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偏室書房,兩人對立端坐。


    座位前各設立一案幾,擺著水果肉食,隻是邊上筷箸卻是半點不曾便宜,顯然是未曾動用食物。


    兩人沉默坐著,旁邊炭火燒的劈啪作響,使得屋內溫度居高不下,縱使外邊狂風呼嘯,裏麵依舊很是暖和,不見一絲寒意。


    又過了片刻,似乎等得煩了,其中年老者放下手中一卷書籍,看看時辰,已經到了子時,不由說道:“再有半個時辰,今日就該過了……應兒此時還沒有來,看來是不會來了。”


    “大人……”


    對麵文士聽著這無喜無悲的口氣,有些奇怪,卻還是勸著:“或是路上風大,耽擱了。”


    “哈,”老者麵部稍微動彈一下,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哭:“我的兒子,我能不清楚?”


    “隻是沒有想到,這才多少歲?就這樣迷戀青樓,花酒肆內,拉都拉不出了!”


    說著,歎一口氣,這老者忽的一個哆嗦,感覺到了一絲寒冷。


    “哎,我陶謙老來得子,先是陶商,後是陶應,先後成長,不料卻俱是不成氣候,不成器啊!想著自己往日縱容,陶謙不由痛心疾首,“若是在他們少年之時,我不遠征西域,能夠放下圖謀大計,多分出些心思給予他們些許管教,也絕不至於如今這樣……”


    “大人何出此言,”文士勸著:“大人為國家、為徐州、為百姓所做的一切,糜竺都看在眼中,這實在不是人力。而是命數啊!”


    “命數……?”陶謙喃喃說著,似乎有些恍然:“原來如此。是我戎馬一生,殺的人。沾的血太多,才遭了這報應?”


    此念一出,想著兩個孩子是自幼沒了母親,在最需要關愛的幼年期間,自己又在外出征戰,並且將他們交都由乳娘看帶……


    “哎……”年過百半的陶謙又是一歎,對自己充滿了內疚,再也沒有了一點對二子不成器的苛責,陷入了自怨自艾之中。產生了濃濃的悔恨之情。


    “可惜,如今我雖成了一州之主,文臣上百,可決斷一州事務,戰將上千,掌控萬馬千軍,文武共治,庇護徐州百萬子民……這些外人看著光鮮,卻都隻是表象繁華!”


    想著這些。陶謙心中越發酸楚:“這偌大基業方才建立,正是穩固根基,爭奪天下的大好時機,我卻已經老了……”


    “可惜……可惜啊!”


    “四百年寒假江山。好不容易等到此時……”陶謙神色一動,一種英雄暮年的悲哀之情瞬間流露出來:“天下之事才有可為,我卻已經無力為之……”


    “大人!”一旁糜竺見著陶謙默默沉思。感受到其中濃濃哀傷,終於是忍不住出聲:“廣陵郡不過是被攻克邊緣一縣罷了。大人何必如此?”


    “你誤會了,”陶謙聽著。知道糜竺誤以為自己憂心戰事,不過這時卻也不解釋,收起自己那份心思,就說著:“若隻是攻克一縣,我自然不懼……”


    “可是如今,東海郡大半落陷,下邳笮融分明又有異心,遲遲不能拿出精銳之軍,將其收複……”說著,陶謙又拾起書卷:“這真是多難之秋,這時廣陵遇敵,就是雪上加霜啊!”


    “這……”糜竺聽著,卻也明白這就是事實,無法強辯,當下就是一陣沉默。


    而陶謙也不在意,又自顧自說著:“根據情報,東海郡陳瑀是中了張闓之計,方才失守,而如今這攻打廣陵郡的賊軍統帥——臧霸……”


    “他可是我徐州當年騎都尉啊!”


    聽著這咬牙切齒之言,糜竺心中一凜,頓時明白陶謙心中,對徐州將士的猜忌已經生根,輕易無法去除。


    “這時還不思聯合一致,還有著這些想法?”糜竺略一細想,不由暗自搖頭:“果然是垂暮老朽,已經是無可救藥了!”


    不過雖然這樣想,該說的還是要說,好歹是要打消陶謙一部分念頭,當下就聽糜竺又說著:“張闓,臧霸,都是武夫,武夫不識字,不讀書,自然不通人倫,做出這等通敵之事實在並不奇怪!”


    這言下之意,就是文士讀書識字,可以信任,但卻是大貶武夫,一棒子將武將打死了。


    這話也就是在這時,在這裏,糜竺才敢說出口,畢竟,若是這事流露出去,立刻就是天下不容!


    “說的也是……”陶謙此時老邁,思想極易被人左右,這時聽著糜竺順耳之言,思維漸漸就被帶著脫離了原先軌跡,又回到了如今現狀。


    於是就聽著糜竺又道:“如今徐州,四方混亂,唯有彭城一國安穩,但是話說回來,這時局麵如今不清晰,薛禮真還能用的?”


    “哦?”陶謙想著彭城國相薛禮,卻是沒什麽不良印象,就說著:“他可是文士,你不剛才說過可以信任?”


    “呃,這……”糜竺被這老人思維一嗆,一時竟是無言以對,總不能讓這言出口即易吧?


    “看來老頭兒對這薛家印象還是不錯,暫時難以挑撥啊……”


    糜竺回憶著自家和薛家的爭端,以及陶謙早先故意設置的兩家共爭長短的局麵,不由暗恨:“這薛家和我糜家不和,若是這回陶謙熬不過去,徐州怕是就隻剩下彭城國一地了,屆時我家族足足萬戶人口,要如何在徐州立足?”


    想到這裏,咬了咬牙,還是說著:“在下之意,還是請大人提拔兩位公子,即便不免去薛禮,也不可重用!”


