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著黑雲來了,天空變得陰霾了起來,已經有零星的雨絲。


    一處樹林裏,上百名士兵都在靜坐著每個人手裏或者攥著洋稿或者拿著工兵鍬。


    這裏離日軍的交通線還好幾裏地呢,士兵們也有說話的,但都很自覺的把聲音壓低了下來。


    此時,張富貴和劉栓娃兩個人也在低聲的說著話。


    他們兩個本來就是老鄉,行軍打仗的多在一起,素有“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說法。


    (注,典故出自《楊家將》,楊六郎手下的焦讚孟良是結義兄弟,常形影不離)


    不過這回兩個人卻是剛剛碰到了一起,上次分開的時候劉栓娃是跟著鄭由儉那撥人走的而張富貴卻是和李向白在一起了的。


    張富貴性格外向能說會道,劉栓娃性格內向,兩個人卻極是互補。


    但是,性格再內向的人也分對誰,和多年的搭檔在一起那話都不會少的。


    他們兩個正在低聲說這幾天各自所經曆的事。


    “你們一下子弄了那麽多武器,又都給了川軍團,把他們樂壞了吧?”張富貴問。


    “那還用說,我跟你說那川軍團得有多高興!”劉栓娃笑了。


    “多高興?”張富貴好奇的問,在他想來那窮得叮當響的川軍一下子撈了那麽多武器那還不美得大涕泡都出來了啊!


    不料劉栓娃卻並沒有直接描述川軍官兵得到武器時興高采烈的樣子,反而說起了一個小段子。


    “從前吧,有一個大戶人家娶媳婦,那吹吹打打的老熱鬧了。”劉栓娃這樣講。


    張富貴是最了解劉栓娃的,知道這家夥改說別的必有深意便認真的聽。


    “你知道這一娶親哪,有個要飯的就也來了。然後呢,恰好還趕上有個客人喝多了。這個要飯的就說‘大爺,給點小錢花吧,小的都兩天沒吃上飯了。’你猜那個客人怎麽說。”劉栓娃問。


    “那能怎麽說,喝多了就給他錢哪?頂天是給他個窩頭,越有錢的人越摳!”張富貴猜。


    “哪有,人家這個客人那天真的喝多了,你知道吧,一伸手從自己兜裏就摸出塊銀子就扔給了那個要飯的,說‘拿走,花去’,老子今個高興,不差錢!”劉檢娃說。


    “不會吧,這家夥腦袋是讓門夾了還是讓驢踢了?”張富貴不信。


    “別打岔!”劉栓娃訓他然後接著說:“結果那個要飯的就哭了,那要飯的就說‘大兄弟啊,我要了這麽多年飯頭一回見到有人給我銀子啊!’”


    “哦!”張富貴點頭,他明白劉栓娃說的是啥意思了。


    劉栓娃無疑是從側麵說那些川軍得到了直屬團送的武器的喜悅。


    “更好玩的事情在後麵呢!”劉栓娃接著講,“給那支鬼子打完伏擊我們開始衝鋒的時候,有一夥鬼子三四十人吧,端著刺刀就是不投降要和咱們拚刺刀。


    你知道不,我身邊有一個川娃子連槍都沒有用,攥了顆手榴彈邊擰蓋子邊就往鬼子人堆裏衝。


    你說這一下子把我嚇得,我一拉他說‘瓜娃你幹啥子?’,那個川娃子就說‘格老子要用手榴彈和他們同歸於盡!’”


    “這小子不是腦瓜子也讓驢踢了吧,咱們應當是占優勢吧,好端端的和小鬼子玩什麽同時於盡啊?”張富貴詫異的問。


    “是啊!我也這麽說啊!”劉栓娃說,“後來等咱們人上去了把那些鬼子都給滅了,我才問明白那個川娃子是咋回事。


    原來,他哥也是打鬼子的時候死的,當時就在他身跟前被鬼子用刺刀捅死的。


    這小子當時手裏啥武器都沒有,就眼睜睜看著他哥死了。


    他就發了誓‘我要是有一顆手榴彈,我就拚了死也要賺幾條鬼子的小命替我哥報仇!’”


    劉栓娃講完了,張富貴這回卻不吭聲了。


    “我說你咋不說話了?”劉栓娃一捅張富貴。


    張富貴咧咧嘴說道:“說別的吧,你講的這個一點既不好也不好玩!”


