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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讀卷官聽到嚴嵩的這一聲斷喝,都停下來。


    高拱當時就問:“嚴閣老可覺得這張卷子有不妥帖的地方?”


    畢竟是內閣元輔,百官之首,又是首席讀卷官,其他人都停了下來。


    嚴嵩知道大家都已經讀過這篇文章,而且,都認定這篇文章有狀元資格。再說,書法也非常精絕,自己若強要挑出錯來,隻怕別人不服。


    若是這卷子先過了自己的手,還可以先判一個差,如今卻來不及了,反讓人起疑。


    他心中微一思索,又在上麵掃了一眼,還真給他找出一個錯來。


    當時就裝出一副穩重謙和的模樣,撫摩著自己的胡須,道:“其實大家都明白,今天能夠將卷子送到咱們手頭的,又有誰不是傑出之才,所作文章自然是圓潤淳厚,根本就分不出高低了。膽凡有新異之處,自然會脫穎而出。書法上再來得,就是一甲水準。”


    大家聽得都暗自點頭:“元魁大人說得是。”


    嚴嵩又伸手再那份卷子的一處點了點,接著道:“這文章是好,然後白壁微瑕,這處的‘遂靖’二字中,‘靖’字卻犯了天子的忌,格式上卻是不對了,還請各位公議。”


    高拱性子急,也沒想那許多,就點頭道:“確實如此,此文縱然立意新奇,文才出眾,館體美絕,卻因為不懂得忌諱,自然不能推薦給皇帝。可惜了,就放在三甲之中吧,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李春芳是這份卷子的第一閱卷人,也是他首先拍案叫絕的,聽到要將他放在三甲之中可,心中不服氣。


    再說。嚴嵩這句話根本就是無理取鬧嘛。


    李春方立即道:“閣老此言不妥,嘉靖乃是我朝當今的年號。怎麽就要避諱了。又不是‘厚’字。或者‘璁’字,或者火字旁邊的字。這天下間,無論是官府文書末尾,還是民間用於紀年記時。都有嘉靖二字,難不成也要避諱。如此。又該替換成什麽詞,這不都亂了嗎?”


    大家一想,是這個道理啊。嘉靖二字不過是一個年號。用來記錄時間的。如果了連這都要避諱,大家還怎麽記錄時間。比如一分公文中要求某地務必在嘉靖四十年三月二日之前將賦稅盡數解送到戶部,不用嘉靖二字,不知道日子,還怎麽做事?


    都紛紛點頭:“李大人說得是。”


    嚴嵩一時辭窮,他剛才也是急了。故意挑的錯。


    當下一窒,心中一動。又想出另外一套說辭:“好,就算嘉靖二字不犯忌諱,可民間一提嘉靖都知道是萬歲爺的年號,也以我嘉靖皇帝稱呼當今聖上。殿試何等嚴肅的場合,總得要提一行以示尊敬。這卷子,格式上卻是不對了。”


    說完話,也不管別人怎麽想,就徑直提筆在上麵畫了一個叉。


    有這個叉在上麵,本次考試又如此激烈,這份卷子卻已經和狀元無緣了。


    嚴嵩的強詞奪理讓李春芳大為不快,他是天子近臣,也不懼怕這個首輔大人,正要在反駁。


    次輔徐階歎息一聲:“這份卷子的文章和書法確實是一甲無疑,可惜格式上卻不對。”見李春芳嘴唇一動,徐閣老朝他擺了擺手,示意李大人不要激動。


    “無論怎麽說,靖字不提行,確實不太合適,若真要論起這個理,也說得過去。不過,將他放在三甲之中,也不公平。本官以為,先不放進前十之中。單列一本,連同前十薦卷一並送到聖上駕前,請萬歲恩斷吧。”


    大家這才同時點頭,說,既然有爭議,就這麽辦吧。


    也就不議了,各自回桌看自己的卷子。


    李春芳這才罷休,他心中也是歎息,按這份卷子水準和書法,應該是吳節所作。


    本期殿試,別人倒無所謂,對於吳節和申時行,他李大人是非常看重的。申時行乃是名滿江南的大名士,這樣的人若不取了,傳出去,卻是一個笑話,也顯得考官們有目無珠,沒有水平。


    至於吳節,名氣比申時行還大。況且,他還是天子門生。若真倫起來,同李大人他也是係出同門,在朝中同為一派,所謂“帝黨”是也。黨同伐異,自己要相互提攜。


    再說,吳節已經連中了解元和會元,如果再中個狀元,那可就是連中三元,大大的美談啊!


