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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吳節也安心了。《《》》()唯一遺憾的是自己尋的那受試帖詩實在不成,同前幾篇八股範文比起來,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未免有佛頭著糞的意思,活生生將卷子的等級扯下去了。


    狀元或許把握不是太大,希望主考官看到前六篇絕妙文章上麵,得個榜眼或者探花吧。


    話說,能夠得個探花也不錯。小李探花,例不虛發。


    多風流的頭銜啊。


    想到這裏,吳節忍不住一笑。


    實際上,試帖詩實在太難找,能夠尋到一篇適合的已屬不易,就別講究質量了,吳節也是無奈。


    忙了一天,總算安閑下來。吳節也沒急著去作題,反正就是一個抄字,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與其熬夜傷身體和精神,還不如先去睡覺。


    當下爐子也顧不生,從考籃裏尋了一件棉襖,裹在身上,蜷縮在炕上。


    對麵,吳倫沒有睡。


    從一進考場開始,吳節就關注上了這家夥。


    隻見吳倫剛一拿到題目紙,看了幾眼,眼睛就亮了,身體就顫了。張著嘴,想笑,卻硬生生憋著。


    等衙役一走,吳倫突然伸出拳頭在牆上砸了一下,發出一陣細微的,壓抑的聲音:“咯咯咯咯,十年寒窗,諸番磨難,如今總算苦盡甘來,恰恰是。一帆快哉風,送我上青雲。咯咯咯咯!”


    笑了半天,吳倫突然低聲抽泣起來。哭聲裏卻沒有半點悲傷,有的隻是激動和快活。


    吳節心中一怔:不好,這鳥人肯定是通過什麽渠道預先得到了考題。以吳倫的聰明才智,絕對不會采取夾帶小抄這種等而下之的手段。他肯定預先利用景王府的資源。請了八股好手作了範文,預先背熟了。


    如果這樣,還真拿不到他的把柄。


    罷,吳倫將來考得如何,能否中進士,已經不是我所能控製的。為今之計,隻能將自己的卷子作好,在名次上壓他一頭。否則。這鳥人的名次若真的排在我前頭,將來也不知道會得意成什麽樣子。


    ……


    不覺中,吳節已經在內心中肯定吳倫能夠中進士了,這讓他有些鬱悶。


    正想著。對麵的吳倫還在興奮地在考舍裏走來走去,影子被燈光一會兒拉長一會兒拉短。


    見吳節留意自己,吳倫站定了,狠狠地看著吳節:“看什麽看,呸!”


    試圖將一口唾沫吐過來。


    兩個考舍之間相隔二十來米。吳節自然不怕被他的生化武器擊中。


    而且,吳倫的準頭好象也不好。他也是排了一天隊,有些受涼。加上這段時間天氣幹燥,有些上火。痰也特別濃。這一口唾沫吐出去,藕斷絲連。竟拖曳下來,直接耷拉到自己的臉上。


    吳倫沒想到會是這樣。手忙腳亂地擦著臉。


    吳節一笑,將身體翻過去,再懶得看他。


    剛一合眼,考場裏又出事了。


    原來,拿到題目之後,不少考生都顧不得睡覺,磨了墨挑燈夜戰。


    滿考場都是磨墨和手翻動卷子的聲音,顯得異常靜謐。


    實際上,能夠進這座考場的誰不是人尖,誰不是士林中的一方人物。無論文筆還是學養,都很了得。題目一到手,就知道自己會不會作,是否擅長寫這樣的文章。再推敲一下主考官的口味,以及同期的考生,就能大概估計出自己這科的成績。


    會作的固然喜形於色,不會的則一臉頹廢,如喪考比。


    實在做不出來的,要麽睡覺,要麽坐在桌前發呆。


    心中有了幾分把握的,趁著夜涼心靜,都紛紛落筆寫了起來。


    已經子時了,照例有人打更。


    梆子聲中,有一盞紅燈籠行來。有衙役喊:“有仇的報仇來,有冤的伸冤來!”


    聲音顯得異常淒厲,在號間回蕩不息。


    原來,從成祖皇帝遷都北京以來。這貢院每三年一次鄉試,一次會試,進入這間考場的考場不說百萬,好幾十萬總是有的。


    考生之中年紀小的才十七八歲,年紀大的,七老八十也有。被人關上九天,環境惡劣,加上精神緊張,偶爾也有考生死在這裏。一兩百年下來,竟積累出一個驚人的數字。


    天順年時,南京貢院的鄉試考場失火。按照朝廷製度,考場一旦上鎖,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因為,即便那火燒得豔騰騰,卻沒有一人敢去救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百多人生生燒死在裏麵。


    據民間傳說,死在考場中的生員都是一腔子的不甘心,魂魄不能投胎,要在考場裏找替身。


    所以,衙役在開考前的第一夜子時都會這麽喊上幾嗓子,讓厲鬼們盡快報仇,報仇之後快走,別打攪了其他人考試。


    這一嗓子喊出來不要緊,卻將考生們都驚動了。


    頓時就有一個舉人驚叫一聲,光著膀子撞開考舍大門,兩手亂揮在外麵亂跑:“鬼來了,鬼來了!”


