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未捷,伯顏連折權樞密院事懷都,都元帥張拔都和武義將軍完者拔都及右丞相阿塔海四將,又把董士選和阿術留在建康,同時把中書左丞呂文煥調到身邊


    此時身邊僅有昭武大將軍帖木兒不花、昭勇大將軍忽刺出和宣武將軍八十八、定遠大將軍謁隻裏、炮水手元帥的張君佐、襄樊鎮撫沙全及武略將軍石祖興和屢有戰功的忙兀台,當然還有建康鎮撫唆都


    若是平常人連折四名大將,恐怕早已停止進軍,下令整頓,然而伯顏卻毫不遲疑繼續進軍常州,他知道現在不是整頓軍隊,而是打敗宋軍


    他明白自己率領的都是什麽樣的一群軍隊,這是一群驕傲草原雄鷹,隻要殺戮多掠奪才能激起他們的勇氣,死亡對他們來說隻是必經的一個階段,隻是這個階段是長還是短,就已經不再重要


    伯顏也知道甚至一些將領還暗暗歡喜,對他們來說無論是懷都還是阿塔海都是和他們搶功勞的家夥,南下滅國之戰的功勞就擺在眼前,少一個人分不是好嗎?


    所以阿塔海等人的死,並沒有造成將士多大的慌亂,不會影響他們的士氣,至於和他們相熟的將領,雖然未免有幾分淒淒,但相對來說歡喜還要多一點


    然而,當伯顏聽到沙全被刺殺的消息,臉色終究有幾分異同了,沙全率領三千騎兵先鋒南下,就算再不濟也能保存性命?再說沙全身手不錯,武藝高強,如今卻死得竟然悄無聲息


    “沙將軍是怎麽死的?”伯顏看著一臉閃爍的副將,冷冷說道:“就算你現在不說,老夫以後也能找到原因”


    副將害怕伯顏懲罰,隻是說沙全被刺殺,並沒有說出原因,然而伯顏又豈會被糊弄,看到副將遲疑,再次給他壓力,怒道:“老夫給你一刻鍾考慮,若是不說以後就不要說了”


    別說一刻鍾,就算一瞬間也不用,“噗通”一聲,副將跪了下去,驚恐說道:“丞相饒命”


    副將老老實實把經過給伯顏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宋軍放火燒了朱家村,將士死亡上千人,沙將軍被強弩射穿了脖子,末將搶救不及時,還請丞相饒命”


    “要老夫饒你性命”伯顏臉色發黑,用馬鞭指著副將,怒道:“老夫一而再再而三強調,南下之戰關乎我大元朝日後的命運和前程,再三強調不得有擾民之舉,如今朱家村數百百姓被殺,這是你們應有的報應”


    副將爭辯說道:“一些賤民而已,賤民不聽話,難道我大元朝的勇士還能夠讓他們囂張,再說、再說丞相不也殺了很多賤民?”


    “好,好,好”伯顏大怒,折了一員丞相和三名副將,他的怒氣還能壓下來,但沙全的死卻徹底惹怒了伯顏,伯顏對自己領軍向來自信,也相信底下的將領會聽令行事,然而沙全是自己一手提拔出來的將領還這樣對自己陽奉陰違,不用說其他人了


    他能夠容忍將領殺戮百姓,也能夠容忍將領爭功奪權,但卻不能容忍部將對自己陽奉陰違,怒道:“來人,拉出去砍了”


    副將這才著急起來,連忙說道:“丞相饒命、丞相饒命,在下為丞相征戰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丞相難道忘記了,在下也是草原的子民,也是丞相大人的族人啊”


    伯顏卻不動顏色,親兵連忙把這個不長眼的副將拉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聽到一陣慘叫聲,隨後親兵用盤子托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副將的頭顱抬了上來


    “均州軍,老子與你不共戴天之仇”伯顏狠狠咬牙,對著南方沉思均州軍出其不意屢創自己,看來自己太過於忽視這個小蛤蟆了,隻是不知呂師夔和李庭大軍如何?希望他們能夠牽製均州軍大部,要不然日後還不知道會給自己添多少麻煩?


