最後一個問題:


    “關於洪輔寫青詞一事我耳朵背從來沒聽過!”


    話音一落贏來了滿堂喝彩!瞿式是滿臉尷尬但畢竟隻是代為質詢所以還好。可另外一個人。就有點坐不住了那就是把孫傳庭氣聾的楊嗣昌。


    “孫傳庭你耳聾不假但據我所知。你身邊有很多儒生替你傳抄文字洪輔的青詞。乃是文中佳品說洛陽紙貴都未必不如你沒聽過難道就從來沒看過嗎?”


    “哼哼”孫傳庭是用一個銅警哨來增加聽力把小頭兒塞進耳朵裏大喇叭口對著一通狂喊的楊嗣昌。聽明白之後施施然的放下銅警哨冷笑一聲。


    “楊輔是文學大家能入您的法眼當然是好的。但孫傳庭一屆粗人從來對寡婦再嫁不感興趣!”


    “放肆”哄笑聲中楊嗣昌的叫喊顯得有些淒厲“問的是你是否知道青詞一事不是問你寡婦再嫁!”


    “我知道一些風聞說是洪輔枕邊空虛一直想討要個填房。剛好沈家有個寡婦想嫁給洪輔還帶了一些嫁妝過去隻不過洪輔為人守禮定會對先前的主家表示一下。想來楊輔所說地青詞就是這麽來的吧!但我確實沒看過。”


    “…”楊嗣昌一頓他忽然覺不妙自己被利用了洪承疇收受地6oo錦緞很可能會成為嫁妝。他楊嗣昌本來是旁觀者卻因為被孫傳庭勾起心病而無辜的跳了進來成為他們‘洪黨’的支持者了。那這可就麻煩了。


    “孫傳庭你羅哩羅嗦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麽?隻問你知道不知道青詞一事你隻要回答知道還是不知道就是了。”


    說完楊嗣昌假裝被氣的半死大聲咳嗽起來一旁幸災樂禍的鄭三俊連忙出麵


    “啊呀啊呀楊相這些天的身子一直不爽利快你們幾個快扶楊相下去歇息!”


    楊嗣昌感激的衝鄭三俊點點頭連忙被太監春熙給攙扶下去了。


    有了楊嗣昌的插曲瞿式也有點撓頭孫傳庭是洪承疇的嫡係洪黨骨幹。但問題地關鍵是洪黨隻是政治對手的說法人家根本就不會承認的。


    而且洪承疇辦事風格大家也都清楚他屬於抓原則的人具體細節都必須底下人幫著操作所以你說洪承疇能指點地這麽細又是冒名頂替又是尋人周旋的根本說不通道理啊!


    以目前的法律特點合理推斷完美分析是合法地斷案手段沒有證據也可以做推斷定罪。


    偏偏孫傳庭比洪承疇細膩他非常巧妙的把受賄罪名給化解了那不是賄賂隻是人家阿萬姑娘的改嫁嫁妝‘我靠他大爺的這招太絕了!’


    想到此瞿式清清嗓子


    “來人啊把阿萬姑娘帶來再有今日小雪晚上恐怕會有雪千萬別讓洪老夫人出門你等可記住了。”


    今天確實是1643年11月22小雪。


    但瞿式不讓老夫人出門卻另有兩個涵義一方麵老人家風骨然她出麵作證一定會影響陪審團的判罰。另一方麵老夫人的見識是很高的路上可別串了供。


    之前因為要質詢洪府那邊早就有人嚴密看管起來了所以今天孫傳庭的借口洪家人還不知曉這點瞿式很有信心。


    然而阿萬姑娘的回答更加絕妙她居然還是完璧。至於誰人予以證明卻不需要了。因為真要有人提議體檢這個人一定會因為‘有傷風化’而被抓起來。


    完璧處子尚未過門就守寡這就使得寡婦再嫁成為了可能!


    沈家人的孫媳能再嫁當朝閣輔這當然是最佳結局。


    兩家關係又如此親近那麽準備點嫁妝也就順理成章。


    洪承疇一身新衣裳居然是小老婆帶過來的嫁妝如此清廉的官員值得表揚!


    陪審團是81人團長是負責諸法司的李邦華。李邦華早急了心說一些人正事兒不幹淨把精神頭用在沒用的地方上現在倒好居然把皇上甩一邊自己審問起自己了。


    而且亂七八糟的從審問新法、受賄卻演變成孫傳庭公開威脅太原府外的資產中也被查實了大量的匿名侵占現象背後的人是誰豈不是呼之欲出!


    後來也不怎麽搞得孫傳庭把楊嗣昌給拉下了水堂堂內閣成員竟然跟一個聾子探討起娶小老婆的事情!!!


    現在又因為瞿式擔心事態擴大有意將案件的性質給曲解了甚至明目張膽的引導那個小姑娘公開承認了願意嫁給洪承疇這…!


    想到此李邦華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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