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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平靜的一年


    桑塤的訴狀很快就有了結論,經過開封府、戶部與吏部在尚書省合議,終於得出了一致的意見:桑塤所訴為是,吏部銓敘確有條格前後矛盾之處,現擬擢升桑塤為殿中丞。


    既然官僚機構自身認識到了錯誤,並且已經開始改正,登聞鼓確實能夠發揮其作用,郭煒自然就是照準。至於桑塤是桑維翰的次子這碼子事,肯定是罪不及子孫的,郭煒心中的不快稍微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想一想桑塤在開運年中期被補為秘書省正字,將近二十年的宦海蹉跎,才剛剛做到了殿中丞,真的算不了什麽。


    至於李璘案,郭煒也認清了形勢,千百年來的孝義講下來,“先王以孝治天下”已經是深入人心了,要想重建秩序,這個精神本來就是基本原則之一,不能違反,不能廢棄,隻能進行合理規範,使之變成公序良俗。


    既然如此,如果嚴格按照殺人罪照判,那當然是不妥的,因為這會與百姓和士林的期望相左;但是完全赦免李璘肯定也是不行的,因為這會形成一個不好的先例,讓人們習慣性地拋開官府和律法自行解決問題。


    這樣一來,結果就隻能是折衷的——先以殺人罪判李璘問斬,然後由郭煒出麵開赦,但是又不徹底赦免,而是減死流配,而且李璘作為殿前散祗候不能像文官那樣流配到海島,要人盡其才,發配到通遠軍的牢城營編管。


    就在當月,北漢軍出兵攻打府州,永安軍節度使折德扆一邊率軍抗擊,一邊輾轉向朝廷報告軍情。


    幾年以來,北漢主劉承鈞麵對昭義軍節度使李繼勳、建雄軍節度使楊廷璋、永安軍節度使折德扆、成德軍節度使郭崇、義武軍節度使李萬全、洺州防禦使郭進和麟州防禦使楊重訓構成的包圍圈,始終都是心懷戒懼,一直在圖謀越過黃河占據府州、麟州這一塊大周的飛地,以使自己和契丹的聯結更為廣闊,從而獲得更大的回旋餘地。


    自從契丹丟失了燕南地區以後,北漢通過代州與契丹的聯係通道就隨時都有可能被範陽軍和義武軍西向切斷,它向西擴展的這種要求就顯得尤為迫切。隻是北漢自從高平之戰和太原圍城之後就差不多精銳盡喪,所以一直對府州等河西地區都是力有未逮,隻能幹看著府州孤懸在外,卻是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經過了幾年時間的休整,再加上去年平定內亂理清了內部,劉承鈞終於感覺到自己的羽翼漸豐,在東、南兩個方向對周軍自保的同時,也有能力向西拓展了。


    然而事實卻給了劉承鈞一個響亮的耳光。


    郭煒在接到了折德扆的軍報之後,立即向沿北漢周邊的各個節度使、防禦使下令,命他們對北漢展開襲擾。


    隨著朝廷詔令的下達,沿北漢周邊的藩鎮幾乎在同時對河東發起了攻擊,義武軍在西山路、成德軍在井陘給予了北漢軍巨大的壓力,而昭義軍、建雄軍和洺州的部隊則幹脆就深入了北漢的腹地,迫使北漢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郝貴超親率大軍迎敵。


    結果在府州戰場方麵,孤軍作戰的折德扆於府州城下徹底挫敗了北漢軍的進攻,俘獲其領軍將領衛州刺史楊璘;而在遼州戰場方麵,郝貴超在李繼勳和晉、潞兵馬鈐轄康延沼麵前大敗虧輸,北漢遼州刺史杜延韜、拱衛都指揮使冀進、兵馬都監供奉官侯美籍部下兵三千投降。


    如果不是契丹的西南麵招討使、南院大王耶律撻烈率部族軍六萬騎及時馳援,大周的這一次小小反擊就有可能會再一次打到太原城下,讓北漢再一次麵臨生死危機。


    周軍在石州、遼州與契丹軍遭遇,一方是步騎結合的州郡兵,一方是一騎多馬的部族軍,雙方的戰力、兵力相差仿佛,誰也奈何不了誰,周軍依托城池就此止步,契丹軍也無力助北漢軍攻城,年初驟然爆發的一場大戰又戛然而止。


    時隔兩年,契丹軍的戰力就有了明顯的恢複,好在自己並沒有打算迅速滅亡北漢,也沒有準備在這時候就越過燕山北伐契丹,契丹的戰爭潛力還是很強大的——郭煒在接獲河東襲擾戰的詳細軍報之後,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一點。


    北漢自身的力量已經完全不在話下了,如果周軍對付的僅僅是北漢軍隊的話,就算它有劉繼業,未來的楊無敵,郭煒都確信不需要出動多少禁軍,光靠周圍的那些藩鎮軍就足以收拾它了。


