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曹天遊嗎?恨吧。


    他愛曹天遊嗎?也愛吧。


    總之,愛恨交織。


    他會照顧他的下半生,就當還他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吧,但兩人的關係再難回到以前的那樣了。


    他不回去廉家,除了曹天遊這個因素,還有……他不知道怎麽樣麵對廉家人,尤其是廉正勵。他曾經用冷漠的態度,用傷人的言語,傷害過廉正勵。廉正勵因為救他而受傷,但他從來沒有關心過他。


    廉辛然將黑咖啡喝完,就起身離開了。


    夏景曜在咖啡廳裏坐了一下午。


    他似乎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直到接到emma打來的電話,他才回過神,從咖啡廳離開。


    emma告訴他,曹天遊醒了。


    ……


    廉辛然回到酒店,廉正勵過來找他,問:“你去找他了?”他,指的是夏景曜。


    “嗯。”廉辛然脫下大衣。


    “他怎麽樣?說了什麽?”廉正勵期待地看著廉辛然。


    廉辛然打碎廉正勵的希望,他說:“他選擇留下來,曹天遊是他的責任。”


    廉正勵苦笑。


    “他要還曹天遊的養育之恩,他留下來照顧他,不代表他不認我們,給他一點時間吧。”廉辛然說。


    廉正勵點點頭。


    能解開當年的真相,拆穿曹天遊這個小人的真麵目,認回兒子,已經很滿足了。即使他們分隔兩地,親情也不會隔斷,他相信總有一天,景曜會將他們放進心裏。


    廉辛然他們是早上的航班,在機場待機的時候,他聽到旁邊一個小孩子悄悄地和他媽媽說,“媽咪,那邊站著一個大哥哥,和這個大哥哥長得好像啊。他是不是有魔法,念咒語就變出多一個自己?”


    小孩子自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了,其實不然,廉辛然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話了,心頭一跳,看了過去。年輕媽媽抱住孩子,對廉辛然友好地笑了笑,廉辛然回以微笑。


    小孩子好奇地看著廉辛然,興奮地問:“大哥哥,你會魔法嗎?”


    廉辛然摸摸小孩子的頭,溫和地對小孩子說:“小朋友,我不會魔法,你看到的那個大哥哥,是我的弟弟。我們是雙胞胎,所以長得比較像。”


    “哦……”小孩子拉長語氣,有點失望。


    廉辛然笑了笑,和廉正勵說了一聲,站起來,向某個方向走去。


    “你來了。”廉辛然說。


    站在角落裏的夏景曜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


    今天起床後,他突然想起來昨天廉辛然說的話,心血來潮,就開車過來了。在機場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他們了,他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們。等他冷靜下來,神智回籠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搞笑。他想離開的時候,就被廉辛然發現了。


    有一種做壞事被人抓住的錯覺。


    “很高興能看到你。”廉辛然說。


    “嗯。”夏景曜低低地應了一聲。


    這時機場響起了登機廣播,廉辛然他們的航班開始登機了。


    “我們要走了,你不和他打聲招呼嗎?”廉辛然說。


    他,指的是廉正勵。


    夏景曜還沒有過得了心中那道坎,不敢直視廉正勵殷切的目光。


    廉正勵從廉辛然向夏景曜那邊走去的時候,目光就一直追隨著他們。見夏景曜一直沒有將視線移到他這邊,他心中無比失落。


    罷了,有些事情急不來。


    順其自然吧。


    當他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夏景曜有動作了。夏景曜將目光移到他身上,緩緩地抬手,向他打招呼,隔得有點遠,他看不清夏景曜眼中的神色,但見夏景曜願意和他互動,他已經心花怒放了。他也抬手,對他揮揮,臉上是燦爛欣慰的笑容。


    廉辛然站在一旁,看著夏景曜和父親的動作,眉頭舒展,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他出其不意,給了夏景曜一個友愛的兄弟擁抱。夏景曜因為廉辛然的動作而愣住了,身體有點僵硬,幾秒後,慢慢放鬆下來,抬手拍了拍廉辛然的肩膀。


    廉辛然放開夏景曜,說:“我們登機了,保重。”


    夏景曜看著廉辛然和廉正勵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才慢慢地轉身,向機場外走去。


    他低垂著頭,嘴角卻翹了起來。


    ……


    廉辛然他們回到家,是第二天下午了。


    沈微知道他們要回來,早早就坐在客廳裏翹首以盼了。


    宋雯蕾一邊削蘋果一邊打趣沈微:“嘖嘖,小兩口感情真好,看看你,坐不住了,恨不得插上雙翅膀,飛去機場接他了。”


    “媽……”沈微臉蛋紅撲撲的,羞澀地垂下眼眸。


    她就是想著她家男人,想著孩子他爸。


    宋雯蕾將削好皮的蘋果遞給沈微,有點抱怨地說:“你爸的腿還沒有痊愈,就要做‘空中飛人’了,究竟有什麽緊要的事情啊,再大的生意能比得過自己的健康嗎?”


