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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兵臨城下(73)


    阿裏海牙看著巍峨的城牆,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這個一個文明的國度,這是一個有著燦爛文化的國度,這是一個有著輝煌曆史的國度,雖然他曾經滑向滅亡的邊沿,雖然他曾經走向腐朽的曆史,雖然他曾經不堪一擊,但一旦覺醒,他們爆發出比以前為強十倍的力量,他們爆發出比以前為團結十倍的力量


    死亡,成了餘杭én常見的名詞,慘叫聲、殺戮、回回炮、金汁炮、武器的碰撞聲、將士們的呐喊聲匯集在一起,演變成戰場上動人的歌曲,無數的、英勇的將士,他們同樣有父母、有妻兒、有朋友,然而他們卻不能同享家的溫暖,朋友的友情,他們忘情的殺戮,他們忘記了一切,隻是為了殺戮


    這是一篇動人的詩章,這是一段動人的舞蹈,他們用生命去yin唱,他們用生命去起舞,死亡不再是他們的唯一,唯有殺戮是他們的動力,他們生即是死,他們死即是生


    殺、殺、殺、殺、殺、殺、殺


    英勇善戰的張弘範,戰死獨鬆關,阿裏海牙不敢相信這個消息,他一直認為是宋軍散布的謠言,但如今他相信了,他肯定了,那曾經懦弱的漢人,那曾經隻懂得勾心鬥角的漢人,如今成了擋在元軍麵前的鋼鐵堡壘


    那一年,他和張弘範同為大汗的親兵,他們一起奮勇殺敵、他們一起打架、挨罵、受處罰,如今斯人已經遠去,回首往事,不過是增添幾分煩惱罷了


    城牆上的將士,仿佛變成了另外陌生人,沒有人害怕死亡,或許說每個人心中都沒有死亡的概念,他們衝上去和攻上城牆的én古漢軍同歸於盡,曾經的同袍、同一樣的膚sè,流著同樣的熱血,但如今卻不得不以命相博,人生的無奈莫過於此,又或許他們都怕死,阿裏海牙從他們眼中看到害怕、看到驚慌,但他們的動作並沒有慢


    他們迎著én古兵的刀鋒,他們慘淡麵對死亡,他們被鋒利的馬刀砍斷了手,他們便用牙齒去咬下對方的一塊肉,鋒利的馬刀砍斷了他們的腳,他們便用雙手死死的抱住對方,等待驍勇的én古兵被自己的同袍殺死,鋒利的馬刀砍斷了他們的頭,他們依然屹立不動,雙腳仿佛在城牆上生根一般,為身後的同袍擋住死亡……


    阿裏海牙從沒想過報仇,殺人者恒被殺,張弘範殺的人還少嗎?戰場沒有仇恨,也帶不來仇恨,戰場隻有殺戮,永恒的是殺戮他知道張弘範也不希望他為自己報仇,這些年阿裏海牙知道張弘範的想法多少已有了一些改變,甚至不時透漏出退役隱居山林的想法,但人在江湖,哪能不挨刀


    戰場,沒有仇恨阿裏海牙也殺人,而且殺得不少,張弘範也殺人,而且殺得多,或許戰死沙場,是張弘範的好選擇,難道這不也是自己好的選擇嗎?將士百戰死,戰場永遠是將士的好歸宿,或許這就是自己好的選擇


    青石的城牆,染上了鮮血,斑斑點點看起來非常惡心,如果可以阿裏海牙寧願城牆永遠是青sè,寧願將士永遠四肢俱全,寧願生活永遠美好,但沒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那一年他會選擇留在草原,但沒有,他離開草原,離開了那個曾經讓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山穀,留給他的不是恥辱,不是羞愧,而是甜美、而是尊重、而是溫暖,家的溫暖比身穿數件棉襖還要暖和,家的味道要比烤得香的烤羊還香


    “殺”阿裏海牙深吸了一口氣,手中大刀幻出光芒,他迎著夕陽,讓血一般的光芒染紅他的眼睛,他看不到憐憫、看不到同情,隻看到血,嘴角邊上的絨á還沒長全的宋軍小兵,被自己的大刀狠狠的劈成兩半,他眼裏露出來的是害怕嗎?當然有害怕,但多的應該是依依不舍,應該是留戀,他會想起家裏等待他回來的雙親嗎?他會想起昂首相待的妻兒嗎?他會想起為他祝福朋友嗎?


