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了半天,結果隻是知道德古魯家族與寧亞穗之間可能存在的關係,眾人不禁自問:“那麽黑色‘艾克斯芮’究竟在什麽地方?”其實經過卡狄羅之戰以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理解,但是寧亞穗是怎麽想的,這點倒沒有誰能猜到。正在迷惘的時候,賀倫點頭思索,忽地睜開眼睛時,笑道:“林安過來了。”


    “林安來了?”羅傑的反應比安德魯大王來得驚訝。反觀安德魯,平靜得根本不在乎:“林安為什麽要回來?”


    賀倫道:“是,林安說他想去達培歇找辛達科以替猶父長老報仇,他也帶來卡狄羅的一部分士兵過來,他們都說看不慣辛達科的行為,願意一同前往達培歇。”


    安德魯想了想道:“隨他們的便。你給我傳令下去,從今天起,那莫提夫升任為小堡紐倫的守衛將軍,除了城堡內的保護工作,綠洲的一切工作由此人負責。麥兆聰、林安以及他們的人必須聽從那莫提夫的命令,不許反對;即使到達了達培歇,在達培歇活動也必須聽從那莫提夫的命令,明白了麽?”


    “是,我會轉達大王的命令。”賀倫深深鞠躬,退出了大廳。


    ――


    沿著深暗大裂縫一直往遠處看,蔚藍的天空順著無形的軸線慢慢褪色,天和地曲線相交的地方白花花地一片,無數棉絲一般的雲朵紐結著,透著隱隱約約的灰藍色。天空並不安寧,一群人型大鳥從寧亞穗上方飛過,他們各帶著武器,飛向卡狄羅。寧亞穗抬頭看著那些鳥人,不知怎的,沒有絲毫危險的感覺;她指示黑鶴繼續前往達培歇。薄薄的霧影漸漸靠近寧亞穗,黑鶴為了避免擋住視線,不得不往下滑翔。


    地麵上,沙子的形狀逐漸改變,體積一點一點地增大,細如塵埃的,指頭大小的,拳頭大小的,半個人高的,和人一樣高大的,像座小山的:那已經不是沙子,是石頭、岩塊。石原是冥界沙子的來源地,幹燥不用說,風也很大,石頭的形狀千奇百怪,穿了個孔洞的,像條七色河流的,一條將要倒塌的石橋橫跨而過,兩旁出現尖塔小圓棚一樣的東西,冒出來的一塊零碎的石頭有點像犰狳,那邊還有個孩子坐著。奇異的風景美得無法更好地形容,寧亞穗卻無心欣賞,抬頭看著遠處高聳大山上麵的雲朵不過來,正納悶著。在冥界石原,雖然偶爾有雲絲會越過大山飄來,被烤得灼熱的空氣馬上吸掉了水份,所以這裏絕少下雨。


    冥界石原並不寬廣,太陽剛剛經過正午的頂點,黑鶴已經見到石原和草地的交界處。寧亞穗看著遠處的大山越來越近,總有一種像連接著冥界之海和古特提列圖之間的小山,可這裏的山宏偉得多,即使從這麽遠的地方觀看,山依然高高地矗立在天際處。


    黑鶴越飛越低,似乎已經到達體力極限。寧亞穗想讓她轉身滑翔降落在大草地的一個小湖。一陣怪風從大山那邊吹來,黑鶴無法轉身,隻好乘著風又一次高飛,幸好這回不用氣力,它隻是展翅滑翔,飛越了大草地。寧亞穗也樂著撫摸它的脊背。大裂縫仍在寧亞穗左側延伸,但已經沒有那麽寬了,對麵屬於靈界的樹林也可以辨認;白色的高壁,這個阻隔在靈界和大裂縫的狹長岩帶的巨大建築,如今已能用肉眼清楚分辨其輪廓。寧亞穗認得,悲傷地遙望高壁,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黑鶴開始降落才回頭看前方的山巒。


    因為風的不定向,黑鶴雖然能夠以靜止的姿態掠過大草地的上空,但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在遠離大裂縫的一片幹燥樹林裏降落。寧亞穗在降落前勉強地觀察了四周:後麵的沙漠已經變成了一條黃色的紗線;夾雜著絲絲深色的灰黃色石原如同一條鋪展的少女圍巾,橫跨在綠色草地和沙漠之間;草地裏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湖泊,連接著湖泊的河流穿過樹林,黑鶴降落在其中一條的泥澤河泮。寧亞穗跳到地麵,踩著吸腳的河泥,艱難地走到一棵樹旁,手腳並用地爬上樹,摟著一條大枝幹把黑鶴拉上樹。這孩子在樹上站穩了,把黑色頭紗扯下來,擦拭衣服去掉泥巴,然後從樹枝跳到河邊,倒轉著身子洗麵紗。


    這一過程,寧亞穗看見河的對岸冒出一縷青煙,那是有人類居住的證明。但是寧亞穗首先想到是山火,然而她不擔心,河道比較寬,而且風也是從自己這邊吹向那個方向,處於上風區的這邊暫時是沒有問題的。她再仔細觀察,發現那股煙穩定地向散發著,沒有擴大跡象,想了想,便回到黑鶴身邊,見它正在整理羽毛,輕聲說道:“我們走吧,樹林裏如果沒有發生火災,那麽這附近一定有人家,我們去找個地方過夜,免得被什麽東西襲擊。”


    黑鶴點頭,跟著主人在林間穿梭。可是黑鶴的身體構造並不適合在森林裏生活,它無法展翅保持平衡,惟有變成人型。她上下蹦跳,呼吸仍舊平緩,還說道:“主人,這裏的地麵已經不是泥濘了,我們可以到下麵去嗎?”


