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銘幾天以來,總有點不太好的感覺。


    言行瀟灑,大紅大紫,心裏其實壓抑得很。


    走在街上,總有人拿異樣的眼光看自己,那裏麵更多的是鄙夷和厭惡。


    上個星期他在街上無意中發現,被人盯梢,開始還以為是林村派的人,拐彎抹角,細細觀察後,才發現,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漢奸。


    要命的是,那好像是省城地下組織的人。


    他的心裏苦悶,糾結。


    作為山東軍區社會部的臥底,前文說過,軍區就沒幾個人知道,高級臥底嘛,知道的越少越好,喬向文,杜克明,山東老板羅榮桓,政治部主任蕭華,除此,知道自己的,隻有漢奸了。


    自己置身虎穴,與日本人虛與應付,已經身心疲憊,高度緊張,但是,昔日的的戰友卻並不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時刻想要除掉自己。


    作為紀律,他絕不可以給任何人透露身份,這是特工臥底的第一要則。


    但是,怎麽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呢?


    臥底要繼續,情報要繼續,但是自己的小命也要保住啊。


    憑著直覺,他知道就這幾天,盯梢他的人要動手了。


    不管怎樣,這事絕不可以讓林村他們知道,倒不是怕他懷疑,而是一旦他知道了,必然派人抓捕盯梢自己的人,那可是自己的革命同誌啊。


    你說臥底累不累,難不難。


    就在他思緒萬千的時候,突然,家裏電話鈴聲響起來了。


    叮叮叮,安靜的午後顯得特別刺耳。


    他拿起電話,“喂,請問你是哪位?”


    聽筒裏先是沉默,他又重複了一遍,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來了。


    “你是李洪銘嗎?”


    聲音很陌生,他應了一聲,他正尋思是誰,對方已把電話掛了。


    來者不善。


    李洪銘不祥的預感得到了驗證。


    他住的是一處租來的房子,兩層小樓,一層兩麵人家,隔壁是濟南警察局的一個科長,本來住這裏,是想和敵人打成一團,沒曾想,現在卻成了自己人動手的目標。


    李洪銘飛快地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勃朗寧手槍放在了褲口袋,打量了一下房間,準備出門。


    他要從後麵的暗門溜出去,暫時出去躲兩天。


    為了工作,隻能委曲求全。


    喬向文送他的三句話,還記得吧,有一句就是,忍得住,他的體會越來越深了。


    忽然,叮鈴鈴鈴,電話再次響起。


    他心想,我的同誌啊,你們不要把我逼得太急了啊,我躲開行不。


    鈴聲不停,仿佛不接就不停地打。


    李洪銘有點泄氣地取過聽筒,想好了借口。


    “喂,家裏沒人,我是他鄰居,過幾天打吧。”


    一口氣說完,就在他準備掛斷的時候,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天涯無處不芳草。”


    暈死,李洪銘一聽,猛地回過神來,天啦,這個聲音不是他嗎。


    紀律提醒他,不能直呼其名,必須按照約定的程序。


    “山東處處是我家。”他飛快地對上了暗號。


    “三裏橋一號,老王茶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好的。”


    多麽熟悉的聲音,多麽溫暖的時刻,連日來的陰鬱,一掃而光。


    **


    兩隻燈籠,挑一個茶字。


    兩層小樓,規模不大,檔次不高。


    這是一間不起眼的茶館,濟南閉著眼都能摸到幾家。


    白兵和許一梅扮作情侶,混在一樓的茶客裏,邊說著話,邊幫樓上放著風。


    見到喬向文的一刹那,李洪銘就像見到親人一樣,手緊緊握住。


    想到連日來的境遇,想到臥底的艱辛,他的眼眶有點濕了。


    喬向文何等細心,一眼看出了。


    哪一個臥底沒有一本辛酸賬。


    哪一個臥底不是夾在敵我中間橫豎不是人。


    “說說心裏話,對組織有什麽要求嗎,我會盡量滿足,根據目前形勢,可能還需要你堅守一段時間,你的工作,我們非常滿意,羅榮桓書記讓轉告你等抗日勝利,一定要親自為你記功,同時開一個大規模的會議,親自為你澄清!”


