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又一次從沈微嘴裏聽到這個媽了。


    廉辛然蹙眉,問:“你媽?”


    沈微咬咬唇,說:“這個媽不是我的生母,而是養母,養育過我幾年。事情說來話長,以後再和你詳說。她從鄉下過來,在我以前的房子住兩天,我陪陪她。”


    “招娣,這東西放在哪裏好?”牛香琴的大嗓門傳來。


    “您先別忙,我自己收拾就好。”沈微扭頭回了一句,又對廉辛然說:“你記得好好吃飯,我回去再和你說,就這樣……”


    “嘟嘟嘟……”廉辛然聽著手機裏傳來的係統聲音,無奈地揉揉額頭,性子真急,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呢。


    既然小嬌妻不在家,他就不用那麽早回去了。於是,廉大總裁突然留下來加班,導致總經辦的美女們都不敢準時走人,心裏哀歎連連。


    沈微帶著牛香琴去下館子,吃了一頓物美價廉的晚餐。


    沈微打算今晚在公寓住下,陪牛香琴說說話,但牛香琴知道後,就要將她趕回去。


    牛香琴說:“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一個人住就行了,你快回家去,不要讓姑爺一個人孤零零的。你已經是成家的人,可不同以往,不能任性。”


    沈微撇撇嘴,廉辛然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她時時刻刻圍著他。


    牛香琴知道沈微的想法,給了她一個爆栗子,軟硬兼施,終於把沈微趕走了。


    沈微將牛香琴帶來的大包小袋帶上車,說:“那我就回去了,你有事記得打我電話。”


    “知道了,你明天早點過來,給你煮長壽麵吃。”牛香琴叮囑。


    “好!”


    沈微回到家的時候,廉辛然還沒有回來。等她將土特產收拾好,把湯熱好,廉辛然才回到。


    “吃了嗎?”沈微問。


    “今晚不是不回來嗎?”廉辛然不答反問。


    沈微聳聳肩,委屈地說:“都是因為你,我被趕回來了。”


    廉辛然覺得自己躺著也中槍,這又關他什麽事。


    “喝吧。”沈微盛了一碗湯遞給廉辛然。


    “說吧,是怎麽回事?”廉辛然換了一個舒適的坐姿,看著沈微。


    沈微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雙手捂著溫熱的碗,在熱氣騰騰中,慢慢開口:“我四歲那年,被奶奶帶去公園玩,我記得那時候我很開心,因為爸爸媽媽忙於工作,我幾乎都不能出去玩耍。我記得奶奶給我買了一個紅色的兔子形狀的大氣球,周圍有很多小朋友,也拿著各色各樣的氣球,熱鬧非凡……”


    奶奶彭翠玲是個牌九迷,看見樹下有一群同齡人在玩牌九,就跑過去圍觀,讓沈微自己一個人在一旁玩。具體的細節沈微不太記得,好像有個陌生的叔叔說他是媽媽的同事,她媽媽過來了,要帶她去找媽媽,她不願意去。那個男人就拿出了一張母親的照片,和一個母親常用的發夾,後來她就糊裏糊塗地跟著人走了。


    她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反正她昏睡過去了,醒來後就躺在搖搖晃晃的貨車上,周圍有幾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畏畏縮縮地團坐在一起,小聲抽泣。


    她醒來後就哭喊著要媽媽,但那些陌生的叔叔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她哭過喊過,餓過渴過,卻逃脫不了。她隨著那些人,輾轉幾地,見過很多陌生人,每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好像她是一件被人隨意挑選的貨物。


    身邊的小夥伴越來越少了,到最後剩下來的都是麵色饑黃的小女孩。那些叔叔對她們越來越不耐煩了,吃食變差了,心情不爽,就對她們非打則罵。


    她不知道去過多少地方,距離她離家有多久時間了。她在路上病了,身上時冷時熱,好難受。她想回家,她想爸爸媽媽了,她也想總是對她沒好臉色的奶奶了。後來去到一個小山城,她趁著他們喝酒後,看守不嚴,跑了出去。


    她跑啊跑啊,一直跑,不敢回頭。跑過黃土地,穿過小樹林,鞋子掉了一隻,衣服被樹枝勾得破破爛爛,她又餓又冷,已經跑不動了。


    周圍沒有什麽人,她想找個好心的阿姨叔叔抱抱她,卻找不到。她覺得自己跑出去很遠,可是一下子就被那些人追上了。


    “老大,這個女娃發高燒了,真麻煩。又不聽話,居然敢逃跑出來。要不要扔了她?反正是個沒帶把的,沒人願意買她,帶著上路累贅。”


    她被人不費力氣地拎了起來,然後被扔進了深山野林裏。那裏好黑,她燒得昏昏沉沉,躺在厚厚的樹葉堆上,無法動彈,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凶狠的狗叫聲。她很怕,她怕被野狗吃掉,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人抱了起來。溫暖的懷抱,好似媽媽的味道,讓她覺得安心。她放鬆身心,徹底昏了過去了。


    等她醒來後,已經是兩天後。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黝黑壯實的農村婦女,她嗓門大,但眼神溫柔。


    她說,娃兒,別怕,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把沈微撿回家的人就是牛香琴,是她將高燒的沈微從鬼門關搶了回來。她是這個山區土生土長的人,嫁給了同村的小夥子,婚後五年無所出,一度被村裏人指指點點。她覺得自己生不出了,就把撿回來的沈微當成親生兒來對待。


    沈微就這樣在這個小山村住下來了。牛香琴幫沈微改了一個新名字,叫招娣,不知道是這個名字靈驗,還是沈微命中帶福,第二年後,牛香琴就懷上了,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男孩。過了幾年,又生了一個女兒。


    幾年間,沈微從一個嬌生慣養的城市孩子,成為了能爬樹捉鳥、下河摸魚的鄉下孩子。五年後,沈微的母親張靜萱花費大量人力物力,通過堅持不懈的追尋,長途跋涉,來到這個小山村,找到了正在山上挖豬草的沈微。


    沈微被找回去了。


    可惜,那時候張靜萱已經病重了。沈微還沒來得及膝下承歡,就與母親天人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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