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此時的目光都在他和殷長生之間,任平生看著外麵的殷長生,淡然道:“老丈不妨把話說得直接一點。”


    殷長生雙眼一眯,捋須道:“那我就直言不諱了,無盡樓,早已不是當年的無盡樓,如今的無盡樓,嗬嗬……不過隻是空有其名,外強中幹而已。”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周圍嘩然,當今的鴻蒙神界,誰敢說無盡樓空有其名?那恐怕是過過嘴癮而已。


    但看此時殷長生那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在對手麵前刻意貶低,過過嘴癮。


    通天塔固然實力也極強,但曆來三者齊名,他說無盡樓空有其名,那豈不是在說通天塔也是空有其名嗎?


    任平生仍是神色淡然:“所以呢?”


    “嗬嗬……”


    殷長生笑了笑道:“所以我覺得,你不如來通天塔,通天塔能給你的資源,可不會比無盡樓少。”


    一聽此言,周圍更是議論聲大,果然是來挖人的,可這也挖得太明顯了吧?這似乎並不符合三大勢力當初立下的規矩。


    任平生道:“你可能誤會了,我在無盡樓,隻是做買賣而已,既然是做買賣,那麽在哪裏,都一樣。”


    殷長生笑道:“可我似乎聽說,前陣子你在無盡之境,殺了盛家的人,接著又有十幾個家族宗門對你下了無盡誅殺令……不過沒關係,你隻要在通天塔,我可以保證,整個鴻蒙神界,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動你。”


    原本還有些吵鬧的周圍,因為這句話,突然安靜了。


    上次任平生殺盛左一事,被十幾個家族宗門聯合下了無盡誅殺令,此事鬧得滿城風雨。即使是無盡樓最後出麵,也隻是委婉的說要保他,可殷長生此時直言不諱,究竟是何意思?


    最重要的是,這是通天塔的意思嗎?


    若是通天塔的意思,那不管是盛家,還是另外那十幾個家族宗門,恐怕都不得不收回這無盡誅殺令了,甚至不敢再去找他絲毫麻煩。


    通天塔的手段,那可是眾人皆知的,相比起無盡樓不插手外麵之事,通天塔則完全相反,通天塔不但會插手外麵之事,而且每次都是雷厲風行。


    那這麽一來,剛才殷長生那句話的意思,任平生隻要在通天塔,就沒人敢動他,這裏不僅僅隻是說任平生在通天塔裏麵沒人敢動他,而是隻要他去了通天塔,不管在哪裏,有人若敢動他一下,那就是與通天塔為敵。


    許多人此刻均露出了驚異之色,雖說在過去的那些年裏,通天塔時常幹預外麵之事,但也從未如此保一個人。


    “如何?你想清楚了嗎。”


    殷長生雙眼微眯,目光落在任平生的身上一動不動。


    “嗯……”


    任平生淡淡道:“隻要我進入通天塔,就沒人敢動我,聽上去倒是不錯,不過……”他話到此處,停了一下,然後與殷長生目光對視:“你看現在,有人敢動我嗎?”


    周圍一下愣住了,後麵這句話,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若說這人隻是自大,可一想起那天他的手段,似乎又不僅僅隻是自大。


    殷長生一時也有些無言,為飾尷尬,捋須大笑一聲:“不愧是當年的劍帝,風采依舊。”


    任平生沒再多言,剛才殷長生那句話很有意思,旁人聽著或許沒什麽,但他卻似乎聽出了另一番意思。


    殷長生說隻要他進入了通天塔,就沒人敢動他一下,那是否是說,他若不進入通天塔,接下來就會有人來動他?


    就在這時,無盡樓的北樓大長老終於開口了:“殷長生,你還有事情嗎?”


    “沒事了。”


    殷長生手一抬,打算帶人離去,臨走前又回過頭來,向任平生道:“若是無塵劍帝想清楚了,隨時都可以來通天塔。”說完,這才帶人離去。


    周圍許多人也才慢慢緩過神來,又對剛才的事情,展開議論。


    任平生也凝神看著殷長生離去的方向,心中暗暗凝思,他和通天塔素無交集,對方卻在此時要他去通天塔,這裏麵絕不簡單。


    其他什麽他不知道,但他記得一件事,當初離開深空古族的時候,深空女王曾再三叮囑過他。那古殿裏的神火,是當年一個蕭家之人帶來的,如今他將神火帶走,諸天上的那個蕭家,有天一定會找上他。


    他身上有著母親的血脈,是太古蕭氏一族的血脈,但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那人走了。”


    白慕晴站在他的身邊,遙遙看著殷長生那些人離去的方向,就連她此時都想到了,通天塔突然找他,這裏麵不會那麽簡單。


    “嗯……我們進去。”