    不過劉承鈞終究隻是一個兒皇帝,他身後的爸爸國才是郭煒奪取河東的真正阻力,隻要還沒有做好長期作戰的物資準備,隻要還不能確保阻擊契丹援軍,滅亡北漢的想法就必須擱置。


    郭煒卻是不知道,雖然在高粱河之戰中,耶律撻烈掌管的六院部和契丹西南麵招討司的損失沒有五院部和左皮室軍那麽慘重,此時卻也是外強中幹,即使經過了兩年時間的休整,這一次出動六萬部族軍都是傾盡全力了,可以說主要部族中能戰的成年男子差不多全都被拉了出來。


    耶律撻烈這也是無奈,如果他這一次不硬著頭皮用盡全力去援助北漢,一則北漢真的有可能就此覆亡,二則他的西南麵招討司就會完全露底了,接下來說不定就是周國的範陽軍和義武軍向西攻擊他了。


    所以耶律撻烈僅僅是在石州擊退了周軍的進攻,契丹內部就將此戰當作了一場大勝來宣傳,兩年多了,他們實在是太需要一場對周軍的勝利了。


    接下來的日子卻是出奇的平靜順當。


    秦再雄把兒子留在了東京做殿直,自己帶著族人赴辰州上任,至州即每日勤加訓練士兵,經過大半年時間的訓練,得精兵三千人,皆能被甲渡水,曆山飛塹,捷如猿猱。


    有了這樣的一個基礎以後,秦再雄立即選親校二十人分使諸蠻,以傳朝廷懷來之意。在秦再雄往日的聲威和如今的軍力感召下,遠近諸蠻莫不從風而靡,各奉降表以達東京。


    田漢瓊在錦州雖然不如秦再雄這邊風風火火,穩定當地的基本任務卻也是完成得很出色,加上彭允林、田洪贇等人的歸順,郭煒確信五溪蠻在幾年之內是不致驚擾湖湘的了。


    欣喜之餘,郭煒再一次將秦再雄召至闕下,一麵和他猛打感情牌,一麵將他升為辰州團練使,又以其門客王允成為辰州推官,將辰州周邊諸蠻盡付秦再雄。


    高繼衝到了徐州,政務一委之於節度掌***王明,自己隻是寄情於山水。好在王明幹才突出,徐州、宿州等地卻也是被治理得井井有條。


    馮繼業到了陝州,卻也一改在靈州時的燥進妄為,眼下還看不出什麽治績,不過陝州這種地方不生事就是好事。


    李重進、趙玭在襄州,趙匡讚、李昉在江陵府,都是文武相得益彰,將這兩個後勤基地和水軍基地打理得生機勃勃。到了下半年的時候,郭煒就已經確信,由這兩地出發,不管是東下南唐還是西上後蜀,都可以做到萬無一失,江陵府正在大批建造的大型船隻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就是趙匡胤到達靈州還沒有幾個月,也已經初步完成了安撫戍卒、綏撫夷落、訪求民病的工作,將前任馮繼業的失政一一檢舉,有權當場更改免除的就當場更改,需要奏請朝廷蠲免的也都及時上奏。靈州,作為和西域貿易的商道,朝廷購買河西馬與河曲馬的重要渠道,不僅與朝廷恢複了緊密的聯係,民政也逐步走上了正軌。


    隨著時間推移到九月,南國的雨季漸次結束,北方邊鎮再一次進入防秋的時候,偷越邊境的走私商人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黃室韋叛亂了?”


    走私商人是永遠都無法禁絕的生物,當代人或許因為種種原因而對他們深惡痛絕,作為穿越人士的郭煒卻並不討厭他們。就像是這一次,如果沒有他們,錦衣衛巡檢司和樞密院偵諜司的密探們又該怎麽混到契丹那邊打探消息去?


    黃室韋叛亂,這個消息可是相當有價值的。


    黃室韋,又叫黃頭室韋,在郭煒的印象當中,契丹西北路招討司下屬的這個部族應該就是後世誕生了***的部族了,隻是這時候的黃室韋遠沒有後世的風光,整個部族都是臣服於契丹,不過叛服無常。


    沒有想到他們挑在這個時候叛亂了,這可是郭煒既算不到也求不到的好事。


    雖然黃室韋此時的勢力還不算大,這場叛亂波及的範圍應該僅限於契丹的西北路招討司,尚不至於造成契丹的全境糜爛,但是對契丹國力軍力的牽製還是毫無疑問的。


    畢竟,往常與中原征戰時基本上是作為預備隊的西北路招討司,此刻就已經完全抽不出身來了,相反,他們恐怕還需要西南麵招討司和契丹皇廷做後盾呢。


    再者說來,在契丹皇帝親領的皮室軍裏麵,就有一支由黃室韋抽調精銳組成的黃皮室軍,現在黃室韋叛亂,契丹皇帝還敢不敢信賴黃皮室軍也是一個大問題。


    有了以上幾個問題的牽製,就算在經過了兩年的休整之後,契丹已經把高粱河之敗的傷口都養好了,想要趁著秋高馬肥的季節大舉南犯,那也是有難度的。


    雖說即便是契丹要大舉南犯,郭煒也並不怎麽怕,不過在自己準備做大事的時候,可以少幾個蒼蠅打擾,那總是好的。


    郭煒正是早就準備好了在顯德十一年的雨季結束之後做一點大事,為此他差不多專門準備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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