    “殺”鋒利的刀鋒,在雙鬢已花白的老兵身上拉出了一道巨大的口,老兵手忙腳亂的想用手捂住傷口,然而帶著熱氣的鮮血卻衝破了他的意誌,五髒六腑從他的肚流出,耷拉掛在盔甲上,血“汩汩”的往外流,老兵一個hou搐,倒在地上,嘶啞的聲音在呼叫,是叫喚家裏的妻兒嗎?是叫喚陪伴了數十年的老伴嗎?家裏的老黃牛吃飽了沒有,開hun了,再不把地鬆了,今年的收成怕要少很多


    “當”的一聲,阿裏海牙輕易的擋住了長刀的襲擊,轉身看去,一個年輕的、臉sè蒼白的小兵向自己撲過來,然而他的情緒太過於ji動,以至身上都是破綻,阿裏海牙輕鬆的躲開了小兵的大刀,然後一個側身,鋒利的馬刀毫不留情的從小兵的左肋刺進去,年輕充滿了活力的鮮血從傷口噴出來


    阿裏海牙細看,還在hou搐的小兵竟然和剛殺死的老兵又幾分相像,阿裏海牙一個遲疑,小兵突然竭力大喊一聲,竟然不顧左肋的傷口,硬是轉身大刀向阿裏海牙橫掃過來,“當”的一聲,大刀狠狠的撞擊在阿裏海牙身上,幸好他身上的盔甲還算堅硬,但也被拉出了一道小傷口


    小兵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突然大喊一聲“爹爹”,然後倒在剛那員老兵身上,阿裏海牙不知道他們的過去,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隻是默默的看著兩具相像的屍體,或許不久前他們還是一名農夫,看那員小兵白嫩的手,或許不久前隻是舞筆墨,但如今,他們隻是倒在城牆上的一具屍體,成也罷、敗也罷,如今他們隻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


    然而,誰教給他們殺戮的本領,誰給他們殺戮的武器


    年輕的小兵,帶著詭異的笑容離去,他是想著死後可以到達極樂世界嗎?他是為自己的勇敢而自豪嗎?他是為自己能夠砍傷自己而驕傲嗎?他那詭異的笑容,竟然是那樣的熟悉,仿佛多年前他離開小山穀時,自己也是這樣


    高興、遺憾,還是依依不舍


    阿裏海牙提著滴血的馬刀,站在巍峨的城牆上,迎著風帶來的寒意,看著將士們忘情的殺戮、聽著巨大的呐喊聲、慘叫聲及兵器的碰撞聲,阿裏海牙一時感到i茫,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殺戮


    殺人、被人殺,留下來的隻不過是一灘熱血,留下來的隻不過是一剖熱土


    風,吹散了夕陽


    “大帥,不好了,不好了”一員副將,氣急敗壞的跑過來,壓低聲音道:“大人,不好了,拜降的援兵撤退了,末將隱約看到騎兵離開了戰場”


    “什麽情況?”阿裏海牙總算是回過神,騎兵下馬攻城本來是無奈之際,日中時分一萬騎兵投入戰場,也隻是取得了現在的優勢,餘杭én附近的城牆幾乎有三分之一被元軍占領,如今正從兩邊想中間推進,隻要徹底占領城牆,就能控製局勢,打開餘杭én算是輕而易舉,但投入的漢軍卻已推不動宋軍的阻擊,這請伯顏派遣援兵,丞相也同意了再派遣一萬騎兵過來救援,沒想到半路卻撤退了


    然而,攻勢一旦停止,宋軍很就會重把自己趕下城牆,用成千上萬的傷亡,難道隻是為了站在這巍峨的城牆,俯視他渺小的蒼生


    阿裏海牙的心裏湧上一陣不妙的念頭,當初攻城,阿裏海牙就認為不會這樣簡單,宋軍若真是全殲了張弘範、董士選、呂文煥大軍,沒有理由不回師京城,丞相當時卻認為宋軍的度沒有這麽,如今騎兵半路撤退,十有就是遇到了宋軍的襲擊,如今看來自己恐怕成了丞相的棄,見副將沒有說話,連忙問道:“丞相是否另有軍令?”