    寧亞穗往下瞧瞧,確認黑鶴的話不假,一點頭就跳下去。兩人一到達地麵,黑鶴馬上就恢複成鳥型。走在林木之間的空隙,寧亞穗再次看見細煙柱子從前方不遠的樹林中冒出來,粗略想想就往那邊去。但是這孩子找不到人,明明有煙火,就是找不到人的蹤跡,這是怎麽回事?寧亞穗好奇地繼續尋找著想象中的小鄉,不經意被一大簇比高大的灌木擋住了去路。她猶豫著躍上樹,立即發現問題所在:這片廣大的樹林被許許多多灌木分割成零碎的空間,人們在灌木叢上走動。“難怪在林木間找不到一個人,原來都在上麵走啊。”寧亞穗心想。她試著落到灌木上,腳丫子傳來一點針刺的感覺,與冥界之海的漂浮既相似又不一樣,好奇妙。


    此時,灌木路旁的一棵槐樹精現出了臉,對小女孩道:“小姑娘,你為什麽要回來呢?”森林裏一人一樹的對話就這麽開始了:槐樹精見寧亞穗一臉糊塗的樣子,伸縮著枝幹化作人型,道:“小姑娘,一個人如果從達培歇出去,我們稱之為‘出去’;如果他是從冥界沙漠來的,我們就稱之為‘回來’。古往今來‘出去’的人多,‘回來’的人少,最近幾年也隻有辛達科和那莫提夫兩人從冥界沙漠帶人回來,而小姑娘你卻是獨自一人回來,能不讓人驚奇嗎?”


    “是嗎?”寧亞穗倒不覺奇怪,“我想去達培歇,好像必須經過這裏的樣子。”


    “啊?你要去達培歇?”槐樹精驚訝地打量著這個全身黑色的小女孩,勸道,“小姑娘你可千萬別去,達培歇是靈界和冥界的交匯處,雙方都一直處於緊張狀態,你一個小孩過去還不是去送死?你看山坳那邊,又有一大群‘元’出現了,大概是哪一方失敗被殺了吧。快回到沙漠裏去。”


    槐樹精的一席話讓本來興致勃勃的寧亞穗變得低落,她跳上樹冠,遙遙望著“元”升起的方向,在一塊黑色的大幕中十分耀眼。天空什麽時候暗下來的,寧亞穗沒注意到,茂密的樹冠擋住了陽光,除了穿過森林的河道旁,誰不會注意上麵的變化。


    槐樹精也上來了,看見左方的太陽露出半個臉,金黃色的天空籠罩大地,起伏的山巒閃耀著金光,略略發紅的森林慢慢變得陰暗,傍晚時候,更多的煙柱升起來。“咕”,饑餓感從肚子底冒出來,寧亞穗這才發現因為走得倉促沒有帶上幹糧,從半夜出來,將近一天沒有吃過東西。她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麽辦的時候,槐樹精關切地道:“孩子啊,不管你想去達培歇也好,回冥界沙漠也好,今晚哪兒也去不成了,來,我帶你到村裏去,好好吃一頓。”


    寧亞穗難以拒絕對方的好意,沿著灌木小道走在林子裏。“哪裏有小村,不見一個影子。”寧亞穗一邊走一邊張望,隻看見四周巨大樹幹錯落而立,一條條藤蔓穿梭樹冠下麵的空間,橫向伸展的樹枝上掛著一個個綠色的球狀物,歸家的鳥獸三三兩兩地落在巢穴旁,鑽進去。


    槐樹精忽然在一棵大樹旁停歇,拍拍樹幹,一個聲音從裏麵傳來:“誰啊?”


    “是我,真呂。”槐樹精回答,“我帶來一個孩子,蚌子生你可以收留她嗎?”


    話音剛落,一條藤蔓從上麵垂下,落在寧亞穗麵前。寧亞穗狐疑地看著,抬頭看見藤蔓連接著上麵一團葉子,笑了笑,跳上黑鶴脊背,飛了上去。由樹枝樹葉捆紮而成的一間私人房子不是什麽漂亮的東西,屋子裏也沒放什麽東西,無火,一個叫蚌子生的圓球狀東西在黑暗中整理著什麽。寧亞穗此時不能看東西,卻能從對方在空間形成的擾動了解到什麽,見四周停下,問:“很奇怪嗎,我不用藤子上來的事?”


    蚌子生生了火堆,說道:“不奇怪,我是奇怪一個人類的孩子怎麽會逗留在如此荒蕪的森林裏?你很陌生,我知道。”


    火光下的蚌子生是身體滾圓的家夥,白得晶瑩的身體光禿禿的一絲毛也沒有,細小的四肢像裝在雪人上的枝條,不成比例,更不用說動身子的時候。寧亞穗“撲嗤”一笑:“很可愛的東西。”多天以來的煩悶一掃而空,這孩子終於展露笑容,但當聽見槐樹精說起自己的事後,臉色再次陰沉下來,“我必須去達培歇找辛達科,也要到靈界找璀炯軒,把過去一切牽絆統統清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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