    “你若是還指望他們?”陶謙突地笑著,看著門外,依舊一片寂靜,不由苦笑:“我聽你言。今日得了消息,便深夜派人去喚。可是這都什麽時候了?看樣子,是來不了了!”


    “其實啊。如今這局麵,既是徐州的磨難,也是徐州的機會,東海賊寇,下邳笮融,廣陵臧霸,這些都隻小釘子,才剛剛冒出頭來,哪裏比得上我坐鎮多年的彭城國?”


    “若是我能在這動蕩之時。率徐州精銳之師征伐四方,肅清四海,然後一鼓作氣平定整個徐州,屆時就真正是為徐州取出蛀蟲,伐毛洗髓,從而徹底夯實出一片爭奪天下的根基!”


    糜竺聽著這話,看著陶謙緩緩而言,心中一凜,暗讚這陶謙雖然年邁。雙目渾濁,但也正因如此,經驗卻是豐富異常,心中敞亮無比。


    正想著。就又聽著陶謙說道:“可惜,我老了,腦子不行了。體力也不行了,再也征伐不了了……”


    聽了這話。糜竺心中一喜,裝作不覺就又勸著:“大人何出此言?這幾年大人治理全州。萬民歸心,全州蒸蒸日上,人口逾越百萬,乃是中原第一富庶之地,這時些許皮毛小癬,若是大人願意出馬,自然是一鼓可定!”


    說著,見陶謙麵色不變,糜竺頓時知道這話沒有奏效,但卻毫不氣餒,拐著彎說出了本來目的:“而退一萬步來講,縱使日後大人年邁,二位公子卻是俱全,子承父業,未必沒有一番作為?”


    這話說完,糜竺就期待的望著陶謙,心中卻是想著:“若是能夠說服陶謙將薛家權柄轉移給他家兩個兒子,我糜家就是州內第一大族,哪怕日後徐州易主,也斷少不了我家扶持了!”


    可惜,糜竺說了這許多,卻是不知陶謙早已經和薛家達成協議,不然任由那二子胡鬧,這縣令縣丞之位哪裏能夠長坐?


    因此這時陶謙聽了這話,看著糜竺,卻是難以答應,隻是搖頭:“他們不行,我的這一片基業,他們繼承不了!”


    糜竺聽著陶謙死不鬆口,心中大急,不由就反問一句:“可不用他們,又有誰能用呢?”


    “如今其餘三郡亂象叢生,若是薛家再一倒戈,徐州立刻就有傾覆之禍!”


    糜竺說著,漸漸激動起來:“這彭城國,如今就是太阿劍,大人明智,怎可讓外人掌管?這是太阿倒持啊!”


    “嗯!”這話一出,陶謙瞳孔猛地一縮,死死盯著糜竺,良久,方才說道:“子仲……果是忠心,連這,都替我想到了。”


    而糜竺這時話已出口,也明白自家從此和薛家就沒有了挽回餘地,因此也是灑脫,當場就下拜說著:“糜竺,拜見主公!”


    “既然如此……”陶謙點點頭,眼角一動,就喚入一人,吩咐道:“再派一軍,將大公子也請過來!”


    見著那人應諾下去,陶謙麵色也已恢複平靜,看著糜竺,不由就是一笑:“子仲願意全力助我,這事情便大有可為,不瞞你說,我和薛家有著約定,也因此,才換得我這二子數年悠閑生活。”


    “原來如此……”糜竺聽了,心中頓時苦笑:“若不是我家和薛家糾葛不清,無法合並,使得我糜家無人可投,這徐州如今,哪還有你陶謙說話的餘地?”


    “不過這時既是借得你勢,便可拔除薛家……然後扶持兩個傀儡上位,好歹也要保住我糜家地位!”


    當下想著未來謀劃,糜竺心中稍安,這時就說道:“這口頭約定,不如廢紙一張,終究是今時不同往日,哪裏還能做數?他薛家若是識相還罷了,若是不肯讓出這國相之位……”


    “我糜家三千甲士,早已聯合曹家曹豹,陳家陳登,願意配合主公!”


    “嗯……”陶謙沉吟一番,想著兩個兒子,心意漸漸堅定下來,說道:“既然如此,就將薛禮罷黜,讓商兒,應兒試上一試!”


    “不錯!”得到陶謙這肯定的承諾,糜竺心中大喜,連忙恭維道:“二位公子本質不俗,不過是卻了曆練,方才顯得平庸!”


    “即便是刀劍,隻要多多磨礪,就可以變得鋒利,而兩位公子若是經曆了這一番磨礪,又怎會沒有進步?””


    “有理,有理!”陶謙聽著這話,忙不迭點頭,正要再細思一番,就聽忽的一陣動靜,從外邊傳來。


    兩人聽著,神情一振,相視一笑,就等待著來報。


    而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就有人入內報道:“二公子回來了,而且,大公子與其同行,說是一道拜訪大人!”


    “哦?”陶謙聽著這消息,卻是有些驚喜,“陶商也來了?”


    這問話不知不覺之中,就帶上了一絲陶謙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期待。


    當下就作頑童一笑,連忙命著下人將二子速速迎接入內。


    不多時,‘陶商’、‘陶應’兩人入內,卻全是司馬寒和太史慈頂替了的西貝貨色。


    不過好在這時隻有油燈,燈光昏暗,光線模糊,不說燈下黑,就是燈外也不清晰,因此看著輪廓不差,陶謙就是滿意一笑:“你們都來了?好!好!”


    兩個家夥絲毫沒有假貨的覺悟,一路按著原先觀察所得,一步步模仿起來,倒也漸漸熟絡,這時見著正主,連忙上前,就是一拜:“孩兒拜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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