    副將搖了搖頭,道:“沒有任何命令,隻是說攻下餘杭én為我們請功”


    “nǎnǎ的”阿裏海牙陷入沉思,他雖然明知道自己成了棄,卻拿不定主意,繼續攻城他覺得意義不大,就算是能夠攻下餘杭én也沒有任何用處,再說宋軍也不是傻,將近一整天的時間,其他各én的宋軍難道不會前來救援碼?


    但若是沒有丞相的命令撤退,屆時伯顏追究起來,把所有責任都推到自己頭上,讓自己當替罪羔羊,就算自己曾經當過大汗的親兵,恐怕不死也脫了一層皮,他如今也不知道伯顏會不會這樣做,要是以前肯定不會


    阿裏海牙沉yin片刻,決定自己先下城牆看一下戰事還有沒有可能挽救,或許騎兵的舉動說不定是伯顏的計謀呢?讓元軍繼續保持攻城,阿裏海牙剛下城牆,一名探驚慌失措的衝了過來,見到阿裏海牙,腳一軟跪了下去,大聲道:“大帥,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宋軍騎兵突然出現在我軍後陣,向我們衝過來了”


    “什麽”阿裏海牙終於可以肯定,丞相十有是敗了,這把拜降的援兵叫回來,他想不到jin銳的én古騎兵如今竟然擋不住宋軍騎兵,可以得知局勢糜爛到什麽程度


    “大帥,怎麽辦啊,怎麽辦啊”副將驚慌失措大叫,其實也難怪副將著急,阿裏海牙率領大軍攻城,身後有騎兵壓陣,自然不需要修什麽營寨或防線,如今竟然被宋軍騎兵突破了後軍,在閃亮的馬刀之下,自己沒有任何機會


    “號角”阿裏海牙大吼一聲,連忙吩咐副將:“停止攻城,後軍立陣,擋住宋軍騎兵的衝擊,我們還有數萬大軍,宋軍騎兵拿我們沒有辦法”


    “然後呢?”副將著急問道


    阿裏海牙一愣,大聲道:“丞相不會放棄我們,他一定會過來救我們,撤退隻不過是i惑宋軍騎兵罷了”


    或許是伯顏在元軍的威信,阿裏海牙把伯顏搬出來後,副將及身邊的將士都安靜下來,隨著號角聲響起,攻城的士兵如há水一般從城牆上下來,他們放棄了傷亡成千上萬將士勉強攻上的巍峨的城牆


    ######


    “加、加、加”陳大舉竭力嘶喊,度成了他們的唯一,多年前他也曾經也是如此瘋狂,為的隻是把心中的苦悶發泄出去,他是族長的兒、族長的侄,他享受無盡的榮華富貴,然而他卻i茫於生命,他不知道他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農夫活著是為了耕種、學活著是為了考上科舉、工匠活著是為了打造鐵器,然而自己為什麽活著?他享受無盡的寵愛,他不用耕種可以填飽肚,他對著不到任何知識,他需要武器的時候自然有族人為他打造,他的族長父親、他的族長叔叔,不舍得讓他受哪怕半點委屈


    “騎兵、加、加、加”陳大舉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他迎著風、加,享受度的愉悅;他的心滿滿的,就如吃飽飯的農夫、考上科舉的學、打造jin良武器的工匠,他知道他活著的意義,將士百戰死,戰死沙場就是他的意義,戰場一定也是他的歸宿


    突破阿術的阻擊,萬騎還剩下五千餘人,但他們並沒有任何的畏懼、沒有半分的遲疑,戰馬忘情的加,他們不惜馬力,往日當寶貝看起來的戰馬,此刻仿佛要壓製他們身上的後一絲力量


