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三郎就準備出宮。想到自己離宮總要向真宗辭行,召喚雲兒道:“雲兒姑娘,麻煩幫我研墨!”


    雲兒看他收拾東西,不解道:“怎麽?公子要走麽?可向陛下辭行!”


    “哦!你幫我研墨,我寫封信給寇丞相,介時讓他轉交給陛下!”


    “知道了!”


    素娥嘴裏應著,卻一溜小跑出了偏室。三郎看著她的影子自語道:“這丫頭搞什麽,讓她研墨她卻向外麵跑,難道不知道筆墨都在這裏嗎?算了,求人不如求己,還是自己來吧!”


    三郎剛寫好書信,將書信置於袖內,雲兒又跑回來了,站在旁邊一言不發,三郎向她拱了拱手道:“這些天來承蒙姑娘照顧,三郎感激不盡,他日若有緣我們再見!”


    雲兒看著他不舍道:“公子是個難得的好主子,從來不把雲兒當下人看,雲兒真想伺候你一輩子,可是奴家沒那好福氣,公子保重……”


    雲兒說著,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掉了下來。她所言三郎完全理解,大內禁宮,向她這樣的丫鬟多如牛毛,誰會正眼看她們一眼,就連平日裏阿諛奉承的太監們都會拿她們出氣。再說花一樣的年紀就此終老深宮,或者主子大發善心,人老珠黃了給他們選個官家做小妾,那日子都不是人過的。


    三郎自懷內摸出一塊金錠交給她道:“雲兒,他日若有機會我定當將你救出禁宮,這錠金子你且收下!”


    雲兒大喜過望,突然拽住他的肩膀道:“公子此話可當真嗎?若真如此,雲兒寧可不要金子,隻要公子別忘了今日說過的話才是!”


    “我說過的話自然當真,這金子也是嬪妃娘娘們賞賜的,我也用不了這許多,你自管收下便是!”


    雲兒躊躇著,這麽大的金錠她想都不敢想,哪敢接下。


    三郎一把將金錠塞進她的手裏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你自己也要保重!”


    “奴婢恭送公子!”


    雲兒俯地而拜,虔誠之極。


    三郎看著雲兒,如同看著一隻身陷牢籠的小鳥,好生憐惜,駐足道:“雲兒姑娘莫要如此,他日我定想辦法將你帶出禁宮,告辭!”


    說完不再回頭看,闊步而出。


    他出了房門,正待前行,一抬頭,一清瘦、卻仍楚楚動人的憔悴容顏便映入眼簾,那幽幽咽咽之態不是雲羅公主是誰?


    笑雪風怔怔道:“公主……你……你怎麽在這裏。”麵對這多情女子,他不知如何向她告別,見她傾城容顏一日之間變的如此憔悴更是於心不忍。


    “我知你要離開,是以在此等你。”


    三郎猛然醒悟過來,終於明白剛才雲兒為何跑得如此之急,原來是給公主通風報信,有公主關照她,看來她還不至於受太多的委屈。


    接下來他不得不麵對雲羅幽怨的眼神,打起精神上前施禮道:“公主請原諒我不辭而別,我尚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了。”


    “那封信你可看過?”


    “看過了,三郎感懷公主深情厚意,此身無以為報,宮廷深鎖公主還要保重鳳體才是。”


    聞聽此言,雲羅公主珠淚簌簌而下,“三郎,我之情意望君掛懷,他日路過京城還要來看看我。”言罷已是泣不成聲。


    “最是難消美人恩”,何況是數日來對自己親昵無限、用情至深的公主,三郎星目含淚幾欲奪眶而出,上前輕撫雲羅香肩,柔聲安慰道:“公主放心,我辦完江湖之事定會回來看你……”


    他本是性情中人,話未盡竟有些哽咽,倒是雲羅公主頗識大體,斬了斬眼淚道:“公子莫要如此,他日相見卻不知何時呢,江湖凶險你還要保重才是,我這有一物送給你。”