    呂文煥想不到最後時刻,自己竟然因禍得福取代董士選跟從伯顏南下,實在是天掉下來的博餅剛好砸到自己身上,這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了,若是再沒有建樹,自己估計隻有鬱鬱蒼老之死了


    見伯顏悶悶不樂,鼓起勇氣上前道:“戰爭之道,除了陰謀詭計外,實力決定一切,均州軍雖然不可忽視,但不過是憑借陰謀一時取得優勢而已”


    “若論實力,均州軍不過三萬人,不過是我軍絲毫,而其他宋軍不過是烏合之眾,隻要丞相兵鋒所指兵臨城下,我相信大宋必將舉國而降”


    呂文煥在大宋的地位不低,而且是降的將領,對大宋的理解在一般人之上,沉吟片刻繼續說道:“如今朝廷之上與陳宜中為尊,此子雖言慷慨之言,但卻是貪生怕死之輩,遇事挫折必以保命為重”


    “此子能堅守臨安到現在,恐怕心中早已惶惶不安,若兵臨城下,跑得最快的必然是此人,此人心中早已沒有羞恥之心”


    伯顏點點頭,呂文煥的用處此時便體現出來,問道:“聽說文天祥駐守平江,此人在大宋中頗得聲望”


    “文狀元為人忠烈,在朝中聲望不低,”呂文煥緩緩說道:“但此人隻是略懂軍事,卻喜誇誇其談,不足為懼”


    “隻是聽聞張貴派屬下大將駐守常州,常州雖是平原之城,但卻是城池堅厚,大將眾多,末將唯恐取之不易,不過丞相親臨,將士用命,相信不是什麽大問題”


    “取常州,下平江,大宋不足為懼已”


    伯顏這才心寬了不少,於是忘掉沙全,揮師南下他也是一個拿得起放的下的人,再說軍中有不是沒有猛將可用,隻要滅掉南宋,一時再大的傷亡也是值得


    ######


    呂武幹掉沙全,有多快就跑得多快,現在想來還有幾分幸運,要不是沙全筋疲力盡、要不是元軍的軍紀敗壞、要不是自己有朱筠相助,但凡事種種幸運都湊在了一起,總算讓他呂武把沙全幹掉,也算是為朱筠報了半個仇


    又等了一會,終於等到後軍回來,說大火燒死了韃子騎兵將近千人,也是上天老爺的照顧,當他們放火時突然起了南風,火勢一下子變得非常大,那些勞累得筋疲力盡的韃子騎兵雙腳軟綿綿的想走也來不及,活活被燒死了不少


    呂武看了看懷裏的朱筠皺了皺眉頭,朱筠不會騎馬,為了逃亡,呂武才不得已這樣,如今算是暫時安全,連忙放開朱筠,尷尬說道:“朱娘子,如今大仇也算得報,不知道朱娘子以後可有什麽打算?”


    “在下有事在身,若是沒什麽事情,我等就在這裏分別了”


    呂武話剛說完,向來倔強的朱筠卻“嗚嗚”的哭了起來,嗚咽說道:“奴家兩個姐姐一家人都到朱家村躲避兵災,此刻恐怕連屍首也找不到了”


    “奴家除了這兩個姐姐,卻再也沒有其他親戚,大人、大人莫非是嫌棄奴家”


    “奴家初時說過,隻要大人為奴家報得大仇,奴家定然舍身相報,如今大仇得報,大人卻不要奴家,大人肯定是嫌棄奴家”


    呂武一下子亂了手腳,連忙說道:“小娘子莫要著輕言較真,之前的承諾在下不會放在心上”


    “如今常州將是戰地,今日不知道明日之事,終究是不安全,不若在下讓人送你前往京城,可否?京城有兵數十萬,定然能夠保得朱娘子平安”


    朱筠見呂武有擔當,英姿瀟灑早已是芳心所係,搖頭說道:“奴家雖非男子之身,但也知道一諾千金的道理,奴家如今是大人的人了,大人要殺要剮隨便,隻是大人若是讓奴家離開,卻是寧死不從”


    呂武尷尬的看了看偷笑的兄弟,連忙說道:“朱娘子既然堅持,那就先從我等前往常州,屆時再作打算,可否?”