    劉栓娃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嗯,是不好笑也不好玩,想哭。”


    “轟隆隆”有雷聲從天際傳來,天色變得愈發陰暗了起來,起風了。


    “是場急雨啊!”張富貴歎道。


    “嗯。”劉栓娃應了一聲。


    兩個人不再說話,都看向了遠方。


    而此時,李向白正站在樹林的東麵向已是變得有些模糊的山野觀望著。


    他的身旁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那是家就在附近的一個山民。


    這時,雨點終究是落下來了,雖不密但很大。


    李向白卻不管那雨點隻是把目光定在了東麵的一座山公嶺上。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因為他看到旗語了。


    而沒一會兒功夫,便有士兵先後從別的地方跑了過來分別向他報告道“報告副團長,南麵沒有發現敵情!”,“報告副團長,北麵沒有發現敵情!”,“報告副團長,西麵沒有發現敵情!”


    而就在最後一名士兵話因剛落,雨聲驟然而起,在頭上那無盡的虛空之中仿佛射出了無數道的利箭就砸在了樹上草上和這些官兵的身上。


    “全體都有了,跟我來!”李向白大聲喊道。


    急風驟雨之中,那個山民忙在前麵領著,而李向白則帶著這一百多人便向樹林外跑去。


    也隻是五分鍾後,李向白這夥人已是輪開了手中的工兵鍬、鐵鍬、洋鎬,開始在一處土溝的邊上挖了起來。


    這是一條很大的衝刷溝,自然是由於雨季有洪山從山上奔流下來衝刷而成的。


    而李向白帶人所要做的就是讓急雨之下形成的山洪改道,他要用這山洪把就在不遠處的日軍的交通線衝斷了!


    直屬團在衡山的大山裏也已經有些天了,李向白和國軍別的軍官並不大一樣,甚至他和直屬團的一些軍官也不大一樣,那就是,他更注重當地百姓的作用。


    這其實是霍小山特意引導的結果,當年慕容沛在新四軍的時候,霍小山可是讓李向白帶了不少人到新四軍那裏學習的。


    於是,李向白就學會了走群眾路線。


    在鄭由儉送來了迫擊炮後,他和鄭由儉就商量了行動方案。


    李向白在走訪了當地百姓後,便找到了眼前這個熟悉這裏地形的山民。


    在這個山民看來想阻斷日軍的交通線讓日軍的輜重部隊遲滯起來很簡單,國軍隻需要挖開一條溝,然後雨下得急,那山洪就會從山上衝下來的時候改道,那大水自然就會衝上日軍賴以遠送物資的公路上了。


    雨水打在臉上很痛,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但沒有人停下來。


    因為隨著他們在那揮鍬狠挖,此時山上已經形成的水流已是變得越來越大了。


    “我看應當用炸藥把這炸開!”有士兵高喊道。


    “有那炸藥還留著炸小鬼子的軍車呢!快幹吧!”張富貴喊道。


    “娃們小心點,別讓山洪衝走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個山民喊道。


    雨越下越大,水量已經越來越大水流已經越來越急,看來真要形成山洪了!


    從群山之間奔騰而下的雨水匯聚成溪流,溪流又在更低窪的地方匯聚成山洪此時已是奔騰而,他們的鐵鍬挖到了哪裏那裏就被大水吞沒了!


    “好了,別挖了,快往旁邊跑!”那個山民急喊道。


    擋住那山洪的地方也隻有不到一米寬了,大多數士兵便向後退去。


    可是此時恨不得這個大口子早點挖開的一名士兵上去又挖了兩鍬,這時他身後的張富貴上去拽著的他肩膀道:“快走!”


    兩人剛退出了兩步就聽“轟”的一聲,束縛著如同猛獸一般的山洪的那最後一點土方便被衝開了,洪水直泄而下!


    而張富貴和那名士兵就被那洪水刮上邊兒了,兩個人直接就打了個趔趄。


    兩個人轉身之際,一直在旁邊為他們擔心的直屬團官兵便有人及時遞出了手中的鐵鍬柄。


    於是兩個人急忙抓住被眾人拽到了安全的地方。


    此時再看那洪水,真如脫韁的猛獸向著東奔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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