    說著話雲羅自懷內掏出一絹包有物件的錦帕塞到笑雪風手裏道:“這塊玉佩名為‘冰寒玉魄’,乃天下至寶,可解百毒,我一直貼身帶著,今日將它贈給你也算留個念想。”


    笑雪風在現代時幾經落寞,來到宋朝又痛失雙親,可謂孤獨常在,名副其實的浪子一個。哪有人這麽關心過自己,麵對公主無限柔情,心中無比感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雲羅知他已有兩位紅顏,自己不能過多眷戀,幽咽道:“三郎一去,自此人海茫茫,天涯兩隔,雲羅福薄,不能常伴左右,望君……珍重!”言罷再也控製不住激動之情,啼哭不止、掩麵而去。


    笑雪風望著公主消失的身影悵然若失,展開羅帕,見裏麵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綠光閃閃,攝人魂魄,宛若一抹夏日潭水,涼爽宜人,知雲羅所言不虛,忙貼身收好,往宮門而來。


    他剛剛走過一座臥橋,就覺有人在暗處盯著自己,那是一種異樣的感覺,有留戀,有幽怨,更有無窮的落寞。他站定身形,低下頭來用眼睛的餘光看去,就看到了左側紅亭內,靠在闌幹後麵,用一雙淒怨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素娥。


    “我不能停下來,如果素娥過於激動,後果不堪設想,自己想走也走不成了!”


    他稍作停頓,當作沒看見,強忍心內幾欲滴血的悲痛,繼續舉步而行。他明顯感覺到了素娥的眼淚傾瀉而下,眼淚不是落在地上,而是滴在了他的心上,不忍、難舍的感覺在升華,他的心顫抖了,每邁出一步都重如泰山,他牙關緊咬,強忍著沒有停下來,可是分明那不聽使喚的淚水已盈滿了星目。


    終於,轉過了一片宮牆,他閉上眼睛長籲了一口氣。喃喃道:“素娥,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但願我們還有重逢的機會。”


    宣德門就在眼前,斜刺裏走過來一隊禦林軍,領頭的是兩個女子,為首之人遠遠就看見了他,向著另一名女子道:“繼續巡視,本使過去看看!”


    “楊將軍快去吧,此處交給翠華了,你願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保證不出差錯!”


    楊排風白了她一眼:“貧嘴!”言罷向著三郎迎了過來。身後留下的是副將阮翠華狡黠的嘻嘻竊笑。


    “笑公子如此匆忙要去哪裏?”


    感情,三郎背上斜背了幾件日常換洗的衣物,一看就是出遠門的模樣。


    “是排風姑娘,我尚有要事要辦,正準備出宮去!”


    三郎在現代世界時,家境貧寒,而排風自小遭家人遺棄,被楊家收養,相同的出身,使他見了排風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排風稍作思忖,臉頰微紅笑道:“公子這麽快就要走了,定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我送送公子如何。”說完,粉頸低垂,一隻腳搓弄著地麵,顯得有那麽一絲不自在。


    “這……在下還要去向寇相爺辭行,恐怕……恐怕多有不便,耽誤了排風姑娘時間!”


    “呃,不如這樣,你自去向寇相爺辭行,你遠行尚需腳力,我為你備匹馬,一個時辰後我們在南城門見可好?”


    三郎正需要一匹馬,聽排風提起求之不得,抱拳道:“如此有勞姑娘了,稍後見!”


    “客氣!”


    三郎快步到了宣德門前,宮門守衛對他已甚是熟悉,隻道他又要去赴哪家王公大臣宴席,並未阻攔。


    出了宣德門三郎直奔寇準相府。寇準聽說他要走,雖是惋惜,但因知道他尚有未了之事,也並未加阻攔。笑雪風將書信交給寇準,讓寇相轉呈真宗皇帝,便自告辭,出了府門,往自己下榻的客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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