    “嗯,隻要大人不把奴家趕走,大人去哪裏,奴家也去哪裏”


    也不顧眾人取笑,呂武再次和朱筠共乘一馬,眾人自然不會等韃子過來,於是快馬加鞭,如此過了兩天,終於看到了一座堅固的城池,城池之上高高的掛著一麵旗幟,旗幟上寫著一個大字:宋


    城池前方溝壑縱橫,土牆、堡壘林立,層層疊疊,又有護城河環繞四周,第一感覺看起來頗為怪異,畢竟這是一種全所未有的防禦體係,雖然軍中也經過幾次演習,但其實就連守將劉師勇也沒多大把握


    不過如今想改也來不及,要知道呂城隻不過是常州的門戶就費了這麽大手筆,常州是費勁了邊居誼和知常州姚訔幾乎所有財力物力劉師勇也隻好硬著頭皮和呂武一起苦心經營呂城,希望能夠把元軍擋在呂城之外


    呂武看到呂城防禦有序,連連點頭,他們剛靠近呂城前沿防線,堡壘的人便歡呼起來:“呂大人回來了,呂大人回來了”


    要知道瞭望塔上的小兵可是配有千裏眼,估計是瞭望塔上的小將早就看到了呂武的身影呂武身邊的朱筠雖有幾分緊張,但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受到歡迎,不由芳心大喜


    看到呂城城防如此堅固,又想到慘死的家人,若當初能夠躲到這裏躲避兵災,便不會遭此劫難


    呂武心細,知道朱筠想起家人,低聲道:“朱娘子芳心,在下一定讓韃子付出代價”


    朱筠眼睛發紅,但她究竟是一個堅強的人,竟然能夠忍受委屈強裝笑臉跟在呂武身後,呂武看到朱筠的摸樣,心中竟然難得湧出一絲柔情


    此時早有小兵前往告訴和州防禦使劉師勇,劉師勇原是張世傑的部下,以戰功曆任環衛官,後來遷和州防禦使,駐守呂城協助姚訔守常州


    邊居誼、呂武等均州將領授命過來常州,雖然均州軍名聲在外,但姚訔等所知不多,幸好有劉師勇一力堅持,再加上邊居誼和姚訔又是老相識,他們提出的城防計劃看起來又不錯,所以均州軍的城防思想才得以融入常州防線


    呂武不僅僅協助修建防線,是把均州軍的訓練方法傾盡所能一點也不加私藏教給呂城、常州守軍,要知道呂城、常州除了劉師勇所領三千禁軍外,其餘皆是義軍或勤王之師,要知道當初姚訔就帶了兩萬義軍前來常州,隻是這些烏合之眾看起來有五萬之眾,但戰鬥力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呂武等均州軍將領,用了不到半年時間,就把這些烏合之眾組織起來,加上嚴格的訓練,總算是有模有樣,隻是畢竟是兵,守城還可以,但若是要和元軍野戰,恐怕隻有送死的份上


    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加用心經營均州軍這看起來還算完整的城防體係,甚至把廣德、平江和常州之間的虞橋、五牧等地都納入常州城防體係之中,以便統一指揮


    姚訔下了狠心,就是要做一個烏龜殼,要把伯顏死死擋在常州之外,他也清楚得很,隻要能夠拖上三五個月,韃子大軍久困必生變,再說冬日過後,夏天潮濕,乃元軍非戰之時,想必伯顏也隻有退軍的份上


    “呂武兄弟,你終於回來了”劉師勇快步迎上來,牢牢握住呂武強有力的雙手,狠狠晃了幾下,道:“呂武兄弟再不回來,劉某可就策手無策了”