    他們的眼睛爆紅,他們的心如澎湃洶湧的波濤,一次又一次的勝利給予他們無盡的信心,他們相信自己會繼續取得勝利,他們寧願用盡自己後一份力量去殺戮,去殺光眼前的每一個元軍,他們帶來了死亡、帶來了不幸、帶來了孽障


    “殺”鋒利的馬刀,輕易的劃過眼前驚慌失措的én古漢軍,他們曾經也是流著同樣的血,他們說著同樣的言語,叫著同樣的祖先,但他們背叛了祖宗,他們成了殺人的劊手、他們成了沒有祖宗的走狗,他們該死


    “殺”五千餘騎兵,如狼闖進了羊群一樣,殺戮響起,然而jin銳的én古兵,他們並不像漢軍一樣四處躲避和逃亡,他們雖明知道不敵,但他們還是迎麵撲上來,他們舉起鋒利的馬刀,他們衝向度奔跑的戰馬,他們被戰馬巨大的衝擊力撞得飛起來,但多的én古兵,他們用堅定的決心迎著戰馬,鋒利的馬刀刺進疲倦的戰馬身上,嘶叫聲響起,這是他們的尊嚴,就算是死,他們也不願意如狗一樣四處奔跑


    “殺、殺、殺”騎兵度受阻,陳大舉如瘋狂一般,鋒利的馬刀幻出一道道刀影,每一刀過後,在他背後留下生命,每一刀過後,在他背後留下死亡,他無情的殺戮、他要用無盡的殺戮去破開前麵無盡的元軍,隻要突破元軍的大陣,元軍會成為騎兵追逐的獵物


    看著宋軍騎兵肆無忌憚的殺戮,阿裏海牙號角聲連連響起,越來越多的én古兵,或許自己撲向騎兵,或許夾持漢軍一起撲向騎兵,他們迎著戰馬,或是死亡,或是和漢軍同歸於盡,他們沒有選擇,若是不能拖住騎兵,他們都會成為騎兵的獵物


    無盡的殺戮,漢軍和én古兵將近還有四萬餘人,其中當然是漢軍居多,én古兵雖少,但漢軍竟然不敢違背他們的意誌,在én古兵的夾持下衝向死亡,用他們的生命去拖住騎兵,然後無數的武器都向被拖住的騎兵身上招呼


    ######


    “nǎnǎ的,怎麽回事?”王二虎腳一軟,差點坐在地上,號角聲響起,他身邊的én古兵如há水一般退去,留下滿地的屍體,鮮血匯聚成為小溪,蔓延到他腳下,他腳下的牛皮鞋,踩在鮮血下吱吱作響,舉目遠看,這發現元軍的後軍一片慌亂


    “騎兵、竟然是騎兵”王二虎箭術無雙,眼力自然要比一般人要好,很他就發現元軍退兵的原因,在他們身後,一支宋軍騎兵突入了他們的後軍,正在無情的殺戮,不過元軍經過初期的慌亂之後,如今已變得穩重起來,數不清的士卒圍住了騎兵,騎兵雖然依然在衝鋒,但明顯度受到了狙擊


    “是均州軍騎兵”張世傑不知何時來到王二虎身邊,他身上沾滿了血跡,他的臉上蒼白,仔細看去右手不知何時受傷,血流過多造成:“nǎnǎ的,張貴終於殺回來了,臨安、臨安無礙也”


    “會不會、會不會是元軍的誘兵之策?”王二虎尚且不敢肯定問道,他隻是在學院裏修習,他的經驗尚且缺乏,他隻是剛剛成長起來的小後生,他的想法還是偶爾遲疑


    “不,”張世傑把千裏眼遞給王二虎,臉上終於帶了幾分微笑:“看到了沒有?那是陳大舉,瘋陳大舉”


    王二虎放下千裏眼,眼裏露出了渴望的神情,右手緊捏著拳頭,一字一頓說道:“張將軍,請準許末將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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