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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明扆王子


    “歲星犯月?”


    同樣是在國舅別部的帳落,也是同樣的驚呼,另外一個氈帳內說話的聲音可就要比蕭斡裏他們小得多了,而且說的不是漢話而是契丹語。這一聲驚呼固然透露出聲音主人的驚異、急切等諸般複雜心情,那極力壓低的嗓門卻仍然在昭示著聲音主人的謹小慎微。


    這個氈帳比起蕭斡裏的那個來可就顯得要華貴多了,畢竟其主人蕭思溫的地位遠遠地高於蕭斡裏。雖然丟失了整個南京道,自己也是在被周軍俘虜以後才被贖回來的,蕭思溫卻依然未失聖寵,加之有北院大王耶律屋質先後兩次的戰敗做映襯,蕭思溫甚至連最基本的責罰都不曾受——南京道丟了,蕭思溫那南京留守、南京道兵馬都總管的職位自然是不存在了,可是他轉頭就在行朝接了個侍中的頭銜,這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被貶謫了。


    驚呼出聲的卻不是主人蕭思溫,雖然他同樣因為這個消息而驚異。


    圍坐在氈帳中間酣飲大嚼的是四個人,他們的年齡結構倒是有些意思,其中的主人蕭思溫年近五旬,三個客人當中,太祖廟詳穩韓匡嗣年約四十有餘,馬群侍中女裏約莫三十出頭,最年輕的王子明扆則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


    此刻,女裏正以一臉驚詫之色看著韓匡嗣,韓匡嗣倒是在那裏怡然自得,很顯然,方才驚呼出聲的人就是女裏,而透露這個消息的多半就是韓匡嗣了;主人蕭思溫的臉上雖然也是難掩驚異,不過從總體上來看卻還是顯得相當的沉靜,他隻是在一旁默默地飲酒,並不緊盯著韓匡嗣打量;至於明扆王子則是滿懷好奇地將目光在三個人的臉上掃來掃去,隻是偶爾他的目光會轉到氈帳內一個忙進忙出的嬌小身影上。


    那個嬌小的身影卻正是蕭思溫的三女兒蕭燕燕,此刻在氈帳內張羅酒席雜事的就是她,負責服侍主家的家奴們則多半留在了帳外。別看她隻有**歲年紀,指揮起一眾仆從侍候席間倒是做得有模有樣的,為四個人的酒席供應菜肴的家奴們在她的指揮下於帳外忙碌著,未經她的允許卻是沒有一個人敢於踏入氈帳半步。


    在氈帳門口還守著一個**歲的少年,他坐在那裏完全無視了在麵前來來往往的家奴,隻是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著,過了一會兒又轉頭瞅瞅帳內,卻見明扆王子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他,於是又繼續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


    這少年卻正是蕭思溫的養子留隻哥,蕭燕燕要忙著料理家務而不能陪他玩耍也就罷了,就連過來做客的明扆王子都隻顧著和大人們說話,卻不喜歡和自己結伴出去耍子,留隻哥覺得十分的沒勁——那些大人們的話題根本就聽不懂,留隻哥不知道明扆王子為啥就那麽喜歡旁聽,有時候還會在一旁插嘴,可是在留隻哥的心裏麵,這種無聊的談話又哪裏有騎馬圈羊有趣來勁。


    “對!十一月二十三乃是歲星犯月之日,司天王白在那日觀天以後就慌忙稟告陛下,正巧我在橫帳值守,碰上他退出禦帳,瞧出他的神色有些蹊蹺,然後略加探問就聽說了。”


    韓匡嗣的語氣中透著掩飾不住的得意,一方麵是因為他作為太祖廟詳穩,以前又長期直述律後的長寧宮,長期經營下來,在弘義宮和長寧宮兩個斡魯朵都頗多耳目,常年值守大橫帳也讓他見證了中樞的許多掌故,因此他的官職雖然不高,位份也不算重,國家對於他來說卻是沒有多少秘密可言;另一方麵,雖然契丹這邊並不像中原朝廷那樣嚴禁司天官和其他官員交結,但是從中原擄來的司天官卻多少還是保留了這樣的禁忌,然而這些禁忌碰上他卻是一概不適用的。


    蕭思溫的兩眼眼皮一跳,坐在那裏斜斜地瞭了韓匡嗣一眼,最終卻還是沒有吱聲。雖然說是聖寵不衰,可畢竟也是敗軍之將,還比不得耶律屋質的戰敗,蕭思溫是被周軍俘虜過的,更準確地說,是向周軍投降並且獻了城池的,最後還是折損了陛下的顏麵釋放了幾個宮分人才換了回來,因此在短期內他也隻得謹言慎行、盡量避免招惹物議了。像往常那樣和韓匡嗣、女裏他們在冬日裏會飲幾次倒是無所謂,家中兒女和明扆小王子交往也是無所謂的,但是天象這類事情還是不要開口議論的好。


