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良正會盟在關東,三河國某處,錯落有致的柿子林裏,坐落著一坐農莊。一僧,一俗兩人駐足在林子外。僧人身材高大,麵堂飽滿,眼中光芒柔和而寧靜。他邊上的俗家人是野武士打扮,個頭較小,臉上飽經風霜。


    兩人走到農莊前敲響房門,裏麵走出個手持卷的俊秀男子,他穿著一件華麗的和服,腰間有一把長劍。看見兩人驚喜叫著,“隨風法師,信近。多少年沒見,趕快進來。”


    野武士聽到叫聲卻微微歎口氣,“都說了,我已經不叫水野信近,現在我是小川伊織。”


    “小川伊織就小川伊織,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的友人”卷男子欣喜地,引領兩位朋友入內。


    卷男子叫做竹之內,號熊若宮,是水野老領治下的一個地頭,和水家淵源頗深。


    農莊裏升起嫋嫋炊煙,茅舍裏發出咕嘟嘟的煮水聲。


    “竹之內,你什麽時候學起點茶了。”小川伊織盯著地爐上奇異的茶釜,印象中好友可不是附庸風雅的人。


    “上有行,下有效。水野家換過當主後,點茶的風氣也就興起了。”


    竹之內的話引起了兩人沉默了一陣。感歎世事無常之情不由湧上心頭,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片刻,小川伊織方道:“聽說於國被接回來了,她過得怎麽樣?”


    “不能說好。但至少得到了應當的到的待遇”竹之內歎到。他清雅的臉上飄出絲哀愁,“我本不想讓妹妹回到那個混蛋男子身邊,但水野家勢力極大,我也不能反對。兩月前。於國為藤五身下了一個男孩。”(九十二章)


    茅舍中又陷入沉默,小川伊織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疼痛,眉毛鼻子苦成了一團。隨風法師和竹之內搖頭歎息。


    “是嗎?這樣也好,嗬嗬嗬,於國至少不用繼續受苦了。嗬嗬嗬!”良久,小川伊織卻輕輕笑了,臉上留下兩行清淚。他的兩位友人都擔心看著他。笑到一半他用手抹去眼淚,沙啞說道“藤五至少做對了一件好事。”


    “他也有一個好兒子。”


    幾人口中的藤五就是水野家上代當主水野信元。他的兒子就是水野忠良。水野信近,通稱藤九,和忠良的老爹是兄弟。年輕時被水野信元設計,不得不隱姓埋名。那段時間收到好友竹之內照料。也遇見了奇怪的和尚隨風法師。之後兩人結伴遊曆。


    說道這裏,竹之內眼中閃閃出憤恨的光芒。


    “怎麽了!”隨風和尚感到好友的變化,他和竹之內相交數年,好友一直是雲淡風清的性格。能讓他生出憤恨的人或事,一定不簡單。


    “沒什麽。隻是想起小平次(酒井忠次)他們,於大的兒子竹千代(德川家康),死在藤五兒子計謀下。而藤五一家卻逍遙自在,就很不舒服。”


    “你還在相信那個傳言?”隨風吃驚。


    “不是相信。而是預感一定是這樣。”竹之內皺著眉頭。


    隨風和尚了解好友不會空穴來風,可信度最少也有五六。點頭表示大致認同。


    “隨風”小川伊織恢複了情緒,臉上如溝壑證明他剛剛哭過一場。“很有可能。藤五的兒子一定和他父親一樣擁有一顆黑色的心。”


    他停一停接著說,“竹之內,不要廢話了。讓人找回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等用過餐之後,我帶你們去見些人。”


    餐點隻是簡單的海苔,味增和米飯,還有一點柿子泥做成的調料。隨風法師和小川伊織依然十分享受這頓款待。


    穿過西三河灌溉群,三人一路前行到本證寺廟門。門口的知客僧認識竹之內,親自上前迎接,看了下他身後的小川伊織和隨風和尚。


    “他們都是和水野家有過節之人,可以信任。”竹之內點頭,知客僧會意轉身,三人跟上。在大殿中繞了個圈。又從本證寺的後門出去,進入寺林。穿行了百多步,入眼一座草俺


    草庵兩側散落著幾間茅草屋,以竹子為支撐,外間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小川伊織想到了馬廄,後來又想到是浪人營地,因為從小屋裏飄出烤魚的香味。