    “羅書記還記得我?”


    李洪銘的心一下子滾燙燙的,山東八路軍十幾萬的領路人,還惦記著他這個革命軍中馬前卒,與此相比,什麽樣的困難不能忍受呢。


    看著喬向文兄長般關心的神情,他想了想,把這幾天的遭遇簡單說了一下。


    本來,他已經決定不說了,自己設法克服,但是,萬一遇到不幸,萬一自己無法躲過,那對社會部,對喬向文都不好交代啊。


    喬向文一聽,便明白了怎麽回事。


    他讓李洪銘安心臥底,那些人的工作他負責去做。


    還記得吧,前文說過,山東縱隊專門發過一個文件,關於鋤奸工作的緊急通知,那裏麵明確,對於有一定影響的漢奸,清除之前,必須經過縱隊社會部同意,當初,這個文件,就是針對李洪銘發出的。


    老朋友們都知道,江湖寫的書處處都有典故,新來的朋友慢慢也就知道了。


    山東八路軍部隊,確實發過這份緊急通知,針對的是高層的臥底,所謂影響很大的漢奸。


    可惜,後來機關整合,有些單位忽略了這一點。


    他暗暗提醒自己,馬上和軍區聯係,讓杜部長十萬火急,再強調一下鋤奸紀律。


    不惜手段,一定要確保戰友的生命安全,為了革命,他已經犧牲了太多的個人利益,背負著各方的罵名,忍辱負重,絕不可以再讓他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證了。


    這個話題就此翻過。


    很快,喬向文把招遠和迎風金礦的情況說了一下,也把自己暫時的工作調整說了。


    李洪銘聽得分外仔細。


    “最近,林村那裏有陌生人來過嗎?”


    “陌生人是一直有的,但是你說的這兩個人似乎沒有,去那裏的日本軍人比較多,還有就是漢奸特務,來自日本國內的專家似乎沒有。”


    “你再仔細回憶,最近林村手下,有沒有人外出執行特殊任務,幾天沒露臉的,或者說,林村最近有沒有重要的客人,他親自出馬接待的?”


    這一提醒,李洪銘記起來了。


    人的記憶,積累多了,就會慢慢疊加,形成短暫的堵塞。


    所以,很多時候,讓你想一個人,一個地方,一個場景,你百思而不得其解,但是,如果有人給你稍微一提醒,記憶立刻就會激活。


    這不,李洪銘立刻響起了一件事:


    “喬部長,我想起來了,不知道有沒有價值,不過不是我親眼看見的。”


    “快說!”


    李洪銘喝了口茶,回憶了一下,說起了一件事。


    原來,上周日上午,他和三木正在古董行說話,三木接到一個電話後,匆匆出門,臨走時告訴他,是日本國內來了幾個朋友,如果中午喝多了,下午店鋪的生意就讓他全權負責。


    這小日本,別看平時溫文爾雅的,除了好色,就喜歡喝酒了。


    那天下午和晚上,就沒看見三木回到店裏。


    第二天,才聽他無意中說起,幾個老朋友喝得太多了,晚上一起去找了藝妓,又唱又鬧了一整夜。


    在三木古董行幹了那麽久,就沒見過三木喝的那麽多,還去泡了妹妹。


    “好,這個情報非常重要,你設法盡快落實一下,如果能確認那幾個人是來自日本國內的礦產方麵的專家,立刻與我聯係,另外啊,你可以適當利用林村的情報網絡,看看最近招遠那裏有沒有情報傳過來,關於金礦,或者關於外國人的一些報告。”


    李洪銘點點頭。


    盯著早已停產的迎風金礦的,究竟是什麽人?


    膠東軍區司令員許世友、掛職副政委喬向文,能不能完成延安下達的黃金搶奪人物?


    下篇再說!


    ;[(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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