    這家夥估計是拿到題目紙後發現不會作,知道自己這一科肯定會名落孫山,加上生活中有其他麻煩,壓力山大,頓時就瘋了。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古人都信鬼神,頓時,就有一大群舉人撞開門,衝了出來,在考場裏一陣亂跑,所有人的臉都白得怕人,還真像是一群活鬼。


    一時間,叫喊聲,被人撞倒在地的慘叫聲響成一片。


    這情形驚得衙役們連忙衝上來,也顧不得什麽舉人什麽老爺的,提起棍子就是一通亂打。


    吳節被這場騷動驚得從炕上跳下地去,剛走到柵欄門口。就看到一張白森森的臉撲到門前,口中不斷吐著牙血,估計是被衙役一耳光扇掉了牙齒。


    倒將吳節嚇得退了一步,心髒不爭氣地一陣亂跳。


    即便有衙役的強力彈壓。可讀書人一瘋起來卻怎麽也鎮壓不住,不斷有考生被棍子掃倒在地。但後麵的人卻踩著人身子不斷向前撲。


    眼見著場麵就要無法收拾,就聽到有人高喊:“趙大人來了,副總裁大人來了,大家安靜,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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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貢院外的小閣樓上,萬文明隻覺得一身軟得厲害,在這裏呆了一整天。加上又有強大的心理壓力,頓時就有些抵受不住。


    “恩相,考場裏的考生已經用過晚飯。按時辰,題目紙也早早地發下去了。考生們肯定也開始答卷了,我們是不是現在衝進去?”


    諸如此類的話,在題目送到貢院之後,他不知道已經問過多少次了。


    可高拱依舊閉目假寐,來個不聞不問。


    這一次。萬文明也就是隨口一說。


    突然間,高拱猛地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就是現在!”然後蹬蹬蹬地朝樓下走去。


    萬文明急忙跟了過去,等走到樓後的小院子裏。二十個錦衣衛的士卒早已經全副武裝地站在那裏,左手中都高舉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火把。左手則無一例外地放在刀柄上。


    “恩相,可以了嗎?”萬文明問。


    高拱轉頭狠狠看了他一眼。然後猛地點頭。


    萬文明深吸了一口氣,對手下士卒道:“各位……”聲音中卻帶著一絲顫抖。


    正在這個時候,考場那邊卻傳來一陣低低的如同潮水一般的喧嘩。一個探子急衝衝跑進來:“稟高相,稟萬大人,考場那邊好象有些不對勁。”


    萬文明和高拱互相有驚疑的目光對視一眼。


    良久,萬文明問:“恩相,現在可如何是好?”


    高拱皺起了眉頭:“這徐閣老在搞什麽名堂?再等等,等那邊平靜下來再說。”


    “是,也隻能這樣了。”萬文明有些喪氣,心中就如同一拳打到空處那般沒著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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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副總裁和檢試官都過來了,先前還亂成一團的考生們這才跑回考舍。


    考場的秩序得到基本恢複,吳節在柵欄前看得熱鬧,不片刻,就見到衙役用板子抬著一個發了瘋的舉人出來。


    這舉人嘴角全是白沫,口中卻發出怪聲,以會兒做狗吠,一會兒學貓,一會兒又像是山羊在叫。


    堂堂舉人,老百姓見了也要喊一聲老爺,可竟然瘋在這裏,可見這考試的壓力有多大。


    等秩序整頓下來,趙文華命人將考生們的卷子都收了起來,逐一用銀模子蓋上記號,算做一個差。


    原來,考生的卷子作完交上去之後,如果作得好,考官會在上麵畫一個圈。反之,則是一個差。這個銀模子一蓋上去就算是一個叉,考試成績也要降一等。


    剛才鬧場的舉人們都無一例外的中了招,頓時就喧嘩起來:“憑什麽要算一個差,還有沒有王法?”


    “鬧什麽鬧,爾等犯了天譴,衝撞了考場,自然要算個差。不想考的,滾蛋!”


    畢竟是統帥過千軍萬的人,趙文華即便病得隻剩半條命,但身上卻依舊帶著一股殺氣。目光掃處,考生們心中都是一凜。


    吳節心道:這個趙文華人品雖然不堪,身上的氣勢卻足。能夠做到他這種官位的,都不是普通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趙文華的目光卻落到吳節身上,喝道:“這裏還有一個,把他的卷子收上來,記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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