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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高懷德的進展


    鳳州路集團精心準備、勢如破竹,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在鳳州集結完畢,作戰則隻用了不到二十天的時間,就從鳳州一直殺到了劍門關下,而且沿途繳獲頗豐,足以讓軍士們在除夕夜裏大快朵頤。


    與之相比,歸州路集團也是毫不遜色。


    歸州地處三峽之中,西陵峽和巫峽的中間的小塊平地,州治秭歸縣城東北依山為城,城牆周長不過二裏,高一丈五尺,南臨大江,故老相傳,秭歸縣城又叫劉備城,是劉備征吳時所築。


    這個傳言未必沒有來由,因為從歸州順流往東就是西陵峽了,而出了西陵峽就是峽州,峽州的州治夷陵縣(今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不消說是赫赫有名的。


    在運籌司的作戰方案中,歸州路集團取歸州集結而不是峽州,自然是為了省卻在西陵峽內的集中行軍。


    三峽之間,長七百裏,兩岸連山,略無斷處,非正午夜分,不見日月。江行其中,回旋湍激,至西陵峽口,始漫為平流,而峽州正當其衝。大江正是自峽州始為江麵平闊,利於大軍集結,但是集結好的大軍一股腦地擁進西陵峽,卻也未必有利。


    歸州則是江陵府與西蜀毗連的地域,再往西就是西蜀夔州控製的巫峽和瞿塘峽了,將大軍的出發基地盡量靠前布置,集結和儲備糧草的時間花費雖然會更多一些,隨後的進軍過程卻可以更省。


    正是因為歸州的集結條件偏差,即使有宣徽南院使李崇矩作為西南麵轉運使親自負責該集團的轉輸,歸州路集團一切準備就緒比鳳州路集團還是要稍微晚了一些,直到顯德十一年的十二月十七日,大軍才得以從歸州溯流而上。


    從歸州到夔州,水路才不過三四百裏,太白詩雲“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其中的白帝城也就是夔州的州治奉節縣,距離江陵城水路有一千多裏,也就是一日可至,如果按照這個說法,歸州和夔州兩地之間似乎旦夕可至。


    然而李白這首詩,一則是詩人的浪漫主義誇張,二則是指的順流而下,還多半是在夏秋水漲三峽群灘不為險阻的時候,三則他是在盛世旅遊而不是打仗。


    如今冬季水枯,進軍蜀地作戰固然是沒有了霖雨的阻擾,陸路更為順暢,水路一般來說也比較安全,但是在過三峽的時候卻有些不同,尤其是夔州的瞿塘峽一帶險灘密布,夏秋水漲的時候江水高高漫灘不為阻礙,可以行船一越而過,在枯水時卻必須用纖夫在兩岸小心翼翼地拉纖了。


    再說從歸州進軍夔州又是逆流而上,三峽之中江水峻急,順流而下很快,逆流而上自然就很慢了。


    更何況三峽之中最長的巫峽就是歸州路集團所要經過的第一關,長達一百六十裏的巫峽中間遍布著蜀軍的城寨,周軍必須一個個拔除,才能讓李崇矩負責的轉運後顧無憂。


    盡管如此,西川行營歸州路兵馬副都部署高懷德率領他的船隊還是一路披靡,連破蜀軍鬆木、三會、巫山(今重慶市巫山縣)等城寨,順利地通過了巫峽,殲滅蜀將南光海等五千餘人,擒其戰棹都指揮使袁德宏以下一千二百人,奪戰艦二百餘艘。


    戰鬥不算艱難,但是程序卻比較繁複,其中既要水戰又要陸戰,定遠軍和州郡水軍通力協作與蜀軍水戰和攻擊水寨,侍衛親軍、殿前軍和伏波旅則反複地登岸,攻擊城寨,再上船,或者和定遠軍水陸並進,連續交戰和行軍下來,到占領巫山寨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二日了。


    “明日就可以到白帝城了,我軍入蜀之關鍵即在奪取鎖江浮梁一戰,隻要取了浮梁,破了蜀軍夾江布列的砲具,奪了這恃險扼江的白帝城,我舟師自可暢通無阻,東川將盡在我軍掌中。”


    雖然作戰方案早就在樞密院那裏擬定了,這些方案已經把許多應變都考慮得相當詳盡,所以這一段時間並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狀況需要高懷德臨機應變,不過麵臨入蜀以來最重要的一場大戰,他還是召集了眾將來進行軍議,最主要的還是落實任務、激勵士氣。


    不過還是有人對步步遵循運籌司的作戰方案略感遺憾,因為這些方案實在是保守,很多時候並不能發揮他們的最大能力,譬如說石守信的定遠軍。


    “可惜陛下不許我定遠軍以舟師和蜀軍鎖江浮梁爭勝……其實定遠軍樓船上的炮具又豈是蜀軍夾江砲具可以抗衡的?前麵多次水戰和攻打水寨,還不是炮聲一響手到擒來?”