    竹之內信步閑庭地到草庵中,裏麵供奉著一尊阿彌陀佛像,地下鋪一張粗草席。與禦堂的豪華大殿相較,這裏像是一家供奉著佛像的貧民家居。


    內中卻做著一位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衣著華麗的大和尚,他是本證寺的主持空誓大和尚。他走周圍有光著膀子身帶傷痕的粗魯浪人,也有一身幹淨整潔,看上去像是武士的人。


    竹之內走到一個角落坐下,什麽都不說坐下。空誓和尚便開始講話,草庵中的其他人都坐直身體聆聽。後麵的內容可都是關係到他們前途。


    “各位,都是反對水野家統治或不滿其政策的人。我們的目的不一樣,但都是不希望水野忠良繼續當政,才走到一起。”


    “大師,請直接說點實際的,水野忠良終於離開東海,我們什麽時候行動。”有人打斷他。


    空誓大和尚不悅,但還有用得著地方,耐心給他說:“岡部殿,稍安勿躁。水野忠良離開東海確實是大好時機,但是也不能超之過急。凡是都講究章法。”


    岡部殿就是被忠良討取的岡部元信的弟弟岡部正綱。他在駿河平定戰中用城池和朝比奈交換了人身安全。這時又秘密潛伏回來了。他不滿和尚發言疑惑的問“什麽章法?”


    “不可說,不可說。”


    “那找我們來時要做什麽?”


    “來執行章法大計中的第一步。”空誓大和尚忽然變得莊嚴神秘,庵內諸人豎起耳朵,“請給各位在水野領內四處製造混亂。越亂我們的大計就越有可能實現。”


    “瞞天過海,聲東擊西!符合兵法,在下明白了。”岡部元信應道。


    “水野目付組應付不過來的時候,自會有大行動展開。到時請各位起事支援。”


    “在下是葛山家的遺臣,駿河就交給我們。”


    “遠江,就交給岡部一族!”


    “北三河也有菅沼家來打亂。”


    屋內傳出各種表態的聲音,話語中水野家的領地好似已近風煙四起。


    ****??


    從草庵中出來,三人走在道上,夕陽把他們影子拉得長長的。小川伊織深感不安。覺得好友幾年之中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


    “竹之內,為什麽要這麽作?”


    竹之內走在前麵沒有回頭,“你難道不想再見於國嗎?”


    小川伊織沒有說話了。


    隨風法師臉色沉水。腹中疑慮重重。一向宗和尚他瞧不上眼。蓮如上人的徒子徒孫,已經墮落到到貪食暴享的蛆蟲。完全忘記了濟世救民的宗旨,對好友親近一向宗非常不悅。


    隨風法師停下腳步,“為什麽要這麽做?”


    “草庵裏的人,是我從中牽線搭橋的。”竹之內頭也不回的說道。“隨風,你不是想要找到安定天下的方法嗎?就睜大眼睛看著,水野家天下是怎麽樣的。”


    說完竹之內轉,額前一律頭發飄在空中。


    “難道不是因為。你妹妹生下了水野老家主的兒子?”


    小川伊織身體微略頓下。


    竹之內撫下額前頭發,在日本額前留發代表貞潔。他是在給隨風和尚說自己本心沒變。“就算是那又怎麽樣,你也應該能看清。有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阿迷佛陀,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本證寺中,空誓大和尚在自己的禪房靜室中打坐。佛像,燈器等都是鎏金的,角落裏兩隻竹子做的枕頭上鑲著片片玉石,就連佛經也鑲著金邊。比起大名居室,奢華程度也是一點不讓。


    上宮寺的主持像在自己廟中行走,推門進來。“空誓主持,事情順利嗎?”


    靜室內燭光昏暗,空誓大和尚數著念珠,哼哼笑下,“他想利用我們,卻不知道最後三河也將成為地上佛國。”


    “老衲恭喜空誓大坊主了!”上宮寺金從跟在他身後微笑。


    ****??,****??


    遠在鹿島,忠良在町南長屋子中過夜。用具和舒適程度,自然是不能和駿府想必。硬硬的木板上,鋪著一層簡陋的榻榻米。


    神原良政正用力在榻榻米上按著,扶平不規則的突起,“主公,佐竹家的人和義賴大人說得一樣,傲慢得很納。”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幫忠良擼平榻榻米,讓主公躺著能舒適一點。


    忠良鎧甲再身,同時也命令全體士兵不能脫鎧,遠在他國應該小心點才是。對佐竹家的傲慢,也沒放在心上。盤坐在長屋內,“佐竹家不過是在抱負我們先聲奪人,但這又有什麽用呢?我軍已奪了鹿島人的膽,他們再什麽怠慢也隻不過是上不了台麵的小道。”


    “主公這樣說臣下心裏好受多了。”神原良政用自己的佩刀側麵又在榻榻米上按上一遍,“主公可以躺下了。”


    忠良笑下。


    長屋外,水野軍營地外麵。十幾隻火把正在靠近。在離開營地百米的地方,道路兩旁突然殺出幾十人,持槍圍住十幾隻火把的主人。


    “什麽人?!”


