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燚早就看清那中年婦人的麵目,不正是他這個時代的母親李氏。不過和一年多以前離別時相比,此時李氏氣色好了許多,穿戴更是講究了起來,那種從前沒有過的大家主母的氣勢頓時就出來。大概是朱宏燚一飛衝天連帶著家裏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


    朱宏燚方欲拜見時,李氏卻是忽然情難自禁,一步搶上前,眼睛已是通紅,一把便將朱宏燚攬入懷中,著力在那肩背上拍打了兩下。


    口中叫了一聲“我的兒啊想苦了娘”


    她這麽一說話一落淚,旁邊的眾女子頓時也跟著拿帕子擦眼睛,縱使是眼睛原本不紅的,仿佛也要使勁用力氣把它給擦紅了。至於華琴和華箏則最是尷尬,此時此刻別人完全忽略了她們,她們是站著也不好坐下也不好,貿貿然開口說話則更不好。


    李老夫人摟著朱宏燚傷心了好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兒子後麵還跟著兩個手足無措的姑娘,麵上不禁有些訕訕的。隻她畢竟是詩書之家出身,涵養功夫極好,緊跟著便走上前來,先是打量了一會華箏,旋即又覷了覷華琴,語氣顯得親切而又欣慰。


    “兩位小姐便是在遼東助了我兒的華琴姑娘和華箏姑娘吧……都是好孩子,想不到你們是這般的俊俏。”


    一番使人如沐春風的話之後,李老夫人便回歸了中間的正座,語氣愈發親切:“燚兒,這次你回來了,得要多住上一段時日。一年以來為娘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尤其是你去了遼東,為娘更是夜不能寐你怎麽就這麽莽撞呢?戰陣上刀槍無眼,你一個文弱書生為娘如何放心得下啊?”


    朱宏燚正品味這番話,緊接著又聽到李氏吩咐道:“大娘,去把北邊的院子收拾出來給兩位小姐居住;明玉,去挑六個妥當丫頭,每間屋子各分兩個負責上夜;還有,一應供給都比照我這邊的。對了,趕緊再派個人去通知二少爺和三少爺,就說是燚兒回來了,讓他們明日從國子監請假,回來拜見哥哥”頓了頓李氏又道:“燚兒,你就先留在這裏陪為娘話娘可是想死你了”


    朱宏燚的新家中正在演繹認親一幕的時候,英國公張維賢正在安遠侯柳祚昌府邸做客。


    論年紀,張維賢比柳祚昌年長十餘歲,但兩家先祖張玉、柳升昔日同輔永樂皇帝朱棣打天下,張維賢和柳祚昌便也是以平輩論交,交情比尋常武將親厚得多。張維賢如今得特旨在府中休養,而柳祚昌則是天啟元年承襲爵位,如今也不過是在後軍都督府任一個閑職。


    此時,兩人對坐品茗下棋,但心思全都不在棋盤上。柳祚昌雖年輕,卻蓄著濃密的虯須,即便大冷天也隻是在外頭披了一件錦袍,顯出幾分豪放不羈來。他拈起黑子重重拍在棋盤上,隨即皺起眉頭說“這幾天外頭人心惶惶說什麽的都有,孫承宗怎麽會突然想到朝魏忠賢開刀?你那個未來的孫女婿怎麽也參合進去了?”


    “我也說不清這裏麵是怎麽回事,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如今雖然東林黨勢大,可聖心難測,我不好多說什麽。”


    張維賢想到之前新君登基之時,給客氏和魏忠賢加恩的時候,東林黨就反對過,但後來雙方卻又沒什麽衝突,如今偏偏孫承宗又出來鬧,難道說東林黨準備拿下客氏和魏忠賢了?張維賢這心裏頭頗有些七上八下。


    “亂啊……”


    張維賢長歎了一聲,見柳祚昌漫不經心地落下一子,便也隨手拍下一子,旋即正色道:“如今你且不要走漏嘴風,這攤渾水先不要沾,等我回去問問那小子再說……”


    “如今也隻有如此了……”


    此時此刻,這棋局兩人卻是誰也無心繼續下去,又閑話了一陣,柳祚昌便親自送張維賢出了門。


    回頭目送柳祚昌轉身進門,臨上轎之際,張維賢卻忽然想起今日朱宏燚應該已經抵達了北京,一抬眼卻正巧瞥見了王璐春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來了,於是輕輕一蹙眉,便招手示意他跟進轎中伺候。


    太祖皇帝朱元璋規定的不許武官勳戚坐轎的禁令早就成了一紙公文。張維賢這轎子更是當今天子欽賜,內中不但可坐人,還能容兩人並立伺候,隻他平日很少使用,今天也就是天陰犯了老毛病,方才把這招搖的八抬暖轎搬了出來。


    “他回來了?”