    自從顯德七年軍器監把幾種大炮定型之後,除了在一開始為了北伐而將製造向步軍炮傾斜以外,最近幾年裏麵都是在大力製造船用火炮,幾年下來已經積攢了兩百多門,裝備在十艘巨型樓船上。


    這十艘巨型樓船當然是全部配屬給了定遠軍,而為了此次伐蜀,定遠軍就調來了其中的一半。


    有火炮助戰,而且定遠軍的素質本來就遠高於蜀軍,這一路上的水戰自然是摧枯拉朽,不管是蜀軍船上的那些拋石機,還是他們水寨中的重型拋石機,在火炮麵前無論射程還是威力都遠遠不夠看。


    不過蜀軍最強的拋石機無疑是夔州鎖江浮梁這裏夾江布列的這一批,不能和它們炮砲對轟以力勝之,歸州路戰棹部署石守信頗有些無法盡展身手的遺憾。


    “有更簡單更穩妥的取勝方式,卻又何必用蠻力爭勝?而且聽聞瞿塘峽口水流湍急,巨舟難以運轉如意,如果以之為奪橋的主力,稍有不慎就會折了我軍銳氣,卻又何必行險?”


    高懷德和石守信的資曆差不多,不過出身要強得多,如今更是駙馬都尉,大長公主的夫婿,身份尊貴,現在的差遣又比石守信高了半截,回話雖然和氣,卻也不能算客氣。


    運籌司的作戰方案相當具體而且有效,隻要照著執行就可以穩穩地獲取勝利,那又何必任意更改?更何況臨行之前郭煒還專門叮囑過,主將臨機決斷是完全可以的,但是應該以全勝為著眼點,而不是為了炫耀武力之類的無聊目的。


    作為歸州路的主將,高懷德需要考慮的是歸州路集團的整體利益,至於定遠軍是不是可以在作戰中光芒四射,這並不是他需要關心的。


    …………


    十二月二十三日,根據詳細的地圖,周軍船隊在距離蜀軍鎖江浮橋三十裏處拋錨,雖然還看不到鎖江浮橋的樣子,前麵夾江對峙的赤甲山、白帝山和白鹽山卻已經是清晰可辨。


    江北的赤甲山不生草木,土石皆赤,如人袒胛,山名正是因此而來;江南的白鹽山崖壁高峻,可達千餘丈,俯視著大江,山石色若白鹽;隻有江北緊鄰著大江並且與赤甲山相接的白帝山,除了高峻之外就缺乏特色,唯有依據一南一北兩座山和旁邊的大江辨識。


    白帝城,正是建在白帝山的山麓上,城牆周長七裏,西南二裏因江為池,東臨大溪,即以為隍,隻有北麵依山,有羊腸小道可上。


    城小而堅,要想攻下白帝城,就必須以大軍臨城,可是瞿塘峽兩邊岸路逼仄,大軍要從東麵走三四十裏陸路,然後還要越過大溪上羊腸小道,那肯定是不成的,大軍最後還是要用船運至城下,而鎖江浮橋正是擋在了白帝城的東麵。


    根據情報,蜀軍的鎖江浮橋設敵棚三重,兩岸都是木柵護衛,浮橋前麵還有攔江鐵鏈,夾江布列著大量的重型拋石機,確實是***江麵的強悍布置。


    不過對付鎖江浮橋和對付白帝城就完全不一樣了,浮橋周邊的防禦和攻擊力全都是部署著對向江中的,既沒有白帝城那樣的堅固城池,又沒有足夠雄厚的兵力護衛,隻要以少部精銳沿陸路潛進,能夠潛到蜀軍背後發起突襲,屆時再配合江麵上的攻勢,其實並不難破。


    逼仄的岸路難以通過大軍,走幾個精銳還是沒有問題的,而周軍則有的是精銳。


    二十四日晨,趁夜運動到浮橋守軍側後的伏波旅發起了突襲,對岸上嚴重缺乏戒備的蜀軍驚慌失措,還沒有等到周軍的船隊參戰,浮橋守軍就已經開始潰逃。


    毀去了鎖江浮橋和鐵鏈之後,周軍迅速船行至白帝城西麵登陸,出現在蜀軍防禦最薄弱的方向,蜀軍無奈,夔州寧江軍監軍武守謙率部出戰,被歸州路馬軍都指揮使白廷訓擊敗於豬頭鋪,周軍追逐著敗退的武守謙乘勝登城,蜀國寧江軍節度使高彥儔以身殉城。


    夔州一下,東川震動,蜀中的東大門就此徹底敞開,鄰近州郡望風而降。


    顯德十一年的十二月三十日,除夕,西川行營歸州路大軍連克萬州(今重慶市萬州區)、施州(今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開州(今重慶市開縣)、忠州(今重慶市忠縣),副都部署高懷德等將進至忠州,峽中郡縣悉下,周軍兵鋒直指渝州(今重慶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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