    “在下是,岡本禪哲拜見水野治部大輔。”圍困中有人急忙高聲叫道


    這時。水野軍中走出位組頭軍官,看見圍困的人中有個和尚。臉色稍好。交涉兩句,便帶人去見忠良。


    岡本禪哲兩旁在火把照映下泛出點點紅潤光澤。目中流出絲絲神光,睡著眼珠子移動,光芒獲收或放。也是一位智珠在握的人物。


    曆史上岡本禪哲以僧人的身份侍奉了佐竹家三代:佐竹義篤、佐竹義昭、佐竹義重,情況和太原雪齋相似。擅長外交,作為佐竹家的外交大臣,深得佐竹氏的信賴。他先來見忠良不算失禮。


    “佐竹家多有怠慢。水野治部大輔原諒則個。”他見到忠良,禮貌恭敬的認錯。叫手上從馬車上搬下東西。


    “日常器具,請治部大輔海涵收下。”


    忠良笑眯眯地沒說話。


    岡本禪哲接著說,“今日怠慢治部大輔的武士。已經被處死,他是常州下級武士石原家的長子太郎。請治部大輔驗收。”


    “無禮!名門佐竹就是這樣待客的嗎?”神原良政指著他的鼻子叱喝。


    岡本禪哲看著忠良,對神原良政視而不見。


    ‘佐竹義重的反擊!嗬嗬’忠良心中輕笑。瞟了一眼首級,死像恐懼貪生的醜惡盡顯現。淡淡地說著:“義重大人的好意我就收下了。為了表示謝意,石原的首級我會挖空。打上金箔,換給義重大人盛酒。”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岡本禪哲肩膀微抖,被忠良淡然的態度嚇了下。但瞬間隱藏,鞠躬離去。


    “呸!”神原良政對著岡本禪哲的背影唾一口。


    “有什麽可氣的”忠良往榻榻米上趟下。“認真你就輸了。”


    “可是主公,他太氣人了。”


    “不管他”忠良閉上眼睛。“良政,把佐竹家送來的東西全部少掉。”


    “對我這就去”神原良政還沒走出門突然想到東堤不是給主公用的嗎?又轉身回來請示:“條件簡陋,主公剛好用啊?”


    “笨蛋,水野流軍法裏怎麽說的,大將在外要如何自律?”忠良不翻個身不理他。


    “哈!”神原良政反應過來眼裏全是崇拜,喜滋滋的燒掉佐竹家送來的日常用品。


    水野流軍法,將篇,三十三條:同食,同寢方是大將所為。


    水野營地外,岡本禪哲眼中映出焚燒的火光,“驕奢有度,心黑手辣,又深懂軍心,亂世中可怕的敵人。”


    佐竹義重知道始末後,連歎“天下英雄多不甚數。吾道艱難!”


    “禪哲明天我們一起去拜訪水野治部大輔,不能讓人小瞧了我的心胸。”


    “主公,規格呢!”


    “就你我兩人和護衛二十名。”


    “這太危險了。”


    “怕什麽,水野忠良敢千軍遠渡而來,我為何不敢親身探軍見水野呢!”


    “哈!”臣下這就去準備,岡本禪哲也被自己的主公折服。真是天佑佐竹家啊。


    時間已經是亥時,外麵燃燒的霹靂聲還在繼續,但在忠良這裏聽不到。隻是偶爾巡邏的士兵經過門口發出點響聲。


    睡夢中已經第二日,天空魚肚白剛過,忠良被營地中驚呼和叱喝吵醒。神原良政掀開布簾,走進來跪下,“主公上杉家的軍勢到了。”


    營外,亂龍旗,毗字旗迎風飛舞。


    一個大胡子武將正吼著“關東管領在此,開道,開道。”


    忠良聞聲從長屋的窗口看去,千軍萬馬中不及白馬白袍的身影萬一。身影比想象中要瘦小些的身體,望去感覺卻比山還要高大。


    “隻是總覺得有些不和諧的感覺,到底在哪裏呢?”忠良摸著下巴,眼望上杉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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