    作為一個傳統的讀書人,內心之中未免沒有從自己手中製造佳話的衝動。


    可看現在這種情形,吳節應該是中不了狀元了。


    這一點,也讓他非常無奈。


    好在他的卷子能夠同前十一道送到皇帝麵前,以他在皇帝駕前所受的恩寵,應該會被點庶吉士,入翰林。


    哎,堂堂吳節,竟然要特旨才能入翰林,傳出去,卻是大大的不美。


    吳節啊吳節,你怎麽犯了這麽個低級錯誤啊!


    李春芳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感,不禁痛心疾首了。


    接下來的轉桌會審,李大人也是有氣無力,草草了事。


    而嚴嵩自認為擺了吳節一道,心中輕快,對待手頭的卷子也分外開恩,也不細看。隻要別人給了好字評語,他也不故意刁難,給個圈兒了事。


    如果,到晚間,八十一份卷總算判完,前十也選了出來。


    還別說,這科殿試還真有幾篇文章寫得很好,在一眾考生中顯得突出。


    除了先前犯了忌的那份卷子,其中有一篇文章尤其之好。雖然立意規規矩,但文辭優美流暢,老道圓潤,能夠將老生常談的道理說得深入淺出,單這份工夫而言,卻不是一般人所能達到的。


    更難得他寫得一手好書法,字體奇特,每個字的重心都不同,有的偏左有的偏右,不像別的字都穩在中心。可組合在一起,卻渾然天成,典雅得如同微服出遊的王侯,雍容中透出一種無比的大氣。


    儼然已自成一派了。


    這份卷子是最後才落到嚴嵩手頭的,在此之前已經博得了滿堂彩,得了七個圈,所受的評語也是極好。


    “好好好,此文老辣,書法絕妙,當為狀元卷子,如此才配得上我煌煌嘉靖盛世。”徐階大為暢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就連一想自執才高,很少誇獎人的張居正,也點頭微笑:“當年若是此卷與我同在一個考場,隻怕連我也未必能贏他。”


    高拱:“哈哈,張白龜,想不到連這麽個人也有服氣的時候。此卷判為第一,眾望所歸啊!文章且不論,這古怪的書法還真少見。等小傳臚之後,我當請聖上將這份卷子賜老夫,也好揣摩揣摩其中的筆意。”


    所謂小傳臚就是讀卷官將選出的卷子送到皇帝明前,等到考生到皇宮等候長榜時,則是真正的傳臚典禮。


    聽別人說起書法,嚴嵩又開始懷疑了:怎麽又出了一份文章出色,書法了得的卷子?難道這張卷子是吳節的,那麽,剛才那份又是誰的呢?


    一想到這裏,嚴嵩內心之中頓時混亂了。


    這已經是最後一轉,別人都看完了卷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


    談起這份卷子,都將目光落到嚴嵩臉上。


    嚴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硬判這張卷子一個差,再說,他也實在挑不出理由來。


    隻得機械地提起筆在上麵畫了個圈子,又寫了一行評語。


    還沒等嚴嵩寫完,其他人都同時出了一口氣,感歎:“今科的狀元卷總算產生了。”


    判完所有的卷子,又定了名此,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八位讀卷大臣中,不少人都是年紀一把,頓時覺得渾身疲憊,將卷子封了檔,各自回家。


    到此刻,所有的卷子還都是封了姓名和籍貫的,要等到明天將卷子交給皇帝複核時,才由皇帝撕開彌封。


    第二日黎明,早朝時間。


    按照大明朝的製度,殿試期間,朝廷是不用早朝的。


    卯時,八位讀卷大臣就帶了前十名的卷子和那一份犯了忌的,到了皇帝跟前。


    嘉靖剛起床,很是萎靡,眼睛裏全是紅絲。大約是剛服了仙丹,鼻尖上掛了一層細汗。黃錦擰了一張熱毛巾遞過去,皇帝接了,隨意擦了擦手臉。


    嚴嵩心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鬱悶,總覺得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他將十一份卷子用雙手呈了上去:“一甲十名單子呈上,另有一卷,美玉微瑕,不敢不呈上,請皇上乾斷。”


    黃錦接了卷子,放在禦案上。


    嚴嵩指了指那份自以為是吳節的卷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嘉靖看了半天卷子,心中冷笑,不以為然地說:“不就是一個靖字而已,也不算什麽忌諱。當年,為了避諱‘朱’字,不許民間吃肉,還不是一場大笑話。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在乎這個。但既然首輔這麽說了,就這樣吧。但將他剔除出去,卻有些不公平。從一甲三名中剔除吧。摻進剩下的七名中,依序也不該中前三名,降到第四名妥當。首輔,你看這樣可好?”


    雖說是谘詢,口氣中卻沒有商量的餘地。


    一個彌封官上前,撕了彌封,唱道:“二甲第一,長洲貢生申時行。”


    “啊!”嚴嵩身子一顫,忍不住低呼出聲。


    其他考官也有些意外,小聲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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