    此時轎子已經被外頭八個大漢抬了起來,雖然還算穩當,但總有那麽一絲顛簸。低頭站著的王璐春卻猶如釘子一般紮著,身形絲毫不晃,聞言便恭謹地答道:“回老爺的話,小的已經把姑爺送到家裏了。”


    維賢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又問道,“戰場上下來,朱宏燚如今可還好?”


    “姑爺變化倒是不大,依舊如先前一般,如今大約是戰事繁忙,微微有些消瘦,但精神還好。”盡管張維賢並沒有問其他人,但王璐春卻是個謹慎人,思忖片刻還是決定把華箏和華琴的情形也說一說,“跟著姑爺一起回來的還有小的先頭跟您提起過的那兩個姑娘。”


    “哦?”張維賢詫異地一挑眉毛,不覺也有些疑惑,但旋即便無所謂地擺擺手道:“這些事情你也不必瞎猜,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想那遼東苦寒也沒什麽消遣。多兩個姑娘又有什麽”


    說到這裏,他卻猛地想起王璐春重傷被送回來之時,那會兒王璐春對他說起過那兩個丫頭的事,他當時嘖嘖稱奇,事後也就忘了。此時再一想想,難道說這兩個丫頭跟朱宏燚感情不一般?


    張維賢開始關注華箏和華琴,疏不料李老夫人也對華家姐妹興趣不凡。說著她囑咐朱宏燚去休整休整。直到人都走了,她才籲了一口氣,收起了剛剛那幅和藹的長輩麵孔,疾言厲色地告誡了周遭的侍女,待她們一一告退,她才把明玉叫了過來。


    “大少爺帶來的那兩個丫頭你應該都見過了,可都是妥當人?”


    “回稟夫人,我剛才都借著緣故和她們攀談過。”明玉抿嘴一笑,隨即解釋道:“兩個丫頭看來都蠻喜歡大少爺。那個姐姐是個機靈踏實的人,言語之間並沒有什麽非分之想。而她的妹妹倒是個心直口快的小辣椒,雙生姐妹倆性子詫異這麽大,還真是有趣。”


    “這麽說這兩個丫頭還知道分寸。”李老夫人麵上便帶了幾分笑,隨即卻搖了搖頭歎道,“燚兒看著也不小了,出門從軍一趟帶著兩個丫頭回來,又是在即將要成親的時候,這也著實是有些不像話……罷了,隻要這兩個丫頭身世清白,就隨他去吧這些年也苦了燚兒,隻要他喜歡就好,國公府那邊就由我去賠罪吧你囑咐上夜的丫頭小心些,別擺什麽架子寒磣人”


    “夫人放心,奴婢早就吩咐了她們小心謹慎,決不至於鬧出什麽笑話來。”說到這裏,明玉又壓低了聲音,輕聲嘟囔道:“夫人,以奴婢看來,那兩個丫頭還是完璧之身,大少爺似乎並未逾矩……”


    李老夫人心下一驚,不由得又是一喜,笑道:“這麽說起來,她們倒不是什麽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了如此這般,兩個丫頭倒是更符合我的心意了。跟著燚兒這麽久,竟然還知道保存節操,很好,很好”


    在路上晃悠了半個月,朱宏燚最難忍受的就是北方的風沙——哪怕就是防備得再嚴密,那些細沙也能從衣角和領口的縫隙中鑽進來,十幾天下來朱宏燚覺得渾身都不得勁。這會兒舒舒服服地泡在溫度適宜的熱水中,他隻覺得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事實上也不需要他動,一切都有丫鬟服侍得妥妥貼貼。


    “大少爺,喝一盞薄荷露提提神吧,這是外頭剛剛送來的。”


    隻是略張了張嘴,一股清涼的液體便順著喉嚨滑了下去,頓時消解了他剛剛生出的那股口幹舌燥。背上揉捏的力度和部位恰到好處,長時間坐車的那股子疲勞仿佛都從每一個毛孔一絲絲擠了出去。再加上他此刻一絲一毫力氣也沒有,更動不出什麽綺念,因此他絲毫不用有什麽顧慮,於是便幹脆懶洋洋地趴在木桶邊緣,情不自禁地打起了盹。


    在半夢半醒中由著人給自己換上了貼身的白緞中衣和內衫,又迷迷糊糊地塞了兩塊點心,朱宏燚幾乎是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由於朱宏燚此前家裏隻有個勳貴的名,吃飽飯都成問題,自然就沒有貼身的丫頭,今天服侍的乃是李氏剛剛調過來的兩個丫頭,而且別人幫著洗澡也算是破天荒的頭一遭,若不是太累了他恐怕自己都會騷得臉紅。


    兩個丫鬟一陣忙活下來已經是滿頭大汗,這會兒看見新主子一頭紮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再想想剛剛伺候洗浴時那光景,不禁相互打了個眼色。


    “大少爺倒不是個好色的。”


    “何止不好色,根本是個木頭人,剛剛你伺候的時候,他可曾多看了你一眼?”


    “難不成以前在他身邊服侍的都是絕色?”


    “噓,小聲些,別驚醒了大少爺不然老太太就該責罰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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