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已是落下山巔卻是又把金光從兩山之間投下,這時萬家嶺地區的部隊開始了宿營。


    霍小山一個人盤腿坐在一個矮山山頂上麵對西方看著即將沉入西方更高的一個山顛的紅日沉默不語。


    一場大戰又一次結束了。


    從山頂望下去戰場已經沒有了槍聲與硝煙,但戰場的痕跡依舊並且是難以在短時間內消除的。


    萬家嶺地區並不大,山與山之間距離大的有一千公尺,短的也就五六百公尺。


    作為一名基層指揮員的他不知道這次大戰中日雙方各投入了多少兵力,但此時放眼望去,隻要有樹木間隙的地方便多有日軍士兵的屍體與死馬死騾。


    這還隻是日軍的,國軍士兵的屍體經過一天的收斂掩埋已經差不多了。


    那麽可以想見在這個狹小的地帶裏到底死了多少人。


    霍小山已經盤坐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下麵的山穀裏軍需處的士兵們已經開始架鍋做飯了,有淡淡的晚風將淡淡的煙氣味道送入他的鼻翼。


    他感覺到了饑餓,但他並不想動。


    大戰之時全身心的投入已隨今天天亮之時那殘餘的二百多日軍被救出去而告一段落了,而人終究不是機器,他知道自己再一次的精神與體力透支了。


    他現在也不想念佛,他現在思緒便如那被晚風吹拂著的輕煙任意東西。


    他其實是想睡覺的,可是現在畢竟下麵還有自己的弟兄,自己現在還不可以睡。


    他現在想起自己的親人了。


    如果娘親在一定會拍著自己入睡。


    如果丫丫在,自己可以枕著她的大腿睡。


    困倦之中他奮力地睜大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但知道自還不能睡。


    他下意識地想找那個裝著日軍信件的皮包,才想起那個皮包在小石鎖的手裏呢。


    他遠遠地看著在夕陽金色餘暉裏小石鎖正跛著腳蹦蹦跳跳地在一塊在夕陽下泛著金光的草地上忙碌著。


    他知道小石鎖那是在歸攏著戰利品,在這打掃戰場的時候,鄭由儉竟然神奇地從日軍那裏再次找到了一百多發紅彈與紫彈。


    鄭由儉把那些殺人的利器替自己納入私囊是絕不會有任何猶豫的,對於這點霍小山絲毫也不會奇怪。


    他奇怪的是鄭由儉對尋找戰利品與好東西所具有的天生的敏感,他總是能在搜索戰利品時發現並帶回來別人根本就沒注意到的物件。


    霍小山當然明白自己在黑夜之中發現有喘息的敵人是自己的特長,而鄭由儉在尋找戰利品的特長就象是一隻能嗅出那些好東西有著與眾不同味道的獵犬。


    當然,現在這隻獵犬的口味也高了,他是專挑好東西而且不占地方單兵可以方便攜帶的好東西來拿的。


    武器比如紅彈、紫彈、照明彈、燒夷擲彈甚至他還找到了兩枚極其罕見的用擲彈筒就可以發射的毒氣彈。


    值錢的東西比如黃金、白銀、現大洋甚至日軍官兵嘴裏的金牙、手上的戒指。


    現在自己這支部隊的蝗蟲名聲已經傳出去了,霍小山對這個名字既無好感也無惡感,隻是一個名聲罷了,他並不在意這個,他在意的是殺死了多少鬼子。


    可是他卻覺得這個蝗蟲的名稱其實給鄭由儉倒是真的恰如其分的。


    那家夥才是真正的蝗蟲啊,雁過拔毛、豬過(xuàn)肉委實不假。(注,xuàn,東北方言,拿刀割肉的意思)