    “噝……歲星犯月,聽他們漢兒說,這種天象預示的事情可不會小了,到時候不是大饑荒就是國中有兵亂,年中南邊才丟了南京道……”女裏說到這裏,偷眼看了一下蕭思溫的臉色,沒有看出來在聽了自己的話以後有什麽異樣的,這才心情略鬆地繼續說道:“歲星犯月要不是應在南邊的這件事上麵,可不知道咱遼國還會生出多大的禍事來……”


    女裏的官職不高,家世那就更是不足一提了,他現在之所以能夠攀上韓匡嗣和蕭思溫這種家世尊貴的人,多半是因為身邊的這位明扆小王子,而小王子之所以對女裏另眼相看,隻不過是因為他出身於積慶宮人。家世卑賤、地位不高,被小王子看重的因素也比較脆弱,女裏在言語之間就需要萬分的小心,不能莫名其妙地就開罪了哪一個達官貴人。


    “涅烈袞,‘歲星犯月’到底是哪個意思?這個天象預示著什麽先不說,你先說說這到底是個什麽天象吧,我還不是太明白。”


    明扆小王子從四歲起就被養在了太宗皇帝的永興宮,可是十年的時間都過去了,他卻還是記得自己的真正出身應該是積慶宮。所以在看到出身積慶宮的馬群侍中以後,明扆小王子就覺得分外的親切,不管女裏怎麽年輕、官職不高、才氣不足,明扆小王子就是對女裏青眼有加,因此在和韓匡嗣、蕭思溫他們來往的時候也要拉上了女裏,最後讓女裏與他原先高攀不上的韓蕭二人拉上了關係。


    現在聽他們議論的東西自己其實並不大懂得,明扆小王子也沒有去不懂裝懂,而是直接就問起了女裏,在他問話的時候還特別稱呼女裏的小字,為的就是顯示自己對女裏的那一份親厚。


    “明扆王子,歲星就是木星,因為木星以十二年為一周天,與地支數一樣,其中暗合天數,所以漢人自古就把木星稱作歲星,所謂歲星犯月,也就是木星運行侵入月影。看中原漢人朝廷曆代天官誌、天文誌裏麵的記載,凡歲星犯月,其野必有災殃,或是饑荒,或是兵亂逐鹿,其驗不出三五年。”


    女裏倒是想回答明扆小王子的問話,可惜他並不知道漢人這些高深的天文術數,也就是聽了那麽一耳朵“歲星犯月”的應驗是什麽,這時候對著明扆小王子的問題立刻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了,好在韓匡嗣及時地給他解了圍。


    韓匡嗣雖然是漢兒,不過卻是從小在契丹人中間長大的,家學淵源的那一點漢文未必教過多少天文術數,所以他在之前也就未必比女裏懂得更多了。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在王白那裏探聽消息的時候順便就補習一下天文術數知識,因此在這個時候倒是可以轉而向明扆小王子現學現賣了。


    “天象都是預兆,不會應驗在已經發生的事情上麵,所以涅烈袞前麵猜得不對。再說了,天象應驗是要看分野的,光是一個‘歲星犯月’而沒有分野,這卻又怎麽說得準?王天官不曾與我說明此次天象的分野,或者是在如此關鍵的地方守口如瓶,或者是行朝的觀天設施不足,定不準分野。”


    韓匡嗣一開始提起這個話題,本來隻是酒桌上吹高了順嘴這麽一說,可不敢真的去搞什麽讖緯,聽女裏越猜越過分,趕忙出麵進行消毒。


    不過,傳言一旦起來,再想去消除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就連做過後晉司天少監的王白嘴上都沒有把門的,其他從未受過禁言訓誡的人就更不會有了,這些人當中像王白和韓匡嗣這種接受過良好漢學教育的又少,因此對“歲星犯月”四個字的解讀隻能說越來越偏,這,就不是初始傳播者的初衷所能夠決定的了……


    司天官也不光是契丹一家有,毋寧說,有好幾家的司天官隻可能比契丹更強,因為這種農業社會中較高度文明的產物,契丹還隻能靠擄掠,中原漢地則是大量自產。在中原漢地,休說是官方的司天監了,就是民間都有大批的天文愛好者,魏晉以來對民間私習天文的禁令基本形同虛設。


    所以,這一次的天文觀測,可不光是王白等少數幾個人可以做到的,其他地方也響起了類似的匯報……


    譬如在南漢,“陛下,昨日歲星犯月……”,“啊!沒想到郭榮死了,他的那個兒子還是那麽肖父!朕管不了這麽多,隻要朕活著的時候北軍打不過來就好了……”


    譬如在蜀國,“陛下,昨日歲星犯月……”,“什麽!還是免不了要被販茶小兒羞辱麽?快快著興元府和夔州等地加強戒備,錢監繼續大力鑄鐵錢……”


    譬如在南唐,“陛下,昨日歲星犯月……”,“嗯?是不是東京小兒的根基不穩,朕重振先祖基業的時機就要來了?”


    東京這裏也沒能免俗,司天少監王處訥:“陛下,昨日歲星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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