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天上突然下起大雨,像主降下的救世洪水,欲將世間發生的一切汙濁淨化。


    黎光茂靠在酒吧門口的桌子上,灌一口雞尾酒。


    穿一身貼身旗袍,頂著黃色爆炸頭,在裏麵一張桌子坐著的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跳著跑出去,在大雨中嘻嘻哈哈。


    旁邊躥出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著急的跟著,將衣服遮在女人的身上。


    兩人打鬧了一陣,很快迎著雨跑遠。


    完全收入眼底,臉上帶著一種豔羨。


    但轉眼之間,黎光茂就狠狠打一個冷顫,將之前的酒醒大半。


    麵前。


    正站著一個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黎光茂都不想見到的人。


    陳染。


    前一刻被黎光茂殺死,現在又重新出現。


    盡管隨著係統光幕上顯示的時空躍遷,和再次撞見山雞,黎光茂已經猜到或許能夠見麵,這樣的結果。


    可當她真正出現在自己麵前,而且還是相隔如此短暫時間的時候。


    瞧見那熟悉的冷豔,黎光茂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殺人的滋味並非每個人知道。


    單純的變態,可能覺得殺人要快、要恨,更能感覺到痛快、刺激和興奮。


    但一般的人不同,心情要複雜的多,殺人並不意味著快感,更多的是一種生命終結,兩手沾滿鮮血的罪孽。


    也有短暫的激情,但那之後,隨之而來的是難以想象的愧疚,朝靈魂深處蔓延。


    愧疚到最後,便是完全的空虛,衍生出醞釀著的悔恨。


    注視人體死亡之時,臉上表情,眼眸焦距的變化,仿佛是在見證一場神靈在人世間的審判。


    有時候可能不是由神靈主持,但這並不能稍稍減輕人們對此的震撼,隻能是愈來愈強。


    真正的關於人性的考量和測試。


    當黎光茂抬起頭。


    穿著紅色小衣,黑色皮裙,陳染正以一個極其誘惑的姿勢趴在旁邊的點唱機上,按上1818一行數字。


    短暫的停頓之後,便是歌聲響起。


    一首原來時空裏沒有的歌曲,但出人意外的是,黎光茂竟感覺到莫名的熟悉。


    ......


    忘記他


    等於忘記了一切


    等於將方和向拋掉


    遺失了自己


    忘記他


    等於忘盡了歡喜


    等於將心靈也鎖住


    同苦痛一起


    ......


    “你理解的拍檔是什麽?”陳染坐在黎光茂的對麵,右手優雅的抽著煙。


    盡管她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黎光茂察覺她內心的悲傷,和無所適從。


    不是對自己,應該是另一個男人。


    黎光茂一點不客氣,從陳染的煙盒裏摸了一根,放在在嘴裏,點上火。


    是支好煙。


    舒服的吐出一個大圈,煙氣在兩人的麵前漂浮起來,有些好玩,陳染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搭檔就是搭檔,工作上一起合作的人吧。”黎光茂明白她說的拍檔是什麽拍檔,她卻不明白他清楚。


    微微的歎一口氣,陳染仰起頭,出神的看著煙圈在空中漸漸消散。“工作上的拍檔,生活裏就可以裝作不認識麽。”


    “那要看你們如何相處。”


    “如果隻談工作上的事情,生活上的事情便不要多幹預,但如果是兩者都經常關心的話,工作生活自然也就沒必要分的那麽清楚”


    眉目一皺,陳染問著。“可如果其中一人非常了解另一人的生活,但是從來沒有告訴他呢。”


    “那自然是沒有結果。”


    “你說的拍檔是一個男人?”


    如果黎光茂沒有猜錯的話,大概就是剛才那個西裝男人。


    無他,男人的直覺而已。


    陳染點點頭。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


    殺手不是神,也是人,需要生活,需要愛情和家庭。


    但殺手一向比較沉默,許多話在心裏,不會說。


    比起直接告訴別人,更願意讓別人去猜,去打破尷尬。


    “我以為他知道。”陳染歎了一口氣,也不肯多說話,隻使勁的喝酒。


    兩腮顯出一絲嫣紅,反襯出臉上的晶瑩剔透,一雙眼睛透著冰冷堅強的顏色。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像個殺手?”喝著喝著,陳染突然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說出這樣一句話。


    “嗬嗬。”黎光茂也不說話,直接從口袋裏掏了一隻槍放在桌上。


    “你!”陳染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起身的黎光茂捂住嘴巴,壁咚在牆上。


    兩人靠的很近,前所未有的近。


    但陳染心裏沒有一絲被人脅迫的那種無力感,反而是微微的刺激。


    在她使了兩個眼神之後,黎光茂還是放開了她。


    “你真的是殺手?”偏著頭,陳染眼裏冒著一種奇異的光。“如果你有一件後悔的事情,如鯁在喉,不能放下的話,要怎麽做?”


    沒等黎光茂回答,又接著問道。


    “能釋然的便讓它釋然,如果不能釋然。”黎光茂又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槍,陳染瞬間懂了他的意思。uu看書 ww.uukashu


    “最近你有沒有老朋友要去見。”


    老朋友?


    黎光茂搖搖頭。


    “我這有一個老朋友要介紹給你,願不願意去。”


    ......


    雨已經停歇。


    墮落天使門口,兩人在門口繞了一圈。


    黎光茂奇跡般的發現了何誌武的摩托單車,原來就放在之前位置兩三排前麵,被一輛小車擋著。


    “你有機車?”


    “嗯。”


    “送我回家怎麽樣?”


    黎光茂不知道為什麽對陳染這麽心軟,明明半個小時之前,兩人還是仇人,發生激烈的碰撞。


    半個小時之後,就像約會的情人一樣。


    她叫他送她回家。


    “好。”黎光茂應了下來。


    不知道是陳染和另外一人的故事與他和李欣的故事太過於相像,甚至連四人的氣質也對應一致的原因,還是出於一種扯淡的紳士情懷。


    看著一臉認真的黎光茂,陳染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燦爛。“謝謝!”


    將車從停車場裏倒出來,黎光茂像曾經他最討厭的紳士一樣,伸出右手。“女士,請上車。”


    陳染大大方方的坐了上來,抱住黎光茂的後背,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looking from the window above,


    its like a story of love.


    can you hear me?


    詭異的銀表又開始作妖,響起一首陌生的歌來,響徹在旺角的隧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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