    沈微一心一意吃蘋果,沒有接話。她是知道他們此行的真正目標,但還不能告訴婆婆宋雯蕾。


    這時門外響起了汽車的聲音,家裏的司機一大早就去了機場接人,這會兒應該是接到他們回來了。


    沈微喜上眉梢,連蘋果都不吃了,急忙放下,快步走去門口。


    時隔多日,她終於看到了她家男神了!


    嗯,怎麽看上去,他瘦了?


    真心疼,要好好給他補補!


    “爸……辛然……”沈微開口喊人,目光黏在廉辛然身上。


    “回來啦,快進來,暖和暖和。”宋雯蕾跟著過來,與廉辛然替換,由她推著廉正勵。


    宋雯蕾和廉正勵走在前麵,小兩口落在後麵。


    廉辛然對沈微笑了笑,牽住她的手。沈微回握住廉辛然的手,小鳥依人地靠著廉辛然。


    兩人深情對視,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舟車勞頓,廉家父子分別去休息了。


    “陪我睡會兒。”廉辛然躺在床上,對沈微招招手。


    沈微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脫了鞋子,爬進被窩裏。其實她已經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但躺在廉辛然身邊,感受著他的溫度和氣息,就覺得安心滿滿,再次入睡了。


    廉辛然看著沈微恬靜的睡顏,眼底溢滿笑意,有一種淡淡的又真實的幸福從心底漫上來,逐漸織成一張綿密的網,把忙碌而緊張的心髒柔柔纏住。他在沈微額頭上留下一個吻,抱住沈微,與她一起入睡。


    晚餐的時候,他們被叫醒了。一家子齊齊整整地吃了一頓飯。


    飯後,廉辛然和廉正勵對視一眼,廉正勵點點頭,說:“我有件事要和你們說。”


    宋雯蕾準備和沈微去看電視,兩人最近在追一部韓劇,看得入迷,突然聽到廉正勵這樣說,停下了腳步,注意到廉正勵臉上嚴肅的神色,心頭一跳。


    他這樣的表情,究竟要說什麽事?


    身邊他的枕邊人,她太了解他了,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絕對很重要。


    廉老爺子也有點意外,問:“什麽事?”


    家裏的傭人都被支出去了,偌大的客廳隻有自家人在。


    廉正勵清了清嗓子,說:“這次我和辛然出國,不是為了生意上的事情,而是為了處理一件家事。”


    家事?


    廉老爺子和宋雯蕾麵麵相覷。沈微坐在廉辛然身邊,眼觀鼻,鼻觀心,她已經知道廉正勵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廉辛然回來後,她滿心滿眼都是他,忘了問他們這次出行的結果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當年夏彤在英國生下辛然……”廉正勵思考著開場語。


    宋雯蕾愣了一下,然後緊張地看著沈微。


    沈微對宋雯蕾笑了笑,表示她已經知道了。


    宋雯蕾鬆了一口氣,隨後心又提了起來,滿嘴苦澀。原來廉辛然已經對沈微說了他的身世了,兩人果然感情深厚。但正勵為什麽在此時提起這件事呢?這件事是廉家的禁忌,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提及的。


    “最近我們才發現,原來當初夏彤懷的是雙胞胎,除了辛然,還生下另一個男孩子。”廉正勵說。


    廉正勵的話仿佛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小石子,蕩起層層漣漪。


    “什麽?”廉老爺子大吃一驚,站了起來。


    宋雯蕾的麵色在一瞬間變了,直瞪瞪地看著丈夫的臉,她真的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夏彤這個名字猶如一根看不見的刺,紮在她的心裏,拔不掉,卻時不時刺痛。


    當年,她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接受,來釋然。


    她身體弱,不能生孩子,就將廉辛然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來撫養,得知夏彤飛機出事離世了,她就更加精心照顧這個可憐的孩子了。如今卻突然告訴她,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和辛然血脈相連的孩子的存在!


    她真的呆住了。


    “當年我並不知道她懷了雙胞胎,是有人收買了她身邊的保姆,瞞住了這個消息……等她生產的時候,她們偷梁換柱,把一個死胎替換成這個孩子,成功將這個孩子偷走了……去年年底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為了尋找當年真相,我派了人去調查,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前,暫時沒有和你們說……這次我們過去英國,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認回這個孩子……”廉正勵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慢慢地說出來。


    寂靜。


    廉正勵說完後,滿室寂靜。


    廉老爺子和宋雯蕾被這個驚天消息震得還沒回過神來。


    如果將這個橋段放到電視裏,就是八點檔狗血家庭倫理劇,如今卻在他們身邊真實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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