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重機槍的掃射,呼嘯的擲彈的,牌樓被打得石屑飛揚,雖未倒下但已是千瘡百孔了。在一片煙塵埃中,日軍的坦克又衝了上去,撞開了正對牌樓門洞的那堵牆。帶領著步兵衝過曬穀場,一頭就撞進了民房林立的巷弄中。


    這回日軍來了一個中隊,他們是來報複的。


    原因是前天他們過了池河的一支先遣小隊在這個村子損失慘重,隻逃回去四個人。


    而襲擊他們的並不是中國的正規軍,竟然是當地的土民,甚至這些土民連步槍這樣的火器都沒有,隻有一種長長的帶著槍頭還紮著紅纓的奇怪的日本人從未見過的武器。


    僥幸逃生的日軍不知道管這種比三八大蓋還長的犀利武器叫什麽,自己取名長劍。


    堂堂大日本皇軍連支那的正規部隊都未曾放在眼裏,如何能讓支那的土民打了臉,於是派出一個中隊來報複,額外還有兩輛坦克。


    兩淮地區人煙稠密,這個村子也是當地少有的大村落,房屋密集,街巷縱橫。


    坦克車在能容下自己的街巷裏橫衝直撞著,後麵跟前的步兵逐屋闖入,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血洗這個村落,雞犬不留。


    殺人目前沒有,因為村子裏已經沒人,放火卻已開始。


    日軍就象做燒餅撒芝麻鹽般地撒落在村子中,漸漸跟在坦克後的日軍稀少了起來。


    一夥日軍闖入了一家高門大院,這個院落落在街道上道上如此顯眼,門樓高大,門口還有兩個石獅。


    當日軍破門而入見到的情景卻讓他們不由一呆。


    院裏房門口的台階上竟然有人!


    一個白發銀絲的老太太正低著頭右手拿針,左手拿了個千層布的鞋底,顯見是在納鞋底。


    她身後的房頂正燃燒著,冒著滾滾的黑煙,顯見是被剛才進村時哪枚擲彈擊中引起的。


    老太太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後的房子已經被點著了,對日軍用槍托砸門而入的動靜也恍若未聞,她左手輕輕地一扯鞋底。


    她這個動作隨意而又自然,因為那鞋底上連著一根線,那是納千層底的線,別看線細,可能夠納千層底的線可是結實的很哩。


    她這才抬起頭來,衝著凶神惡煞般闖入自家門庭的侵略者反而微微一笑。


    闖進院門的日軍都被弄楞了,這是什麽橋段?


    他們自打端著槍踏上中國的土地,殺過士兵,壯漢,淩辱過婦女,甚至槍挑過嬰孩,但見到的要麽是憤怒的反抗,要麽是害怕的顫栗,卻沒碰到過這出戲!


    直到他們看到腳前倒扣著簸箕裏冒出來“撲撲”的白汽才驚叫出來,有炸彈!


    那老太太扯的是納千層底的細線不假,可細線這頭卻連著某種爆炸物:手雷或者手榴彈!


    日軍士兵轉身撲倒之際,就聽轟地一聲巨響,爆炸如此之烈,竟然將那院落的大門都崩飛了出去,是特麽的集束手榴彈,縱使你臥倒也必會死無全屍!


    這個庭院裏的爆炸仿佛吹響了向侵略者進攻的號角,已衝進村落深處的日軍遇到了攻擊。


    率先受到攻擊的是跟在坦克後麵的步兵,待那坦克一過,臨街的窗口突然伸出幾挺機關槍,“噠噠噠”的機槍聲裏,坦克後麵的士兵已無處可躲,接連被近距離的無差別射擊掀翻在地。


    坦克炮塔裏操縱那挺重機槍的射手一見形勢不妙,忙縮回頭伸手去拉那鐵蓋子,卻不料側麵已有人躍上了坦克,一杆紅櫻槍正刺在那射手尚露在外麵的手上。


    那日軍哇的一聲慘叫,鐵蓋子沒了支撐又在那日軍的手腕上狠狠砸了一下。


    眨眼間,那人已是衝到了炮塔前,伸手揭開鐵蓋子,雙手持紅纓槍便向下不停地猛捅!


    如同烏龜殼子般的坦克裏傳出幾聲悶叫後便再無聲息,唯有坦克的發動機在轟然作響。


    同時,另外一輛坦克也遭受到了同樣噩運。


    跟隨著的步兵被機關槍盒子炮的子彈打倒,連那個操縱坦克重機槍的射手也被擊斃在了槍塔上。


    一個中國士兵躍上坦克,伸手將那個死在了炮塔上的射手掀入炮塔後,將一顆拉了弦的手榴彈塞了進去,自己又轉身跳了下來。


    悶聲爆炸聲中,坦克停了下來。


    正在四處放火的日軍也幾乎同時遭到了攻擊。


    眾多手持紅纓槍的中國百姓如同從地底下突然冒出來一般一下子就出現在日軍士兵的麵前。


    日軍士兵想開槍,沒機會了,所有敵我雙方的人糾纏廝殺在了一起,隻能白刃戰了。


    於是,與前一天在打穀場上極其相似的一幕重演了。


    由於剛才放火,三五成群的日軍士兵被堵在了街巷的中央,兩頭手執長達近兩米長的紅纓槍的中國百姓盡情攢刺。


    有的日軍仗著自己拚刺技術高強,用步槍架住了那致命的紅纓槍。


    卻不料舞槍者攥槍一轉槍杆,那飽饑侵略者鮮血的紅纓便象風車樣旋轉了起來,從紅纓上甩出的鮮血便模糊了他的雙眼。還未等做出反應,另一支紅纓槍已是穿腹而過!


    槍頭閃閃放寒光,紅纓滴血敵膽喪!


    何苦萬裏犯中華,一抷白骨葬他鄉。


    戰鬥很激烈,卻並未超出中方的預測,終於廝殺聲漸息,街頭巷尾躺著一具具形態各異的日軍屍體。


    中方百姓匯聚在了一起,竟有數百人之眾,槍枝林立,宛若一片紅纓的海洋。


    而這隊伍的中央,還站著十來個穿著軍裝的人,他們正是受這個村莊紅會邀請共同打擊前來報複的日軍的霍小山他們。


    霍小山本以為他們在前天殺了兩名日軍給這個村子的人幫了個小忙後就去追大部隊,誰料這個村子的紅會的首領竟然挽留他們一起打擊一定會來報複的日軍。


    對於這種邀請,霍小山他們能有什麽猶豫,那就留下來吧。


    同時,這個村子紅會的會長竟然廣發英雄帖,一天裏在十裏八鄉又邀請到了不同紅會的人達到數百人之巨,達成了對前來進犯日軍的人數上的絕對優勢。


    而這個村子紅會的會長竟然就是那個納鞋底的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此時她正站在人群的最中央聽著各參戰的紅會來匯報打掃清繳戰場的結果,意氣風發,頗有佘太君掛帥巾幗不讓須眉的豪氣。


    她邊聽邊問自己一方的傷亡情況,忽然想起了什麽,張嘴問道:“小石頭呢,我怎麽沒看到?”


    聽她這樣一問,這個搖搖頭那個晃晃腦袋都說沒看到。


    旁邊一直靜觀的霍小山心中一動,因為那老太太所說的小石頭,正是前一天誤刺了他一槍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身手還是不錯的。


    要知道這個不錯可是霍小山給出的評價,這個不錯在別人眼中可就是等同於相當了不起的意思了。


    “我看到他剛才追鬼子去了,有幾個鬼子跑掉他自己去追了。”一個年輕人忽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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