    鄭由儉打掃戰場時和別人還真的不一樣,他專門叫了一個排的人跟在自己的後麵。


    他就象條獵狗一樣走在最前麵,後麵的士兵就跟著他走,那些士兵撿什麽東西他絕不幹涉,但卻必須得跟上他的腳步。


    不過每當鄭由儉有所發現停下來的時候,他找到的東西就注定比後麵士兵撿到的東西來得金貴。


    直到那一個排的士兵手裏的戰利品都拿不下開始說“鄭頭咱們回去吧”的時候,鄭由儉也不回頭隻是很簡單的說了一句“把你們撿的那些破爛扔了”。


    士兵麵麵相覤很是不舍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在他們看來自己手中的都是好東西啊。


    可當他們看到鄭由儉發現新的戰利品的時候,士兵們不得不承認咱們鄭頭兒找到的東西果真就是比自己找到的好,不佩服是真不行啊。


    “唧唧”幾聲鳥叫把霍小山從思緒中驚醒。


    他重新挺直了腰板,仰頭之際他看到幾隻鳥影從自己頭上掠過,他這才想到自打自己來到這個萬家嶺是頭一回聽到鳥叫聲呢,連天大戰竟讓鳥兒都已是遠飛他鄉以避戰火了。


    霍小山感慨了一下後,把思緒又重新回到了那封日本士兵的家書上。


    大戰結束了,自己需要去南京一趟,去找到娘的遺體,這是自己作為一個兒子必須要去做的。


    霍小山是信佛者而且不是普通的信佛者,他倒沒有普通人的那種想念親人的悲戚,他相信自己已是無從揣測娘的境界了,每想到了娘他的心中就是一片祥和。


    他忽然想到自己此生是否也會象娘那樣往生極樂呢,也許會也許不會,自己和娘比終究是嗔念過多,可那又如何?


    今生不脫輪回,那麽在塵世中自己此生就做一個中土佛門的護法金剛好了——殺死那些殘暴的侵略者保護中土之人這份善良。


    自打那回無意中遇到了那份日軍士兵的書箋,想去找娘的想法一直就在心頭縈繞。


    但他不是那種拿得起來放不下的人,瞬息萬變的戰場早已經讓他學會了瞬間封存任何與戰鬥無關的念頭。


    他知道急不得的,直到現在大戰結束這個念頭又自己跳了出來。


    可他知道自己依然急不得的,自己現在也是個頭兒了,下麵還有四百多號弟兄呢,對,四百多號,就在這場萬家嶺大戰中,他又失去了二百來名好兄弟。


    二百多名自己都能叫上名字的兄弟就那樣不見了,內心很痛的感覺,他有時真不知道自己的記憶力那麽強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他想,他可以在這一瞬間回憶起每一個陣亡弟兄的音容笑貌。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那麽做,否則他會崩潰的。


    他知道在這樣慘烈的戰鬥中能剩下三分之二的弟兄在整個國軍作戰係列之中絕對是屈指可數的。


    而且陣亡的人數少可絕對不等於殺死的日軍就比與自己作戰人數相同的其他國軍少,而是隻能更多。


    霍小山確信在此戰中自己這支部隊殺死的鬼子不下八百名,而自己殺敵的準確數字隻有他自己心中有數盡管他從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哪怕自己最心愛的丫丫。


    在這次大戰中他知道自己放倒了一百四十一個敵人,斃命者至少有一百。


    可是他覺得自己還是殺得太少啊,那麽多的鬼子什麽時候能夠殺完趕走,早一日完成這個心願,中國人就可以少死多少人呢?


    這時他看到沈衝從山下走來,不知不覺夕陽已是沉入了前麵高山的後麵,看來是晚飯好了。


    對了,還不知道自己這支部隊最後到底怎麽辦呢。


    別說是74軍就是進入了任何一支部隊一旦和鬼子打陣地戰成了炮灰就實在白瞎了這份戰力了。


    今天打掃戰場時恰巧碰到了於光良,於光良的團恰巧在雷鳴鼓劉村北麵阻擊日軍援兵了的。


    於光良說他有辦法能聯係到中央軍的大人物可以幫自己想辦法,還不知道靠不靠譜貼不貼鋪襯呢。


    自己還應當找部電台聯係一下那個湯少將,畢竟自己這支部隊是他派出來抓南雲織去的,隻是沒成想從黃河又一直殺到了長江。


    湯少將應當對自己這支部隊有好感的,否則也不會承諾說自己隻要捕獲了那南雲織子就不會有任何部隊來難為自己了。


    “小山子下來吃飯!”沈衝在半山腰喊道,因為他看到霍小山已經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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