    想必劉師勇也早得知韃子南下的消息,他雖然也知道防線的重要性,再說他們之前也曾經進行演習,但要發揮防線的最大作用,恐怕還需要呂武指揮


    要說劉師勇怎麽不怕呂武搶了他的威風,眾人知道均州軍眾將過來常州,可是有朝廷任命,至於朝廷怎麽會任命他們到常州為將,當然這其中王清惠可自己白馬王子費了不少功夫


    均州軍眾將到達常州之後,首先就擺明了態度,絕對不會搶占他們功勞,再說姚訔等人也確實盡心為國的忠義之輩,若均州軍眾將真有這個能力,也不會抓權不放


    況且均州軍將領在這半年來的所作所為確實也是實踐了他們的諾言,同時也得到了呂城、常州等地五萬守軍的信任


    “劉大人說笑了”劉師勇是軍中老資格,又是勇猛之輩,呂武向來以他為尊,呂武並不願意給人落下壞印象,尊重說道:“勞劉大人惦掛,末將慚愧”


    “嗬嗬,給老子擺起官腔來了”劉師勇是正兒八經的兵油子,為人忠義識得大局,但魯莽不畏禮儀,他靠軍功累遷為和州觀察使,也隻有呂武經常和兵油子打交道才能和他湊在一起


    旁邊的朱筠哪裏聽過這些話,臉一下子紅了,劉師勇也是乖巧之人,看到朱筠跟在呂武身邊,怕和呂武關係不淺,於是連忙拱手道:“劉某口不擇言,還請這位娘子莫要見怪”


    劉師勇雖是禮儀十足,但是眼神卻看著呂武,意思是說你小子怎麽混了一個這麽美貌的婆娘,也不給自己介紹介紹


    呂武連忙讓親兵把朱筠帶回府上,等自己回去再做安排,要不然還不知道劉師勇會說出什麽話呢?


    等朱筠送走,呂武把建康城內的事和朱家村的事給劉師勇仔細說一遍,最後才道:“雖然元軍受挫,先鋒又被我打亂,但我估計元軍定然會繼續南下”


    “應該說元軍南下就這兩天內的時間,不知道如今將士士氣如何?此戰關乎甚大,定然不能有半點失誤,要不然可憑空給臨安增添不少壓力”


    “哈哈,呂武兄弟盡管放心,”劉師勇聽到呂武給韃子添了不少亂,眼睛都冒出了精光,恨不得自己就是呂武一般,劉師勇把呂武拉到宴席之上,給呂武倒了一杯酒,道:“兄弟不在這段時間,我老劉也沒放鬆,把這幫兔崽子操練得嗷嗷直叫,恨不得馬上和韃子拚命,好立下大功”


    呂武卻不以為然,即使訓練得再精銳的士兵,若是沒有經過戰火,終究是不能成長,於是把擔憂給劉師勇說了一遍,劉師勇也是從戰火中出來的人,沉思了片刻,道:“你說得不錯,但眼下已經迫在眉毛,也沒有時間和機遇讓這幫兔崽子見血”


    呂武沉吟片刻,隻好說道:“如今之計,隻有多派遣監軍,凡不聽軍令者殺一儆百”


    劉師勇也沒有好的辦法,眾人各懷心事,於是宴席也隨便很多,呂武心裏掛念朱筠,填飽肚子後便借口回去休息離席,劉師勇知道呂武等人一路風塵,於是便收了宴席


    呂武回到府上,朱筠卻還沒有睡,一臉疲倦的等著呂武回來,呂武心酸,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匆忙間問道:“朱娘子可曾吃了東西”


    朱筠卻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奴家不餓”


    怎麽會不餓呢?呂武看著朱筠欲言又止的樣子,很快就明白了原因,要知呂武以前都是在軍中和士兵們一起用餐,來到呂城之後,劉師勇雖給他安排了府邸,但是他從來也沒有入住,甚至連仆人管家都全部攆走,隻是住在軍營


    這樣的家,哪裏來得食物?呂武尷尬的看了看朱筠,連忙把親兵叫過來,叫他無論如何也要給朱筠弄點吃的東西


    一路長奔,再說朱筠隻是一個小娘子,怎麽會不餓肚子,親兵也醒目,直接跑到街上找了一家酒館,不到一刻鍾就給朱筠弄了點小菜,呂武看她一個人實在沒有什麽食欲,隻好坐在一旁陪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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