    任平生沒有多言,與她往無盡樓裏麵走了去。


    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總之接下來這段時間,他還是不要再輕易露麵了。


    ……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因為通天塔一事,許多來無盡樓的人,為避免招惹麻煩上身,都陸陸續續離開了,畢竟他們隻是做買賣而來。


    隻是那些好不容易花靈石去到上麵幾層的人,心裏難免有些怨氣,通天塔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要在這時候來搞事情。


    但這些人,最多也隻是埋怨兩句,真正憂心的,是無盡樓的那些長老。


    此時在一座封閉的大殿裏,北樓大長老謝玄端坐在殿首上,眉心緊鎖,滿臉沉默,下邊十幾個長老同樣緊繃著臉,一個說話的也沒有。


    過了許久,下邊一人才道:“這次通天塔來勢洶洶,並非完全沒有預兆,三年之期,說長不長……”


    “不。”


    謝玄忽然搖頭打斷了那個長老的話,另外十幾人都向他看了去:“大長老的意思是?”


    謝玄道:“以我對殷長生的了解,他不會等到三年之後,通天塔更不會。”


    十幾人皆是一怔:“大長老是說,他們近段時間就會……”


    “不錯。”


    謝玄深深閉上了眼,此時在他的臉上,十幾人皆看出了一些事情,其中一人忽然臉色一變:“難道是當年那個人……”


    謝玄仍然閉著眼睛,許久才長長歎了聲氣:“若是那個人回來了,他的夢境,恐怕……沒有人能破得了。”


    十幾人更是深深一震,果然是這樣,難怪那天殷長生那般有恃無恐。


    過了好一會兒,一人又道:“可是那個人,當年……當年他畢竟是大長老的弟子,如今他真的要與無盡樓為敵嗎?”


    “唉……”


    謝玄慢慢睜開了眼睛,此時的一雙眼睛,渾濁得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謝玄,北樓大長老,他便是無盡樓曾經最強的魘師……這件事情,如今幾乎已經無人再知曉。


    ……


    再說任平生,最近的這半個多月,也幾乎都在自己的仙府裏沒有再去魘境,那天他被魘火灼傷留下的痕跡,到今天都還沒有消失。


    他完全低估了這魘火的厲害,以他如今的修為,加上這具身體,哪怕是被天地異火灼傷,要不了幾日也就能複原。


    但這魘火留下的傷痕,已經過去這麽多天,竟絲毫消退的跡象也無,每每不小心碰到,還會疼痛萬分。


    不過還好魘火隻是灼傷了他的手臂,不是臉上。


    到今日下午的時候,沈孤雲忽然來找他,他也正好向沈孤雲打聽一下,當年到底發生何事,通天塔是怎麽和無盡樓結仇了。


    沈孤雲一聽他說起此事,也不由深深皺起了眉,這才與他慢慢說起當年經過。


    原來當年神界之亂的時候,無盡樓因為無盡大陣與通天塔起了衝突,但這還不算什麽,更嚴重的是在諸天之上,無盡樓的幾位祖師與通天塔的幾個老祖打了起來。


    可當時無盡樓和通天塔在神界均是非同小可的存在,一旦雙方交手,勢必令鴻蒙神界更加大亂,天魔外道也勢必在此時出來攪亂,神霄天闕也必然會插手其中,到時候引發的後果,是雙方均承受不起的。


    任平生聽完道:“所以當時,兩邊的老祖讓你們在多少年後打一架,誰打贏了,就聽誰的。”


    沈孤雲長長一歎:“差不多就是如此了,但這些年,無盡樓為了無盡大陣一事……損耗不輕。”


    任平生心想,無盡樓費盡心思布下這無盡大陣,平白消耗那麽多人力,真的隻是為了防止諸天上那些人嗎?這其中他也不好去猜測。


    但是有件事情,他覺得有必要告訴眼前這位好友,盡管他並不想讓人知道他去過魘境。


    “無塵,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沈孤雲一看他此時的臉色,就知道了什麽,畢竟是多年的好友,當年已經是心照不宣。


    任平生道:“我去過魘境了。”


    “什麽?你……你是如何去的?”沈孤雲立即壓低了聲音,又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最後回過頭來,一臉驚色的看著任平生。


    不過很快,他也就釋懷了,當年無塵連那些太古凶墓都敢去,還有哪裏是他不敢去的?


    任平生道:“你先別管我是怎麽進去的了,我在裏麵遇見了一個人,你猜,是在哪裏。”


    “哪裏?”


    沈孤雲臉上神情更為凝重了。


    “魘境之眼。”


    當任平生說出這四個字時,沈孤雲更是滿臉的驚色,聲音不覺高了許多:“你,你……難道之前魘境出現異常,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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